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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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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和情报资料室的指纹卡比对过了,可这还不够,因为我知道,你们的资料库存的指纹太少,是近几年建立的,仅限于处过的抓过的那些人,很不全面。要扩展比对的范围,我看,可以将全市可能作案年令段的人都比对一遍,也正好借此机会充实一下你们的指纹档案库。当然,根据轻重缓急,分期分批,先从市区开始,年令可掌握在二十岁至五十岁。当然,这工作量大一些,可破案没有捷径可走,不能怕干笨活,很多大案就是干笨活破获的。李斌良,你说对吗?”
声调是冷冰冰的,李斌良也感到难以回答。从魏市长的话中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个内行,其分析和指示也不无道理。可扩展指纹比对范围,扩展到全市,这谈何容易?得多大工作量?这可是专业比对呀,全局只有技术科那两个技术员,什么时候比对完?再说了,杀手到底是不是本地人还很难说,把力量都投放到这上边,万一……
还好,魏市长并没有真让他回答的意思,在他犹豫的时候,话已经继续下去。“我的第二点意见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刚才李斌良谈了,这三起案件应并案侦查,凶手的年令在二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是不是太绝对了?经验告诉我们,很多案件在破获后往往与我们最初的判断相差甚远。是的,这三起案件是有相似的地方,可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我看,林平安被杀和毛沧海被杀就不尽相同。是的,他们都被锐器刺中心脏而死,可毛沧海只是胸口一刀,林平安是十几刀,胸口那刀只是十几刀中的一刀,他还被刺瞎了双眼。说那十几刀是欲盖弥彰,我觉得,现在下结论还是为时过早。因此,从这点上说,我们还是要扩展排查面,宁可走些冤枉路,也不能把凶手漏掉。我建议,你们应该分两条战线开展调查,一条是毛沧海,一条是林平安。蔡局长、秦局长、对,还有斌良同志,你们说是不是这样更好?当然,这也是我的个人看法,供参考。”
李斌良注意到,在自己名字前面是“还有”两个字,显然是无足轻重的意思。
魏市长开始说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第三,要加强领导。在这一点上,我就不说套话了,只强调一点。蔡局长刚来时间不长,对本市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斌良虽然工作有热情,但是……斌良你别不爱听,实事求是地说,你从警时间不长,也缺乏实践经验,因此一定要依靠领导,多请示多汇报,千万 别自以为是,要多向秦局长请教……秦荣,你刚才推责任来着,我可要批评你,蔡局长虽然是一把手,但破案要靠你,你上不能靠,下不能推,这么大案子,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魏市长停停又扫视一下会场:“当然,我也不能推责任。我提议,成立破案指挥部,由我任总指挥,新峰书记和蔡局长任副总指挥,下设办公室,办公室就设在公安局,由秦荣任办公室主任,其他几位副局长都是成员……对,斌良也算一个。大家看这样行不行?”
略略静场,人们都点头。魏市长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扭头对刘新峰道:“刘书记,该你了吧,请做指示吧。我哪儿说得不对,尽管批评!”
刘新峰一摆手:“岂敢!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不过,既然来了,不说几句不好,领导吗,总要指示,不指示就好象不重视,也不够领导派头。”转向在场的人:“我觉得这是一个误区,领导就一定比别人高明吗?我看未必。领导不是神,他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知大家注意没有,我不太愿意讲话,不愿意在什么场合都讲话,都做指示。今天也是这样,我也就接着魏市长的话讲几句,只是预先声明,不可能句句是真理。”
刘新峰虽然这么说,在坐的人反而更加重视他的话,李斌良听起来也觉得顺耳,心情也好多了。
刘新峰说着脸色渐渐严峻起来。“我觉得,这三起案件确实非同寻常,如果不及时破获,很难预料凶手还会做出什么大案来,那将极大地影响我市整个治安形势,直接影响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全感。为此,我很赞赏斌良的态度,决心和信心是胜利的保证,要破案,就得有这种破釜沉舟的精神。当然,斌良干刑警时间还不长,确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话再说回来,无数事实已经证明,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事业心,往往在工作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就当前这三起案件来说,领导是重要的,但关键还是靠公安局整体作战,靠刑警大队这把尖刀,尤其要靠斌良他们。所以,我们领导的意见只供参考,你们绝不能当成金科玉律。在破案中,一定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灵活机动,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才能取得胜利!”
刘新峰说到这里笑了笑,目光望向蔡局长:“对了,我得提醒蔡局长,你是公安局的一把手,也来大半年了,不能老是以不了解情况做借口推责任。就象魏市长说的那样,你上不能靠我和魏市长,下不能推给秦副局长和斌良他们,也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切实负起责任来,把工作摆布好,在发挥刑侦部门作用的同时,还要调动全部警力,打总体战!”
李斌良听着刘书记的讲话,心里舒服多了。他注意到,当刘书记点自己的名字时,在坐有好几个人把赞许的目光转向自己,余一平还似笑非笑地向自己点了点头。不过他也听出,刘书记的话虽然表面上与魏市长不一样,有很大差异甚至相反,这在官场可有点犯忌呀。看来,他在政治上还不够老道哇,这么下去,不造成矛盾吗?他看了魏市长一眼,他的脸色依然那么凝重,倒也看不出什么。
刘书记说完又问魏市长还有什么说的。魏市长想了想,看着蔡局长、秦局长和李斌良,咳嗽一声道:“我最后只强调一点,我和刘书记是正副总指挥,具体工作我们不能做,可不能把我们的耳朵堵住。案情有什么进展一定要随时报告。这也算是一条纪律吧!”散会了,魏市长和刘书记向会议室外走去,本局的领导都站在门两边送。刘新峰走过李斌良身边时,又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斌良,好好干,给我这老校友争光,有什么事找我!”
魏市长也同李斌良握了手:“记住,案件有什么进展一定随时报我!”
11
魏市长和刘新峰在局领导们的簇拥下顺走廊向外走去,李斌良、吴志深和胡学正跟在后边,忽听前面的魏市长高兴地叫起来:“哎,这不是小静吗……”果然,宁静从对面走过来,魏市长一边拉住宁静的手一边给刘新峰介绍:“认识吗?她是老市长的女儿……”说着低下声对刘书记耳语几句。李斌良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她是车祸死去的宁市长的女儿,余一平的妻子!”
李斌良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宁静不卑不亢地微笑着跟两位领导打招呼。魏市长拉着她的手不放开,又对蔡局长等说:“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太重感情,宁市长是我的老领导,当年的关怀和培养我永远忘不了。蔡局长,你们都在,我说句没原则的话,谁要对小静不好,我可不答应。”又对宁静:“小静,谁要欺负你跟我说,我饶不了他。”
蔡局长也会说话:“宁静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不过,余主任在你身边,可要靠你照顾了!”
魏市长看一眼余一平:“那你问他吧,看我对他咋样?”
余一平急忙一笑:“魏书记对我非常关心,无论是政治还是业务,我从魏书记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各方面都受益很大!”
魏书记:“听到了吧。小余到我手下没二年就当了副主任,现在已经正科级了。小静,你找个好夫君,将来有前途!”
李斌良注意到,宁静的反映并不热烈,她扫了一眼余一平:“那我就替他谢谢魏市长了!”
魏市长又对余一平,“你也别骄傲,你能有今天,也托宁市长的福荫。你也找了个好媳妇,不但长得漂亮,还这么朴实,你真有福啊!”又对宁静:“小静你放心,有我看着他,他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再说了,他的为人你也知道,没那个胆儿……好了小静,有空到我那儿去玩儿!”
李斌良觉得魏市长有点过份,一口一个“小静”。其实宁静已经三十岁了,魏民也才四十二三岁,这么称呼叫人听着不太舒服。不过,他对宁静的评价还是中肯的,“漂亮,朴实”。说起来,宁静已经三十岁了,容貌虽谈不上美女,但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宁静,温柔,朴实。给人以一种安全的感觉,一种特别的美感。可惜,落到余一平这小人手里……
好在魏市长终于放开宁静的手继续开路了。李斌良和吴志深随在众领导后边往外送,因走廊窄,与宁静走迎面时,两人的身体发生了接触,目光也不由碰到一起,宁静那明亮的目光使李斌良的心忽的一热。走过后,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宁静也在回头看自己,心又一热,急忙扭回头向外走去,可宁静的眼睛仍然在眼前闪亮。他只觉脑海里一片昏乱。 走出办公楼,局领导们依次上前握手道别。李斌良本来不准备往上凑,可刘书记主动把手伸给他,而且很使劲握了握说:“我希望多听到校友的好消息!”魏市长向他招招手,再次嘱咐道:“好好干,案子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李斌良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两位市领导的车开走了,开远了,消失了,但李斌良的眼睛仍然向前看着。前面是一片迷茫的夜色。
一只大手从后边落到他的肩头。“怎么样?压力很大吧!”
李斌良扭过头,发现别人都已经进了办公楼,只有雷副局长站在自己身后,一双眼睛正关切地盯着自己。
李斌良与雷副局长来往不多,不是很了解。但听人说过,他原来也是分管刑侦的,秦副局长提起来,他就分管治安了。在几个副局长中,他的年纪最大,已经五十出头了,资格也最老。为人直爽,嗓门也大,有啥说啥,为此没少得罪人。听说,他在十年前就是局长的后备人选,好几次都是差一点没提起来。有一回,考核都进行了,风也吹出来了,可他就坐干等,最后又黄了,所以到现在还是副局长。可他仍然本性不改,照样该说说,该做做,有时别人不敢说的话,他也很随随便便的说出来,听起来很过瘾。可是,因为他办案不讲人情,谁的面子也不买,得罪不少人。他的儿子在念中学时,一天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不知被谁几棒子打在头上,大脑受了伤害,很聪明的孩子成了傻子,学也上不了啦,整日傻呼呼的笑,谁一吓唬,就会跪在地下,管人家叫爹。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啥也干不了,成了雷副局长的一块心病。
可是,即使这样,雷副局长仍然不改自己的脾气秉性。此时,没等李斌良回答,他又追问:“怎么,你在政府办得罪过他?”
李斌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魏市长,可是,他无法回答,只能苦笑一声。
雷副局长也含意不明地笑了一声,用劝慰的口气道:“当年,他也在公安局干过,当过我的领导,对他的为人我了解。得承认,他有能力,有水平,要不也提不起来,当不上市长,可是,从那时我就看出,他不是警察,只是领导,人家想的和咱警察想的根本不是一码事儿……”停了停,换了一种讽刺的语调:“现在看,他的水平更高了,你听那讲话,滴水不漏,真全面,好象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万句,可到底咋干呢?我也搞过刑侦的,怎么也没听明白。不过,领导总是正确的,但真要照这种正确意见去搞,恐怕猴年马月也破不了案,那时,又不知多少人横尸街头了!”
雷副局长的话说到李斌良心里去了。
两人并肩向办公楼内走去,走到门口时,雷副局长拉了李斌良一把又站住了:“斌良,我看出来了,你是好样的,有能力,有水平,可我也看出来了,你社会经验还不多,还嫩,我得嘱咐你一句,我在公安局干一辈子了,总结出一条非常重要的经验,那就是:有的时候,对付内部的坏蛋比打击外部犯罪要困难得多。你千万要小心,你们刑侦口我了解,有的人不是玩艺,啥事都干得出来,别让他们玩了你!”
雷副局长说着又拍拍李斌良的肩,向楼内走去,李斌良却怔在门外好一会儿,心中暗想:雷副局长这是指的谁呢?秦副局长……胡学正……
这时,分管监管工作的张副局长从楼内走出来,看到李斌良,把大拇指高高竖起:“好,斌良,好样的。以前我真不太了解你,觉得你不是干刑警的料,这几个月听到一些表扬你的话,还不太相信。今儿个我可认识你了,行,是条汉子,敢做敢为,当刑警就得这样,就得有点血性……”说着左右看看,又笑着低下声道:“不过,你也不太好干哪,别的不说,两位市领导的讲话就够你领会的了,一个市长,一个市委副书记,两人说的话表面一致,可你细品品……这可让你为难了。不过,别听那一套,该咋干就咋干,主意还得你自己拿。破案上要是有啥需要的就吱声,我全力支持你!”
张副局长握握李斌良的手走过去,李斌良回头看看他的背影,再想想刚才雷副局长的话,心里热乎乎的。这使他不由暗想:如果秦副局长能他象他们这样该有多好,那自己就好干多了……也许,远亲近疏吧,正因为他分管自己,才保持这种距离,以树立权威,也许,雷副局长和张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对自己也不会这么真诚热情了……
可是,雷副局长的嘱咐又在耳边响起。
李斌良这么想着回到自己办公室,开门时,听到室内电话铃正在响着,急忙走过去抓起来,耳机中传出短暂的几个字:“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放下电话,他才分辨出是蔡局长。
蔡局长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老公安局长,在好几个市县公安局干过,到本市公安局任局长,是年初公检法干部交流的结果。本来,市委向地委推荐的人选是秦副局长,他已经当了三年刑侦副局长,案子没少破,市里想把他提为局长。可地委把蔡局长派来了。本局的同志对蔡局长不太了解,只听说他原来在某县当公安局长,在近两年指挥打掉两个黑社会团伙,口碑不错。据说,他已经提出年纪大了,不想再干公安局长,要退居二线,可地委没有同意,还是把他派来了。
李斌良平日对蔡局长的印象还可以,在政工科时接触过几次,觉得他虽然五十多了,但思想意识并不落伍,多次见他在办公室里看书看报,除了《人民公安报》、《人民警察》什么的,还看一本本厚厚的公安业务书籍和《半月谈》、《南风窗》什么的。但因来的时间短,在工作上还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都是常规部署,每做决策前,总要广泛征求意见,对刑侦工作更是基本不管,主要依靠秦副局长。使李斌良感动的是,自己调往刑警大队的请求上了党委会后,很多业务副局长都认为他不是干刑警的料,秦副局长更持反对态度,是蔡局长力排众议:“人家没干就说不行,还没干怎么知道他不行?我看咱们得换换脑袋了,什么样的人才是刑警的料?非得文化低的?非得王朝马汉那样五大三粗的?现代刑警比的是智能,你们看古代那些出名的侠客,多是些文武兼备之士!跟大伙说吧,当年也有人说我不是公安局长的料,可我也干了这么多年,觉得也不比谁差哪儿去。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先让他干着,干得好,别说教导员,当大队长也可以,干不好再拿下来,权力不是在我们手中吗?”。
这话是别人传出来的,李斌良知道后心里热乎好几天,产生一种士为知已者死的感情。可后来这种感情渐渐淡了,因为蔡局长再没显示那样的权威,好象很随和的,而且还有点没主见,特别刑侦工作,总是听秦副局长的,有几次自己和秦副局长意见不一致,他总是站在秦副局长一边。谁有什么问题向他反映,他也哼哼哈哈的,没个明确意见。为此,有人背后称他为“菜头儿”,是白菜萝卜的菜,也不知他自己知道不知道。
走近蔡局长办公室门外,李斌良放轻脚步,轻轻推开半掩的门,这使他看到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局长。此刻,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花白的头发显得更白了,人也显得比平日苍老不少,脸色不见一丝随和,而是凝重、严峻,又有几分悲哀和无奈,使人感到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因为思考得太认真,直到李斌良敲第二次门,才猛然清醒过来,迅速换成笑脸:“啊,斌良……坐,坐……”
李斌良坐下后,蔡局长又给他沏了杯茶水,这使他感到局长有重要事情要谈。蔡局长开头也是这么说的:“斌良,我为什么找你,你也能猜到。刘书记和魏市长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压力很大,对这三起案件,我本来缺乏信心,是你给了我希望,对你今天的发言,我非常同意。看来,党委没选错人。找你来,是给你鼓鼓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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