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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女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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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告诉你们的头儿,别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了,老娘我一头碰死,也不让他动一下。”
胖女人看着我如此激动,撇了撇嘴说:“吆——,这是那里的话,你是不是想当烈女想疯了,这是什么地方,就是当了烈女也不立牌坊的。”
我挣扎着执意要坐起来,书架吱呀呀缓缓移动起来,转眼间闪出一个洞口,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从洞中走了出来。他留着短发,身穿鸭黄长袍,从头到脚显得干净利索、一尘不染。他笑吟吟地对胖女人说:“胖嫂,你先下去吧。”
胖女人说:“二当家的,你可回来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犟货。”嘴里喋喋不休地下去了。
二当家的坐在桌前看着我的脸说:“从姐姐的包袱和气质看,你可能是官宦小姐。可不知为何流落贱地?”
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说:“我落入你们贼寇之手,想杀想剐由你们去,哪里那么多废话要问。”
二当家的笑着说:“姐姐的心绪不好,不如吃口东西。我也刚回来有些累了,我晚上再来问话。这是我的卧房,里面书琴纸砚齐备,姐姐如果有兴趣可以随便翻动解闷。我觉得姐姐把我们想得太坏了,落入草寇者,未必全是贼呀。”
二当家的走了。我爬下床来到书架前,抽出几本书看着。这些书的扉页上全印有“范泻怒藏书”字样的红印章。我拿起一本《红楼梦》抚摸着,仿佛踏入一条时光的长河,又回到娘家无忧无虑的那段岁月中。已经有七年没有拿书了,自从嫁到山林中就再也没看过一眼书。山林中的人是不喜欢书的,他们的生命中只有树。想到了树,想到了山民,就想到了我的一双女儿——青杨、绿柳。现在她们一定急切地盼望着我回去。她们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生活的沉重和创业的艰难。她们永远不会想到,她们的娘正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眼睁睁地看着噩运的到来。娘已无处藏身,只能让噩运碾得粉碎。娘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只有魂归山林去陪伴你们。想着想着,已泪流满面。但我相信,我死后,山民都会好好地对待她们,精心守护着那片让我梦牵魂绕的山林。
晚饭胖女人准时送来。她劝我:“吃两口吧,就是想死也不做饿死鬼。再说,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我说:“我吃不下,你快拿走,少让我看着恶心。”
她说:“妹子,你就吃几口吧。现在的人,那有见饭不吃的呀。”
我想想也是,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做个饿死鬼呢。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张大饼和几口咸菜。吃饱后我说:“你出去我要睡了。”
胖女人说:“这么早就要睡呀?二当家的可能要来和你说话。”
正说着,二当家的进来了。我唬着脸不去理他,胖女人倒了两杯茶就出去了。二当家的说:“姐姐情绪可能稳定了些吧?我们山上有个规矩,杀贪官、杀日寇,就是不杀平头百姓。如果姐姐是官宦小姐恐怕难逃此劫,如果姐姐是良家女子我们一定会开山门送包袱放人。”
我说:“别说好听话了,说几车子好听话是没用的。你们说你们不杀良家妇女,谁信呢!我的女仆人就死在你们的这些土匪手里。”
他紧皱了一下眉头,英俊的脸上浮出一片惊讶之色,说:“真有这事?这些都是四面八方犯了案投奔来的人,免不了鱼龙混杂,偶然也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姐姐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查清事情真相,给姐姐个交代。究竟是谁手下的人所为,一定让他血债还得血来偿。”
我说:“事已至此,那倒不必,我只想拿我的包袱走人。”
二当家的说:“这还不行。大当家的这几天出门了,估计就是这两天回来。姐姐先住着,至于放与不放,还得由他做主。但姐姐可以放心,在大当家的未回来之前,姐姐绝对是安全的。”
我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们根本不会让我走的,可见你这人说的都是谎话。”
他说:“撒谎不撒谎姐姐日后便知。听姐姐的口音是苏北人,不知姐姐是哪县人氏?”
我想瞒着也是没用的,事到临头不如直说了:“我老家在苏北,嫁到河北。我从饮马川来,到这儿买树苗,不巧落入你们贼人之手。”
他瞪大眼睛说:“啊!有个叫高根生的,他家就在河北饮马川,你可认得?”
我猛的一惊,真是他乡遇故知,绝处逢生路。我说不出的惊喜,在此生死关头竟有人能说出我丈夫的名字。我忙回答:“他是我的丈夫,可惜去年让小日本烧死了。”
二当家的说:“什么……烧死了?哦——是烧死了。”
我说:“我的丈夫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我一步,不知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是怎么认识的?”
二当家的避开了这个话题,站起来说:“大姐今夜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他匆忙的离去,在我的心头结了一个解不开的疑团。
二当家的走了以后,胖女人送来了洗脚水,说:“洗脚吧。你这个人就算走运了,别的官太太贵小姐的送上山,当天就给做了,想在二当家的屋里过一夜门儿都没有。刚才二当家的对各方的头儿说了,不许为难你……”
我也没有理她,只顾自己洗脚。洗完脚,胖女人端着水出去了。我躺在床上,心里乱纷纷的,也不知道洞外是什么时刻了。忽然想起二当家的是从书架后的洞里走出来的,不妨去试一试。我下了床过去推了几下书架,纹丝不动,书架就像在地下生了根一样。我茫然无措,狠狠地踢了花盆一脚,箭兰的花叶纷纷下落,光秃秃的花蕊一副曾经沧海的样子。我踩着椅子去取洞壁上的宝剑,逃是没有希望了,如果不能逢凶化吉,不如一死干净。可是宝剑太沉,凭我的力气,根本拿不动,摇得剑鞘上的铁链哗哗地响起来。剑鞘无法取下来,我只能拔出鞘内的宝剑。我用尽力气哗啦啦拔出宝剑,宝剑闪着寒光,一阵阵甜腻的铁锈味儿钻入我的鼻孔。我不慎失衡,往后一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宝剑也脱手而出。正当我捡剑的时候,书架吱呀呀挪开了,露出一个洞口,原来洞口的机关在宝剑的鞘里。
我吹灭了松油灯,钻进洞里,摸索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走了三四里路,猛然感觉到有风,我的心头一阵喜悦,顺着窄窄的台阶向上爬去。爬着爬着没路了,头顶好似有一股焦碳的味道,我伸手推了推,泻下一阵细灰,我又用用力一推,“哗啦”跌下一块儿带着小孔的石板。我滚爬着躲开石板,用力去推洞口,洞口稳着一口大锅。我从锅底钻出来,深深地吸了几口凉凉的空气。这可能是一间空旧的厨房,烂菜的霉味钻入我的鼻腔,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摸索着走出厨房,来到院中。这时东方露出了银白色的光晖。
我正要靠近院门的时候,只听身后一个声音说:“哈,终于有人肯露面了,爷爷我等你多时了。”
我吃了一惊,可这声音又觉得耳熟,心想:我在那里?这声音是——啊,牛子。我着急地转过身,大叫:“牛子!”身后拿棒子的人也愣了。他问:“你……是太太吧?”
我哭了,眼泪如热泉一样一涌一涌地流淌着,一下扑到牛子的怀里说:“牛子,我是贞香,你知道吗?我是贞香……”
牛子摸着我的头发,我仰起头,理智突然让我放松了双臂。乳白的晨曦辉映出他脸上斑斑的泪痕,本来就苍白的面容宛若镀上一层浓霜。我挣脱他的怀抱说:“牛子,我太激动太高兴了,你不要误会。”牛子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生分的话。快告诉我,你们去哪里了?二奎婶呢?”
我们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房,我躺下来,牛子坐在我的身边。我把二奎婶的惨死和自已逃出魔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牛子说:“这就是你们失踪的客栈。那天我回来已经不见驼背掌柜和你们的踪影,我就知道这是一家黑店。于是我就开始寻找,方圆百里我都找了,整整三天,你们踪影全无。白日我出去寻找,夜里我回到这儿休息。我想既然是黑店,他们还会有人过来经营的,等他们一出现,我就拿了他们来要人。”
我说:“咱回去吧,回去自己培育树苗,不要在外面买了。那怕一路讨吃要饭只要能活着回到饮马川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牛子说:“我不甘心,我想再潜入匪巢去偷回我们的包袱,再把二奎婶的尸体盗出来火化了,带回山里。”
我犹豫了一下:“也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出错。”
牛子说:“万一落入土匪之手,切记不可来硬的。杀人放火是他们的本性,激怒了他们可是要杀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到最后的生死关头,决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们刚走出门,头上呼啦一下罩下一张巨网,我们还没有回过神儿,已被一群人七手八脚捆了个结实。一个满脸胡子的矮胖子说:“小子,我可观察你三天了,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来人,给我熏了带回去。”早有几个年轻的土匪捏着鼻子,点着安魂草送到我们面前,立时我们迷迷糊糊地被马驮着狂奔,好像又走了好远的路,直到头上被泼了一桶凉水后才完全清醒。
在一个宽敞的山洞里,我湿淋淋的趴在地上,高高台阶上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他干瘪得只剩下一副骨架,长衫罩在上面,就像挂在树枝上似的。口里叼着一根二尺多长的烟杆,呼噜噜地喷着烟雾。二当家的坐在他的下首,一脸的恭敬。我想这可能就是山里大当家的回来了。
只听那个瘦老头说:“别人先下去,只留下老二就行了。”两边的土匪操着家伙呼啦啦全部退了下去。
大当家的问:“听说你是位商人?不简单,现在这个世道,女人要比男人吃得开。”
二当家的说:“她的女仆已经死在我们手中,我看还是把她放了吧。”
大当家的把眼一瞪说:“我活了四十多年,从老当家的手上就没见过不做送上门儿买卖的事儿。这回去了聊城一趟屁也没捞着,兄弟们还死伤惨重。现在咱们这道上的饭也越来越难吃,只能硬着头皮去虎口里拔牙和小日本子争夺一口饭。和兄弟们说,以后白天万不可点火做饭,小心日本兵发现了炊烟,到时候把咱们给一锅端了,连个报仇的人儿也没了。你要喜欢这个女人,先放到屋里,好了便罢,不好一枪崩了倒干净,免得放出去生出是非。大哥我现在对女人半点兴趣也没有。”
二当家的说:“大哥,这个女人天生丽质固然人见人爱,可是我不能带头破了规矩,以前都是杀贪官杀日寇决不杀良民的。何况这个女人是为重振山林,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来到山东的。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有这样的肝胆也着实令人叹服,我劝大哥再斟酌斟酌,给小弟一个薄面,讲些仁义还了她的包袱随她去吧。”
大当家的嘿嘿一笑说:“二弟你是怎么了?脑袋没事吧?她带的可是满天下都能兑现的白花花的银子呀。咱们要保住这块地盘缺的就是这种叫银子的东西,你倒够慷慨的。这个女人不能放,天下不可能以‘仁义’就能成大业,明天把女的做了,男的留下修地道,如不老实割耳朵、挖眼珠子决不留情。”说着他又冲着我嘿嘿冷笑一声,说:“你快死了,看在二弟为你求情的份上你死前让我们为你办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我说:“把我女仆的尸骨送回饮马川山林,别的没有了。”
二当家的有些尴尬了。他说:“大哥,小弟不忍心让这么个有侠肝义胆的女人毁在咱们手里,她的心里有多少梦我们是永远打不开的。但是,日本人来了,毁了她的山林,她立志让林木重新茂密起来,单凭这一条,她就是个有民族气节,有志气的奇女子。我们当是愧不如她。大哥,只要你饶了她,从今后我再也不离开这儿一步,我全听你的。”
大当家的想了想说:“饶她?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二当家的说:“什么事情?”
大当家的说:“娶她。娶了她,她就是我们家里人了,我能杀我的弟妹吗?”
二当家的一时怔住了,但马上和缓过来说:“大哥,一言为定,我娶她。”
大当家的说:“你洁身自律的品质人人叹服,如果这次你要耍滑头,我可要惩罚你。”
我又被送到二当家的卧房里。胖女人进来收拾衣裳被褥,一边收拾一边说:“哎,你跑了有什么用,孙猴子再有能耐能逃得出如来佛的手心吗?顺顺当当做我们的二太太多好,非得让人死去活来的折腾才舒心?我虽是个下人,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我从小就懂。”
我一时火气上头,指着她的脸怒斥道:“烂了嘴的肮脏东西,谁要做你的二太太?我死了可以,让我做你的二太太休想。”
胖女人也火了,与我对骂起来:“你也别和我混充什么夫人娘子的,还没有吃交杯酒就狂得搁不下你了。给了我们二当家的亏你什么了?我们二当家的进过洋学堂,当过大学的教书先生!你牛什么牛,多少碰瞎眼的好闺女想嫁给二当家的,二当家都不看一眼半眼的,你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是乌鸦占了凤凰的窝,你还委屈,不知道明日拜了堂多少姑娘眼珠子都气冒了。”胖女人骂够了,气呼呼地摔门子走出洞屋。
我的心内十分空虚。明天他们要把我怎么样呢?我不敢想。桌上的金银簪环闪着华贵的光泽,红色的嫁衣如火如霞,看上去飘渺而神奇。我真的要做新娘了吗?不,每个女人一生只能做一次新娘,这第一次是一生中最完美的转折,我心中的新郎永远只有根生。与根生拜堂的事情仿佛刚刚过去,如昨天、如今天、如现在。红烛的光辉中,根生的额头闪着光芒,很诱人……我深深爱着的根生,我不能对不起你,对不起山林。
我想起了牛子的话:“……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自己……”我把一支凤翅扁簪掖在袖中,明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人活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种信念一种牵挂吗?我的牵挂是饮马川的山林。可是我无法再去恢复它当年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般的神奇景象了,我对不起高家的人,对不起根生。我现在死去是高家的罪人,可在这种环境中我只能选择死亡……
“死亡”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缠着我的身子,叫我日夜不得安生。死了,一了百了,明年的明天就是我的忌日,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客死他乡!最后一锤定音,让我轻松下来,好像卡住了蛇的七寸。
夜里,我就像战场上归来的士兵,卸下身上沉重的盔甲,美美地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儿甜腻的糕点,就睡了。睡梦中我看到了饮马川的树都刷刷地变高变粗,变得枝叶繁茂,变得一碧连天,变得盘根错节,变得生机盎然……青杨和绿柳在树下拼命奔跑,活泼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我在崖底的河里洗澡,从水的倒影里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感觉到我很美,雪白的肌肤、柔软的秀发、纤细的腰肢……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美人儿,我不由得哑然失笑,脸蛋羞得热辣辣得烫手。真有些怪自己孤芳自赏了……醒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想起了梦里的情景,我的心像被马蜂蛰了一下,尖扎扎地疼了一阵。也许这是苍天给了我这个梦,让我最后一次享受天伦之乐。
胖女人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说为我开脸梳头。我洗了脸任凭她们折腾,头上横七竖八的插了一头簪子,脸上和唇上抹了不少胭脂。胖女人说:“做新娘可真好,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我巴不得天天做新娘。”另一个女人说:“快别混说了,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人早该绝种了。”折腾完了,吃了口饭,蒙上盖头被拉出洞外。阳光太美了,隔着厚厚的盖头,可我还能感觉到它的温暖。我又被拉入昨日见大当家的那个山洞,洞内地下那滩水渍还没干透,从盖头的缝隙中,我又看到了那片褐色的湿地。时间真快,昨日和今日好像没有多少间隔似的,但我的身份却天壤之别,果真应了大当家的那句话——这个世道女人比男人吃得开。想想也是,昨日还趴在地上像被痛打了的落水狗,今日却成了被人恩宠万千的二太太。
我被一些丫头们强按着拜了花堂。先拜的是当家人,后拜的是二当家父母之灵,最后是夫妻对拜。对拜时我的盖头不慎滑落下来,眼前壮观的景象,把我坚强的意志差一点摧垮。只见红色的丝绸折成无数牡丹,活灵活现的挂满了洞壁。松油灯全不见了,换成了粗壮的红烛,洞内所有的土匪都十字披红……眼前这番喜气洋洋的景象和根生娶我时相差无几。谁知这次虚假的拜堂隔了漫长的二十年,我真的和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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