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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魔借犊-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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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话早被放在心上,她嘴上逞能,实际上早就靠上了张良。
“你以为愿意跟他上床就算还了情了?你知不知道小张为这件事烦了多久,你说你从别人肚子里接过来的小鬼胎到底算哪个的?那注定生出来就要送去当实验材料的小鬼究竟是算哪家的?这些问题你全都没考虑过是不是?没事儿么,反正有小张替你烦,你觉得你这情他领得心甘情愿吗?你挖个坑把自己坑进去,还逼着别人跳进去陪你,这是在糟蹋谁?”
魏淑子不自觉摸上肚子,肚子上有道开腹手术留下的伤疤,已经褪得很浅了,只剩浅白色的淡淡痕迹,像是愈合良好的陈年旧伤。
月秀掐住魏淑子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继续骂:“什么事我都瞧在眼里,不多话是因为人家小张疼你,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我这外人插什么嘴,没他疼着护着,你还当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宝吗?但这回我可咽不下去这口气,你实在是太过分,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你说你这算对他有什么感情?除了耍嘴皮子闹小脾气,你为他做过什么事?啊?你在做任何决定前,有顾及过小张的心情吗?你想想他对你怎么样,再想想你对他是什么样,你怎么就那么毒?骗一次不够,还要再骗第二次,这次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魏淑子知道月秀误会了,也不能怪别人误会,自己是有前科的人,但有前科也不代表什么都能往她头上栽:“辟兵营在冰湖外打埋伏的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月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说的话能信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魏淑子拆开负重带,把潜水包放落地,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月秀:“这是良哥兄弟写给他的信,我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你不信我,总该信叶老板他们的笔迹。”
听了这话,月秀眼里透出几分惊疑,她接过信,吐出蛛丝把魏淑子捆起来,匆匆走出去。隔了没多久,月秀又回来了,解开蛛丝,吐口唾沫在掌心,抹在魏淑子红肿的脸颊上,缓和了语气说:“我还没完全信你,但小张愿意相信,我带你去见他,希望这几张巴掌是我打错了。”
魏淑子摇头说:“你没打错,打得好骂得对,我就该打,你打我一顿,我反倒舒服了,我就是欠揍。”
月秀毕竟是一把岁数的人,打小孩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现在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自己吃过误会的亏,当然指望小辈能心无隔阂好好相处。月秀把魏淑子带去上层一座宫殿。这宫殿位于中心主宫西南侧,格局和其他宫殿差不多,殿堂较小,是供奉诃梨帝母的欢喜城,殿内立起的全是女身塑像。刚踏进殿门,魏淑子就感到寒气扑面,冰冷潮湿的空气黏裹在身上,像进入冰窖一样。
神台下结起复杂的法阵,一头黑毛怪被蛛丝编织的粗绳子捆锁在阵法中央。这黑毛怪的形貌就是异变后的张良,体形却大了一圈,目测有五米多高,坐在地上像个小山包。背上还长出一对肉翅,翅膀也被蛛丝裹了起来。
魏淑子没留意这种变化,只知道张良就在眼前,终于又见到他了,他没事,好端端地就坐在那里。没等月秀说话,魏淑子就掀起结阵的绳子钻进去,笔直跑到张良面前,想也不想就从他盘曲的腿上爬上去,踩在大腿根上站起来,趴在被蛛丝捆结的胸腹上。张良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泣似的嘶鸣。
魏淑子在蛛丝上趴着,侧脸贴紧,心跳声急促有力地冲击鼓膜,不知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张良的心跳。趴了会儿,又抬起头,对上张良血红的眼睛。这双眼一点也没变,眼底仍然带着热力,充满深沉的感情,极具穿透性,是只有在看她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魏淑子想抱张良,可他身体太庞大,张开手臂也抱不过来,又想搂张良的脖子,无奈个头太矮,踮起脚也够不到。张良被蛛丝裹住上半身,两条手臂勒在身后,只能朝前倾身,低头配合魏淑子的高度。魏淑子跳起来环抱住张良的脖子,两手抓住后颈部位的黑毛,像树袋熊一样攀在张良身上,嚎啕大哭起来,连嚎带抽,哭得像个刚找到母亲的小孩,这一年多压下的恐慌全都在哭声中释放出来。
张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气似的喘息,伸出舌头轻舔魏淑子的脸,往后躺在地砖上。魏淑子像蜥蜴一样在他身上爬。张良把头仰高,露出下颌和颈下的那片空隙。魏淑子把脑袋和半截身体挤进颈窝里,拨开黑毛,脸颊贴上去来回磨蹭。
张良微偏过头,嘴吻轻轻靠在魏淑子身侧,伸出长舌头,把她身上的血肉碎末舔干净,长长出了口气。魏淑子什么也不想,脑袋彻底罢工,只是使劲地哭,哭了很长时间,哭一会儿抽一会儿,最后揪着张良颈上的黑毛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定,连梦也没作。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张良,发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才总算放下心来。哭过了,把情绪发了出来,恢复了思考能力,这才注意到张良是被捆着封锁在法阵中心。
魏淑子抓住坚韧的蛛丝扯了扯,担忧地问:“良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绑着你?”
张良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沙沙声,像喉咙里有个洞在漏气。月秀的声音从法阵外传进来:“他声带受损,还没恢复,发不出声音来。”
魏淑子记得那天射杀张良的第一根钢钎是穿喉而过,把颈椎骨也给刺断了。她伸手去够张良的咽喉,轻轻抚摸,仰起头,望着张良的眼说:“良哥,那天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出卖你,没和任何人窜通好,我没骗你,根本没想过要骗你,这件事你一定要信我!”
张良从下往上轻舔魏淑子的下巴,舌面刷过腮帮子,又低下头,用鼻头轻碰魏淑子的鼻尖,来回摩擦两下,这是亲昵的表现,是在告诉魏淑子——他信。魏淑子心里高兴,双手捧住张良的吻部,在鼻头上猛亲,只要张良信就好,其他人信不信,她一点也不在乎。
魏淑子就像找到母兽的小崽子,粘在张良身上死活不肯下来,对张良的外貌变化完全不在意,只要能维持清醒的意识,是人形还是怪物形对魏淑子来说都没差别,只要知道“他”是“他”就行了。
但是张良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被束缚在法阵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张良说不了话,魏淑子就在找月秀打探。
要说张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得从魏淑子的脑缺损说起。缺损的地方是通天窍部位,通天窍是闭锁魂识的一处关卡,人死后,身体关窍通开,三魂七魄就从窍孔里散出去,赶尸人用朱砂封尸体,总是先从头部关窍封起,只有头魂里存有灵识和生前记忆。
如果人在活着时通天窍就打开,头魂里的魂气灵识就会源源不绝流泻出来,魏淑子魂气流失过多,就算借了张良的阴寿,也只能保住一口残气,始终没法清醒过来。楼天然采取的方案就是利用芯片植入魂气。
说白了,支撑魏淑子的精神能源并不是芯片本身,而是月秀的魂气。但月秀和魏淑子八字不合,魂气相冲,不能循环再生,魂气消耗完了就得替换新的芯片。张良知道这件事,才想到要通过转移元神来输送魂气,元神本就是灵魂凝聚大量魂气神识而形成的可分离生命源,只要元神托进魏淑子体内,就能源源不断滋生魂气。
张良和魏淑子互借阴寿多年,八字同命,绝不会出现魂气相冲的现象。
转移元神的方法有很多种,对张良最有利的就是活体借犊,这方法只是把人体当作一个保存元神的壳子,不施加任何束缚,就算毁了犊,元神也不会受影响,这是种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夺体法,对被借犊的人来说危险性极大。张良处处替魏淑子打算,当然是不会用这种缺德丧心的歪法子。
☆、第四十五章
另一种是封犊法,把元神强行束缚在犊内,一旦犊被毁,元神也会受到巨大损害,甚至有消散的危险。阴司就是通过这种封犊法把鬼差的元神封在塑像里,避免他们借公职的便利兴风作乱。
但是用在魏淑子身上的封犊又和一般封犊有所不同,血肉躯体很难直接承受元神入体,只能通过解裂元神来提高成功率。
实际上这种封犊法最早就起源于活体封犊,被传为尾魃化身的黑鼠,以及飞毛猖化成的蝙蝠,都是用这种活体封犊法才被镇压住。
它们的元神太过庞大,没有什么东西能容纳得下,只能设法割裂元神,分散封在黑鼠和蝙蝠体内。
张良从这上面得到启发,向月秀咨询活体封犊的可行性,因为鼠群和蝙蝠群都没有发生异变,仍是保持原有形态,蝙蝠甚至还留有意识,可见这方法对被被托体的对象伤害不大。
在张良的要求下,月秀和石田英司协作,把封存在石碑里的元神割裂成阳神和阴神两部分。阳神能生成精元,是生命之本,阴神能调节身体机能,吸收精元提炼成形。阴神灭了还能再恢复,阳神灭了,阴神也会跟着消散,那就散成了天精地气。
为保险起见,月秀和石田都建议张良只把阴神放在魏淑子体内,但是阴神畏光,见不得太阳,张良没同意,因为魏淑子曾说过她喜欢晒太阳,最后只能把阳神引出来,封进魏淑子身体里,阴神原封不动。
这一来有个好处,也就是同命碑仍然有效,可以继续让两人互借阴寿,这对人魔化的张良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却是魏淑子的保命符。但这种封犊法对张良而言很危险,相当于是把命拴在魏淑子身上,只要魏淑子受到重创或身体被摧毁,张良的元神也会受到相应的损伤,甚至有可能魂飞魄散。
这些事魏淑子全不知情,她在地底生活的那段日子里,脑袋已经不大做主,常常一睡就是二三天,在和张良合体后,大约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足足昏了五天。
封犊也正是在这五天内完成。虽然元神成功转移到魏淑子体内,但封犊法究竟对脑缺损有没有作用,谁也不敢打包票。
当时张良很矛盾,想留下魏淑子,又怕封犊不起效果,看着魏淑子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心也越来越凉,不敢冒险留人,也就按照预先说好的,把魏淑子送了出去,谁知楼天然背信弃义,早在冰湖外打下埋伏。
张良被月秀救回地下后一直没动静,伤口不愈合,呼吸心跳也始终没恢复过来。正巧在那段时间,海湾附近出现了一头黑毛巨兽,身长足有十米高,背插双翅,沿海飞行捕食,怪的是,这黑毛飞兽的形貌特征和张良异变成的蝙蝠怪几乎一模一样,它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皮毛气味,把深山里的蝙蝠全都吸引了过来。
月秀苦思冥想,怀疑那只黑毛飞兽是从元神里分离出来的精魄。早前在封犊时出了些小状况,阳神脱出石碑的刹那间,石碑里散出大量黑烟,这些黑烟在空中结成巨大云团,飘出法阵后散成蝙蝠朝各方飞离。
月秀把那团黑云当成是脱碑时的魂气离散现象,如今回头再想,黑云的形状倒是有些古怪,云团凸起部分像是头部四肢,只是不明显,当时也没在意。精魄是有别于血肉身躯的另一具身体,可虚可实,虚形时没有攻击性,只有凝聚成实体才具备破坏力。
人和普通生物没有精魄,精魄是在元神形成后才能从躯壳内部提炼出来,一旦拥有精魄,血肉之躯也就可有可无。
张良的身体千疮百孔,又受到强力电击,损毁严重,魂气几乎流失殆尽。元神自然会依循本能放弃残破的血肉躯体,选择完好无损的精魄来充当新身体。
本来对他们这些非人类来说,保持人形也不是十分必要,但那具黑毛飞兽的体型太庞大,以张良目前的精神意识,根本驾驭不了那种庞然大物,最后很可能丧失理智,蜕变成第二个飞毛猖。
月秀和石田两人花了不少心思才让精魄归附张良的肉身,虽然身体得到修复,但过量魂气不可避免地引发异变,张良的意识忽醒忽灭,情况很不稳定,不清醒时会发狂破坏身边所有东西,未免伤到月秀他们,张良才主动要求把他给控制起来。
这欢喜城宫殿是整座妙光山寒气最重的地方,殿内供养的诃梨帝母是鬼子母在佛教中的美化形象,鬼魅的阴煞气和疫魔的阳煞相克,月秀把张良困在这里,就是想借这里的纯阴性灵场来抑制飞毛猖罡烈的魂气。
自从魏淑子来了以后,张良的情绪就平稳下来,再也没有失控过。月秀觉得魏淑子是张良的保险栓,既然保险栓来了,也没必要绑手绑脚,就替张良松绑,让他们能在法阵限定范围内自由活动。法阵里除了张良和魏淑子,就只有主神位上那尊诃梨帝母的高大石塑像。
实在没玩的,张良就把魏淑子托高放在塑像的某一部位,让她把石像当作攀山道具。魏淑子的目标是诃梨帝母手上那朵莲花。从腰部顺着衣服褶皱往上攀爬。石像打磨光滑,衣服纹理也是滑溜溜的,魏淑子经常爬一半就脱手摔下来,摔下来也没关系,总有张良厚实的掌心接住她。魏淑子不停爬不停摔,等爬到莲花上,又把目标往上定,非要爬到顶冠里去。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大部分都是在做重复的事,魏淑子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只要能确实触碰到张良的身体,哪怕只是相互摩擦鼻尖也让她觉得乐趣无穷。宫殿阴冷,常年晒不到太阳,可再怎么冷,也冷不进张良的怀里,在他身边每时每刻都很温暖,这种从内心深处源源不绝涌上来的暖流哪是太阳光可比?
在这只能来回走几步路的小空间里,魏淑子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由舒心,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最简单的幸福,这就足够了。
!!!
这天不知怎么的,欢喜城宫殿里气温骤降,像进入寒冬腊月,呼吸时能吐出白气团来,地面也泛起寒气。魏淑子冷得牙齿打颤,钻进皮毛里取暖,一整天什么也没干,就窝在张良怀里消磨时间。魏淑子在寒冷环境下特别想睡觉,呵欠连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得特别沉实。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处一间昏暗的小房子里,张良不在身边,无法遏止的恐惧感像涨潮般涌上来,魏淑子喊了声“良哥”,跳下床就往外跑。木门“吱嘎”打开,张良捧着罐子往里走,魏淑子一头冲撞过去。
张良把罐子随手一丢,张臂接住冲过来的小型炮弹。魏淑子扑进张良怀里埋胸,用力抱住张良的腰,勒得紧紧的,生怕他消失了一样,趴在胸口呜呜哭起来:“你怎么不在了?醒了以后都没看到你,你别走啊!”
看到被条形装饰分割的壁顶,魏淑子浑身血液瞬间就凉了下来,她怕极了,害怕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张良,而是别人的脸,害怕前面经历过的欢乐只是一场美梦,梦醒后,又要面对一段不知是真还是假的全新人生。
魏淑子甚至害怕连“良哥”这个存在也是脑中虚构出来的假象,只有见到张良,确实地触摸到他,才能确认自己是活在现实里。
张良抱住魏淑子,拍着她的背哄道:“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别哭。”
听到张良沙哑柔和的声音,魏淑子哭得更凶,改搂张良的脖子,总觉得臂弯里松松的,好像少了些充实感。张良给哭得心慌意乱,用脚把门给勾带上,抱起魏淑子往里走,走到床边放下,用手指擦她脸上的泪,刮她鼻子说:“你怎么成了个哭包?”
魏淑子开始低低抽泣,声音是小了,泪珠子还是不停流下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眼睛,哽咽着说:“你没来,我一直在等你,你说你给我靠的,我当真了,真靠了上去,结果你没来。”
张良握住魏淑子的手,亲她肿起的眼泡,再亲脸颊上的泪痕,捏着她的耳朵说:“是我没用,让你吃苦头了。”
魏淑子捂着张良的嘴摇头,抽得太厉害,连话也说不上来。张良把魏淑子横放在腿上,抱住她拍背,嘴唇在发顶贴住,喘出来的热气透过发丝烫上头皮。魏淑子渐渐止住哭,盯着张良的领口以及领口里若隐若现的纹身。张良穿上衣服了,衬衫有些皱,是很熟悉的那件黑衬衫,被洗得发白,颈窝里有肥皂的气味。
魏淑子再往下看,发现自己也换了身干净衣服,是潜水包里的便装,身体干爽,头发顺滑,有股和张良颈窝里一样的肥皂味。魏淑子摸摸张良的衬衫,又摸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抬起头看张良的脸,伸手从鼻子摸到嘴,这才猛然意识到他已经恢复人形。
魏淑子呆呆问:“你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张良捏她的脸:“你才看出来?”
魏淑子听这沙哑的声音,心头又是一跳,眼神移到脖子上,咽喉部位还能看出圆形伤疤,疤痕很淡,呈浅白色。魏淑子伸手摸那处伤疤:“你能说话了?”
张良点头,眼神发直地盯住魏淑子。
魏淑子又问:“是你帮我洗的澡?”
张良亲她脸颊,把挂在腮边的一颗泪珠子给吸掉,舔着下唇说:“一起洗的,你在水里醒了会儿,嘟哝几句话又睡了。”
魏淑子上下打量张良,手伸进衬衫里,在他胸口来回摸:“没毛了,这么滑滑的,真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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