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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俪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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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问什么?」
「一、一、一件、很很、很私人的、的、的事。」
他淡淡地朝周遭仆役们一撇下颚,就将在场的一干杂鱼全给扫出去,只剩两人对峙。
喜棠差点跳脚。现在不只大妞妞,她连助阵的旁人也给他清走了,怎么办?
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再和他单独相处。昨日惊世骇俗的记忆犹新,她没胆这麽快又面对类似情境。她是很倾慕他,但那是指有旁人在的安全场合。
现在该如何脱困?
「你要跟我谈什么私人的事?」
他站近她跟前的势子,慑得她寒毛悚立,面白如雪。
「我、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认为我很现实?」
「怎么说?」
她一定是给吓到脑袋抽筋了,才会有种他好温柔的错觉……「因为,你一直在说我企图怎样、打算怎样、不惜灌醉你怎样怎样的,好像我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那又怎样?」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喜爱。
唔,他真的把她看得满恶劣的。「其实啊,关於我原本想跟你提出的条件……」
「就照你侍女传的话那样,我一概接受,完全办到。」
「啊?」钏儿应该已经告诉世钦,她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啦。
怎么她才决定放弃谈任何条件,他就反过来答应她任何条件?
事情怎么会弄得怪怪的?
她为了保有一段单纯美好的恋情,不惜牺牲掉她本想得到的好处,怎会变成世钦突然无条件投降,任她予取予求?
该不会……他是在暗示,他无意与她谈任何感情吧?
那他们之间,岂不只剩下交易了?
「你嘴巴张那么大做什么?」他蹙眉。
「呼吸新鲜空气……」
看她两眼一泡泪,他还以为她是要打个霹雳大呵欠。
「你的条件是什麽?」
她沮丧至极,垂头哀悼自己短命的恋情,什么都不想谈。
他根本不在乎她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无论她要什么,他只有一句话:没问题。原以为这样可以讨她欢心,但情况竟与他预期的完全相反。
这其中出了什麽岔子?
两人各自沉默,对峙半天,世钦愈发感到自己的庞大与笨拙。既不适合这座小巧雅致的院落,对眼前娇娃的纤柔心思更是手足无措。
「可以坐下来谈吗?」
喜棠这才顿悟,她一直让客人罚站。「请、请自便,别客气。我来帮你倒杯——」
「不了。」他淡漠地按住她忙乱的小手。
他还在提防她碍…「这是茶,不是什么会灌醉人的怪东西。」
「我知道。」他专注盯牢对坐的落寞小人儿。「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而是怕你受委屈。」
先前又是挨骂又是挫折的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突然走起好狗运了?
「我知道这事对你有些难堪,我仍得确实问清楚。」他不自觉地严厉握紧在他箝制中的柔荑。「我昨天伤了你吗?」
其实不需喜棠回应,看她骤然涨红的呆相即可明白,但他就是要一个具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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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棠?」
「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他捺著性子吐息,保持温和。「基於我们俩的婚约,我有义务告知你实情。我的酒品很不好,一醉就不省人事,甚至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清楚。现在只有你能告诉我,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再问一次,我们昨天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可恶,这种男女苟且之事,要怎么问才比较文雅?一旦文雅,又该怎么把事情确实厘清?
他受不了地又一次猛力爬梳浓密的鬈发,万分狼狈。
他妈的8我是不是上了你了?」
她被吼得快快点头,一脸呆愣。
老天爷,他这只禽兽!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一次把事情谈开。」他重重吐息。「我为自己的恶行郑重向你致歉,我愿意为此负起一切责任。」
「不、不用负什么责任埃我们、已经有、有婚约了,不是吗?」
「但那并不代表我就有权在婚前侵犯你。错就是错,我无法容忍自己拿婚约当藉口。」
「喔……」世钦此刻看来好帅喔。
「眼前有一项问题,我们必须合力解决。」他搁在桌上故作怡然的交握十指,紧绷得喀喇响。「我也承诺你,无论你的决定如何,我绝对帮你到底。」
她快被他的男子气概迷晕过去。有他这么动人的回应,教她去死都甘愿。
「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噼啪一声,喜棠的浪漫情怀顿时迸裂。「什、什么?」
「你还要这桩婚事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喜棠的小嘴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还有什么好说。他是不是上过她之後,觉得她不适任,所以打算解聘?那,他现在跟她谈的重点,是她的遣散福利了?
「我这么提议,是为了尊重你的意愿。」他暗暗清了清喉咙,强迫自己把话吐出来。「因为,昨天那件意外之後,或许,你会对我有些改观,不愿意下嫁我这种人。」
她不懂。世钦的意思,怎么老跟她想的差好多?
「你若仍愿意嫁我,我会很感激,也定会尽可能答应你提出来的任何条件。你若不愿意嫁我,想另觅更好的对象,我也会倾力协助。」
「协助我什么?」
「钱。」他的视线有力地钉入她双瞳。「纵使我无法还你童贞,我可以付出让你夫婿完全不在乎这点的价码。」
她傻眼。「你干嘛要这样?」
「赎回你的幸福。我不能让你的终身,完全牺牲在我一次的疏失上。」
吓死人了。她这辈子,还没被人看得这么贵重过。「万一人家狮子大开口呢?」
「开多少,我就付多少。」他不会拿她的幸福来讨价还价。
喜棠呆瓜似地僵坐著,半晌合不拢嘴。愈认识世钦,就愈发现他的不同面貌。而且,愈是发现,她愈是心动。
这种好货,不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还拱手送出去给人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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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答覆如何?」
「我、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她原本也想学他那样,表现一下冷静雍容的气度,不料才优雅地颤颤啜了口茶,就呛得满桌都是。
「哪样?」他高度警戒地绕到她背後,温柔拍抚。
「我咳咳、不需要改变婚咳……」他的大手几乎烧烫她的背,害她咳得昏天暗地。
「你是认真的吗?」
她困窘地任小脸被他捧在双掌间,尴尬地闷咳著,深怕口水不小心喷出去。
「我希望你是慎重考虑过再回答我。」
被他这样倾头对眼地专注凝望著,她脑浆都沸腾了,还能慎重考虑个头。
可是,她真的从没见过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显得她过往周遭的家伙,全是富贵垃圾。虽然他对她的印象颇恶劣,虽然他如此关注她只是基於道义,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柔软的小手怯怯覆上他双掌时,他微有错愕。凝睇他捧在手心的粉嫩小脸时,他更是不可置信。
天底下再也没有如此纯真可人的神情了。那份完全的信赖,完全的投入,让他充满了被紧紧依靠的踏实感。一时热血澎湃,激起胸中前所未有的震撼。
刹那间,他有股冲动,想深深地吻入她娇润的红唇,重重地传递他难以言喻的感受。但他的举止却激烈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他竟本能性地猛然抽手,打退她的碰触。
场面猝然难堪。
他在搞什么?他气恼地暗暗谴责自己,愠怒的神情却对著喜棠,像在谴责她的逾矩。
喜棠赶紧缩头,闪躲他的怒视,心里倒没什么反省的念头。
要激怒他,实在好容易喔。可是没办法,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很想亲近他。感觉起来,还真像她在乘机吃他豆腐。
呵呵,真不好意思。但陷入感情中的女人,好像都会愈来愈不要脸。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她连坐在他腿上剥葡萄喂他吃的蠢事都干得出来哩……
「那么,」他暗咳。「事情就这么说定:婚约照旧?」
她羞怯地垂望鞋面点点头。
他极力忍下放心的叹息,板著俊脸,坚守硬汉立常「为免节外生枝,我会尽快打理我们的婚事,细节我会亲自和你太爷洽谈。」
「什么节外生枝?」
他咬牙一阵子,才厌恶低吟,「我怕你肚里可能有了孩子。」
耶?孩子?「什麽时候放进去的?」
「就是昨天。」
愈说愈玄了。
「别再多想这些。」他也没空详细解释。「如果没别的事就——」
一只小手偷偷拉住他旋身而去的西装衣摆。力道虽然微弱,却直撼他的灵魂。
蓦然回首,就瞥见安坐在花凳上仰望他的羞涩容颜。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类困窘,只能一脸死相地公事公办。
「还有什么问题?」
()
没有,但她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走。「你要不要喝茶?」
「不要。」
「那……要不要吃点心?」
「谢了。」
「想不想看我家的古董收藏?」
「没兴趣。」
「可是你昨天在房里不就在检视我家的收藏纪录?」
这下他可终於完全转回身来。「你眼睛还真尖。」
「你想找我家的哪样收藏作指定嫁妆?」快快请坐,一起来好好聊聊吧。
他不想再耗下去挑战自己的定力,也不想拿她当探测内情的工具。「不劳费心,这事我自会处置。」
「喔。」好冷淡……但她就是不死心。「你看那些纪录可能只是浪费工夫,因为很多上头登载的极品,早已不在我们府里了。」
俊眉一蹙,害她心脏跟著一抽。
「没办法呀,王府日子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只好各自想办法开源节流。」变卖家当,省时省力。手脚俐落些,也就没人发现。
「现在府里剩下的大概还有多少?」他冷道。
「不到一半吧。这一半里头又有一部份是赝品,真品早就当掉了。」
「你真清楚。」
「是埃」呵呵,很贤慧吧。
「通常只有作贼的才会明白有多少东西已经不在。」
喜棠笑容顿时冻僵,状甚冰清玉洁。
「你私下偷当府里的东西?」
呃碍…
「你平日窝在家中,又没什么额外开销,拿那些钱做什么?」
「时、时候不早了,我想……」
「你是个人私自典当家产,还是另有共犯?」
死了。她没成功留住一个可谈心的情人,却留住了一尊铁面无私的恶煞。
「干嘛脱鞋子?」
「好像……进石子了……」
「少埋头打混,给我坐好回话!」
呜,他的正气凛然的确很迷人,但不包括用来对付她的时候。
他简直失望透顶,一肚子火。「为什么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我没有偷鸡……」倒有摸狗。「可我只摸大妞妞……」
「还敢顽皮!」他重喝。「你明知是错的事,你还去做,做了又完全不悔过。你的是非之心在哪?你对这个家的责任感在哪?」
讨厌,她是想找他情话绵绵的,现在却被骂到臭头。
「我还没娶你过门就发现你一大堆毛病,成亲之後该怎么处置?你又会用什么态度面对我和你的家?」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那样啦。」赶快卖可怜。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他愈来愈难以捉摸她的面目。「你在夜宴上公然促销自己,急著抢亲,又直接跑到我下榻之处陪酒兼独处,还乘机大开利益交换的条件,拿终身大事做筹码,现在则发现你私下典当家产,而且满不在乎。」
哇。「听起来……我好像满烂的。」真有意思。
他著实不愿接受事实,可这张纯稚娇颜底下硬是包藏著腐败心肠,教人又是心疼,又是愤恨。
「你希望我心地善良一点吗?」她说得像在问咖啡要加几匙糖。
他闭眸屏息,调节情绪。
「你需要好好的管教一番。」
「你要管我吗?」
「不然呢?」
「真的?」
他还以为他眼花,但,她确实是在开心。这是什麽奇怪反应?
「你真的要亲自管我?」
「你皮痒欠人揍吗?」他已经莫名其妙到火气四溢。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埃」
她天真的雀跃笑容,怔醒他的思绪。
喜棠从来就不是家中重要的角色。父祖叔伯们妻妾成群,儿女满门,喜棠不过是众多人口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自小由看妈丫头们带,周遭不是闲散糜烂的少爷小姐,就是迂腐酸臭的老学究,只教之乎者也,不管为人处世。谁会管她死活?
她的少根筋也未尝不是老天的格外恩待,没有被污染得太彻底,也没有因此失去天真的本性。
他能苛责她什么?她不过是单纯地期待有人关注,不管是任何方式的关注,都能让她开心不已。
「是的,我会亲自照料你。」
喜棠专注地瞻仰他转而温柔的承诺,连奔回她脚边的大妞妞都无暇理睬。
「你的衣食住行,我会为你打点好。你的品德修养,我会一一指导。你这一生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可以不断长进,变得更好。」
她好喜欢世钦这样跟她说话。「万一,我变得太好了呢?」
「那是变相的坏。」
「啊?」
「当人觉得自己够好了、太好了,不用长进了,那就叫骄傲。」
世钦好棒,每一句话都好有学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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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好好保重。」保重身子,也保重小小心灵。
喜棠差点在他大掌抚揉她脸蛋的刹那蒸散成水气,痴痴望著他远去的背影,老半天回不了神。直到大妞妞在她脚边哀鸣到快痛吠的地步,她才恍恍惚惚地把它抱回怀里,呆望早没了人影的花丛幽径。
「啊,大妞妞,姊姊真的没救了。」连每个叹息都软呼呼、甜蜜蜜的。
嗯,决定了。为了世钦,她非得用功不可,努力学习做个好妻子。原本她对成亲之事毫无概念,不过是尽男婚女嫁、传宗接代的本分罢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发现,婚姻中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她好像爱上自己的丈夫了。
从那天起,喜棠每日为做贤妻埋首奋斗,流著鼻血全力苦读……春宫图。
第三章
世钦与喜棠的婚宴,拖延了他原本返回南方的日期。一个北京、一个上海,两家不同声浪透过各式管道相互攻击,外加旁观者凑兴的贺电,喜棠府里电报收发的数量,几成全城之冠。
喜棠本家已是落败中的王府,门面却依旧风风光光。世钦深谙此道,大手笔地筹办北方婚宴。按满洲旧俗,女方家要大宴亲友吃肉,喜棠的家人席开三天,日夜不辍,不限亲友,都可上门大快朵颐。
女方豪迈大宴,男方买单——该喜棠家付的钱,全由世钦私下负担。
热热闹闹一场格格出嫁的好戏,办得喜棠只剩半条命。之後连休养生息个几天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世钦一行人拖入火车头等厢,一路杀往南方,赶赴夫家正式的大礼。
她不行了。
连日劳累,加上长途跋涉,她又坐不惯火车,睡不安稳。在火车上,她几乎天天上吐下泻,苟延残喘地度日。
「喜棠,来,把糖水喝下去。」
「不要……」放她瘫在褥上自生自灭吧。
「不行,世钦哥交代,你一定得不断地喝水。 乖,起来。」
喜棠欲振乏力地望向同行的姊姊喜柔,勉强起身,却只拾得起脖子以上的部分。「姊……你可能要扶我一下才行……」
与妹妹同龄的喜柔虽然温婉细腻,却也是个没伺候过人的大小姐。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如何一面端稳糖水、一面扶喜棠起身。
「糟糕,钏儿清理你的衣服去了,纽爷爷又在别的车厢午睡。」这下还有谁能帮忙?「这样吧。喜棠,你端糖水,我就可以空出手扶你起来。」
「好……」只不过她的手虚软似芦苇,哪撑得住整碗糖水?加上起身时的震颤,以及大妞妞的捣蛋……
「啊!」
「大妞妞!」
两小姊妹尖叫成一团,为这场乱局增添优美旋律。
完蛋了,这全是甜的东西埃」喜柔难过地甩甩被翻倒糖水溅湿的手,无助得快掉泪。「现在褥子、衣裳又得重新换一遍了。」
「没关系……这样就好。」喜棠她只要能躺下就行,其他什么的,都随便啦。
「喜棠,要不要叫世钦哥过来一趟?」看她这样虚弱,实在教人担心。
「不要,让他忙去……」
她知道世钦为了办妥婚事,推开不少正事。不仅上海天天来电话,电报也是一份接一份地发个不停,最後甚至连他的律师都亲自北上找他紧急洽谈。
还以为成亲後会更常和他在一起,哎。
「喜棠,来。」喜柔捧著精致的盒子。「你的朱古力糖。」
她虽然反胃到什么也咽不下,却还是好喜欢世钦送她的这盒漂亮玩意儿。小时候家中常拿到宫中赏赐的进贡洋糖,但样式千篇一律,不如世钦的时髦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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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贝壳的,还是娃娃头?」
「要叶子的。」她一脸惨澹地开心道。「姊,你猜,这里面会是什么馅儿?」
喜柔温婉地摇头苦笑。「我每次都猜错,它花样太多了。」
「对啊,实在太好玩了,我从没见过哪个点心可以变出这么多的花样。」
「你啊,一看到这些糖果,精神就来了。」
喜棠忙著小口小口品尝,没法子回话,但看她弯弯的双眸,就知道她有多享受。
「世钦哥真的好疼你。」喜柔坐入对座的软褥里。「可是这些就叫作爱情吗?」
「不然呢?」
「爱情应该……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存在才对。如果只是吃呀穿呀的,太凡俗了,没有爱情它特别的地方。」
「喔。」好前卫的思想。「这是泥果子馅的,跟我昨天吃的泥果子却不一样。姊,你真的都不吃吗?」
「我怕世钦哥生气。」
「不会啦,他才没那么小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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