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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艳书-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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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雪不是歪脖子树。”谢天骄皱眉。
  他的声音低沉认真,和他因为年轻而显得英气勃勃的人很不相称,仿佛在严肃的说着一个事实,一个不容戏谑的事实。
  白衣郎沉默了一下,换了认真的口气,看向他:“谢兄,本来这话我没资格说的,没错,小江是个好女孩,可你要知道,她快死了,而她喜欢的也不是你。”
  谢天骄看向他,白衣郎继续道:“她的事我也知道一点,要我说,别看她天天跟在我后面神气活现的,都是装的,骗不了我的一双眼去。中毒倒也罢了,关键是她自己现在很消沉,压根就是在等死,你就算真的有法子救她,救回来也半死不活的,唉,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芝麻点大的小事儿就想不开……”
  谢天骄摇了摇头:“那不是什么芝麻点大的小事儿,舒雪对云潇的感情很深。”他垂下眼睫,“若不是你告诉我,我也不相信南宫离居然是死在云潇手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做,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无异于在舒雪心里捅刀子。”
  他苦笑了一下,握紧了拳:“好在我运气不错,恰巧知道有一种东西也许能替她解毒,不管怎样,我要试一试。”
  白衣郎皱眉:“不可能,‘怜芳草’出自前朝,无药可解,这在江湖人人皆知。”
  “不,有解的。离国大雪山深处,有龙山火藻,可解百毒。”他慢慢道,“我朝曾用勾吻之毒暗杀离王。离王本已濒死,但因那种药,最终捡回了一条性命。龙山火藻一定可以解舒雪的毒。”
  “大雪山那么大,你又不知道确切位置,一个人找得找到什么时候……”白衣郎不以为然,小心的道。
  “一寸一寸的找,总会找到……”
  谢天骄说这话的时候很缓慢但是很坚决,好像世间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决心。白衣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安慰和鼓励,他都不需要。
  因为他需要的东西只有那个特定的人能给予,那个存在,就是他的勇气,他的方向,他的信心。
  最终,他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谢天骄的肩膀。
  “我去帮你劝劝她。”
  谢天骄侧过脸深深看了他一下,露出一点笑意,诚恳道:“多谢。”
  白衣郎对江舒雪说的话很简单。
  “好吧,我知道你反正是懒得活了。可外面有个傻蛋不知道啊,人家不仅等了你三天,还准备为了你千里迢迢的闯到离王的鼻子底下抢人家的宝贝。这年头,傻成这样的也不多见是不,况且这小子家世清白,本来还有大好前途在等着,你这丫头把人家害的这么惨,你于心何忍啊。都要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了,你好歹给个甜枣吃吃,也算给积点阴德,回头托生个好人家……”
  “闭嘴!”江舒雪忽然转过头,对他怒道。
  白衣郎听话的闭上滔滔不绝的嘴,看向她,眼睛眨巴眨巴,亮闪闪的很天真很无辜。
  江舒雪抿了抿唇,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谢天骄听见声音豁然抬头。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对视良久。
  “谢天骄。”江舒雪眸色变幻,好一阵子才轻声道,“你没必要这样的,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秋风萧瑟,她的声音无比柔和,所以这句话说出来便分外寒冷。
  谢天骄脸白了一下,突然大声道:“舒雪,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的话?”
  江舒雪微微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没有出声。
  谢天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下巴的线条有些利落的强硬:“你说,这一世,我谢天骄便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和云潇的事,我听说了,可我不是想趁虚而入,你若是这么想的,便是侮辱我!”
  “我没有——”江舒雪试图打断他的话,可谢天骄没有给她机会。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知道,那个我一直喜欢的人,那个把我当好朋友的人,需要我!”
  他的眸子里有着某种坚硬而灿烂的东西,亮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我说过,你需要我的时候,天涯海角,都会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江舒雪抬头看了一眼那淡漠的天空,黄叶幽幽飘落,暮秋,真的已经到了。
  良久,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离人心上秋,江天一片愁。
  渡口处,偶尔可以远远看见白鹭轻灵的拍打着翅膀飞过天边。
  “白兄,幸亏舒雪遇到了你。”谢天骄转身,认真的道,“此去仓促,日后小弟必将亲自上门答谢。”
  “嗨,客气什么,不过养她几日,就当捡回只小猫小狗什么的,有人能陪我胡闹,我也开心啊。”白衣郎哈哈笑道,见江舒雪冷冷的目光,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连忙转了话题,“那个,离国距此处何止千里,大雪山又那么大,小江又中了毒,此行必然艰难万分,你前往可要当心些。”他摇了摇头,又道,“我真的很佩服你,有勇气做抢人家离国秘宝这种完全没脑子的事,不过,你这个人倒是真的很不错!”
  他用力拍了拍谢天骄,勾住他肩膀小声道:“那个,兄弟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这一路上,孤男寡女的,把握好机会,错过这村可就……喂喂,松手——啊——疼!”
  江舒雪看也没看一眼,只将他扔到一边,拍了拍手,轻巧的跳上船,谢天骄回头看向白衣郎,歉意一笑,挥了挥手:“我们这就走了,白兄回吧,到时候等我们回来请你喝酒,临风居的十年女儿红,到时咱们定要一醉方休,喝它个痛快!”
  船行水上,一棹临风。
  白衣郎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
  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悄悄不见了,虽然,也知道那种温暖是何等浅薄,可……终究曾细密的裹住受伤的心。
  她有些黯然。
  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桃源虽好,非吾之乡。
  那个热闹的水乡小镇,那个好脾气的年轻杀手,他们与萍水之上,短暂的携手,慰藉过彼此的寂寞与悲伤,然后,各奔东西……
  因为彼此并没有深重的羁绊,若有缘再次相逢,不过遥遥的举杯微笑无言……
  她想,此时,此地,能遇到此人,她应该庆幸……
  “烟花三月,桃李芬芳。”立在船上,望着凄美的晚霞,她轻叹,“明年的三月,想来此处的桃花开的正艳,可惜,不知道到时候阿郎那个俗人会不会记得折一枝来看我。”
  “舒雪。”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谢天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沉沉的道,“人间美景,总是要自己亲眼去看才好,明年三月,我会带你来折此处桃花。”
  他的语气柔和而认真,那一刻,江舒雪觉得,眼前这个似乎总是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年轻男子,一瞬间变得沉稳起来。
  南宫离死后,和云潇决裂后,她心里一直是凉的,空的,虽然并不冰寒,并不疼痛,可是那种空落落的茫然之感并不好受,她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于是只能一步一步迟钝的走下去。
  永远看不到尽头。
  所以,中箭落水的那一刻,她并不害怕,反而有一点倦意的想——于是,就这么结束了吗?好像,也不错吧……
  她慢慢转过头,深深的望向谢天骄的眼眸,他的眼眸很亮,很黑,里面燃烧着明亮而安静的火,这个人,一直努力的想温暖她,他比阿郎更温暖,可是啊……
  江舒雪摇了摇头,她感受不到,温暖是什么,她想要,可是感受不到……
  偏过头,她垂下眼睛,抽回手,不去看谢天骄眼中流露出的失望,阿郎说的对,再怎么笑,再怎么胡闹,她的眼底也只有一片熄灭的灰烬罢了……
  “你这个样子……”谢天骄的声音里有一无可奈何的些怒气,然后软下去,他顿了顿,转了话题,勉强笑道“咦,怎么白兄还给你装了一大包红枣?”
  “红枣补血。”江舒雪淡淡的笑道,“他怕我吐血吐成了人干,其实,只要我不强行运功,眼下是不会吐血的。”
  又是一片沉默。
  江舒雪转身想离开,却停下脚步。
  “舒雪,你不会死的。”身后,谢天骄低低的一遍一遍重复着,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为了坚定他自己的勇气,“你不会死的,离国的雪山不算什么,我会找到龙山火藻……”
  “不要难过,没了云潇,你还有我……”
  江舒雪叹了口气,回过头微微踮起脚摸了摸谢天骄的头发,柔声道:“乖,不哭哦……”
  “……”
  有点忧伤萧瑟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谢天骄偏过头,有点生气的瞪着她。
  “啊,不好意思,因为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被踢了一脚泪汪汪的小狗,一时没忍住……”江舒雪嘿嘿笑着,“恩,船上的厨子钓了条大鱼,我们去喝鱼汤吧!”
  乳白色的鱼汤很鲜美,热腾腾的喝下去,心仿佛也暖和起来了,虽然,江舒雪知道,这种温暖并不长久,可心情也好了很多。
  “我这个人呢,真的很奇怪啊。”她用手里的筷子在鱼肚子上戳来戳去,抬眼笑嘻嘻道,“小时候不管哭的多厉害,多委屈,只要眼前一有好吃的东西,立刻就不难过了。”
  “师娘从小教我诗词歌赋,可是说实话呢,我对那些的兴趣真的比不上红烧肉,师娘的教导很失败呢。”
  谢天骄看了她半天,然后恍然大悟,把自己的那份还没动过的鱼汤推给了江舒雪,又夹了一大块肉给她,然后兴冲冲的抬起头看向江舒雪,乌黑明亮的眼眸里流转着温柔的喜悦。
  “明天想吃鸡。”
  “好,我待会儿跟船家说。”
  “晚上还要吃红豆饭当夜宵。”
  “恩,没问题。”
  “我吃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会不会,吃多点才能长胖,身体才能好!”
  “哦,那我还想吃甜酱肉。”
  船行水上,一眨眼,便已过了万水千山,不知往日的哀愁,是否也被留在了哪一方……
  北方,已遥遥在望……

  彼岸有花

  十日后,殇阳,黄昏。
  谢天骄回头望了眼那血般沉郁壮美的落日,拎着一包酱牛肉慢慢走在街上。
  买了江舒雪念念不忘的老张家蜜汁酱牛肉,正往回走,看见一家包子铺,心念一动,想起当年和江舒雪在包子铺打架的往事,微微一笑,又停下买了一笼。
  入了北地,天气骤冷,加上一直赶路,江舒雪的身体顿时差了许多,这几日已开始有些咳嗽。
  谢天骄知道,她一直靠着流雪真气压抑毒性,眼下,已出现不稳的迹象,心中不免焦急。
  回到客栈,进了屋子,屋里一片昏暗,谢天骄微微一愣,放下手中拎着的吃食,轻手轻脚的点亮灯,走了过去。
  江舒雪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平日里她总是牙尖嘴利神气活现的,哪有此刻的乖巧,可这难得的乖巧,却透着说不出的脆弱,谢天骄看着她,想着一路吃了这许多好东西,怎么下颌却越发尖了,这么想着,心中一阵温柔的抽痛,痛到了骨子里,便是黯然。
  沉默的坐下来,伸手想去碰她的脸,犹豫了很久,终究作罢。
  “好香……”江舒雪喃喃道,垂下的眼睫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点茫然,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笑道,“咦,是包子,我闻出来了。”
  “怎么不去床上睡着?”谢天骄柔声道。
  江舒雪愣愣的看着他,好一阵子才呵呵笑起来,伸手去捏他的脸:“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怎得和师兄一般婆婆妈妈起来了!”
  笑了好一阵子,她擦了擦口水,大喇喇的将目光转向桌子那边散发着食物香味的包裹。
  “不睡了吗?”
  “不睡啦,饿了要吃饭!”
  “我去让人烧点热水送上来,明天入山,今晚你早点歇息。”
  “唔。”江舒雪漫不经心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包子一口咬下去,不防被汤汁溅了一脸。
  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江舒雪才悲愤捶地:“可恶啊,连个包子都欺负我!”
  “呃……”
  “都怪你怪你怪你!”
  “好吧,怪我……”谢天骄泄气道,小声嘀咕着,“中了毒人怎么也变笨了这许多……呀!”
  一个包子迎面砸了过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谢天骄牵着马,江舒雪懒洋洋的跟在后面,从客栈出来,朝城门走去。
  “今天……”江舒雪打了个哈欠,一边走一边和谢天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着什么。
  萧瑟的秋风里,隐隐传来喑哑苍老的二胡声,幽幽渺渺的,心仿佛被一根线牵着,在风里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线会断开,一颗心便如雨中飘萍般散去……
  “好悲的心声,莫非老头儿又没钱喝酒了?”江舒雪嘻嘻笑道,知道是街角卖艺的无名老人。
  谢天骄皱起眉,一出门就听见这么悲的二胡声,真是……晦气嘛!
  他将马缰塞到江舒雪手里,匆匆远去了。
  江舒雪挑眉,不一会儿,只见谢天骄喘着气跑回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挂鞭炮,冲她一笑:“咱们要办大事儿,得讨个好彩头才是!”
  不一会儿,只听鞭炮噼里啪啦卖力的响起来,红艳艳的纸屑在淡青色的硝烟中纷纷落地,被惊扰好梦的人接二连三推窗大骂起来,谢天骄毫不在意,看了一眼街角拉二胡的老人惊诧的脸,哈哈大笑着嚷起来:“开门大吉,开门大吉!”
  银角子划出条闪亮的弧线,落到老人怀里,谢天骄将江舒雪扶上马,扭头冲老人道:“老伯,麻烦给来个喜气点的啊。”
  老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朵花,当下卖力的拉起一支欢快的曲子。
  细碎的雪花飘落,喑哑的二胡声喜气洋洋的响起,将殇阳的清晨搅的一团糟,谢天骄骑上马,一甩鞭子:“出发!”
  “踏影”鄙视的甩了甩尾巴,慢吞吞的小跑起来,江舒雪一直默不做声,直到出了城门,再也听不见那可笑的二胡声,才冷冷道:“笨蛋,知道那死老头拉的是什么吗?”
  “管他呢,喜庆就好,悲悲切切的调子我听了就想砸了他的摊子。”
  江舒雪默了一下,干巴巴的开口道:“那是乡下娶媳妇时用的迎亲曲……”
  “呃……”呆住了。
  “你是故意的对吧!”继续逼问。
  “啊……呵呵……喜庆,喜庆就好……”弱弱的干笑着。
  “哼!”扭过头。
  就在北方的雪铺天盖地洋洋洒洒之时,南方的霜叶却红的正艳。在那一丝冰雪气息的浸染之下,更是如末路前的拼死一搏般,气势汹汹的杀红了眼,极目望去,处处殷红如血。
  “呵,好重的杀气——”白衣公子临窗望去,没有血色的唇角溢出一丝淡薄的笑意。
  “公子,该用药了。”绿衣女子推门而入,秀丽的眉宇间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绿绮,是你啊……”白衣公子眉目如画,淡淡笑着望向她,轻声道,“你猜,昨夜阿七告诉了我什么?”
  他收回目光,轻声道:“他们找到舒雪了,花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找到了……”
  一枚残破的簪子深深刺入手心,殷红的血珠滚落……
  那日陡闻噩耗,伤势未愈的云潇受不了打击,吐了血,挣扎着找了几日,终于熬不住倒了下来,绿绮匆匆赶来照看,诊治的结果是他心脉受了伤。
  本该静养,可云潇执拗的不肯回去,口口声声道舒雪还没死,昏迷的时候也不忘要手下继续去找……
  阿七等人不敢怠慢,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可找到最后,只有一枚残破的簪子和尸体。
  管你身前多么美貌,溺死后的模样一样吓人,若非尸体上找到了江舒雪的令牌,阿七也不敢确认,怕云潇坚持要亲自来看,受不了打击,他只派人送来了先前找到的簪子,又叮嘱绿绮从旁劝慰。
  云潇大病一场,待终于能坐起后,沉默了许多。
  本来一个温润清贵,道不尽人间风流的年轻公子,眼下,虽然依然是微笑着的,可那笑容轻飘飘的,让人不由得响起出殡时的灵幡……
  青衣江,桃叶渡,秋风秋雨愁杀人。
  绿绮撑着素纸伞,苍白的脸仿佛漂浮在着细雨中一般,四面八方都是透骨的寒意。
  云潇立在渡口处,白衣飘飘,瘦削的成了一根竹子,空空落落,仿佛风一吹,便能听见竹节空心处那尖利萧索的哨音。
  一丛丛霜叶红得愈发惊心动魄。
  暮秋的青衣江水凉的刺骨,她沉在里面,一定很难受,不知道会不会骂人,会不会哭……”
  “公子,阿七问,江姑娘的后事……”
  “不用和武烟阁通气了,舒雪不会喜欢的。”云潇摇了摇头,“本想把她葬在药师谷,和她娘,和南宫离葬在一起,她不愿做武烟阁的人,也不愿做我云家的人,可药师谷如今没有谷主,谷中的人大都已经散了,寂寥的很,她骨子里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
  他闭上眼睛,良久,叹了口气:“绿绮,我不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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