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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记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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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发生后第一个夜晚来临了。从地震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同学、老师都围坐在草坪上,低垂着头,用这样一个姿势来抵抗饥饿、抵抗疲劳、抵抗恐惧……后来,学校领导把学校小卖部的食物分给大家吃,一个人一片饼干;牛奶也拿出来应急,一个班两盒。我已经不记得七十几个人是怎样喝完这两盒救命的牛奶的。可是,我还记得同学们的你推我让。
在那个夜晚,我想了很多,想我的学生,想我的讲台,想我的教室,想我的孩子,想我的家……明明是昨天,但却恍如隔世……不知不觉,天空下起了小雨,大家瑟缩成一团,有的女同学哭了,泪水和着雨水轻柔地流下来,流进小草的眼里,也流进我的心里。也许,从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开始,泪水就不会干涸。我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去浸泡、去铭记这个伤痕累累的日子。学校找来塑料薄膜分发给各班,看着孩子们蜷缩在轻如蝉翼的薄膜下,苦涩浸渍我的心。夜已很深了,可我难以入眠。大概,这一夜,谁都没有真正睡着过。也许我们都在想着昨天,想着今天,想着明天。有学生在唱着歌,“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跟着和起来。“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后来,我打断了孩子们的歌唱,因为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我们必须得保持体力,挺下去!最后,我们枕着不知是眼泪还是打湿的心睡去。就在这样的惶恐和担忧中,我结束了我的5月12日。
2008年5月14日
有人说,生命本是一场漂泊。让我感受深刻的是,在这场生命的漂泊中,承受、坚持、忍受、勇气、梦想、信念……都是那样的重要啊!
是啊,生命就是一场漂泊!
两三天了,我们还没有和外界取得联系,有人说汶川成了“孤岛”、“死城”,可我们宁愿把它当做危言耸听,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有未来。我和同学们一起动手搭起简易帐篷,挖一个坑,拼一块塑料,或是找一根木棍。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很久过后,一个歪歪斜斜的帐篷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和孩子们在我们自己搭的帐篷里簇拥着。又一个夜晚来临了,带着饥饿、干渴、等待、期望、疲劳、困倦,孩子们睡着了。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定是梦见了未来吧;有的却紧蹙着眉,看得人心疼。孩子们,累了吧!好好睡一觉吧。浑浑噩噩的一天就这样又过去了。
在龙泉展飞新翅膀(3)
围栏外的河水咆哮着,水位涨得老高,激烈地袭击着这座岌岌可危的校园。困兽之斗。而我们正是这一场戏里受伤的、孱弱的兽。不幸而又幸运的是我们同样是斗士,坚强不屈的斗士。
四周渐渐有了“瘟疫”的谣言。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弦的这边是我们爱的人,弦的那边是爱我们的人,而我们站在中点,用力支撑着命运的天平,生怕一不小心的倾斜就会招致万劫不复。就这样,我们用力支撑着我们的小小天堂。
被震碎的山川,汩汩地流着鲜血,流着泪。余震还会突如其来,起初大家会紧张地叫出来,但是余震频繁,也许大家都习惯了,又或者,是无能为力了。
地震后,缺食物、缺水、什么都缺,有的同学甚至接天上的雨水来解渴。后来,学校找来一台抽水机,把河里的水抽进了校园。几天没洗漱过了,大家都兴奋地去洗脸、洗头。冰冷的水被热闹沸腾了!地上零零碎碎的泡沫里折射出大大小小稚嫩的脸,他们笑着、闹着、哭着,这些小小少年,小小太阳。
2008年5月19日
震后的第七天,全国下半旗为在地震中死难的同胞哀悼。威州中学的全体师生到篮球场集合,向地震中的不幸者默哀致意。2008年5月19日14时28分,在汽车和警报的鸣笛声中,所有在场的人都低下了头,用最诚挚的心给在天堂的人儿带去祝福。大家流下了眼泪,操场上一片呜咽声,泪水冲刷着苍茫的视野。我想,也许某一天,这些泪水会洗涤出另一个天堂。在回帐篷的路上,我看见一群孩子在吹泡泡,一个又一个又大又圆的泡泡,飞上天空,折射出无数个熠熠发光的太阳。也许,也许那是希望吧。一个又一个的泡泡,用缤纷的色彩圈出孩子童年的梦。那么,愿这些梦会被上帝看到!
还是说说我班里的那一帮男孩子吧!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赤手搭建的那些歪歪斜斜的帐篷,像蘑菇盘踞在绿茵上,白白的,暖暖的,最后,他们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心房里最温暖最美丽的花纹。
还有那几个为救一个女孩而在随学校迁移的途中受了伤的男孩。感谢他们的勇气,让我们在这场命运的角力里,坚强地抬起了头。命运的天平并没有倾斜,而我们并没有屈服。在这些短暂却又漫长的流光里,时光凝成了坚强的笑靥,流光也终于转成了流年。我想说:这一群男孩子,真棒!
漫长的等待,无尽的守候,一天天送走同甘苦、共患难的同学们。看着回家的他们,我心如乱麻。既为灾后能与家人团聚的他们而高兴,又为未来的我们能否再重聚而忧虑,更为孤独的自己何时才能与家人团聚而怅惘。我的家人,你们还好吧?我在这里等待……等待有一天我们能团圆多少个夜里我梦见亲人,醒来才发现原来一切只是梦,只剩泪水湿透我的脸,我想亲人,我想家……
2008年5月25日
经过10多天的努力,学生全被疏散回了家。全体教职工又投入到抗震救灾的工作中。
2008年6月
距离地震已一个多月了,时间被无限拉长,在外的孩子们早已渴望能够学习的日子,心中思念的藤蔓在伸展。电话,一个个电话从不同的地方打来,报着平安,诉说难以舍弃的情谊,焦虑地询问以后的学习怎么办……等待,等待,唯有等待。
2008年7月
等待终于到了尽头,近两个月后,在党、政府、学校各方面的努力下终于确定了异地复课的地点——成都龙泉。
车窗外的风景是破碎在眼里的光和影,长长的车队载着背井离乡的人。默默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山山水水,浑浊的江水绕着被地震颠覆的濯濯的山,曾经的巍峨青翠只剩下与我们相同的疲惫……闭上眼睛,用眼泪滋润着回忆,窗外的风景也正一片片愈合,梦里的世界也在一点点接近。
伴着傍晚的夕阳,车队缓缓驶进了目的地——成都龙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孩子们早已在这里等候。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大家激动不已。温暖是一根阳光熔成的丝线,无形中缝合心中的伤口。这座以“阳光”命名的小城给予我们的也是暖暖的呵护。无数的爱心人士伸出援助之手,从物质、精神等各方面给予我们大力帮助,无限的爱像大海一样淹没了我们,真是“地震虽无情,人间有大爱”。
在新的地方,大家很快适应下来。面对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孩子们更加珍惜。学校在各方面的帮助下,很快进入了正常的教学状态。孩子们带着家人的期望,带着社会的关注,在龙泉展飞新的翅膀!
当太阳的光芒映照在我们的脸上,我们把温暖溶进泪水,湿润双眼,将这无限的感动渗透进我们的心底,让我们在“阳光”的世界里勇敢、坚强、幸福地活下去!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明天,太阳会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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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家乡
董彬
阳光城的银杏树叶已经开始枯黄,在冷瑟的寒风吹拂下,翩然而落,地震后的第一个冬天显得特别寒冷。说实话,这里环境不错。远离了余震不断的惊扰,再也不会听到余震前传来的令人恐惧的地啸声;告别了黄沙弥漫的云天,再也不会每天任沙尘扑面……
刚到龙泉,内心忽而轻松了许多,特别是一到夜晚,华灯初上,夜色斑斓,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地震前的那些日子,置身于世外桃源。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总觉有些说不出的空虚与惆怅,短暂的兴奋、突来的舒适仿佛并没有驱散内心的阴霾。
那天夜里,岷江水缓缓流过我的心房……
我突然明白“幸福”来得太快,会叫人迷失方向。梦里,寒冷的岷江水突然浇在我的心上。独坐室内,四面的孤独扑面而来,深深地包围着我,把我拖进了无穷无尽的暗自神伤。
忘记了青青的岷江水在绿柳树阴下缓缓流淌,忘记了羊角花爬满了屋后的山冈,忘记了姜维城蜿蜒在沟壑山梁,忘记了对三山两江故乡的守望。
是地震时的剧烈摇晃让我难以忘怀,还是瞬间与朋友阴阳相隔时难以述说的悲伤。地震后,我曾数次在黑暗中走过无人的街道,望着那些被地震袭击过的废墟,它的死寂会让你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与恐惧。身处这样的“死城”,当时唯一的选择就是逃亡。
家园变成了废墟,城市成了一种遗忘,离开了就可以解脱吗?繁华的都市又何时能够替代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家乡?内心空虚与惆怅,源自一种心理的缺失感。从恐惧的这头,走向空虚的那头,耗费的是我们对可以依靠的精神家园的坚守,磨灭的是我们实实在在都可以依存的希望。
岷江水缓缓流过我的心上,她告诉我灾难已经发生,我们必须选择坚强。不会忘了余震时对学生的安慰,夜深了我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会忘了饥饿时同学们送来的半盒奶、一碗粥;不会忘了艰难时亲人的执手,危难时对未来的畅想。
岷江水缓缓流过我的心上,她告诉我灾难已经过去,我们还要选择守望。守望是一种信念和依托,守望是一副心灵药剂,治病良方。守望是一种生命里同来俱在的愁思,守望是悲悼自己的生命与韶光。
守望家乡,乡愁是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情景;守望家乡,相思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心伤。“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用一道血痕来画出守望的彩虹,把今生和来世连接,纵然那故地已是泥泞的陷阱和煎熬的火坑,这终究改不了那份执著又强烈的追怀与向往。
夜阑卧听,岷江水正汩汩在我的血脉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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