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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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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子俊念着:“存入山西义成信票号共计三百万两。瑞王爷一百万两,黄玉昆五十万两……”
条幅从他手中落到桌子上。祁子俊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俩在暗中捣鬼,出了事往别人身上一推,自己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假装不知情。”
润玉心绪交集:“我爹只不过是他们的替罪羊。”
祁子俊咬着牙说:“瑞王爷,黄大人,黄大人,瑞王爷,一群恶狼!”
关家骥带着世祺在集市上闲逛,世祺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画眉鸟笼子。走了没多久,世祺就看见了路边插在草把子上的冰糖葫芦。世祺说:“舅舅,我要吃糖葫芦。”
关家骥说:“好,舅舅给你买。”关家骥掏出钱来,给世祺买了一串。世祺高兴地吃着冰糖葫芦,但很快,又发现了新鲜东西:“舅舅,我要风筝!”他指着路边摊位上一个扎得十分漂亮的蜻蜓风筝。
关家骥说:“好,再买个风筝。”
不一会儿工夫,世祺手中的东西已经多到了抱不下的程度。关家骥替他拎着画眉鸟笼子。世祺说:“舅舅,你真好,我爹从来没给我买过这么多东西。”
关家骥说:“不是你爹不愿意给你买,你爹要是给你买了,还得给世祯买,不是得多花一份钱吗?”
世祺问:“为什么非得给他买?”
关家骥说:“因为世祯他爹,是你爹的亲哥哥呀。”
关素梅满腹心事,独自一人来到祁家坟地祁子彦坟前。她半跪在地上,用火点燃了一大堆纸做的“寒衣”和纸钱,神情郁悒地倾诉:“世祯和世祺,都是我的心头肉,可两个孩子谁都容不下谁。世祯住在姥爷家里的时候越来越长,虽说有姥爷照顾,饿不着,冻不着,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子彦,我心里别提多害怕了,我怕有一天世祯连家都不回了,我怕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要是天上有知,就给我托个梦,告诉告诉我吧。”
恭亲王一行来到解州关帝庙。“忠义参天”的牌匾高悬在关帝庙的门楣上方。
恭亲王在庙门外的牌楼前面走下轿子,身着祭祀时才穿的礼服,补褂是石青色,前后绣正龙,两肩行龙,戴着红宝石顶,仪态庄重。'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寒风萧瑟,“寒衣”和纸钱燃烧着,很快就成了灰烬。
世桢又回到姥爷家。这天晚上,世祯正在和关近儒下棋,神色显得十分专注。
关近儒一边下棋,一边看着恭亲王的“乐道堂古近体诗”。
关近儒和世祯都忘情在棋局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关素梅已经站在他们的身边,还是关近儒先看见了女儿。关素梅说:“世祯,跟娘回家吧。”
世祯低头看着棋局,过一会才说:“我不想回去。”
关素梅说:“那也不能总住姥爷家,花姥爷的钱吧?”
世祯头一扬说:“我自己会挣。”
关素梅说:“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挣?”
世祯说:“我去大恒盛钱庄,干活儿挣钱。”
关素梅说:“你什么都不会,能干什么?”
世祯说:“我可以学,我可以当伙计,以后再当掌柜。”
关近儒连连点头:“好,志气不小。”他对关素梅说:“我看,不如就让世祯到钱庄里去磨炼磨炼,对他以后无论干什么都有好处。”
关近儒立马拍板:“明天一早你过去,跟霍掌柜说,让他收世祯做徒弟,一切照钱庄里的规矩办。”
第二十七章
将近年底,又到大恒盛钱庄年终结算的时候了。关近儒和霍运昌面前各放着一把算盘,两人正在对账。
霍运昌边对边说:“世祯肯下功夫,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孩子。”
关近儒说:“也许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是不是那么回事。”
很快就要过年了。祁家厨房里各种各样好吃的面点摆满了桌案,关素梅还在忙碌着。
宝珠说:“今天早上我亲自去了一次。世祯说,他不回家过年了。”
关素梅把手里做好的面点捏成了一团,说:“他不回来,这年还过个什么劲儿?”
关素梅来到大恒盛钱庄,敲了敲学徒住处的房门,世祯出现在门口。他看见关素梅身上落满了雪花,好像已经在雪地里呆了好久。世祯心疼地喊道:“娘。”
世祯轻轻地掩上房门,给站在门口的关素梅拍打着雪花。屋里不时传出学徒们的说笑声。娘儿俩面对面站在院子里。关素梅的脸冻得通红,世祯不停地搓着双手,以免冻僵。
关素梅说:“世祯,回家过年吧。”
世祯说:“不是说好了不回家吗?”
世祯沉默片刻,终于说:“娘,我该进去了。”
这天夜里,一个身着灰棉袍的中年人,衣衫破旧,满脸胡子,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的马灯走进了关近儒家。
关近儒披上衣服,从容地走到堂屋。
来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在桌子上铺平。
来人问:“我想请教您,这张收货单还有用吗?”
关近儒毫不犹豫地说:“有用。”
关近儒缓缓说道:“四十年前,有一个福建商人,长年与我们关家联手做茶叶生意,他的名字叫顾顺成。”
中年人忙说:“正是先祖。”
关近儒边想边说:“有一年年终,快到结账的时候了,突然听说顾家不知因何获罪,顾顺成逃亡在外,下落不明。我父亲就把全部货物折合成银子,作为一笔特殊的本钱存入大恒盛钱庄,每年获得的利息转入本金续存。当初货款的价值是三十七万五千两,现在算下来,这笔钱连本带利,共计六十二万六千两。这是全部明细账,请您过目。”
mpanel(1);中年人大喜过望:“不用看了,我想把银票兑成现银,全部提走。”
关近儒思忖着说:“一个月之内,我一定给您筹足现银。请您先在客栈里住下,这期间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
天色刚亮,关家骥就被睡眼惺忪地叫到关近儒面前。关近儒神色十分平静,说:“家骥,你还记得从前我给你讲过的那件事吗,你爷爷把一个茶商的货物折合成一份本钱,存到了咱们家的钱庄里。”
关家骥说:“记得,那不就是个故事吗?”
关近儒说:“不是故事。现在,那份本钱的主人来了,你去通知霍运昌,让他务必在一个月之内筹齐六十二万六千两现银。”
关家骥不以为然:“爹,一笔陈年老账,何必那么认真,给他俩钱儿,把他打发走就得了。”
关近儒断喝道:“去!”
霍运昌站在大恒盛钱庄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忽然看见祁伯兴走进院子。
祁伯兴说:“霍掌柜,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想回大恒盛。有我,有您,咱们联手帮助关老爷,也许能让大恒盛渡过难关,重新振兴起来。”
已经敲过了三更的梆子声,祁子俊仍然在掌柜房里等待着。苏文瑞沮丧地推门走了进来。
苏文瑞道:“他说,要他回来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祁子俊急忙说:“您只管答应。”
苏文瑞说:“我不敢答应,他想找义成信拆借四十万两现银,五年之内还清。”
祁子俊大吃一惊:“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苏文瑞道:“他不肯说。”
祁子俊沉吟着,很快就打定了主意:“答应他。”
大恒盛钱庄正堂,关近儒郑重地把一张银票放在那个茶叶商后代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感动地说:“您提前了十天。”
关近儒说:“钱已经完全备好了。您拿着这张银票,随时可以到大恒盛去兑付,您走的时候跟我打个招呼,我来给您安排押运现银的车辆和镖局,这么多钱,一定得找个十分可靠的镖局。”
中年人拿着银票,看着窗外,片刻,忽然转过身来:“我改变主意了。关老爷,这世界上没有谁会让我觉得比您更可信。这笔钱,我要永远存在大恒盛钱庄。”
关近儒笑了,说:“谢谢您。还是那句话,要用的时候,您随时可以到大恒盛去兑付。”
第二十八章
中午时分,左公超走出盐道衙门,看看周围没人注意,闪身走进了一条小巷。
李然之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等他,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李然之没好气地说:“左大老爷,您真沉得住气,水蜗牛贩私盐进了牢房,别忘了,这里边也有您的份儿,您怎么能坐视不管?”
太原府大牢里,水蜗牛牢房那只老猫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水蜗牛正把吃剩的食物拿给猫吃。老猫似乎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
祁子俊站在铁窗外,看了一会儿才喊:“大哥!”
水蜗牛转过身来,看见了祁子俊,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
水蜗牛:“兄弟,你到这会儿还想着当哥哥的,真让我好生感激。”
祁子俊问道:“不过是卖一点儿盐,能有那么大的响动?”
水蜗牛说:“你不知道,世上千千万万种生意,就属贩盐利最大。”
祁子俊眼睛一亮:“真的?”
水蜗牛说:“你大哥也是见过世面的,你想想,天底下能有多少事能让你大哥铤而走险?”
祁子俊举目凝视,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有这么大的利,我也不妨弄点盐卖卖。”
水蜗牛说:“现在贩盐,采取的是包商制度,每个地方的盐,都是由几个大盐商包销,然后层层转包,北京恭王府西院,正房里高悬着‘饴晋斋’的匾额。”
恭亲王拿出一份带有朱批的奏折说:“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谈诗论文的。前几天户部给皇上的奏折里,将军机处抬写,皇上降旨说,‘此时军机大臣奉公守法,和衷办事,何用汝辈谄谀尊奉?黄玉昆何不晓事若此,着饬行’。你看看吧。”
黄玉昆看了看朱批的奏折,似乎并不感到吃惊。从容说道:“卑职以为,军机处为天下政务之总汇,又有王爷在军机处执掌朝廷大政,所以应当比别的部院衙门优异,抬写也无不可。”
恭亲王又说:“皇上只注意你抬写军机处,对于里面提到的山西商人撤回原籍之事,却只字未提。皇上没把它当回事,但我却不能不当回事,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黄玉昆不急不慢地道:“属下明察暗访,掌握了山西票号商人的全部财产情况。”
黄玉昆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账本,蘸蘸唾沫,翻开第一页说:“整个算下来,山西票号的财产占了全国钱庄、票号总资产的一半。其中资产在一百万两以上的共有三十六家,其中最少的协同庆,一百零九万两,排名第二的日升昌,七百万两。排名第一的是义成信,一千二百一十八万两,这差不多是朝廷全年税银的一半。”
黄玉昆又说:“卑职以为,可以仿照明朝的制度,以筹办团练的名目,开征‘练饷’。”
黄玉昆刚走,玉麟格格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说:“哥,我跟你去山西。”
此时,恭亲王的行驾正在路边休息。路旁的田野里,荞麦已经成熟,生长得十分茂盛。玉麟格格陪着恭亲王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风景。
恭亲王一行来到解州关帝庙。“忠义参天”的牌匾高悬在关帝庙的门楣上方。
恭亲王在庙门外的牌楼前面走下轿子,身着祭祀时才穿的礼服,补褂是石青色,前后绣正龙,两肩行龙,戴着红宝石顶,仪态庄重。众多随从跟着他步行走进关帝庙大门,关近儒和黄玉昆紧随左右。
曹鼎臣回到山西盐道衙门,端坐桌前奋笔写着奏折。写完之后,他将奏折揣在怀里,搬过一个绣墩,踩在上面,神色平静地取出一条白绫,搭在房梁上,然后套住脖子。
恭亲王对关近儒问:“近公,听说,你原籍是解州?”
关近儒答道:“草民上一辈才迁到祁县。”
恭亲王笑着问:“那么说,你是关羽的后人喽?”
关近儒回道:“往上推几十辈子也许沾点亲,但族谱上无考。”
mpanel(1);恭亲王道:“忠义者,人之大节。山西商人都供奉关公,大概就是因为‘忠义’二字吧。”
祁子俊和玉麟格格坐在车里。祁子俊已经累得不行了,仍在强打精神,不知不觉地打起瞌睡来了。玉麟格格大声喊道:“嗨!”
祁子俊懵懵懂懂地睁开眼。
玉麟格格问:“老土,你还记得当年跟我争买玉碗的事吗?”
祁子俊说:“怎么不记得?你那会儿还是个小黄毛丫头。”
玉麟格格一听不高兴了,撅起嘴说:“谁是黄毛丫头?”
祁子俊忙说:“我哪儿敢啊,哄你还来不及呢。”
玉麟格格咯咯一笑,说:“老土,听说你很有钱啊。”
祁子俊说:“别听他们的,都是瞎传。”
玉麟格格说:“才不是瞎传呢,一千二百一十八万两,对不对?”
祁子俊吓了一跳,问:“你听谁说的?”
玉麟格格说:“告诉你吧,我是听黄大人说的。黄大人对山西每家票号有多少钱了如指掌。”
玉麟格格随口又问:“你知道六哥是怎么说你的吗?”
祁子俊顿时紧张起来,两眼紧紧盯着格格,屏住呼吸,等着她说出话来。玉麟格格轻描淡写地说:“他说,你做事情常有别人料想不到的手段。”
第二十九章
恭亲王终于来到了太原。恭亲王端坐在屋子中央的交椅子,看上去兴致很高。
黄玉昆陪坐在左侧,袁德明、曹鼎臣、杨松林三人侍坐在右侧,认真地听恭亲王训话。恭亲王的态度十分温和,但属下们似乎是习惯了王爷威严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恭亲王对袁德明说:“袁大人,你对这事怎么看?”
袁德明忙说:“王爷,造成盐政混乱的根本原因,是个别官员自以为是,置朝廷法度于不顾,非要另搞一套,无非是想沽名钓誉。其结果,条文越多,盐政就越发混乱。”
恭亲王问:“黄大人,你有何高见?”
黄玉昆道:“袁大人言之有理。古人以半部《论语》治天下,正是这个意思。
我朝关于盐政的章
程已经十分完备了,只要把现有的章
程执行好,问题自然可以解决,不必另搞一套。“
恭亲王摆了摆手:“你们这样争论下去,毫无益处,还是尽快拿出办法来,杜绝私盐泛滥。袁大人,此事就由你来主持。”
恭亲王断然说道:“严行申饬各级官员,禁止参与贩卖私盐,违者重处不赦。
限十日之内,将解州私盐案了结,拿办所有涉案人员,但也不许累及无辜。“
这天,祁子俊来到恭亲王行辕,向恭亲王汇报征收“练饷”的事。祁子俊面有难色地说:“对于征收‘练饷’一事,商人们的抵触情绪很大。”
祁子俊道:“‘练饷’之事,如果王爷准许,子俊即便全力承担,也无不可。”
恭亲王和颜悦色地说:“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祁子俊道:“子俊有意涉足盐业。”
恭亲王摇摇头:“包商的数目,绝对不能再增加了。”
祁子俊道:“子俊以为,不妨仿效明朝的旧制,无论任何人,凡缴纳一两银子‘练’者,就可以获得十引盐的买卖权,用缴税凭证换取买卖官盐的‘盐引’。这样,既增加了税收,又彻底杜绝了私盐泛滥。”
恭亲王一听大悦,一拍巴掌说:“这个主意好,谁报效国家越多,应得的好处就越多。我跟黄玉昆他们商议一下,让他们尽快拿出个具体办法来。子俊,还是靠了你,这些没头绪的事情才有了个结果。”
杨松林来到恭亲王行辕,跪在恭亲王面前。
恭亲王道:“你同祁子俊倒是有些过节。”
mpanel(1);杨松林表白说:“奴才死心塌地效忠王爷,绝不会与祁子俊之流的奸商沆瀣一气。奴才对他的行为处处留心,就拿他从长毛手中逃脱来说,实在太过容易,其中有许多可疑之处。奴才怀疑他有变节之举,早就进行明察暗访,只是苦无实据。”
这句话正中恭亲王下怀。
恭亲王点头道:“你继续查下去。”
杨松林又说:“还有,他提出这个‘盐引’的事,分明是要把国家该得的利塞到自己的腰包里。”
恭亲王道:“以后,有关祁子俊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及时报告给我。”
祁子俊不安地站在恭亲王的面前。
恭亲王面无表情地说:“子俊,推行‘盐引’之事,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祁子俊问道:“王爷吩咐下去,有谁敢不照办?”
恭亲王推脱道:“盐政之事,属于重大国策,我不便独断专行,还须奏明皇上才是。”
祁子俊道:“要是杨大老爷能出任盐道,推行‘盐引’也就毫不费力了。”
恭亲王笑了笑:“子俊,我把这个人情留给你,由你推荐杨松林升任盐道,杨松林心怀感激,在盐运方面肯定会与你精诚合作。”
第二天,祁子俊来到山西商会会所,动员商人们写保举杨松林的奏折。
奏折写好了,平铺在桌子上,旁边摆放着笔墨。商人们依次走过去,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个文巡捕手持拜帖走进来。
文巡捕道:“盐法道曹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曹鼎臣和祁子俊对坐在山西盐道衙门客厅里,两人神情都十分严肃。
曹鼎臣问:“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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