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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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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公公叹了口气答道:“皇上忽有不适,太医正在琴妃的文阳宫请脉。”
夕莲狐疑看着韦娘问:“怎么会不适?”
韦娘垂目答道:“西太后仙逝了。”
夕莲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前两日还见她盛气凌人,怎么会忽然就仙逝了?本以为自己出了天牢还是难逃西太后的刁难,不料,她就这样输掉了……
夕莲浑身无力,但还是想下床更衣,司马昭颜现在一定很伤心,但是她去文阳宫合适吗?
福公公安抚道:“应该没有大碍,等皇上醒了,定会来探望皇后娘娘。”
夕莲黯然答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这一夜,夕莲睡的很不安,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何西太后就这样撒手人寰?幸好,还有琴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司马昭颜还不至于举目无亲。夕莲忽然为自己荒诞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他是皇上,怎么会举目无亲?
司马昭颜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四周缤纷的颜色对他来说都像沉重的负荷,他好想睡过去,陷入永远的黑暗,尽管他曾经深深厌恶黑暗。
福公公轻声唤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司马昭颜忽然睁了眼睛,浑身一颤,随即又平复下去,微微说:“不见。”
福公公一愣,又说:“皇后娘娘似乎在天牢受了点寒气,恐有不适,皇上……”
司马昭颜粗暴打断他说:“不见!”
福公公吃惊应了退出去,面带难色向夕莲回道:“皇上未醒,娘娘,是否迟些再来?”
夕莲目光疑虑打量着福公公,问:“即使未醒?我就不能看他么?”
福公公心下也纳闷,为何皇上忽然就转了心思,面上还是只能应付着:“皇上好不容易才入睡,怕有动静会惊醒,里面的奴才们都退出来了呢。”
夕莲垂目想了想,转身回宫了。福公公捏了把汗,又进内殿去回话:“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司马昭颜深深吸了口气,不管心里是多么的想念,他都不敢见她、没面目再见她……卢太后斩钉截铁说她是先皇子嗣,他能有什么办法?即使卢太后在撒谎,他也必须找出谎言的破绽……不然,难道真要叫她姐姐么?
琴儿神色担忧,将福公公拉到一旁问:“皇上究竟怎么了?”
福公公摇头答道:“老奴也纳闷呢,好不容易皇后被放出来了,皇上怎么不见呢?”
“莫非他们生了芥蒂?”
福公公道:“之前还一直好好的,或许是皇上忧伤过度,劳烦琴妃娘娘好好照料了。等皇上心情好些,他们自然也就好了。”
西太后出殡的日子恰好是清明,夕莲穿着孝服上辇车时,几日未见的司马昭颜已在车上,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形容枯槁。夕莲心里头还有气,求见了几次,都被福公公挡了下来,枉她辛苦帮他处理奏章,他就以这种冷漠的态度答谢么?
天色阴沉,微风。
司马昭颜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连视线都纹丝不动。很多次,他闻见那种氤氲在四周熟悉的莲花香气,很想侧头看她一眼,可是他害怕,他怕看一眼之后就会想看第二眼,人总是贪得无厌的。
队伍浩浩荡荡经过御街,百姓夹道表哀思,但司马昭颜还是能听见刺耳的议论声,他们叫他白痴皇帝,他的子民叫他白痴皇帝呵……他胸前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毕露,夕莲察觉到他的异常,正探身想要询问,昭颜口中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夕莲吓得面色煞白,惊叫道:“皇上!司马昭颜!福公公,御医!御医快来啊!”
他望着苍白孝服上猩红的血迹,紧蹙的眉渐渐舒展了,母后是被逼死的、他也迟早会被逼死吧?四周的一切忽然变的安静,他转头看她,看她苍白的面容、含泪的眼眶,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他的狐狸精、终于学会心疼了……
“是气急攻心,皇上心中郁结太多……”太医捋捋胡须,叹道,“唉……福公公,怎么短短几日,病成这个样子?或许是太后娘娘的突然辞世,对皇上打击太大了。”
福公公愁容满面,摇头说:“不单单是太后的事……”他明知道和皇后有关,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夕莲立在不远处,见太医出来了,急忙迎了上去问:“皇上怎样了?”
“心肺受创,主要还是气理不顺,先调理一个月试试。还请皇后娘娘多多开导皇上,为皇上排忧解难、消除郁结。”
夕莲一面应着,一面思量,难道是自己在天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韦娘说西太后突染恶疾,不治身亡。莫非这就是他的病根?
琴儿髻上只别了朵白菊花,看上去反而比平日穿金戴银的多了几分灵气。夕莲靠在床沿睡着了,琴儿蹑手蹑脚走去为她披了条薄衾。却发现司马昭颜正痴迷地望着夕莲的侧脸,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动静。
琴儿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赶紧退了出去找福公公。皇上如此反常,一定与皇后有关。自从皇上拒绝见皇后,就开始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从前总是云淡风轻的,不会有这么沉的心事。
根据琴儿的推测,福公公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问题的症结还是在太后那里。皇上去见太后那日,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自己只是在外面守着,隐约听见争吵,还有耳光的声音。不会是因为东太后的一耳光导致皇上态度的剧变,应该是与谈话内容有关系。
夕莲揉揉眼睛,浑身酸痛难受,才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身上的薄衾滑落在地上,她本想弯身去捡,胳膊却被绊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司马昭颜的右手紧紧箍在她光洁的小臂上,那位置,恰好点了颗假的守宫砂。夕莲有点做贼心虚,使劲掰开他的手,抽出胳膊看了看,朱砂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化开了。
昭颜被弄醒了,夕莲慌张放下宽袖,起身叫道:“皇上醒了!汤药呢?”
听见她清朗悦耳的声音,他狠不下心来叫她走,只是接过碗一饮而尽,而后又背过身去躺着。夕莲眉头蹙起,他这是什么意思?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她一口气堵得慌,愤然离去。就算他伤心,怎么能迁怒到别人身上呢?越想越不甘,夕莲上了辇车大声喊:“回德阳宫!”他在文阳宫住着更好,自己一个人住德阳宫便乐得逍遥了,再也不来看他,再也不来了!
福公公见皇后离去时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这两口子,何时才能让他放心呢……他进了内殿去,又赔上一副笑脸对司马昭颜说:“皇上,皇后这是怎么了?”
昭颜斜斜倚在床上,唇角似笑一般向上弯起。多可笑,他竟懦弱得不敢看她一眼。
福公公心急如焚,大胆对司马昭颜说:“皇上,那日太后娘娘究竟说了什么?不管是什么,皇上尽可交给老奴去处理啊!奴才十岁进宫,伺候大褚三代国君,见过的怪事难题数不胜数,只要皇上肯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老奴就是绞尽脑汁也会替皇上分忧……”
司马昭颜的视线骤然锁在福公公身上,他怎么没想到,身边还有个老谋深算的心腹啊!父皇的事情,他应当是最清楚不过了。他朝福公公努努嘴,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方才开启了紧闭多时的唇,发出嘶哑的声音:“卢太后、她……当年的孩子……死了?”
福公公诧异答道:“当年娘娘是难产,胎儿生下来就死了,是名男婴。”
“男婴?”司马昭颜摇摇头说,“肯定不是。”
福公公回忆半晌,说道:“若当时的男婴存活了,恐怕就会被立为储君……因此奴才记得清楚,先皇大发雷霆,处死了当时与这事有关的一干人等。一个月后皇上出生了,先皇才从悲痛中恢复过来。”
东太后说夕莲是她的女儿,她为何要撒谎?好似胸中一口气提不上来,司马昭颜躬下身子用力咳嗽,福公公立即上前替他抚顺了气息,轻声道:“皇上,太后究竟说什么了?您这么憋在心里,不是办法呀……”
司马昭颜望着福公公布满褶皱的慈祥面容,眼里忽然涌出积攒多年的泪水,哽咽道:“她说夕莲……是先皇子嗣,是我、姐姐……”多少年了,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伏在福公公胸前尽情呜咽,不用顾忌谁看见他浊黄的眼泪、不用担心谁听见他鬼叫般的哭声。
福公公被震惊了,先皇子嗣?回想起来,卢太后确是许多疑点,不过是先皇当时根本不想去查她而已。他一面轻抚昭颜,一面安慰道:“皇上,别怕,老奴去查,十几年前的事,也不难……总会有办法的!”
昭颜止住了眼泪,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生为帝王,是没有资格流泪的。何况,仅仅因为一个女人……但那种侵入骨髓的情感让他宁愿这样的没出息,若是注定了一辈子要碌碌无为、昏庸无能做一个白痴皇帝,那么他唯一的祈盼便是用尽所有力气去爱她,以便她也能同样爱自己。可现在,他连爱都不敢了,他甚至不知道,白天黑夜、除了想她之外,还能做什么?
夕莲气鼓鼓地吃不下东西,一旁的韦娘平静的神色下藏了几分心惊,夕莲看不到,但是传膳来的福公公尽收在眼底。看来她比东太后的心机差远了,差在不够狠。他只是随意找韦娘问了两句话,察觉她言辞闪烁,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简单……
夕莲正倚在躺椅上歇息,东太后忽然驾到,面带愠色。夕莲正欲起身行礼,东太后已经按捺不住怒火,屏退所有人,狠狠朝夕莲责问道:“那些折子都是你批的?!”
夕莲心里紧张,表面上却满不在乎答道:“是我批的。”
“你……”东太后气得满脸通红,使劲一甩袖子喝道,“胡闹!你怎么这么糊涂?为何要帮那个白痴?你想害死我们吗?若不是看了左相预备弹劾你的上疏,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帮着外人!”
夕莲瞠目结舌,不过是批个奏折,至于这么严重么?她不服气辩驳道:“我不过是依照他的意思往上写字,怎么了?怎么帮外人了?”
“我辛辛苦苦攥着辅政大权,没想到竟是被自家人给收拾了!看来当初把你交给韦娘是一个错误,她根本不了解皇宫里的水有多深,没有权术谋略,别想活下来。从小到大,只教你些无谓的东西!”
夕莲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什么无谓的东西?我喜欢她!”
东太后上前几步紧紧贴着夕莲的耳朵说:“告诉你什么是有用的东西!若不是我在姿态上略胜一筹,现在出殡的恐怕是我!辛太后就是心虚,她也不想想,如果我有证据能把她逼死,早就拿出来了,何必等到今日!她是怕到了极点,才熬不过良心的谴责……”
夕莲惊恐瞪大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把她逼死?是东太后把她逼死的……难怪司马昭颜躲着她,他一定认为自己也是坏人,逼死了他母亲……她害怕极了,这样血淋淋的故事,她不想听!
“夕莲,你从现在起要记清楚了,他是我们敌人。司马家的人、统统是我们的敌人!表面上你可以关心他、讨好他,不过,你可别忘了,予淳才是你的心上人。虽然你被那白痴占了身子,但你的心不能被他蛊惑了去。”
东太后已经离去,夕莲还懵懂瘫坐在躺椅上,喏喏应着,她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能把人给活活逼上绝路……韦娘心疼望着夕莲稚嫩的面庞,为什么,他们还是把她牵扯进这些肮脏龌龊的阴谋里,她曾经是那样小心翼翼呵护她、将她当作了这世上最珍贵最无邪的宝贝。她和欧敬之从来不告诉她真相,因为夕莲是一个梦,脱离红尘俗世的清梦。现在,她又要如何才能自圆其说?
夕莲猛地提起裙摆朝门外跑去,一面大喊:“摆驾文阳宫!”
韦娘忙不迭跟了上去,“夕……皇后!你要去做什么?”
夕莲也不知怎么,只想见到他。好几日,他都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她应该陪着他的。她应该迁就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他真的很可怜,昨日见他喷在孝服上的血渍,夕莲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揪心,似是天地都变得昏暗,唯有他是刺眼的白、醒目的红,唯有他身上体现出生命的色彩,如果他也没了,那么世间一切都会黯淡下去。这大概便是一个帝王的气魄,能让天地万物动容。
夕莲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今日也要赖在那不走了!
治水
司马昭颜刚服了药睡下,夕莲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谁也拦不住。她依旧是那样傲气逼人,斜挑的眼角往四周扫了一圈,下令道:“都出去!”
福公公进退不是,只好看看皇上的眼色,司马昭颜却只是呆呆看着夕莲,他总是这样,看了一眼便移不开视线了。福公公虽然担忧,还是退下了。
这几日是为西太后守丧,夕莲才难得穿一回素色的衣服,明净的面容与平时不大相同,却让人看得发怔。司马昭颜明明病得连浓重的药味都嗅不到,却偏偏嗅到了她身上散发的莲花香。他苦笑了一下,自己可能是中毒了,中了狐狸精的毒。
夕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我是来讲和的。”
司马昭颜眉头蹙起,问:“什么?”
“你生我气,是因为东太后吧……”夕莲小声说,就像自言自语一般,“她与我说了,其实我不太明白,可也知道她对你母后做了很不好的事情……皇上,我不是和她一伙的,我没干坏事……”
她嘴唇微微嘟起来,表情有些委屈,司马昭颜受不了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撇开目光说:“我知道。”
“那你还生我气?”夕莲气呼呼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一手捏起挂在颈上的扳指问,“你把这个送给我,叫我相信你会救我出来,我都很信你的。说好了是朋友,你也应该相信我,我不是坏人!”
司马昭颜哭笑不得答道:“我知道、知道……你不是!”说着,他又伸手想拿回那只扳指,那可是父皇留给他的遗物,况且,他现在不想和夕莲有任何瓜葛。夕莲往后一闪,惊讶道:“干什么?你想要回去?”
司马昭颜冷冷说:“父皇的……遗物!”
夕莲摇头摆手说:“不行的,送出来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再说,你是皇上,君无戏言呢!你经常说的!”话音还没落,昭颜忽然起身与她抢夺,夕莲大呼道,“你出尔反尔,你才是坏人!”
昭颜从未与人如此大动干戈,使足了力气,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个娇蛮的丫头!夕莲再厉害也不过是女子,抢了一会便没力气了,索性将扳指捂在胸前背过身去了。昭颜便从后面紧紧箍住她,夕莲挣扎着要逃开,重心不稳往地上栽了下去,昭颜也连人带被跟着翻了下去。气喘吁吁的夕莲被他压在身下,摇头晃脑道:“不抢了不抢了,累死了……”
昭颜也喘着粗气,艰难吐出几个字:“蛮横、无礼!”
他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夕莲脸上,似乎将她的脸也烘暖了。她脸颊浮出两抹红晕,呆呆盯着他的眼睛,那样乌黑的瞳孔却又清亮透澈,将自己完完全全照了进去。她丝毫没听到司马昭颜说的话,光顾看他眼中的自己,狼狈中透着些许似乎是不合时宜的风韵。
若是换了从前,司马昭颜该满心欢喜,可如今,却害怕看她这样的神色,他禁不住。赶紧从她身上起来回到床上去,夕莲也浑浑噩噩爬起来,手心攥着那白玉扳指,犀利的目光却瞥见混乱的枕边有一个黄色的吊坠。
她眼疾手快夺了过来,司马昭颜暗叫不妙。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在你这!我早年丢的吊坠,怎么会在你那!?”
昭颜吃力解释说:“以前,在你家捡的。”其实他觉得是偷的,毕竟有机会却一直没还给她。
夕莲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欢喜说道:“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竟然找回了!既然我寻回了玉坠,那么这个扳指就还给你吧!”夕莲大方地将刚才还费力抢夺的扳指还给他,昭颜迟疑接过来,难道……他们就这样,再无交集了吗?从前,他还能睹物思人,今后呢?他垂下头去,如果真的没有缘分,再强求也是一场空。不然就当她是姐妹、亲人、或是朋友,这样他的日子才不会枯燥、不会难熬。
他正想着事,却见夕莲已经爬上床了,和衣躺在他身边,笑意盈盈说:“我们讲和啦,你不许打发我走。其实,我只想陪你说话,太医说,要为你排忧解难呢!”
昭颜掀开被子盖了一半在她身上,俯看她的睫毛被烛光打下斜长的影子在眼睑一闪一闪。
夕莲出于顾虑愣了一下,这样和他睡在一起,似乎不太好……毕竟她只和予淳哥哥这样睡过。但司马昭颜身上有一种让人安神的气息,她朝被子里挤了挤,眯眯笑道:“快躺下睡吧,你病好了才能上朝呢!皇上,记得你是皇上噢!”
昭颜不觉宠溺一笑,心满意足躺下,刻意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几日按时服药下去,司马昭颜好了许多,只是咳嗽不止。琴儿怀有身孕,司马昭颜不敢大意,二来也是避开夕莲,所以一直歇在文阳宫。夕莲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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