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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魔借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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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收起扁担,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满布褶皱的怪异面孔,这张面孔很奇特,眼目内凹,鼻梁凸出,瘪嘴长下巴,特征尤为明显,用一个通俗的形象来比喻,这张脸就像是外国童话里的老巫婆。

老汉抬头见了张良,马上诞起笑脸,恭恭敬敬地说:“良哥,是你啊,怎么?又有生意啦?”

这两人认识。

张良一把揪住老汉的衣领抬高,冷冷地说:“老怪,上次我怎么说的?要玩儿可以,砸砸泥巴也就算了,闹出人命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你准备好了没?”

张良曾受黄半仙委托,为三峡游轮频繁的触礁事件来调查过,当年的事件就是由这老怪带头搞的鬼,张良把他揍得七佛出窍,从此,老怪对张良畏若鬼神。

眼见张良提起拳头,老汉连忙嚷嚷:“慢着慢着,良哥,你说啥?啥人命案?”

魏淑子走过去说:“游轮触礁,吊灯把人给砸死了,你知道不?”

老怪忽然扭过头,颈骨发出咔哒一声,张大嘴,露出两排尖牙,他伸出血红的舌头舔嘴唇,从喉咙里发出带气的嘶哑声音:“小姑娘,你看你的头,像个大西瓜,敲……”

话没说完,就被沾血的长钉指住了额心。魏淑子的声音比他更阴冷:“游轮触礁是你干的?人是你弄死的?你什么玩意儿?”

老怪嘿嘿奸笑:“镇魂钉对老头子没用。”他伸出两指夹住钉子挪开,看向张良,“良哥,这你小相好?”

张良把老怪提到面前:“我家扫地丫头,别东拉西扯,回答她的话,游轮触礁是不是你闹的?”

这话说得很轻柔,但在说话时,张良又露出那种恐怖怪诞的表情,眼瞳里像是蒙了层血光,忽闪忽闪的,他咧嘴而笑,在那一瞬间,嘴角似乎裂到了耳前。

魏淑子的心猛然往上一提,再定睛看过去,张良的脸端端正正,正常得很,可能是因为脸部阴影斑驳,导致视觉上出现偏差。

老怪的额上渗出汗水,和张良对视了片刻,战战兢兢地说:“触礁不关我事,真的良哥,打从上次被你教训过,我可真是改邪归正了,安心替人拖车,再不做那吃饱撑的无聊事儿。”

张良问:“那会是谁?”

老怪回答:“真不晓得,我多久没去江边了,要不这样,我拖你进三里铺,你自个儿去问老板娘,附近大小事儿没她不清楚的。”

张良放开老怪,拉着魏淑子就登上黄包车,往座上一坐。

老怪为难了:“良哥,你去是没问题,可这丫头……不是熟客啊,老板娘不爱招待生人。”

张良一跺脚:“我带来的,一回生二回熟,那婆娘要是有意见,找我张良,跟你没关系。”

老怪不敢违逆,只得照办,他把一根两头拴了竹箩的长扁担横担在车棚顶部,竹箩里亮出泛青的灯光。

老怪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在魏淑子身上停留了会儿,吆喝道:“坐稳,走咯!”拉着小车往暗巷里跑去。巷内光线昏暗,竹箩里的灯光几乎起不到照明效果,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老怪腿脚飞快,车轮呼啦啦直飙,但是很奇怪,车子明明是轱辘碾地的往前行驶,魏淑子却有种悬在空中左右摇晃的感觉。

张良笑问:“坐不惯人力车?”

魏淑子用手扶住座椅,说:“还好,我们这是要去三里铺?记得去三里铺不是这个路线。”

张良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听过没?”

魏淑子看向前面拉车的佝偻背影,问张良:“他到底是什么?好像挺怕你的,又是你包养过的还魂鬼?”

张良白她一眼:“我说你是个丫头,别整天包养包养的挂在嘴上,这儿只有你我两只夜游神,安心吧你,呆会儿到三里铺,听我的,多带耳朵少动嘴,交给你良哥就成。”

“你早知道吊灯案的凶嫌,怎么不早说?”

“不知道,没谱,是周坤叫我排除可能犯案的对象,以便于缩小锁定范围。”

“她要排查谁?”

“三里铺的调皮捣蛋鬼。”

“你前面才讲过鬼城无鬼。”

张良懒洋洋地揶揄:“喂,我骂你是死小鬼,你是吗?是鬼吗?”

魏淑子问:“那你说的是什么?总不会是正常人。”

张良依旧是笑:“噢,不是人就不正常了?”

魏淑子正色道:“对你来说,什么不正常的都正常,我只要知道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将面对的是一群什么东西,知己知彼有备无患。”

张良笑着说:“告诉你了,你不会放人小刀子?”他往魏淑子的后腰轻拍,就拍在腰囊上。

魏淑子掸开他的手:“我又不是你,对谁都能间歇性狂躁症爆发。”

张良瞪她一眼,说:“三里铺属阴司系统,内部居民都是曾在各大庙宇当过差的水怪,见过没?”

魏淑子摇头。

张良又问:“那你信不?”

魏淑子点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拉车老怪的身上蒙着一层泛绿的幽光,看他没怎么动,好像只是站着,但颠簸感和迎面扑来的劲风说明车子正在以超常的速度前进,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老怪的长相酷似三江疟鬼谱里的黄怪,据传黄怪是鲧时期大闹三江的水怪之一,后被吸收进阴司当勾魂使,黄怪在民间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号——担儿鬼,专门给将死的人开头散怨气,把人的头魂挑在扁担上带下阴路。

小车疾驰到长街牌坊前停下,张良领魏淑子下车往里走。牌坊后有条横断长河,河面上架起一座石拱桥,正是远近闻名的奈何桥。

☆、咒杀十

老怪把两个竹箩拆下来递给张良和魏淑子,竹箩里各立着一支白色冥烛,与普通蜡烛不同,这冥烛的烛火呈冷冷的青绿色,没有一丝暖光。

过了奈何桥便是三里铺长街,这条街始建于唐代,后经过多次翻修,为了保留古道特色,整条街没有加装任何现代设施,黑瓦灰墙,碎石铺路,屋檐下悬挂纸糊的灯笼,每个灯笼都散发出冷冷的晕光,使得长街像被笼罩在薄雾中,街景依稀朦胧,给人一种闯进不同时空的异样感受。

张良与魏淑子提着竹箩当照明工具,沿街道行走,迎面来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过来,然后纷纷退到黑暗里,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形貌。两边店铺挨次关门关窗,灯笼陆续熄灭。转眼前,整条街陷入一片黑暗,只剩张良和魏淑子两条身影。

魏淑子对张良说:“你上次来是不是干了什么讨嫌的事?怎么人看了你就迫不及待要关门?”

张良哼笑:“不是我讨嫌,是你身上的味儿讨嫌,人大老远就嗅到了。”

魏淑子抬起胳膊闻了闻:“什么味儿?汗味、臭味,还是腥味?”

说这话时,他们正好走到一户店铺门口,门头匾额上写着“下水湾客栈”,这家店没关门,站在店口,能闻到浓郁的檀香味,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不是汗味也不是臭味,是生客潮湿的霉味。”

这声音娇滴滴的,语调忽高忽低,酥进了骨子里。

女人走出来,站在灯笼下,清冷的灯光把她映照得如蒙白霜。这是一个体态婀娜的美女,她穿一身黑底牡丹花的半袖旗袍,齐肩黑发烫卷,细发箍把刘海箍住,露出饱满的额头,这种发式穿着在三十年代很流行。这女人皮肤雪白,像是敷了一层厚粉,两颊打着桃色腮红,眉眼用青灰色勾画出明显的轮廓,嘴唇涂得艳红。

这种美很不真实,像是从画布上走下来的人物,衬着青色的灯光,让人感到阴森恐怖。该女名叫小梅,是阴司在阳间的代职,又称走无常,走无常有三妇六婆的职位,小梅监管三里铺,正是三妇当中的屯建司,专事供养没进编制或退役下来的散怪,有部分调借人员的职权。

张良照常打招呼:“出来得好,正要找你。”然后歪头对魏淑子说,“她就是老板娘。”

小梅拧了拧眉头,软软往门栏上一靠,挥着手绢说:“铺里不喜欢生人的气味,我说阿良,你是熟客,怎么明知故犯?”

张良不客气地回她:“也不算太熟,就来过那么几回,不欢迎咱,你大可关门,去啊。”他把手往门口一摆。

小梅摇晃着脑袋微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这小客店破旧得很,可经不住你踹门拆墙,再说了,生人我不喜欢,可你阿良身上的那股味儿,我可是惦惦不忘,怎么?上次来叫人家阿梅,这次身边多出个妹妹,就改口称老板娘了?不中听,我可不爱。”

她挑眉勾眼,尽显媚态。魏淑子看出来了,又一个饭店老板娘对张良有意思,张良以后可以改名叫老板娘杀手。但是张良本人不吃这一套,对女人的矫揉造作感到厌烦,而且他从来不掩饰情绪,当场就拉长了脸,彻底冷言冷语:“别浪费我的时间,有话问你。”

小梅领教过张良的臭脾气,咕哝了句“不解风情”,转身挥手:“先进来坐吧,今晚没什么客人,看到你过来,剩下的两三个也全都跑光了。”

三人进店,店外古色古香,店内却装潢成西式酒吧格局,内外两重天。张良和魏淑子放下竹箩,就在吧台前坐了,小梅倒了两杯鲜红的液体推给他们,由于店内香薰浓重,闻不出味道,不知是酒还是饮料。

魏淑子晃动玻璃杯,杯中液体的颜色和粘稠度让她联想到血,越看越像。

小梅眯着眼睛问:“怎么?不赏脸?这可是我店里的招牌。”

魏淑子抄起杯子一饮而尽,滋味醇厚,香气浓郁,是某种甜酒,带着少许酸味,酒液较为粘稠,一丝丝地裹着牙齿。

小梅托着下巴问:“怎样?能喝出是什么来么?”

魏淑子把杯子放回吧台上,砸了咂嘴:“像是樱桃酒,里面还加了别的配料。”

小梅呵呵一笑:“我这招牌不仅能解渴,还抵饱,一杯相当于一碗稠粥的量。”

经她这么一说,魏淑子倒真有感觉,她没吃晚饭,肚里空空如也,一杯酒下肚,那前心贴后背的饥饿感在不知不觉中被消去了大半,胃里暖烘烘的,甚是舒服。

张良一口气喝了三杯,抹抹嘴,开门见山地问小梅:“游轮触礁谁干的?老怪说不是他,是谁?”

小梅问:“你就笃定我知道?”

张良断言:“你知道,这丰都境内,谁进来,谁出去,没人比你更清楚。”

小梅撇嘴冷笑,往椅子上一靠:“好,就算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吗?”

张良狠狠地瞪她:“如果只是场恶作剧,我懒得烦,游轮上出了人命案,我上次来就说过,玩归玩,别起害人心,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小梅先是一愣,紧接着皱起眉头:“你威胁我?阿良,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各走各路,这是老规矩,我愿意帮你是看得上你,不帮也是本分,你威胁不了我,不如先学着放低姿态,把我哄开心了,什么都顺着你。”

张良拍桌起身,对魏淑子说:“走。”

魏淑子坐着不动,对张良说:“你先走,你没问完的问题我来问。”

张良好面子,魏淑子说这话就是当着外人的面撕他脸。张良登时红了眼,一把掐住魏淑子的手臂,把她强行拉站起来,恶狠狠地吼:“叫你走你就走!”

拖了就往门外大跨步。

这人前边才打包票,说一切交给他,还没几分钟就耐不住性子了,能交给他吗?魏淑子不想因为张良的阴晴不定把线索给丢了,可又拼不过他的蛮力,被带着朝外踉跄小跑。

张良走到门口扭回头,冲着小梅阴沉一笑,轻声说:“规矩算个屁呀。”

小梅瞬间没了笑容,刷的立起身,把手一招:“别走,回来。”

张良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这时顿下脚步,用眼白瞅向里面。

小梅拍着心口发嗲:“哎哟,我说良哥你真是脸短,连个小玩笑也开不起,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回来回来,都是我嘴坏,谁要你哄呀,只要你良哥往我面前一站,我还不全顺着你了?”

张良大手一挥:“少来这套,不用拍我马屁,把捣鬼的交出来就没你的事儿!”

小梅连声说:“好好好,我去帮忙问问看,是老古家的还是老牛家的,可没人跟我提命案,你们先坐。”

小梅走出大门,张良拉着魏淑子坐回原处。魏淑子用力拔出手,手腕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她握紧手腕瞪向张良。

张良不跳脚了,歪过头,支起下巴与魏淑子对视:“看什么看?有什么牢骚,趁现在没人,让你发。”

魏淑子狠狠地说:“你这人怎么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翻脸比翻书还快!平常也就算了,你还能分清大小事啊?”

张良说:“有些人,吃硬不吃软,那婆娘是典型,你不给她施加点危机意识,她就东拉西扯跟你死磨。”

魏淑子忍不住了:“什么?你这还是战略性作法?我看不像,你刚才根本是头壳烧坏了吧?大脑神经短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的设定有所谓的“阴司系统”,是生与死的一个中转站,和西游记里那种完全实体化的地府天庭不同,对阴司的描写会通过人间代职的走无常透露一些,阴司不能直接插手“人”事,大精神就是:鬼管阴间鬼,人管阳间人,如果出现破坏阴阳平衡的事,比如鬼跑阳间作怪,那就要通过代职的人来收治。反过来也一样。笼统来说就是“表里山河”白伏诡话的镯子是参照古代工艺糅合想象力编造出来的,大约是……买不到omg,如果以后哪位珠宝设计师不留神看到那段描述,灵光一闪做了出来,那就太棒了这个杀手不太冷很对大叔萝莉控的胃口,但结局太悲伤了

☆、咒杀十一

“你不给我长脸,在外人面前削我面子,我还不能发火了?”张良在魏淑子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把她拍得往前一冲,险些栽倒。

魏淑子扶着吧台,斜眼瞟张良:“什么外人内人,我好像跟你没熟到那份上,干嘛要顾你面子?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案子重要?”

张良高挑左眉,拔高声音问:“你说呢?”

毫无疑问,张良觉得面子比天大。

魏淑子想呸他一脸口水。张良沉下脸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今晚解决不了,明天换船走人。”

魏淑子问:“是你的意思?”

张良说:“炮筒、小周都是这个意思,怎么?你还想把闲事管到底?”

魏淑子说:“既然插手了,不管到底多没劲儿。”

张良冷笑:“没人性,你根本不关心别人死活。”

魏淑子回:“你没资格讲我。”

张良说:“是啊,你我半斤对八两,大哥别说二哥,那我问你,是案子重要,还是苗晴的命重要?找不到黄半仙,她拖不久了。”

魏淑子想了想,很干脆地说:“行,今晚搞定,明天走人。”

张良说:“搞不定也要走。”

这时,小梅领着一大二小三个怪人走进来,三人的装扮和老怪相似,白马褂、灰布裤,全身皮肤发青,上身和手臂细长,下肢短小,走路时膝盖弯曲,身体上下颠动,这么一看,就好像双腿是弹簧,而上半身是安在弹簧上的座子。

再看五官长相,头大身小,比例失衡,面部扁平,眼睛暴突,鼻子小如米豆,几乎看不出鼻梁的高度,嘴巴宽而平,嘴上部朝外凸出,三人的相貌没有明显区别,乍看下,就像三只人形的大青蛙,身上还散发出水生动物特有的泥腥味。

小梅简单做了介绍,大个头的就是老古,另外两个是他家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叫古奇,女孩叫古丽。

张良上次来调查游轮触礁事件时,老古也是参与者之一,张良没对他动粗,只打了带头的老怪,但那一顿血沫横飞的胖揍给老古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被痛揍的老怪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不能动。

老古往张良面前一站就开始发抖,但他不能在孩子面前丢分,仍然挺直脊梁骨说:“这次全是我老古一人的主意,小孩子不懂事,帐往我一人头上算就行。”

魏淑子心想,既然这么有担待,何必把小孩拖着一起来?其实是小梅建议把孩子带着,为什么?因为张良喜欢小孩,有小孩在场,他多半会心软。

张良果然没像上次那样先喂拳头,他对两孩子笑了笑,轻拍老古的肩膀,和和气气地说:“老古啊,我说你是何苦呢?一把年纪了,还像没玩儿够似的,那种拉船扔泥巴讨豆子吃的小游戏,你怎么老是玩儿不厌啊?才过没几年,你就把我说的话给忘啦?”

老古缩头缩脑地说:“我哪敢忘,良哥,你那天说的话,我字字句句都记在心上,不瞒你说,这次我拉游轮,也就是为了见个人。”

张良问:“谁?”

老古挠挠脸说:“佐藤白雀。”

张良和魏淑子都诧异了,张良笑:“不得了,那女人的名气都传到三里铺来了,别跟我说你是去要签名。”

老古说:“真不是,就是想去说声谢,良哥,在你来调查触礁案之前,也就是三年前,我跟老古他们去船上混饭吃,不小心错过了离船时间,差点被带出丰都水域,多亏佐藤白雀帮忙,把我从石宝寨送回家,不然,我这条老命就交代在船上了。”

“就为这事,我一直想亲自找她道个谢,但良哥你也知道,近来游轮改了行程和路线,我瞅着机会难得,就让两娃把船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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