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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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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符很谨慎地指出,真正的配方已“不可知”,他所叙述的,乃“相传至今者”。但对这些春药的奇效,他相当肯定,尤其隆庆皇帝用后“阳物昼夜不仆”一语,令我们想起同样成书于嘉靖年间的《金瓶梅》对西门庆之死的描写,应该说不是虚言。

更有力的佐证,来自以下史实——嘉靖年间,多次从民间征选幼女入宫。我们在《国榷》中找到了几例这样的记载:二十六年二月“辛丑,选宫女三百人”。{125}三十一年十二月“配朔,选民女三百人入宫”。{126}三十四年九月“戊戌,选民女百六十人”。{127}仅三笔记述,即达七百六十人。这些女孩,在八岁至十四岁之间,年龄分布很符合取“红铅”的目的,有立等可取者,也有蓄之以充后备军者,同时,这时间段正好是陶仲文为嘉靖所倚重的全盛时期(陶卒于嘉靖三十九年)。

王世贞有一首《西城宫词》,阴指此事:“两角鸦青双结红,灵犀一点未曾通。自缘身作延年药,憔悴春风雨露中。”

一切迹象表明,嘉靖年间,尤其嘉靖中年以后,宫中长期、持续而有计划地执行焙炼及供应“红铅”的任务。嘉靖必定感觉“药方”奏效,方才形成如此长期的需求。但所谓有效,实质不过如沈德符所言:“名曰‘长生’,不过供秘戏耳。”亦即,在性事方面显出了效果,与“长生”并无关系。但是,道家偏偏对性事与长生之间的关系,独有一套神秘主义理论,嘉靖很容易从性事的有效而相信此必有助于长生。

嘉靖所能看到的,只是服药后在床笫之间雄壮有力,抑或身轻体健而已,他根本不知道吞入腹中的究竟是什么,各种成分的药理作用如何。在现代,任何受过一定教育的普通人,都懂得用药安全问题,都明白只能服用经过严格动物、人体实验,被证明确有疗效并且安全可靠的药物。可叹嘉靖身为皇帝,人间至尊,却勇于尝试一切完全不知来历的药物,承担连现代药物实验志愿者都不可能承担的风险。念及此,人们与其羡慕那些皇帝,倒不如好好地可怜他们一番哩。

世事真是奇怪。嘉靖此人,一生“图迥天下于掌上”,谁也斗不过他,但命运还是给他安排下一个劲敌,一个死敌,那就是他自己。当把所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唯唯诺诺之后,他似乎无事可做,于是开始跟自己较劲。他把自己分作两派,一边是皮囊,一边是灵魂。皮囊循着自然和上帝的旨意,生长、衰老、走向终点,灵魂却恐惧地大叫:“不!”灵魂一边不停地嘶喊,一边搬来援兵——五花八门的长生不死之药。这些援兵,非但未能延缓皮囊老去的步伐,反而加速了它,以至于最后从结果来看,简直是引狼入室——这些援兵成了皮囊坏朽的最大帮凶。

嘉靖就这样自己把自己整死了。

不必留待现代医学的检验,对嘉靖之死,当时的看法便非常明确一致:药物中毒。“其方诡秘不可辨,性燥热,非神农本草所载。”{128}例如《明史》提到,方士所进药物之中,居然有以水银制成{129}。如此剧毒成分,都是摄服对象,危害可想而知。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一生究竟把多少种毒素请入自己体内,但相关记载却足够让我们去想象他的疯狂:

帝晚年求方术益急,仲文、可学辈皆前死。四十一年冬,命御史姜儆、王大任分行天下,访求方士及符箓秘书……上所得法秘数千册。{130}

对这数千册“法秘”,他居然如获至宝,大大赏赐姜、王二人。他的确已经癫狂,连内侍悄悄放在其床褥案头的药丸,也信为天赐,郑重其事地吩咐礼部举行“谢典”。{131}直到最后时日,死神走来,他才若有所悟:“朕不自谨惜,致此疾困。”

《明史纪事本末》以专门一卷,单独叙述嘉靖崇奉道教之事。作者谷应泰,终篇处以如下话语具结:

语云:服食神仙,多为药所误。又云: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吁!可慨也夫!{132}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精彩真精彩。他又说:

世宗起自藩服,入缵大统,累叶升平,兵革衰息,毋亦富贵吾所已极,所不知者寿耳,以故因寿考而慕长生,缘长生而冀翀【鸟直飞升状,借喻成仙】举。

天道诡异。历来,做皇帝能做得这么顺当者,凤毛麟角。倘嘉靖无此爱好,我们看不出有何原因能够妨碍他享受“清平乐”。然而一股奇怪的力量偏偏让他自滋事端,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且沉溺如此之深,在毒素的攻逼下了却残生。

其实,最终被自己坚信不移的东西所击倒和戕害,往往是唯我独尊者无法逃脱的命运。嘉靖爱道教,我们也因为他爱道教而爱道教。感谢道教,感谢嘉靖狂热地信仰它,感谢邵元节、陶仲文等所有向嘉靖进献毒药的道士们。否则,世上还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让这个被海瑞在《治安疏》里骂得狗血淋头的皇帝,略微遭到些许的报应。

注释

{1}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第五章。

{2}《人民日报》,1959年6月16日。

{3}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第五章。

{4}《明史》,列传第七十八。

{5}{6}{7}《世宗实录》,卷一。

{8}原为明清皇城第一门,清代改称大清门,民国称中华门。原址在今正阳门之北、毛主席纪念堂一带。毁于1954年。

{9}土木之变后,英宗朱祁镇为瓦剌俘虏,由皇太后指定,郕王朱祁钰奉命监国摄政,后经廷议,即位为君。这属于危难之时为应付紧急情况而发生的事情,并非正常的继承。

{10}《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世室。

{11}《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触忌。

{12}{13}{14}{15}{16}《明史》,列传第七十八。

{17}{18}《世宗实录》,卷一。

{19}程颐:《代彭思永上英宗皇帝论濮王典礼议》,《河南程氏文集》,卷五。

{20}《明史》,列传第七十九。

{21}《明经世文编》,卷一百七十六,张文忠公文集一。

{22}欧阳琛:《王守仁与大礼议》,《新中华》,1949年第12卷第7期。

{23}{24}《明儒学案》,卷十,姚江学案。

{25}{26}《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大礼议。

{27}【美】苏均炜:《大学士严嵩新论》,《明清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828页,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7月。

{28}《世宗实录》,卷七。

{29}《左传》,成公二年。

{30}《世宗实录》,卷九。

{31}《世宗实录》,卷二十一。

{32}《世宗实录》,卷二十二。

{33}《世宗实录》,卷三十四。

{34}《世宗实录》,卷三十五。

{35}《明史》,列传第七十九。

{36}《明史》,列传第八十四。

{37}《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大礼议。

{38}《明史》,列传第八十四。

{39}《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大礼议。

{40}《世宗实录》,卷四十三。

{41}《世宗实录》,卷七十九。

{42}《易》,序卦,传。

{43}钱穆:《朱子学提纲》,第6页-7页,三联书店,2002年10月。

{44}《中国大历史》,第200页,三联书店,1997年8月。

{45}《隋书·经籍志》:“凡祈禳祭告,必记醮奏章,称奏章之文曰青词。”

{46}李肇:《翰林志》。

{47}无名氏:《民抄董宦事实》。

{48}《世宗实录》,卷八十九。

{49}《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献帝称宗。

{50}《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进献谀诗得罪。

{51}《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贺唁鸟兽文字。

{52}《世宗实录》,卷五百零八。

{53}《世宗实录》,卷二,列朝,嘉靖青词。

{54}《世宗实录》,卷二,列朝,颁行《女训》。

{55}孔子原话是:“古之为政,爱人为大。不能爱人,不能有其身。”(《大戴礼记·哀公问》)意谓,从政以仁爱为上;不懂得爱别人,也就不能保全自身。

{56}《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母后谥号。

{57}《国榷》,卷六十四,世宗嘉靖四十二年癸亥至四十五年丙寅。

{58}吴晗:《谈迁与〈国榷〉》。

{59}《国榷》,卷六十四,世宗嘉靖四十二年癸亥至四十五年丙寅。

{60}《世宗实录》,卷五百六十六。

{61}王维桢:《王氏存笥稿》,卷十五。

{62}孙承泽:《春明梦余录》。

{63}《世宗实录》,卷八十一。

{64}《世宗实录》,卷九十。

{65}《世宗实录》,卷一百零四。

{66}阮葵生:《茶余客话》,卷九。

{67}《明史》,列传第九十七。

{68}《杨忠愍公全集》,卷首。

{69}《清史稿》,列传一百六十。

{70}黄云眉:《明史编纂考》。

{71}《世庙识余录》,卷十五。

{72}《国榷》,卷六十二,世宗嘉靖三十六年。

{73}【美】苏均炜:《大学士严嵩新论》。见《明清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7月。

{74}{75}朱国桢:《涌幛小品》,卷九。

{76}《万历野获编》,卷八,内阁,居官居乡不同。参倒严嵩的关键人物邹应龙提供了相反的叙述:“今在南京、扬州、仪真等处用强,夺买人田产数十处,每处价可数千金,卖者价银才得十之四五而已,剥取民财、侵夺民利,如此类甚多。”(《皇明经世文编》,卷三百二十九,邹中丞奏疏,贪横廕臣欺君蠹国疏)不过,这里讲的是严嵩在南京、扬州一带的行为,不是袁州,说明严氏是逐渐才开始做坏事的。与严嵩相比,那个倒严领袖、扮演了为民除害角色的徐阶,在其故乡华亭,声名却极其狼藉,大肆侵夺民田,致有田产四十余万亩。海瑞在应天巡抚任上时,受理无数这类控诉。那么,就算对邹应龙叙述不存疑问,为什么“彼此彼此”,徐阶乃“贤相”,严嵩却是“奸相”?

{77}{78}《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奸臣。

{79}《世宗实录》,卷二百一十三。

{80}《明史》,列传第八十四。

{81}《老子》,三十六章。

{82}《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

{83}《世宗实录》,卷三百四十五。

{84}《世宗实录》,卷三百六十四。

{85}《明史》,列传第九十七。

{86}{87}{88}《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

{89}{90}《国榷》,卷六十三,世宗嘉靖四十一年。

{91}《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

{92}《国榷》,卷六十三,世宗嘉靖四十一年。

{93}{94}《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

{95}《世宗实录》,卷五百一十九。

{96}《世宗实录》,卷五百四十四。

{97}《神宗实录》,卷一百四十八。

{98}《明史》,列传第九十八。

{99}《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

{100}{101}{102}《明史》,列传第一百一十四。

{103}“内忧”基本没有,正统以来几乎不可避免的“奄祸”意外地消失,严重的大规模的叛乱、暴动也不曾发生。“外患”方面,蒙古部落侵扰这老问题继续存在,但因蒙古已在衰落之中,强弩之末,虽然制造麻烦,自己却虎头蛇尾,没有构成英宗、武宗时期那么大的威胁;相比之下,倒是东南海防的“倭患”相当吃紧,但几经曲折之后,仗着胡宗宪用计及其制下戚继光、俞大猷一班名将的作战,最后算是弭平。所以,终其在位的这四十五年,嘉靖的日子可以说是比较平顺的,因此才能够优哉游哉躲在西内“大隐隐于‘宫’”。

{104}{105}《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二。

{106}{107}《世宗实录》,卷二百六十七。

{108}《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嘉靖始终不御正宫。

{109}《万历野获编》,卷二,列朝,西内。

{110}《国榷》,卷五十五,世宗嘉靖十年。

{111}《国榷》,卷五十五,世宗嘉靖十一年。

{112}《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五。

{113}《世宗实录》,卷一百二十一。

{114}{115}《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二。

{116}{117}{118}《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七,释道,段朝用。

{119}《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佞倖,秘方见倖。

{120}《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五。

{121}《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二。

{122}《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七,释道,月中仙人。

{123}李国荣:《帝王与炼丹》,第6页,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4年4月。

{124}《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佞倖,秘方见倖。

{125}《国榷》,卷五十九,世宗嘉靖二十六年。

{126}《国榷》,卷六十,世宗嘉靖三十一年。

{127}《国榷》,卷六十一,世宗嘉靖三十四年。

{128}《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二。

{129}{130}《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五。

{131}《世宗实录》,卷五百四十七。

{132}《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二。

难兄难弟:由校和由检

引子

人类历史转眼来到17世纪。

本世纪,西方以英国为试验场,发生和展开一系列向现代化转型的事件:国会作为民主一方,与专制一方的查理一世,反复拉锯;革命爆发,查理一世被处死,克伦威尔执政;共和失败,英国人再次选择君主制,然而同时通过《权利法案》,以立宪方式限制了君主权力。

地球的另一端——东方,明王朝的中国也大事频生。积攒了二百年的病症,一股脑儿赶在本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这二十年间,从内到外总体发作。巨厦将倾,朽木难支,东坍西陷,终于灭亡。

难题包括:阉祸、党争、内乱、外患。四大难题,无论哪个,严重程度在明代国史上都前所未有。单独一个,即足令人焦头烂额,此刻它们却四箭齐发、联袂而至,实为罕见之极的局面。

最后两位皇帝,天启和崇祯,由校和由检,一对难兄难弟。在断送朱家天下方面,朱由校未必功劳最大,却属于既往一十六位皇帝中最爽快、最慷慨者。在位短短七年,他以近乎狂欢的方式,为明朝预备葬礼,以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七年之后,他把一座建造好的坟墓交给弟弟朱由检,飘然逝去。朱由检则并不乐意进入坟墓,试图挣扎着走出来,然而死亡的气息已牢牢控制了一切。朱由检不思茶饭,全力抵抗,身心俱疲,终归是困兽之斗。朱由校庙号“熹宗”,若换成另外一个同音字,改称“嬉宗”,始觉般配。朱由检亡国吊死,由满清给他的陵墓起名“思陵”,似乎建议他多作反思{1},实际上,崇祯面临的处境,并非思索所能克服,思之无益。

孟森先生说:

熹宗,亡国之君也,而不遽亡,祖泽犹未尽也。思宗,自以为非亡国之君也,及其将亡,乃曰有君无臣。{2}

意谓,崇祯运气很差,亡国时偏偏轮着他做皇帝。天启才是名正言顺的亡国之君,可他却挺走运,早早死掉,把上吊的滋味、亡国的苦痛留与崇祯品尝。亦正因此,这哥儿俩同属一个故事情节,彼此关系类乎长篇小说的上下部,放到一块讲述,才算贯通、完整。

1620年

历史,确有其诡秘之处,时而越出于理性所可解释的范围之外。

谁能相信,1908年10月21日,清朝光绪皇帝刚死,次日,慈禧皇太后也就跟着死去。两大对头之间,生命终结衔接得如此紧密,不像自然天成,反而更像人为所致。于是,慈禧害死光绪之说油然而生。但事实偏偏并非人们所想象的,所有的病历记录表明,光绪完全属于病情自然衍化下的正常死亡。没有恩仇,没有阴谋。历史就是如此巧合。

类似的巧合,不止一次发生。并且,巧合之中的巧合更在于,它常发生于一个朝代或一个历史政治单元完结的时候。惊诧之余,人们情难自禁地把这种现象,视为冥冥中不可抗拒的运数,视为一种天启。

1620年,大明王朝也收获了它自己历史上的一个特异年分,迎来了冥冥中分配给它的那种不可抗拒的运数。

单单这一年,紫禁城两个月内接连死掉两个皇帝,先后共有三位皇帝彼此进行了权力交割。

更堪怪骇之处是,第三位皇帝匆匆坐上龙床后,他替自己择定的年号,居然就是“天启”!天地间,难道真有神意不成?难道无所不知的神明,是连续用三位皇帝走马灯似的登场、退场,来暗示大明子民:阴云袭来,他们的国家即将风雨飘摇?

因为一年之内送走两位皇帝,1620年,中国破例出现了两个年号。依例,新君即位当年,应该沿用大行皇帝年号,第二年改元,启用自己的年号。可是光宗朱常洛登基一个月暴毙,导致在中国历史纪年中,1620年既是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以前),又是泰昌元年(八月起);进而,本该是泰昌元年的1621年,却变成天启元年。

明神宗——历史上他更有知名度的称呼,是“万历皇帝”——朱翊钧,在位长达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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