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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一刻工夫，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了酒馆，在姜毅面前坐下。姜毅一看，并不认识此人。

　　　　中年男子笑了：“姜特使，你不认识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吴大斤将军派来的人。”

　　　　“果然是他。晋儿现在他的手中。”

　　　　“吴将军不在京城，这次来京，我们是奉了将军的命令。你放心，小公子一点事都没有，我们像爱惜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着他。”

　　　　“吴大斤是怎么知道晋儿在我府里的？”

　　　　“这个太容易了。实不相瞒，吴将军一直在暗中查访小公子的下落。姜特使从京羁营接出小公子不久，我们就知道了。”

　　　　“那么，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动手？”

　　　　“吴将军曾经想过，就这样也挺好，让小公子生活在他娘亲身边，直到长大成人。可是，最近吴将军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因为吴将军即将移驻云南。”

　　　　“移驻云南？”

　　　　“姜特使可能有所不知，吴大斤将军现在已经划归到平西王吴三桂将军麾下，任副将军之职。马上就要离开徐阳，随平西王长期驻守云南。吴将军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被清廷当做人质。”

　　　　“哦！”姜毅明白了，随着自己将晋儿从京羁营救出，吴大斤便已明白了清廷曾经有过的人质阴谋，所以，他才想把晋儿弄到身边。

　　　　“可是，晋儿在我棠国使馆是很安全的。我乃棠国特使，清廷不会轻易触犯我的。你们抢走晋儿，晋儿的娘亲卉娘会急死的。”

　　　　“我们之所以留下那封信，就是想和姜特使当面讲清。还请姜特使劝劝夫人，与其让晋儿生活在清廷的眼皮子底下，倒不如远走高飞的好。”

　　　　“可是，吴大斤忽略了一个问题。”姜毅将茶盏往桌面上一顿，“我是棠国特使，不会久居京城的，不定什么时候，我会返回棠国。我将晋儿带到棠国，不是更安全吗？”

　　　　“吴将军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吴将军说，如果姜特使真的有返回棠国那一天，可以在途径云南时去见他，到时候，让小公子自己来做选择，如果他愿意跟在娘亲身边，就与你们同去棠国。如果他愿意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就留在吴将军身边。”中年男子似乎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说道。

　　　　姜毅知道，这次吴大斤进京抢子，定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看来，自己要想从眼前这人手中要回晋儿，是不可能了。可是，自己用江口沉银那么大的秘密换回晋儿，就这样让吴大斤捡了便宜？

　　　　中年男子好像看出了姜毅的心思，道：“吴将军让我转告你，他感谢你为营救晋儿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他会报答你的。吴将军还说，小公子是回到了自己父亲身边，对晋儿的成长是有好处的。将来特使大人和卉娘夫人会有自己的孩子，当然，吴将军毫不怀疑你们会一如既往的对小公子好。但他更担心的，是怕小公子将来会再次沦为人质。吴将军说，卉娘夫人那里应该会释怀的。”

　　　　姜毅两腮的肌肉紧了一紧：“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要把晋儿带走了？”

　　　　“是的。”

　　　　“你刚才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返回棠国，可以让晋儿自己选择是跟随父亲还是跟随娘亲？”

　　　　“是这样。”中年男子道。

　　　　姜毅暗想，事情也还不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待使馆的诸多事情有了眉目后，自己便可以向国王请旨返回棠国，到那时，由晋儿自己选择，也算公平。但是，晋儿回到吴大斤身边，自己便面临着一个风险，卉娘会不会因为晋儿，也回到吴大斤的身边？这种风险虽然微乎其微，但是不得不防啊。现在看来，自己只能更加的对卉娘好，才能将这种风险出现的概率降到最低。

　　　　“我有一个要求，在你们离开京城前，我和卉娘要看一看晋儿。”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道：“姜特使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瞧。”

　　　　……

　　　　卉娘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那个妇人在步摇坊向自己说了那些话后，卉娘便知道吴大斤可能要和自己争抢晋儿了。果然，这次吴大斤动真格的了，竟然来了个明抢。

　　　　所以，当姜毅把京郊会面的结果告诉给卉娘时，卉娘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流泪。姜毅怕卉娘伤心，特意把将来返回棠国时，吴大斤允许晋儿再做选择的话，重复了几遍。

　　　　卉娘淡然道：“可能晋儿命中注定，该有如此劫数吧。好在我们可以明确他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这件事如何向娘亲解释呢？”

　　　　“娘亲那里，我想办法解释。卉娘，我最担心的是你呀。我真怕你会伤心过度。”

　　　　“相公，这两日我也想了好多。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可能我们娘俩，就是这个命了。”

　　　　姜毅轻轻地将卉娘搂在怀里，抚摸着她浓密的秀发，安慰道：“娘子，我们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使馆的事情，我抓紧推进。之后，我们尽快返回棠国，争取让晋儿早一天见到你。早一天见到晋儿，我们就多一些争取到晋儿的胜算。”

　　　　“嗯！官人，奴家听你的安排。”

　　　　姜毅回到京城后，京城丐帮的副帮主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江南大儒周一弘因撰写诅咒清廷的诗词被人告发，已经押到了京城。姜毅知道，周一弘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深得王阳明的心学精髓，被江南士子视为奇人。这样的人，如果被清廷所杀，那就太可惜了。因此，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姜毅已经想好了，如果成功救出周一弘，就安排把他送到棠国。周一弘堪称国宝一级的人物，必须好好保护起来。姜毅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去求范文程想办法，再不行，自己就直接去求孝庄皇太后。

　　　　娘亲那里，姜毅编造说，晋儿不是失踪，是因为他骨骼清奇，被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看中，这位道长要收晋儿为徒，开了个玩笑，将晋儿带到云南去了。

　　　　看卉娘和姜毅都没有面露悲伤之色，张氏还就信了。祁七妹、念月知道底细，但二人只会帮着姜毅保守卉娘和晋儿的秘密。

　　　　周一弘被押到京城后，没有按照常理到刑部受审，而是先被关在了京羁营。姜毅还听说，洪承畴亲自出马，要说服周一弘为大清服务。看来，清廷也知道周一弘是位大才。所以，姜毅决定要让周一弘尽快知道，棠国正在千方百计地营救他，欢迎他到棠国定居。只有周一弘知道这个底细，他才不会被洪承畴说服。

　　　　在念月的服侍下，姜毅穿好官服，决定马上去见范文程。他走出使馆大门，刚要上马，忽听有人说道：“你的，棠国特使的干活？”

　　　　什么动静？怎么这么耳熟？冥冥中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腔调。

　　　　姜毅回头，定睛一看，只见街巷对面站着几个倭国浪人，一个个抱臂而立，怒目而视。正中一人，一身白袍，脚踏木屐，被众星捧月一般，只是，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鼻子……鼻子怎么有些歪？难道是气的吗？

第297章　决斗（）　
从这几个倭国浪人身后，转过来一个人，姜毅一看，认识，正是倭国使臣石田一川。

　　　　石田一川倒是颇有使臣风范，恭谨地走到姜毅面前，低声道：“特使大人，实在对不起，您要有麻烦了。”

　　　　姜毅抱拳回礼：“石田君，和亲之事清廷已经撤销了，你还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是……”石田一川指了指身后那个穿白袍的浪人，“姜特使有所不知，我身后那位，是我国皇子的表弟，专程作为求亲使者来到京城。因为你的表态，清廷撤销了和亲，我们倭国只能表示遗憾。但是，有一个人向我们告发，说那位辛格格并不是你姜毅的女人，你撒了谎。”

　　　　“谁说辛小茹不是我的女人？”姜毅提高了声音道。

　　　　“我，是我说的。”

　　　　从那几个浪人之后，又转出一个人，姜毅一看，我靠，原来是这个混账东西。

　　　　贾得志洋洋得意地站到石田一川背后，阴阳怪气地道：“我说的，怎么样？还有比我更知道你和辛小茹底细的吗？姜毅，你骗了大清朝廷，骗了倭国皇子，却骗不了我贾得志。”

　　　　姜毅冷冷地道：“辛小茹现在就在我的棠国使馆内，她怎么不是我的女人了？辛小茹是不是我的女人，还得先通知你吗？”

　　　　贾得志谄媚地对石田一川道：“石田大人，姜毅在向你说谎，你们都被骗了。辛小茹从未和姜毅成亲。姜毅却当着辛小茹的面和何若雪拜了堂，辛小茹怎么可能是姜毅的女人？这要是让你们皇子知道了底细，他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姜的，我的，要和你决斗。”那位穿白袍的倭国浪人走上前来，一边说着生涩的汉话，一边用喷火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姜毅。

　　　　贾得志嘿嘿一笑，退到了白袍浪人身后，拱火道：“对，和他决斗，您这次来京城，代表的可是倭国的皇子，您得给皇子长脸。打他，狠狠地打他，打死他才好呢。”

　　　　到底还是石田一川懂得外交礼仪，附在皇子表弟耳边嘀咕道：“五岛君，我劝您还是慎重一些的好，真的把姜毅打坏了，会牵扯到倭国和棠国的外交事务。可能会很麻烦的。”

　　　　“哼！”五岛哼了一声，竖起小拇指，不屑地道，“棠国，这个，小小地，怕他作甚？今天，我要为皇兄出口恶气。”

　　　　五岛倒是颇有倭国武士道的精神，见姜毅赤手空拳，便解下了身上的长刀，撸胳膊挽袖子，要和姜毅摔跤。

　　　　此时，早有人把使馆外发生的事情报到里面，惠岸、卉娘、念月、辛小茹、祁七妹全都来到了府门。小茹一看对面人堆中站着贾得志，便什么都明白了。

　　　　小茹走到姜毅身边，拉住他的胳膊，道：“毅哥哥，你千万别理他们。”

　　　　棠国使馆大门里突然走出了好几位美人，把外面一群倭国浪人的眼睛都晃花了，一个个在那里暗叹，中原女子果然大大的漂亮！

　　　　街面上的吃瓜群众们也都围了上来，要看稀罕。

　　　　五岛看到有个美人走到了姜毅身边，在和姜毅说话。心想，这个美人定是辛小茹了。看她清清纯纯的样子，哪里像是已为人妇了？心下更加确信姜毅撒了谎。

　　　　早有家丁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给了念月、卉娘和祁七妹。惠岸一指贾得志，特别强调道：“是那个贾得志向倭国浪人告的密，他还是姜大哥的表兄呢。”

　　　　祁七妹走到姜毅身边，道：“姜毅，小茹说的没错，你别理他们。”

　　　　“他们堵在了门口，我怎能不理？你们别怕，我不会有事的。”姜毅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也不想想，你一个白面书生，如何是那浪人的对手？和他决斗，你的小命不要啦？”祁七妹道。

　　　　“不怕。”姜毅想起自己曾经和多铎打过的那一架，心里还是有点底的。哪就那么容易被打败？即便打败了，今天也得硬着头皮上，身边好几位美人看着呢，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吧。

　　　　贾得志在那里摇着脑袋暗笑，心说，这回看你姜毅怎么收场，最好让倭国浪人把你打个半死，才能消我心中恶气。

　　　　祁七妹回头嘱咐家丁道：“快，快去把使馆的护卫叫来。”

　　　　家丁指了指府门里严阵以待的几个身材精干的男子，道：“已经候在这里了。”

　　　　姜毅脱下外袍，正要迈步上前。祁七妹忽然说道：“等一等。”

　　　　众人皆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了祁七妹。

　　　　祁七妹道：“不对呀。既然是倭国皇子求亲，那么，如果决斗的话，应该是倭国皇子来挑战姜毅特使才对。你，哦，对了就是你。”祁七妹一指五岛，“你是倭国皇子的表弟，你来决斗算怎么回事呀？难道，你想娶辛格格不成？”

　　　　石田一川愣了一下，但还是把祁七妹的话一五一十地翻译给了五岛。五岛顿时涨红了脸，吭吭哧哧地道：“花姑娘，你的，敢污蔑我？”

　　　　祁七妹一笑：“如果你非要决斗的话，也可以，但应该按照对等原则来进行。”

　　　　“对等？什么意思？”石田一川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了祁七妹，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定是一肚子心眼儿。

　　　　“表弟对表兄呀？”祁七妹一点贾得志道，“你们上当了，那个贾得志是姜特使的表兄。既然你们蹦出个倭国皇子的表弟，那我们就抬出姜特使的表兄。表弟对表兄，就让他俩决斗吧。”

　　　　石田一川看向贾得志，疑惑不解地道：“你的，姜毅的表兄？既然是亲属，你为什么告发姜毅？”

　　　　贾得志急赤白脸地辩解道：“我……我是姜毅的表兄不假，但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别听那个鬼丫头胡说，没有这么决斗的。”贾得志拍拍五岛的肩膀，“您要决斗，只能和这个姜毅斗。”

　　　　五岛厌恶地抖了下肩膀，鼻子哼了一声。

　　　　石田一川知道，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姑娘是在调侃他们。他上前一步，道：“姜特使，为了你的女人，为了你的荣誉，你还是接受五岛君的挑战吧。”

　　　　石田一川心说，让五岛君把姜毅揍一顿，解解气，也就行了。

　　　　姜毅紧了紧腰间的丝绦，上前一步，道：“请吧。”

　　　　念月在身后急道：“相公，你……你真要和他打？你打不……”念月刚想说你打不过他的，转念一想，这话太不吉利了，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等等！”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

　　　　姜毅听到这声音，心中狂喜：我的天神爷爷，怎么又是他！他可真是我的护身真神。

　　　　人群让开了一个缝隙，从里面歪歪扭扭地挤过来一个小个子老头，程九英！

　　　　程九英回来了。姜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程九英一个蹦高，跳到了姜毅面前，伸出小胳膊挡住姜毅，道：“兄弟，你贵为一国特使，怎么能和一个浪人决斗呢？杀鸡焉用牛刀？把他让给小老儿吧。”

　　　　围观的人们一看，凭空跳出个小人老，简直是武大郎在世，“哄”地一下，都笑了。

　　　　程九英冲着大家作了个罗圈揖，笑道：“我知道大伙在笑什么，但常言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接下来，就是你们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姜毅心中暗笑，我这个老哥哥，真是诙谐幽默。凭他的本事，还不得把那个五岛玩得团团转？

　　　　五岛见冒出来一个比自己还要矮许多的小老头，顿时来了精神，因为，站在这个小老头面前，自己太特么的高大了。

　　　　惠岸嚷道：“程大侠，手下不要留情，干他丫的。”

　　　　五岛本来是要找姜毅决斗，给自己的皇兄出口恶气的，但现在看来，自己不可能直接和姜毅交手了。但也不能这么回去，只好先打趴下这个小老头再说。

　　　　五岛从木屐里撤出双脚，稳稳地踩在地面上，拉开一个架势，脚底板用力，一个旱地拔葱，直扑向程九英。

　　　　程九英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眼看五岛的拳头冲自己来了，并不接招，而是脖子一梗，硬生生地用脑门迎接了拳头。

　　　　完了！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姜毅心里也是一惊，程九英怎么了？老糊涂了？你再能耐，也不能干挨吧？就这一下，还不得让人家把你脑袋打扁？

　　　　姜毅闭上了眼，真不敢看了。

　　　　“啊——”一声大叫，“噗通”，好像面口袋落在地上的声音。

　　　　姜毅睁眼一看，只见五岛坐在地上，正在那里抖搂手，眉毛鼻子都挤到一块了，显然是疼得够呛。

　　　　再看程九英，面带微笑，好像仅仅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浑不在意。

　　　　“好！”吃瓜群众们一阵叫好。

　　　　五岛挣扎着爬了起来，揉了揉手腕，再次向程九英扑来，但这次，他明显心虚了，动作不似刚才那般凌厉。

　　　　程九英闪转腾挪，绕来绕去，五岛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程九英反而这里抓五岛一下，那里拍五岛一声，完全像是老爷爷在逗弄小孙子。

　　　　石田一川一看，这个小老头是世外高人，不能这么打下去，再打下去，倭国的脸面会被五岛丢尽的。

　　　　“五岛君，中原人讲究尊老爱幼，你的，不要和他打了。”石田一川招呼道。

　　　　怎么？要鸣金收兵了？程九英心道，不能让你就这么走，得给你带点记号。说时迟那时快，程九英在五岛的肩胛骨上一点，五岛的半边膀子顿时不能动了，而程九英恰到好处地跳到了圈外。

　　　　五岛知道，自己输了，脸红的像个猴屁股，木着半个身子退了回去。石田一川一摆手，这群浪人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发出了哄笑声。贾得志看情势不好，转身要跑，谁知惠岸早就到了他的身后，见贾得志撒丫子，惠岸不慌不忙地伸出一只脚，只听“哎呦”一声惨叫，贾得志摔了个嘴啃泥。也不知哪个小孩子撒了泡尿，贾得志嘴巴触及的地方，正是那一摊尿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