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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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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火烧火燎地跑回了鹿染撒贝,可是九住一气之下远走他乡,杳无音信。天寒地冻,灵芝在冈上哭过之后打定主意: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孩子从她身上拿下去,村里女人不想养孩子时都干重活、跳崖、卧冰,为的是把胎从身上甩掉,灵芝也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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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7(1)
清晨,星星还在冈上闪烁,赵家已经做好了早饭。灵芝干完了活儿也跟三个小姑一样到大方桌前坐下了,仰着苍白的脸对赵一普说:“阿玛,从今天起我也跟妹妹们去缫丝!”
  赵一普眼睛眨了眨,说:“这冷的天……”他把儿媳妇当成家里人,倒比对闺女更器重些。
  灵芝说:“家里有讷和玉多,我想跟着妹妹们出去挣钱。”
  赵一普感动得眨着眼,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心里说:“是我老赵家的媳妇,嘿!知道过日子!”前些天文晖又来信了,想买一些要紧的书,要家里寄三元钱,赵一普正为这笔钱懊恼着。赵一普在脑子里迅速划算了一下,连连点着头对灵芝说:“好吧,去吧,家里忙时你再回来。”玉多感激地看着灵芝,三个小姑也因为嫂子同去,高兴得眼睛闪亮起来。
  灵芝和小姑们一道吃完饭,带上赵关氏给准备的饭盒就出了门。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漫天的繁星已经冻得发白。开了门,等于把寒冷的空气撕开了一条缝隙,寒冷一下子扑到热乎乎的身体上,然后,更大的难受接踵而至:身上露在外面的部位仿佛要被刀子削去,脸蛋子冻木了,鼻子要冻掉了,吸进肺子里的冷气也扎得胸部隐隐作痛。天亮之前一切都是青色的,地上的雪也变得透青,脚踏上去,嘎吱嘎吱地叫着,使寒冷更加具体更加难受。为了防狼,忆娥、夜娥、婵娥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青冈柳木棍,上下岭时往雪坡上狠狠一戳,人就站住了,然后一步步攀上岭去。如果来了狼,青冈柳木密度大,铁一样坚硬,朝狼腿上一打,再凶的狼也受不住。灵芝出门时赵一普也给她削了一条青冈柳木棒。
  婵娥最爱哭,有事没事都见得到她的眼泪。几乎是惯例,婵娥一出门就小声哭叫起来:“哎呀!冷啊!”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迈着碎步跟在忆娥、夜娥身后小跑着。寒冷的风剐肉一样拂扫着脸颊,她们光着身子穿着家织的土绢棉袄,只要直腰说话,冷风就会从袖口、领口灌进来,只有把双手笼在袖子里,抱紧了身子朝前走,才会觉得暖和了一点。忆娥和夜娥都习惯了婵娥的哭叫,不理她,只顾蹚着雪在前头走。她们脚上的鞋都是自家做的,一边走,鞋子里就一边灌进雪,雪被脚上的热气烘化了,鞋子就变得湿湿的,这时的双脚就又冷又难受。婵娥又忍不住哭了:“冻脚啊!哎冻脚啊!”一边哭一边爬山。皑皑的白雪上,飘落着婵娥单调的哭声,显得悠长悲切。要上岭了,忆娥才回头低声喝道:“别叫!小心叫狼听着!”婵娥闭了嘴,骨碌着恐惧的眼睛四下里察看着,空旷的山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爬到岭上,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雪地上顿时涂了一层金光,每颗雪霰都变成了小金珠儿,不时闪跳着金光,茫茫的雪山空寂无声,这时可以看得清每个人的眉眼。忆娥的脸圆圆的,放射出温柔敦厚的光芒;夜娥眼睛又圆又亮,里面的神态永远是烦躁的。婵娥一脸哭相,看不清长得到底是丑还是俊。
  岭下的泰和生丝坊冒着炊烟,四周的山路上正有一个个小黑点在悄然移动,远远看去,她们的影子小小的,在雪地里麻雀一样跳跃着。那是别个村的闺女们来上工了,她们也像灵芝和小姑们,正往泰和生丝坊走。
  灵芝这才觉得浑身已经给汗水湿透了。
  婵娥又嫌身上出了汗,哭道:“身上返潮啦!难受啊!”
  夜娥一路上对婵娥已经烦透了,这时愤愤说:“叫,叫!早晚有一天叫狼吃了你!从出了家门你就哭,天天哭!哭死鬼托生的……”她突然转脸对忆娥说:“姐,我倒要问问,咱们是不是阿玛的亲闺女?”
  婵娥顷刻收了哭相,恨恨说:“亲闺女哪能这么冷的天往岭上赶?这个时候连狼都不出窝呢!咱们根本就不是他养下的!”
  忆娥听惯了这样的抱怨,用一贯的语调安慰妹子们说:“快走吧,去晚了要扣工钱了。”
  “发了工钱还不都是邮给了二哥!”夜娥翻着大大的白眼愤怒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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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7(2)
忆娥却愁闷地不开口,她听说阿玛正在给她说一门亲事,要把她嫁到遥远的摇钱树村去,自然是为了筹措二哥的学费。听说那户人家有房子有地,又隐约听说那户人家的男人瘦得像一副担架。
  夜娥不知忆娥的心事,仍旧倔倔地说:“哼!阿玛要卖了咱们的骨头供二哥念书呢!要不是供二哥,咱们挣下的钱能买一块东洋花布,做件花小褂穿穿,也不枉托生一回人!”
  灵芝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劝慰着小姑子们:“别生气啦!等你二哥念下书来挣了钱,再给你们买洋花褂穿,还不是一样?”
  抱怨的心沉静下来,闺女们被洋花布褂鼓舞着,不再说话,而是使足了力气下岭。
  下岭的道路更加难走。一簇簇的树丛,长着荆棘,从雪里钻出来,剐着裤脚。羊肠小路覆满积雪,雪路滑滑的,要紧紧抓握着树枝一步步挪动。灵芝帮着三个小姑一步步下岭,自己因为怀着心思,选中了一处山路,故意一脚踏空,只觉腰部被重重地硌了一下,眼前腾起一片雪粉,人就失去了把握,像夏天里的一只柴筐,身不由己,迅速朝山下翻滚过去。
  灵芝醒过来时,已经躺在缫丝作坊的小屋里。
  冷白的阳光从小屋的窗口照射进来,可以看清屋子里的一切。小屋里有两排足踏式缫丝机,地中间生着黄泥火炉,炉上放着几只饭盒,每台机前有一张年轻的闺女脸。可惜这些花样的脸因为营养不足,加之日复一日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原始劳作,个个显得昏暗和晦涩。在小屋幽暗的光线里,她们像一排小纸人,机械地手脚并用,忙碌不堪。稍稍分一点神,手上的丝就断了。丝头多了,框上的丝就要降等,因此上了机台,谁都不敢怠慢。屋子里只有纩丝的声音,机台前的每一张脸都忙得全神贯注,瞅着眼前的丝,两眼瞪得又圆又亮。她们的手像跳舞一样一闪一挽,透明的柞丝就在这看似舞蹈的操劳中纩到了正前方的丝框子上。上好的丝纩上去,剔除的茧衣、乱丝头就用手挽了,挂到桌边成了挽手。丝框子上纩满了成品柞丝,就像缠满了金发,熠熠闪光,随着丝框的转动,柔和的光晕也在不停地变幻着光点。
  忆娥、夜娥、婵娥在最里面的机台。婵娥纩丝的手脚最慢,就被指派着,每隔一会儿代姐姐们到小炕上去看看嫂子。见灵芝睁开眼,婵娥喜悦地叫:“哎呀嫂子醒了!”连邻村的闺女们都下了机台围过来,每张脸上笑意盈盈。
  忆娥长释一口气说:“嫂子,你可醒过来了!”
  婵娥不哭了,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争着对灵芝说:“嫂子,我一睁眼,啊呀!你就像个大雪球,从山上滚下去。多亏有雪,要是在夏天,从岭上滚下去,不死也要剥层皮呢!”
  可是灵芝却咋也没咋的,只觉身上酸疼,膝盖被磕青了,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包。她悄悄把手伸摸到下腹部,沮丧地发现胎儿还完好着,只是被这种震荡惊醒了,动起来,每每一动,灵芝的肠胃就被牵引着,隐约疼痛起来。
  以后小姑们上下岭时都着意地拉扯着灵芝,灵芝反倒再没有机会滚岭,但她照旧在上岭下岭时拼命地摔打着自己,希望把胎儿拿掉,可是胎儿却越来越深地生长到她的血肉里,像一棵小树,和她血肉交织着并攀着她长出了她的身体。
  赵关氏最早发现了灵芝身体上的微妙变化。她慌乱、愤怒,却茫然无措,时常厌恶地看着灵芝的背影,噎得透不过气来。有几次她忍不住想质问灵芝,可天性中的怯懦和忍耐最终使她打消了念头。她也不敢告诉赵一普,只好自己掂量着思前想后,昼夜不舍地替儿子谋划着未来,直到灵芝身体越来越重,纸里再也包不住火。
  

《寂静的鸭绿江》8(1)
老娘婆戴着一只沉甸甸的河磨玉镯子,把染血的手放到土布上擦了擦,喜悦地托着婴儿对疲惫不堪、满脸汗水的灵芝说:“哎呀!是小个人种咧!”
  赵关氏也为灵芝的头胎能够顺利生养舒出一口气。
  老娘婆擦干了婴儿身上的血,啪地拍了一下婴儿的屁股,一声洪亮的啼哭从屋子里传出来,老娘婆的喊声也传出来:“赵当家的,媳妇给你养个孙子哩!”
  赵一普已经慌乱得不知所措,早早地下江捕鱼去了。
  对这个孩子,赵家表面上如同己出,但冷冷的喜欢中却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忧闷和愤懑。赵一普和赵关氏一句都没有多问,外表看起来,全家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连赵文举都难受地笑着。倒是村里人对灵芝的这个孩子充满疑惑,他们并不相信赵文举能生出孩子,宁愿相信是赵一普爬了灰,不好听的话传到灵芝耳朵里。灵芝到江边洗德章爷爷的行李,会感到许多人家的窗子里伸出惊奇和探究的目光。灵芝走过后,这些目光就会心地一碰,然后交头接耳说:“看到没?瘫子有后啦!”可是一个村住着,他们觉得比瘫子自己还了解他呢,就怀疑地问:“是瘫子的种吗?”听的人一撇嘴:“瘫子还有那本事,怕是老公公赵一普的吧?”
  赵一普也听到了这些闲话,心里窝得难受,却硬撑着,说:“哼,看我赵家日子过得上劲你们眼红了!”可是闲话却越来越具体,有人说亲眼所见,赵一普和儿媳在磨道里就干上啦!狗进了磨房,把赵一普的裤子都叼到大街上了。还有的人说,赵文举裆里那个东西早成了一堆死肉,有一天赵家夜里进了狼,狼摸到赵文举屋里,撕开赵文举的被子往裆里一看,生气地说:“这叫个什么?还算是个*吗?”连连摇头走了。你看,连狼都不吃的死肉还能种出孩子吗?
  可是不管闲话怎么说,赵家还是每日胼手胝足把力气使到一处,细密勤苦地编织着日子,三个闺女照旧一天不落地过岭去缫丝,挣来的钱连摸都不许她们多摸一下,赵一普马上邮到奉天去供儿子读书。赵一普不想把脸伸过去让别人往上面撒尿,他的懊恼都聚在心里,无以消解。儿子是什么样子,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灵芝居然养了个野种,让赵一普感到委屈又愤怒!然而一切既成事实,他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仿佛哑巴吃黄连,苦得说不出!只好夜里早早地扒光身子拱进被窝,趴在枕头上抽着老旱烟。老旱烟呛呛的,他把嘴抽得苦了,舌头抽麻木了,仍想不出一个好主意。偏偏三个闺女这时又偷偷用缫丝挣的钱买了洋花布,赵一普的愤怒就更加不可遏止,像一只爆竹,把自己都给炸飞了。
  忆娥、夜娥、婵娥,想买花衣裳的心也非一日两日,她们不过是悄悄实现了姑娘家垂涎已久的夙愿。
  1928年,随着日本人造丝涌进国际市场,东北的柞蚕业受到冲击,丝价一夜之间暴跌,所有的缫丝作坊蚕丝统统积压,生产亏本,纷纷停产关闭。泰和生丝坊因生产工艺原始落后,无力抵御国际市场的动荡,婵娥最先被辞退回家,紧接着是夜娥和忆娥。如此,赵文晖每月的学费断了来源。闺女们在泰和生丝坊挣的是现小洋,或是奉票纸币,由赵一普攒齐了,每月到钱柜上兑换成银币转手邮到奉天去。现在,无论现小洋或是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见面了,赵一普急哑了喉咙,又逼着闺女们上山采药。
  想不到两年之后,国际丝价复又上涨,东北的柞蚕加工业又悄然繁荣起来。各地停产的缫丝作坊纷纷开工,邻县又出现了一家丝厂。这家丝厂因为资金比泰和生丝坊雄厚,工厂一投产就全部采用立式木织机织绸,工人也不再是每月几个小洋钱,技术熟练又肯吃苦的,每月可拿到二十角小洋钱。钱的魔力,使远近的闺女们趋之若鹜,赵一普更是摩拳擦掌催着闺女们快快到邻县去缫丝,三个闺女采下的草药还没晾干,就挑着行李翻山越岭去了邻县缫丝厂。
  忆娥和夜娥缫丝技术熟练,丝厂求之不得,夹带着也收下了笨手笨脚的婵娥。这是个生死场,工作条件艰苦简陋,为了多挣工钱,帮着家里攒房置地,缫丝女工们个个残酷地对待自己,没日没夜地缫丝。每日十四个小时全部坐在机台上,吃着水多油少的菜,粗糙的干粮,有的闺女干脆靠背来的干粮和咸菜过冬天。简单清苦的日子因为有了钱在支撑着,倒也不难打发,然而她们打熬的都是心血,身体渐渐吃不消了。一批缫丝女工病倒了,死在了回乡的路上,或者到了出嫁的年龄坐上了花轿,又一批闺女立即顶替她们坐在了机台上,慢慢变成了和她们一样熟练的缫丝工人。
  

《寂静的鸭绿江》8(2)
因为长久熬夜苦作,夜娥的眼窝一点点青起来,四肢疲倦无力,终日咳着,发着低烧,每天下工,家织的土布褂子就被汗水浸透了。
  婵娥不解地问:“二姐,你咋出那么多的汗呢?”
  夜娥生硬地说:“累嘛!”一边说,一边拧着小褂上的汗水,低声诅咒:“这个死衣裳!”小洋花布褂子纵然浸了汗也是干得快呀!
  日本生产的东洋花布很快占领了东北市场。和家织的粗笨土布相比,东洋花布在闺女们眼里简直轻如蝉翼,不但印花清新淡雅,手感也柔软滑爽。城里时髦女子都烫了头发,穿了东洋花布衫轧街。于是东洋花布就成了时髦、俏艳、高雅的代名词,让人心里生出意悬悬的渴望。
  缫丝厂的女工和夜娥一样,暗地里都垂涎着洋花布,有到安东生丝货栈送货的大车,闺女们就求送货的人替她们捎了洋花布回来,几天以后做出衣裳穿了,人就美上了天。
  忆娥、夜娥、婵娥羡慕得眼都蓝了,一面要攒出工钱交给阿玛,一面又打自己的小算盘偷偷攒钱买洋花布,夜娥累得连着咯了几回血,每回都悄悄地把嘴边的血擦了,又一头拱到机台上。终于,买洋花布的钱攒足了,夜娥求到安东丝栈送货的老马捎回了洋花布。
  东洋花布真实地托在手掌心里,她们洗净了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再贴到眼睛底下细细地看。赞叹着经纬线纺得多么均匀,花色印染得多么透亮,家织的土布怎么比得上啊!三个闺女激动得嘴唇发白。夜娥陶醉地把洋花布捂到嘴上,用舌尖舔着。姐妹三个都是一样的花色,一共买了十八尺,足够每人做一件花衣裳了。忆娥手工活儿好,求小姐妹把洋花布裁了,点灯熬油地缝好。
  可是洋花布褂子做好了,又没得时间来穿。厂里是不能穿的,每天干活时出的汗像水一样,会把花衣裳沤烂。回家更是不能穿,阿玛知道了可不得了。她们只好夜里下工时穿一会儿,美一美,又赶紧脱了衣裳睡觉,不然天就快亮了。逢到每月回家的路上也会穿一小会儿,到了村口就快快脱下来。
  虽然藏着掖着,终于有一天,还是让阿玛发现了。
  赵一普一看到洋花布褂,下巴就翘起来,瞪着眼睛问:“哪来的?”一看闺女们的表情,赵一普的眉头就一跳一跳地红起来了,随后满脸都是喝了酒一样的红!这是他发火的前兆。婵娥怕了,迅速把脸埋到饭碗里,赵一普一把夺下婵娥的饭碗,把洋花布褂在婵娥眼前愤怒地抖动着,喝道:“哪来的?嗯?”
  婵娥瘦弱的身体像小草遭了飓风一样摇动起来,眼睛埋得更低了,恐惧之极,不由自主地小声说:“是二姐买的。”
  赵一普马上把老虎眼转向夜娥,很有威慑作用地拉着长声喝道:“是——你——吗?”
  夜娥哆嗦着点头。
  赵一普停了一停,立刻像疾风暴雨一样狂卷起来,跳下饭桌从三个闺女手里夺下筷子,在她们头上狠狠地抽打着。一边打一边吼叫:“糟蹋钱!叫你们糟蹋钱!”一尺花布四分五厘钱,十八尺差点儿就是一元钱!赵一普心疼得脸上的皱纹缩到一处,拿筷子抽不解气,又跳到院子里找树条子。拎了树条子进来,先打忆娥:“你当姐姐是干什么的?她要买,你不知劝吗?”
  忆娥抽泣着,推开碗拱到地下的高桌子底下。婵娥躲到炕里面,拿大被子蒙住头;夜娥躲到炕边的大柱子背后,委屈地哭着。夜娥性情倔强,几个闺女里面赵一普最不当意的就是她,一见夜娥哭,更是怒冲斗牛,直冲夜娥奔过来,单单打她一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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