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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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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只见有人从楼上踉跄走下,口中喊着“姑娘别见外”,正是朱道德。我循声看去,一个红衣女子扶着墙站在楼梯口,面色忧郁,缄口不语,突然叹息着转身回去了。
朱道德走过老鸨身边,手指划过其腰身,递过一张纸票,笑道,说定了,别反悔。
老鸨和颜悦色送走朱道德,淬了一口浓痰砸在地上,回头看我还在一边,于是说道,你要见安玉,得看姑娘答不答应,她要是答应了,你得给我纹银一两。我们的标准是进门两钱,上楼三钱,你要找安玉,自然价钱又不一样了。我们是小地方,但收费也是经得起公家考核的,绝不欺诈顾客。拿不出来的话,我只好送你走了。
我掏出一包碎银丢给老鸨,老鸨说,你怎么这么多钱?
我说,我们那挖银矿的。
楼上走下一个丫头,大约十三四岁,身材不高,走到老鸨身边说,妈妈,我家姑娘想看看这人。
我随着小丫头慢慢上楼,我认真的说,你们楼梯这么薄,多站几个不会跨掉吧?
她小声笑起来,说,您真会说笑,我们这儿迎来送往的,从没见谁掉下去啊!
我说,你别跟我客气,我刚从乡下来的,我们那里有个学堂。也有两层楼梯,夹层石板铺的,坚固无比,像你这样身材的小姑娘站上去百八十个也塌不下去。
楼上房间都贴挂得眼花缭乱,彩灯彩纸,好象乡下过节。门上都有画,画的些山水花鸟,却没有人物。安玉的门前贴着一只独栖枝头的鸟,我问丫头,丫头说是杜鹃。我说,杜鹃我知道,就是没事乱叫,叫着叫着就流血的家伙,诗人们都写过。
我走进房间,丫头在一边守侯,我看向她,她摇手示意不要我说话。
安玉姑娘坐在一小圆桌前,桌上酒具碗筷菜肴果品若干,点缀精致,我的感觉是,那不是吃的,光看着又很没意思,完全浪费。
姑娘抬眼示意我坐下,问道,公子贵姓,找我何事?
我说,我姓陆,没读过什么书,所以你别问我诗词之类。
姑娘微笑道,斯文大方,却不识诗书,不可惜吗?
我暗笑,我要是天天背书那才可惜,那样的生活该多痛苦!
我告诉安玉,我想看看她新收的丫头。她略一迟疑,指向门口说道,我的姑娘不做生意,客人想干什么?
我一想小红估计不在这里,坐着也浑身不适,于是起身便要走。
安玉也站起来道,你是要找人?
我说明来意,安玉笑道,你是小红的哥哥吗?
我说,是的,她是我妹妹。
安玉说,她是在这里,我最看不惯这些坑蒙拐带的买卖了,所以把她要过来留在了这里,我怎么忍心让她做丫头,她每天和我说话,谈了她的许多委屈,我们就像姐妹一样。
我向安玉说了些感谢的话,安玉道,快别这么说,我收留着她,可终究不能让她走啊,还是要自己家亲人拿钱银来赎回去的。我知道你不是他哥哥,却也是关心她的,你带他哥哥陆阿飞来,问题就好解决了。
我想了想,问题也并不复杂,不过前提是阿飞拥有足够的钱。
姑娘走去窗前掀起帘子看了看,去里间拿了红烛点着摆在桌上,屋里登时明亮许多。我看着安玉,脸孔细致小巧,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却不知怎么流落到这种地方。我试探着问了她几句,她先是叹气,然后沉默起来,我便不好再说什么,想起小红既然没事,我还是趁早离开为好。安玉却慢慢说起她过去的事,我于是安心坐下,不出声响。
原来她本是外地一陈姓人家,五岁时遭遇洪灾,一夜失去双亲,自己随流浪群众北徙,来到梅龙附近后被一个拉二胡的瞎子收留,那老人也一直寂寞,膝下无子,于是二人祖孙相称,闲居了数年。安玉十岁时候,老人患了伤寒,奄奄一息,躺在家里,没钱医治,她自己学她爷爷也在外卖艺,却被一商人欺骗,拐到了百芳楼,老鸨取名安玉。安玉在老鸨逼迫下学习书画琴棋,娱乐来往客人,十年来为老鸨赚得不少钱财。而眼下,老鸨嫌利益下降,又担心她年龄渐大,有心思找个富家子弟将她嫁出去。安玉说,在人前不论风光如何,其实没有人身自由,一切掌握在别人手里。
和姑娘闲谈了许久,不觉蜡烛已快熄了,火光飘忽,挣扎跳跃。
安玉伸出纤长的手指,从桌下又拎出一支蜡烛,俯过来在将熄的火焰上点燃。烛火映照着她上身的绸缎还有她的脸,反射出许多模糊的红光,在房里跳跃不止。她说她去找小红出来。
我打量着安玉房间的陈设,感觉新奇。看见柜子里许多书,我第一次觉得,我自己一个大男的,却连个姑娘都比不上,实在惭愧。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我怀疑是错觉。
蜡烛烧过一小截,安玉走出来,坐在桌前,面露难色。
我问原因。她说,她不肯见人,这怎么办?
我说,你没告诉她我的名字吗?
安玉说,坏就坏在我说了你的名字——我说有故人要见她,她本来还很高兴,一听说你的名字,脸色吓得煞白,打死也不肯出来。我猜她一定对你有什么误会,当你是坏人了。
我苦思半天而不解,问,安玉姑娘你也这么认为吗?
安玉说,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敢用人格打赌,你绝对不是个流氓匪类。
我心想,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姑娘,看人的眼光就是不同一般。
我说,她丈夫在外面,她也不见吗?
安玉说,小红性子烈,她就是不愿意见丈夫才流落至此,若不是我看到她,她现在早被老板关起来了。但我想,她应该还是想念她哥哥的。
我说,那好办,我干脆返回去找阿飞过来。
安玉说,我明天雇一辆马车送你。
我点头致谢,眼看满室红光,色调太浓,周身不自在,想辞别姑娘。
安玉站起来温言道,天色这么晚,三公子准备去哪里?
我微一惊,不知如何是好,眼睛瞟向别处。
安玉笑道,你出去往南一百步,有一间小客栈,是我早年一姐妹开的。你去了跟她说我的名字,她自然不敢怠慢你的。
我慌张出了门,却忍不住回头看去,见姑娘走到了门口,我说道,再会,再会,你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走下楼将要出门的时候,我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那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小声和我说道,我们姑娘要我给你带话,她说你是个好人,日后你找不到她了,只希望你心里记得有她这人就行了。
16
晚上找到那间“客盈门”客栈时,老板正要关门。听我解释后,老板娘几番推脱,不收我押金,和他丈夫商量之后带我上楼住下。她临走嘱咐我有事叫伙计,我只自觉命贱,自己动手打水洗了,不劳烦别人。
到早上收拾包袱下来,我还是塞了一些钱给老板。走过店门,看见一个车夫,一问明我姓陆,立刻拉我上了车。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双脚离地却飞一般前进,这感觉甚是奇怪。路过百芳楼时,我看了一眼楼上窗户,却正看见安玉扶着窗棂站在那里,眼神如昨日初见,些许迷离。我伸手朝她挥了挥,忽然觉得有些凄凉,却不知为什么。
这时只听车夫说,坐好了,我们要跑起来了!
我抓好座椅,等了半天,只看见两辆马车从两侧飞速超越我们。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在后退,问驾车的道,我们还没有跑起来吗?
车夫说,别看,那两个在玩命!
我大惑不解,说道,开辆马车,至于这么兴奋吗?
车夫说,那两个家伙驾的改装车,拉的纯种马,跑起来眼睛里就没有人了,所以快。
我正探出脑袋张望,忽听一声巨响,原来那两辆车撞上了一乘软轿。我大吃一惊,正担心那两人安危,只见两个年轻人从轮子下面一一爬了出来,那轿子被轿夫扶正过来,看来均无大碍。我松一口气道,还好都活着!
车夫说,活不了了。
我问,为什么?
车夫说,县老爷的轿子被撞了,那还能活?
此时两个年轻人躬着身子站在轿前说着什么,轿子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挥了一挥,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拉去菜场,砍了吧。
我再次大吃一惊,想我一天时间,惊了两次,心里叹道,王法在哪里啊!
谁料那两人中有一个正和我想到一处,在轿前说,老爷行事,不可不管王法啊!
轿中人说,老爷没王法,你有么?
那人愤然道,老爷既然没有,我也没有!
伸出来的那只手于是挥了一挥,传出一个声音道,还是拖去砍了吧,太笨了。
剩下那年轻人忽然说,回禀大人,我有王法。
轿里说,拿来看看。
那人掏出两锭金子,送进轿内。
老爷道,现在的年轻人,出门都不带王法,太可恨了。你表现却很好,可以回去了。
我还要再看,车夫却抽了两下鞭子,说这样的事,天天都有,自然没什么好看,重要的是大家皆应引以为戒,于是我们便匆匆出了城。
17
回想我所经历的那些年月,原来我一直不明白环境是怎么回事。你看,当你在平静的环境里呆得久了,就以为身边环境将永远保持这样而不会改变,可是总有一天,环境会骤然变化。当变化来临,你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只能慢慢适应。当你再次习惯了改变后的环境,环境又变得平静,于是你又以为环境永远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是你总在恍惚地过日子。而在这样的恍惚中,时间总是一段一段飞快过去。
当两个月过去,我却要和毛子一起蓬乱着头发坐在街头,思绪散漫,眼神呆滞。
我和毛子都记得我带着阿飞赶回梅龙以后的事,因为这些事不仅烙在了心里,更重要的是刻在了屁股上。
那是一个微亮的清晨,朝阳初升,残月未退,蚊子们还没有解散,当是时,毛子,我和阿飞一起站在朱府外一筹莫展。而在这件事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是,在我回去的晚上,朱府筹备了一支巨大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冲到了百芳楼,连拉带拽地把安玉送上了轿,同时带走的还有他的丫头们,还有小红。当时一条街的居民都被吵得无法入睡,只好跑到现场观看,看到朱府接到了人离开的时候,大家因为终于可以睡觉了而大声叫好,朱道德为答谢众人的关心和厚爱又当场撒了一通钱,结果所有人当夜还是没能睡好觉。
朱府外面草木茂盛,蚊子也茂盛。我们等了一整天,眼看天要黑了,府里就是不开门,阿飞急得跳脚,毛子跳得更猛,因为毛子没穿鞋,脚踝上围了两圈黑蚊子,仿佛戴了两个脚镣。阿飞直叹偌大朱府三四个门却一个也不开,恨不能飞檐走壁进去。我们不得已在梅龙游荡了两天,路上碰见一个姑娘自称是安玉的丫头,说是会武功逃了出来,即将远走高飞永不回来。丫头临走时送我一块白玉,说是安玉姑娘交代送给我的。我顿觉一阵悲愤,提议告上县衙。路过朱府时,阿飞激情澎湃,难以控制,于是大叫三声——朱道德全家不得好死!结果我们连去衙门的车费都省下了,当场冲出来几个凶狠的衙役将我们一并抓获,绑赴衙门。到了公堂,那姓马的老爷不用青红皂白一顿好打,我们一人挨了三十大棍,反手一摸,仿佛失去了屁股,痛不欲生。那些执杖的打起人来都兴高采烈,下手迅猛毒辣,仿佛打的不是人,而是几张猪皮。打到激情正酣,领班的哼起歌来:小妹妹呀,让我摸摸,十七摸呀,十八摸……
阿飞关进了大牢。我和毛子被赶了出来,身上的钱也被搜刮一空,据知情者称,我们这是自作自受,因这马老爷不是别人,正是朱道德的舅舅。在大街上给冷风吹着,倒也凉快,可惜风不能饱肚子,我当时才觉得,这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毛子说在这件事上集贤会不能帮我们任何忙,他解释说江湖素与朝廷无怨,各行其道,江湖从来就没有干涉朝廷的权力,而朝廷向来都放弃干涉江湖的权力。毛子随后回去了他们集贤会,可我却满目尽是黑暗,既然没有勇气回去,实在不知何去何从。在路上晾了一天,饥渴交加,好容易见到一个小戏班,我苦苦哀求老板给口饭吃,自己当牛做马毫无怨言。于是老板表示深切同情,安排我在台上当牛做马,扮演畜生,被救美的英雄一掌击毙,嗷嗷倒地。结果老板斥责我表演恶劣,死了半天没死成。我拼命向老板解释,我所表演的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小畜生在生命逼近死亡的最后关头苦苦挣扎几经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无奈地向黑白无常低头的过程,我的初衷是让观众在不起眼的小角色身上看到真实感人的一面。
但是老板说道,滚!
我说,你怎么这么无情,你就连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么?
于是老板说了两个字:滚吧!
此后我又在路上晾了两天,我盯着那些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发呆,看得久了,我就莫名地希望自己是一件衣服,趁早干了被人收回去才好。街头的那些百姓也十分势力,好象他们都是朱氏马氏的亲戚,一见我就避而远之。我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于是我四处挑捡别人吃剩的食物,目的在于维持性命。我自觉景况凄惨,连只猪都不如(其实猪的生活逍遥自在,幸福得只知道长肉,唯一的悲哀是迟早得挨上一刀)。
那天晚上捡东西时捡到一只手,拉过一看,手后面还连着一个人,我抬头一看,是毛子。毛子眯着眼笑道,兄弟是个人才,入会吧。
我靠在树下,摸出藏在底裤里的白玉,自觉败落至此,无颜见谁,自卑之心一时难以自控,悲伤得一塌糊涂。第二天我找到毛子,说,我要入会。
于是我胡乱进入了集贤会,毛子高兴地认为,这不能不说是一段缘分啊。
加入集贤会以后的日子不值一提,但是当我习惯一切以后,发现所有事情其实都没有什么,看来习惯固然是可怕的东西,习惯以后却能不怕任何东西。集贤会里的生活并没有我原本想象的麻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午乞讨,下午开会,乞丐们本着专业的精神,不偷不抢,吃穿不愁,似乎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大家都觉得很光荣的是,做乞丐比起做强盗好太多了,因为总有官府会常年通缉强盗,却不见有谁跟要饭的过不去。不过集贤会的制度却如同我想象中的那样麻烦。会里有级别,会长级别最高,上一任会长是个八袋,但是这一任会长却只拿得出七个袋子,我认为这很奇怪,他说他七袋,大家就俯首称臣,虽然根本没人知道那七个袋子的来历。会长下面是监督长,负责监督检查大家的生活状况,实际上是主管人员调动的,官职很大,有六袋的要求。往下是领班,有左右之分,左为正,右为辅,分别是五袋和四袋,这个是按资历在会员中选拔的,但也要看表现,破格拔擢也是常有的事情。进入会里的前一个月,我无比郁闷,因为行动太少,制度太多,身为乞丐却没有讨饭的自由。每天都有任务指派,完成之后还要记分,真是无聊至极。会里头头们一个个生长得肥头大耳,皆有圆滚滚的肚皮,只是没有腰,个个四体不勤,每天的运动除了吃饭就是开会,所以这些人的口腔肌肉都比较发达,这是长期坚持不懈锻炼的好结果。而开会的时候,会员们分批去听,每人须带上纸笔,记录会议精神,头头们在上面也讲得无聊,往往会到一半他们便瞌睡沉沉,秩序井然地趴下来休息。
不过情况在一个月后有所好转,因为我荣幸地被提拔为领班了,当然,是右领班。具体的情况是有一次开会的时候,我在下面百无聊赖地画头头的肖像,画得兴起时,会长却睡着了,右嘴角淌出来长长的丝一样的哈喇子,左右甩动却掉不下来。我正在犹豫是否也要把这哈喇子画下来,却见会长脑袋一歪,那嘴角的东西正要脱落下来,直飞旁边的监督长而去。我一时激动,拍手大叫,站了起来,手指着会长正要说话,会长受此惊吓奇迹般地醒来,不知底下发生什么大事,正欲问监督长。我见势不妙,胡乱喊了一句——会长英明,会长万岁!会长一激灵,肃然起立道:好!很好!大家要向他学习!此时下面一片“会长英明”“会长万岁”此起彼伏,结果我当晚就被指任为右领班之一。
职称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好象分房子,拿奖金,定期集体活动,定期会费分发。但是这些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盘剥者,会员晒着太阳无聊换来我无聊地晒着太阳。这个时候我得到消息,阿飞莫名其妙就被放了,仿佛是一个屁。我以为这正说明世上还是有公理的,这让人很欣慰。知道了阿飞的消息以后,我忽然醒悟了,于是猛捶几下胸口,结果捶出来一个想法,我想离开集贤会。但是这样的想法显然是在辜负会长的知遇之恩。
临近黄昏,我坐在会所旁的榕树下,看着残阳如血,西天遥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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