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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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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不自觉地坐到了他的家庭的一面了。年轻的市长惊得猛一下跳了起来。
那时,程璐朝着他走来了。程琛看着堂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的样子,问:“怎了?”程璐说:“气死人了。哥,你听没听说,促进会那伙人放出风来了,说什么盛、李、程三家在玩‘丢芝麻、保西瓜’的勾当……”程琛一时没听明白,懵懂道:“甚是‘丢芝麻、保西瓜’?”程璐说:“你连这个不懂?就是说盛、李、程三家带头捐献是搞阴谋,玩障眼法,是为了保住更多的财富不被发现,是另一种形式的对抗运动。”
年轻的市长程琛这一回听懂了。他沉默了。许久,对程璐道:“我正要找你谈谈呢。眼下,动员一切财力物力支援抗战是大局,咱可都得站对立场呀!尤其像咱这种出身的同志,更得勇敢站在斗争最前列。”
程璐听着她哥说这一番话时,决然没有想到,一场十分严峻的斗争正在不远处等着她呢。
这天夜里,程璐在寨子坪开罢妇女会,路过寨子山就住在家里了。因她回到自家门口时,恰遇护院出来关门,便一侧身子踅了进去,她爹娘全不知她回了家。程璐摸黑进了她同姐姐程珂住的屋,悄悄睡下了。睡下,却睡不着。刚才在会上,有几个青年妇女议论说:“还是人家盛、李、程那几家的人脑子好使呀,上级让献就抢在前头献,结果怎样?别的财主家被翻了个底朝天,人家这几家哩,还不是安安然然?”议论者大约忘记程璐是哪家人了,说得有些肆无忌惮。程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是整整一晚上的不平静。直到眼下,她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
程璐正自想着心事,忽听得院子里什么地方传来隐隐约约的锹镢磕碰声。她不由一个激灵跳下了炕。她蹑足潜踪来到院子。她循声摸了过去。在院子东北角上,她看见她的父亲程云鹤、哥哥程环正把两条大瓷瓮埋进自家早先用过的一个山药窖。那两条瓷瓮看起来极沉重。父子俩用一条拇指粗的麻绳将那瓮套死,一点点朝下挪吊,累得呼呼直喘……程璐目睹这一切,一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程璐一直看着爹和哥将那窖口用早已预备好的破砖烂瓦恶煞土封死了,才又悄悄缩回自家住屋。第二天一早,程璐装作睡了一夜好觉的样子,对看见她后突然呆若木鸡的爹笑笑,又朝她娘要得吃了一大碗拉面,还开玩笑地问她哥程环:“冒险家呀!现在碛口是共产党领导,还有你这种人的用武之地吗?”然后不慌不忙下了碛口。她没有进自己办公室,直接找到“促进会”负责人刘鑫报告了自家夜里所见……
半个小时后,程璐亲自带着“促进会”全班人马走进自家院,从两条瓷瓮里起出五十个五十两重的大元宝¨wén rén shū wū¨,末了将叔叔程云鹏家也“扫”了一下,从封死的“后窑”里,起出粮食三百石,五十两重的元宝三十个。
西湾与寨子山属于隔河相望的紧邻。程家发生的一切不到顿饭工夫,盛家便都知道了。盛克俭当即找到村武委会主任,说:“你快带人来我家翻啊!”那武委主任是盛克俭本家一个兄弟,平日盛克俭父子对他家不薄,这时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果然带了二十个精壮后生气势汹汹开进三槐堂,刨了两个院子,推倒三垛墙,最后抬着十五个元宝到“促进会”交了差。
水旱码头碛口三百余家字号,三分之二是本地人办的,东家自然是没有一个幸免的。外地人办的字号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连账房先生抽斗里临时用来周转的一点资金也被“动员”了去。一时间,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字号关了门,掌柜们趁黑夜打点行装逃回原籍。本地商家也便开始效仿。程家字号的东家兼掌柜程云鹤成为本地商家外走的第一人,走时连妻子盛如蕙都没告诉确切去向,只说了“走西口”三字。
民国二十九年秋天,席卷古镇碛口的这场急风暴雨最后以樊家沟一个新媳妇的自杀终于宣告结束。那新媳妇的娘家就在与樊家沟隔河相望的冯家会。新媳妇名唤冯秀鸾,是西山才子冯汝劢的本家妹子。冯家从明清以来即为晋西名门,家资颇丰,陪嫁自然可观。过门那天,娶亲的队伍刚过湫水河登上夫家地面,就被樊明高、樊明玉弟兄俩带人截住了。目的只有一个:动员响应四大号召,献出全部嫁妆。冯家送女客只是低头不语。双方对峙两个时辰,后来新娘子冯秀鸾一掀轿帘探头出来说:献了。这“献了”二字一吐出口,原该是一天的乌云都散尽的。谁知就在那冯秀鸾探头出来的一刹那,樊明高、樊明玉发现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老粗的金项链,手指上还有一枚镶了猫眼石的银戒指,便又不让她走了。新一轮“动员”重新开始。那媳妇看来是个烈性子,这时将轿帘又一掀,干脆跳了下来,说:“我看你们不像共产党的人!”就这一句话将樊明高、樊明玉弟兄俩彻底激怒了。老大樊明高用枪指着冯秀鸾大叫:“好啊!你这烂婊子,你敢对抗运动啊!看老子不一枪嘣了你!”老二樊明玉从兜儿里掏出一条细细的三股麻绳来,抖抖,作势要绑冯秀鸾。那冯秀鸾也不说话,手一抬,就给了樊明玉一个响亮的嘴巴。然后,样子很从容地将那项链和戒指摘下来,笑嘻嘻朝樊明高递去,待那樊明高的手伸过来了,她自己的手却又一扬,将那两样东西抛进了三四丈深的湫水河河漕里。在看着那两样小东西画了一条亮闪闪美丽无比的弧线飞下河漕的同时,冯秀鸾拨开众人,义无反顾地朝着路边一块大石头一头撞去。
这事发生后的第三天半晌午,新媳妇婆家为他们未曾进家身先死的媳妇出罢殡往村走,横穿官道时,远远瞭见有几个骑马的八路朝碛口这边下来了。有人议论说那一定是几个大官,何不拦道喊冤将樊家这两只恶虎告上一状呢?这话一说出,当即便又摇头说,告也未必顶事吧!众人便依旧低了头朝家走。然而,此时队伍中忽有一年老妇人披头散发冲出人群,“扑通”当道跪了,便要真个喊冤。她是新媳妇的婆婆。按照此地风俗,小辈人亡过,老辈人是不兴穿白上坟的,可这老人许是被气糊涂了,哭着闹着非要为儿媳穿白为儿媳上坟为儿媳出殡不可,声言谁要不允,她便也要“跟儿媳去了”。家人拗她不过,只好依了她。这老妇既已跪在当道,便朝着几个来人又哭又喊起来。众人正要上前拉她起来,那一行骑马的人已经走到近前。为首者上唇留着浓黑的胡子,众人一见,便一哇声叫起“贺胡子,贺胡子”来。老妇便哭喊得更上劲了。
那人果然是贺胡子贺老总。贺老总是两天前专程从晋绥首府兴县南下一路视察来碛口的。
贺老总当即跳下马来细问根由。
贺老总沉静地听完老妇的诉说,朝警卫员挥挥手,说:“去,把樊家这两‘英雄’请来见我。”
樊明高、樊明玉很快来到了。二人朝贺老总敬了个洋洋自得的举手礼,随手指着老妇道:“报告贺老总,她家是大财主!”
贺老总凌厉地盯了樊家兄弟一眼,道:“唔,说下去……”
樊家兄弟兴致勃勃道:“我们在热烈响应四大号召。这一段收获太大了。”
贺老总沉默了片刻,突然拔高声音破口大骂起来:“他奶奶的!简直是土匪嘛!还好意思说呢。你俩狗日的给老子听着:像你们这号混进革命队伍里的流氓、恶棍,我贺龙要还留着你们的狗命,简直枉作共产党了!”
贺老总愈说愈气,人们看见他那紫黑的脖颈上一条条青筋轱辘辘滚动着,连那一撇油亮的胡子仿佛也在索索抖颤。人们看见他那红红的眼睑里突然涌上两泡亮晶晶的泪水。那泪水转动着,一副欲要掉出眼眶的样子。
四周静得一丝儿响动也无。
贺老总朝警卫人员挥挥手。两个年轻的战士便扑向樊家弟兄。那俩狗日的这时早已变成一滩稀泥。老大樊明高嗓子里咝咝响着,总算憋出一句话:“老总饶命……”老二鼻子口里没声息,下面却一连放了几个响屁。
警卫人员将樊家兄弟提溜着拉到湫水河畔,回头看着贺龙,好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做下去。贺龙坚定地再次挥手,说:“杀,马上杀!我贺龙今日要独断一回了!”“叭”“叭”两响之后,贺龙转向围观的人群,拱手道:“我贺胡子对不住父老乡亲哪!我请大家相信共产党……”
贺龙喉头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猛然转身跃上马背继续赶路。人们看见,他那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来了……
66
盛慧长亲眼目睹了樊家兄弟脑袋开花的全过程。
樊家埋人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盛慧长一早起来就撒开两腿朝着樊家沟奔。自从“四大号召”以来,盛如荣再不早起带慧长上山看各家烟囱了,慧长便乐得在“回笼觉”里梦周公。可这天早晨天刚放亮,盛如荣却又特地来拍慧长家门板,嘱咐孙儿“专心念书别乱跑”。慧长一听便知爷爷的意思了,他边穿衣边答:“爷爷您放心,我不会去樊家沟看热闹的。”可等他坐在书桌旁时,他的那根朝天辫儿不答应了,他的那对绿豆眼儿不答应了,他的那条长脖子不答应了,他的那颗二吊子的心不答应了。它们一齐糊子(方言,就是一齐的意思)朝他嚷嚷:樊家的喜事办成丧事,今儿肯定有好戏看!去,快去樊家沟!他便一溜烟跑出家门。
那可真是一出好戏呀!樊家婆婆披头散发拦马喊冤,贺老总金刚怒目当机立断挥泪开斩,樊家兄弟丧魂落魄屁滚尿流“西瓜水”横流那情景,看一眼保险让你永生难忘。
慧长想起马大嘴当日站在黑龙庙戏台上激昂慷慨作动员的情景,心想我应该赶快把这一消息“报告”于他,且看他如何惊慌失措如何屁滚尿流如何轱辘轱辘翻白眼儿如何结结巴巴说不浑全话儿……
盛慧长拔腿就朝碛口跑。
盛慧长走进马有义的办公室,说:“马大嘴,贺老总来了!”
马有义抬头看看慧长,不理会,将一张脸儿凑到公文上。
盛慧长提高声音对马有义说:“樊明高、樊明玉被枪毙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这一回,马有义站起来了,他揪着盛慧长的耳朵说:“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鼠儿子生个反革命!你就跟上你那个反动爷爷躲在阴暗的角落诅咒无产阶级革命者吧。”
慧长一边挣扎一边嚷:“马大嘴,马大嘴,马大嘴!你才是个不知好歹的反革命哩。我亲眼看着贺老总下令,让手下人倒了樊家兄弟西瓜水。”
这时,市委通讯员跑进来说:“马书记,听街上有人嚷嚷,贺老总……”
马有义看看慧长,怔住了,随即朝那通讯员挥挥手说:“快,快去叫程市长。”
通讯员转身就跑,却又被马有义叫了回来。马有义又说:“先叫市长,再叫程璐和武蛮锤……”
不一时,程琛快步进来了,进来就说:“有义,可能我们犯错误了。”马有义说:“谁说我们犯错误了!谁说四大号召错了?樊家兄弟背着我们另搞一套罪该万死。我们的责任在于对他们的反革命行径打击不及时。我不知你警告没警告他们,反正我是一而再、再而三警告他们了的。”
说时,程璐急匆匆走了进来,嚷道:“二位领导,这是怎么说?”马有义说:“你嚷叫什么?马上组织人上街贴标语。”程璐问:“标语?什么标语?”马有义说:“亏你革命这么多年!现在都是甚形势呀,你竟不知道该贴甚标语!坚决镇压樊家两只虎,为民除害大快人心嘛……还要我一条一条给你拟?”
程璐转身跑了。
这时,蛮太岁一脚踢开门进来了,说:“这是让咱自己屙下自己吃啊?”马有义沉了脸喝道:“谁让你自己屙下自己吃来?你快去见刘鑫,和他共同回忆一下,这些天樊家老大是怎么威逼你俩听他的话,背着市委另搞一套来着。这可是你俩自己救自己的最后机会……”慧长听得有些懵懂了,说:“马大嘴,你的戏编得不圆乎!樊家老大凭甚威逼他俩呀!”蛮太岁也懵懂道:“他们凭啥……”马有义脸色一时变得青紫,不理慧长,朝着蛮太岁喝道:“凭啥?凭他们是黑道,恶霸!去,把我的话对刘鑫说……”
蛮太岁走后,马有义对呆、傻、愣、憨地站在一边的程琛道:“走啊,我们快去迎接贺老总。”
程琛却还在一遍遍重复一句话:“我们犯错误了,我们犯错误了……”
马有义嘿嘿笑道:“兄弟呀,恕我直言,你不是搞政治的料。”
盛慧长跟着马有义和程琛走出街外,这时,听人说贺老总他们去了侯台镇。马有义长舒一口气,像突然发现慧长似的,摸摸他的朝天辫,道:“盛慧长同志,你是好样的。我一定介绍你当红演员。”慧长说:“马大嘴,你自家顾自家吧!我们码头国民小学有小天使演剧队,我报名参加了。”
盛慧长没有买马大嘴的账,可他却真是十分佩服这家伙了。他想革命就得像这马大嘴似的聪明才行。真是不怕不识货,单怕货比货!他感觉程琛叔叔就和这马大嘴差远了。马大嘴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屁滚尿流没有轱辘轱辘翻白眼儿没有结结巴巴说不浑全话儿,倒是程琛叔叔他有些找不着北了。璐璐小姨也不怎样。至于那蛮太岁,不过稀松软蛋一个。
小姨璐璐正领着几个青年妇女刷标语。慧长见她先指挥众人将一张张白纸一字儿贴在墙壁上,然后拎着一个蘸了墨汁的板刷将面盆那么大的黑字写上去。慧长见璐璐小姨刷得漫不经心,那字儿却一个个周周正正,又稳重,又帅气。街上人很多,都在指点着璐璐小姨写下的那些字儿喁喁私语。慧长朝着璐璐小姨竖竖大拇指,说:棒,棒,棒!璐璐小姨瞟他一眼,却是恶声恶气道:滚,滚,滚!
马有义和程琛站在前街等了足有一个时辰,还不见贺老总他们来,这时听侯台镇来碛口的人讲:老总先去看望了四季红草料店老板侯国华,后来又跨过湫水河,去了寨子坪、寨子山。老总一户户走访那些受过冲击的老财,又是陪情,又是解释的,好像那错事全是他本人犯下的。
马有义听了不由感叹:“这就是我们共产党的领导呀,真是了不起。我们一切革命者都要向贺老总学习。”程琛又说:“我们犯错误了,我们犯错误了,我们对不起上级领导。”马有义皱皱眉头,对程琛道:“犯了错就改嘛,改了还是好同志嘛。我早就跟你说过嘛,既要防左,也要防右。你们市政府回头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训,作个检查,求得群众和上级谅解嘛。”程琛低了头说:“我想引咎辞职。”
马有义和程琛边说话边往市政府走。
慧长听说李家这一回比盛家比程家比侯国华家整得更惨。李家山李家和贾家峪贾家都是出了汉奸的,全部家产被没收,全家人差不多是被扫地出门了。慧长听说李子俊爷爷又被抓起来了,因为蛮太岁带人去他家没收财产时,他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铁锹满院子追打蛮太岁,说要把“狗日的脑袋砍下来做尿盆使”。要不是李子发爷爷拦着挡着,蛮太岁怕是早见阎王爷去了。慧长听说李子发爷爷也被撤去了商会会长职务,一家人被赶出老宅后,住在早年李家为姑夫崔鸿志修起,姑夫和姑姑没去住的那一小院窑房里。慧长听说姑夫崔鸿志和马有义因为李家的事又吵得昏天黑地,最后马有义答应将天成居留给了李家。现在李子发爷爷是一心一意做他天成居的大掌柜了。
慧长看见璐璐小姨手里写着字儿,眼里却在掉着泪花花。慧长凑上前去道:“我老姑夫哩?让你气跑了吧!“
程璐抬头看看慧长,好像并未生气。她伸手摸摸慧长的后脑勺,说:“你说得对,是我气的。慧长啊,你说小姨这是怎了?怎总做这号错事。”
慧长看着小姨璐璐不吭气。他还从未见过小姨璐璐用这种语气同自家说话。他有点害怕了。
67
贺老总来碛口视察后不久,上级正式传达了中共中央北方局高干会议精神。严正指出:动员群众响应“四大号召”,必须真正做到“自觉自愿”。那种打着“动员”的旗号,逼迫老财们搞捐献,甚至组织人进宅翻箱倒柜、掘地掀墙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会议指出,某些地方有黑道人物、地痞流氓打着“四大号召”的旗号入室抢劫,连新媳妇的嫁妆首饰也不放过,弄到了逼死人命的地步,甚至结伙拉帮胁逼政府办事人员作其帮凶,对这类坏人必须从快从严从重惩处。党内头脑发热犯了错误的同志要向受害者赔情道歉,退赔一切非法掠夺,认真总结经验教训。要以知错必改的实际行动宣传我们党一贯坚持的统一战线政策,做好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动员那些在此期间外逃的工商业者和地主返回根据地,与我们党和衷共济,夺取抗战的最后胜利……
这一天,三地委组织部长蔡碧涛专程来碛口“看望”程璐。
“犯错误了?”蔡碧涛凝视着程璐,问。
程璐举头看看蔡碧涛,随即低了头。她没有吭声。她知道,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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