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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意外之喜（）　
姜毅去往弦月庵，见到了祁国舅夫人宋香芸。

　　　　听说姜毅已经买下了祁府，还要送还给自己。宋香芸淡然一笑：“姜毅，你能不忘国舅爷提携之恩，国舅爷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我已出家，祁府府邸对我来说，已是身外之物。你看着处理吧。愿意用，你可直接搬进去住。不愿意用，你尽可以便宜行事，卖掉也好，转送他人也好，都可以。”

　　　　姜毅道：“那么多的祁府旧人，如今亡的亡，逃的逃，姜毅只能见到夫人和七小姐。但是这半年多来，我与七小姐也失去了联系。我还是希望夫人能够收下府邸。毕竟，这是祁家的祖产。”

　　　　宋香芸道：“不必了。我已心如止水。再不会留恋半点世俗之事。”

　　　　说完，宋香芸转身进了佛堂。

　　　　姜毅无奈，只好失望地走出弦月庵。

　　　　刚刚迈下台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施主留步，施主请慢走。”

　　　　姜毅回头一看，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尼姑，不认识。

　　　　“小师傅是在叫我么？”

　　　　小尼姑从台阶上下来，回头看了眼庵中佛堂，向姜毅道：“施主，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走下台阶，到了院墙拐角处，小尼姑道：“施主，你和静尘师傅的谈话我都听到了。静尘师傅有事在瞒着你。”

　　　　“哦？”姜毅心中讶异，“宋夫人有事在瞒着我？什么事呢？”

　　　　小尼姑道：“施主，你还不知道吧？国舅爷有后，小爷儿现在就在尼姑庵里。”

　　　　“什么？”姜毅大感惊讶，“你是说，宋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不不不！”小尼姑连连摆手道，“不是宋夫人生下的。是国舅爷五夫人生下的。”

　　　　在姜毅一脸的惊诧中，小尼姑继续说道：“国舅爷战死数月后，逃难中的五夫人诞下了麟儿，由于生活无着，几经辗转，五夫人带着孩子来到了弦月庵。五夫人和孩子现在就在庵中。”

　　　　“这是真的吗？国舅爷有后？”姜毅纳罕道，“可是……宋夫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静尘师傅不想让这个孩子踏入世俗，她甚至想等孩子长大了，把他送入佛寺。”

　　　　“那怎么行？国舅爷好不容易有了后，怎能不让他传宗接代呢？宋夫人为什么要这样？”

　　　　“可能是静尘师傅彻底厌烦俗世了。五夫人表面上不敢违逆静尘师傅，但她实在不甘心让国舅爷的孩子成为一个僧人。恰好今天我听到了你和静尘师傅的谈话。施主，你快帮帮五夫人吧。”

　　　　“原来是这样，我马上去看看这孩子。”姜毅转身要返回庵中。

　　　　“且慢！”小尼姑拦住了姜毅，“施主今天突然造访，触动了静尘师傅的心事，我看得出，现在她的心绪很是烦乱。施主还是过几天再来吧，等静尘师傅高兴了，您再劝劝她。总不能让那孩子在尼姑庵中长大吧。”

　　　　姜毅想想，也是。道：“小师傅，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太好了！国舅爷有后，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你回去告诉五夫人，我姜毅一定想办法帮助这孩子成人成才。”

　　　　……

　　　　再次走进久违的祁府，姜毅感慨万千。

　　　　眼前的一砖一瓦，一山一石，一潭水，一花丛，依然是原来的模样。

　　　　看，那潇潇洒洒，玉树临风，正笑呵呵地向自己走来的，不正是祁国舅吗？那头顶油灯，极其搞笑地跪在那里挨罚的女孩儿，不正是祁小姐祁七妹吗？那捋着白胡子，连皱纹里都满溢着慈祥的老头，不正是祁老奎吗？还有那赏花扑蝶的艳丽女人们，不正是祁国舅的几位夫人吗？

　　　　一路走来，一路唏嘘。不知不觉间，姜毅走到了祁府西北角。前面便是那座颇为老旧的房子，姜毅想起，管家祁裕说这房子实际上是个密室，里面有密道通往府外，只是这个密室从来没有使用过。

　　　　姜毅打开门锁，走了进去。屋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蛛网和灰尘，相反，一切都很干净。看来，怡亲王住进祁府后，这间屋子被使用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密室。

　　　　姜毅仔细观察起屋子的角角落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摸摸这里，动动那里，幻想着会突然听到“咔”地一声，触动到哪个机关，缓缓出现一道暗门，从而发现一处密室。

　　　　可是，姜毅鼓捣了半天，也没有出现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咦？不对呀，祁裕说的清清楚楚的，这是一间密室，密室里有暗道，而且，只有他和国舅爷知道。怎么没有呢？

　　　　姜毅忽地想起，关于这个密室，只是祁裕向他说起过，祁国舅可从未谈起。

　　　　莫非……这个所谓的密室，根本不存在，是祁裕故弄玄虚，打了个马虎眼吗？

　　　　联想起祁裕离开祁府前后的神神秘秘，姜毅忽地明白了，祁裕一定是在这座房子里藏了什么东西，他是怕我姜毅发现他的秘密，所以才故意摆了个迷魂阵。而他的最终目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他的东西。

　　　　姜毅无声地笑了，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爱带走什么，就带走什么吧。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当然了，也许在祁府的某一处，会真的有一处密室。有便有吧，不去管它。

　　　　姜毅拍了拍手，一场轻松地走出了这座房子。

　　　　想到祁国舅竟然有后，姜毅越发感到高兴，心道：老天垂怜，在祁国舅死后竟然赐给他一个麟儿，真是意外之喜呀！

　　　　姜毅拱手向天：“谢谢老天爷了！国舅爷，您看到了吗？您祁家有后了！国舅爷，您放心吧，我姜毅在此发誓，我一定帮您把这孩子抚养成人。”

　　　　姜毅环顾祁府，感慨道：“天道循环，想不到，祁府终于又回到祁家人手里了。”

　　　　……

　　　　从祁国舅这个遗腹子，很自然地又想到了卉娘的孩子。在回驿馆的路上，姜毅陷入了沉思。如何尽快救出晋儿？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出他呢？邓海若在京城，可以与之商量行事。但邓海不在，无疑加大了营救难度。

　　　　姜毅不是没有想过去求罗洛浑和范文程，但那样一来，就等于暴露了消息来源，等于出卖了邓海。邓海亲口说过，此事只有摄政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虎烈将军莽英、贝勒爷罗洛浑、邓海他们五人知道。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啊！

　　　　不能向他人透露消息来源，还得想方设法救出晋儿。真是太难了！

　　　　还有，即便救出了晋儿，还不能让吴大斤知道，如果吴大斤知道了晋儿的下落，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回晋儿。卉娘已经明确表态，不能让晋儿落到吴大斤手中，她不想让晋儿背负父亲是大明贰臣的骂名。这，又是一道难关。

　　　　好了，先攻破第一道难关吧，想方设法救出晋儿。

　　　　自从回到京城驿馆之后，卉娘便再也没有提到营救晋儿之事，这让姜毅感到十分奇怪。去往棠国之前，卉娘像疯了一样地要赶往京城，哪怕救不出晋儿，也要离晋儿近些，再近些。可是，现在到了京城，卉娘却不提了。但从卉娘的眼神中，姜毅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位母亲对娇儿的思念和牵挂。

　　　　姜毅明白，卉娘之所以事到临头反而不提了，她是不想给姜毅施加压力。姜毅十分感激卉娘的一番苦心，但卉娘越是不提，姜毅心中的自我压力反而越大。

　　　　营救晋儿，必须找到突破口。可是，这个突破口，又在哪里呢？

　　　　京羁营，一个关押重要人犯的地方。京羁营的主管，又是满清的花花太岁豫亲王多铎。

　　　　山一样的难度啊！

　　　　目前，在京城，能够敞开心扉说上话的，只有罗洛浑了。先去见见这位贝勒爷吧。

　　　　姜毅是个急性子，想要办的事，必得马上实施，心里才痛快。备好一份礼物，当天便去了罗洛浑府上。

　　　　姜毅已经听说了，罗洛浑虽然贵为贝勒爷，但是并不入豫亲王多铎的法眼，多铎不喜欢他，因了多铎的缘由，罗洛浑没有得到多尔衮的重用。也就是说，在当下的大清朝，罗洛浑是一个边缘人。

　　　　一个边缘人，能帮到自己吗？

　　　　姜毅心里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罗洛浑府门前，姜毅感到心跳突然加快了。他知道，这是因为若雪。

　　　　自从看到罗洛浑腰间的那块玉佩后，姜毅已经确定罗洛浑所娶的那位汉家娘子一定是若雪。姜毅后来想起来了，自己在范文程家里曾有一次与罗洛浑夫妻擦肩而过。

　　　　从内心来说，姜毅不想见到若雪。若雪已经有了属于她的美好生活，还是不要打扰她了。今天来到罗府，应该不会见到她吧。清人还是讲究男女大防的，照理说，若雪应该待在后宅。自己在前厅与罗洛浑见面，应该不会那么巧。

　　　　姜毅递上名帖，家丁进去后很快便回来了，向姜毅拱手道：“姜特使，不巧，我家贝勒爷身染小恙，正在将养。贝勒爷说，他倒是很想见您，就怕病中待客，对您不敬。”

　　　　姜毅道：“我与贝勒爷乃是故交，不拘小节的。烦请再去回禀一下，就说姜毅来到京城好些天了，一直没有登门，是来告罪来了。”

　　　　家丁笑道：“不用回禀了。贝勒爷说，如果您要见，便请进吧。”

　　　　罗洛浑染恙，此时正在卧房中小憩，本来也想到书房见客，但想到自己与姜毅也算有过生死之交，何必拘泥于小节呢？便很坦然地在卧房等候了。

　　　　在家丁的引领下，姜毅绕过花厅，又经过一道长廊，来到了罗洛浑的卧房所在。当姜毅意识到自己进入了罗洛浑的后宅时，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不会见到若雪吧？但愿不会。

　　　　掀开帘栊，进得门来，只见罗洛浑正斜靠在床上，笑呵呵地看着门口。见姜毅进来了，罗洛浑急欲坐起行礼。姜毅急忙上前，一把扶住，道：“贝勒爷，且请勿动。”说吧，姜毅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姜毅拜见贝勒爷，给贝勒爷问安了。”

　　　　“蓉城一别，我们快一年没有见面了。”罗洛浑示意姜毅坐下。

　　　　姜毅撩起袍襟，面向罗洛浑而坐，笑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怎么？贝勒爷身子不太舒服？”

　　　　“没什么，前些日子随摄政王去了趟古北口，偶感风寒。贤弟，想不到你这次来京，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棠国特使，真是可喜可贺呀！”罗洛浑看姜毅一身明朝士子服饰，心中暗赞，这个姜毅，真是丰神如玉、一等一的人物！

第257章　相见不如不见（）　
其实，姜毅自打一进入罗洛浑府邸，便已经在府里上下人等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现在已是大清了，这个人怎么还是身着明朝服饰？而且，看他往来自如，并没有人拦阻他，难道他有什么尚方宝剑？竟然可以不剃发，不易服？

　　　　两个小丫鬟正在窃窃私语，一顶软轿进了府门，径直来到了后宅，她俩赶紧上前，掀开轿帘，扶福晋下轿。

　　　　何若雪下得轿来，问道：“贝勒爷在卧房吗？早上喝了姜汤，这会子该大好了。我去看看他。”

　　　　跟随福晋入宫的贴身丫鬟菱角笑道：“福晋，太后这次召你入宫，聊起家长里短来，竟然有说不完的话。加之又留您用膳，这一耽搁，竟然小一天了。贝勒爷该等着急了。”

　　　　“打嘴。”何若雪嗔笑道，“你现在怎么学得越来越话多了呢？”

　　　　一个小丫鬟道：“福晋，贝勒爷正在卧房里会客呢。听说是棠国来的使臣。这人一身明朝服饰，可特别了。”

　　　　“既然有客人，那咱们就先去香房吧。我去看看昨晚调制的香。”何若雪刚要转身去香房，有仆人过来，道：“贝勒爷请福晋去一下，说他的救命恩人来了，请您去见见。”

　　　　何若雪听罗洛浑说起过曾在进兵四川时遇险，心想，莫不是那次的那位救命恩人来了吗？

　　　　千想万想，姜毅没想到，罗洛浑会让他的福晋来见自己。姜毅本以为满清人会和中原人一样，不会轻易让妻妾与外人见面。谁知，罗洛浑听到福晋回府了，竟然直接让仆人去请了她。

　　　　怎么办？不知道罗洛浑有几位福晋，如果来的这位福晋真是若雪，她怎么面对突然出现的我？她会不会失态？我又该如何救场？

　　　　看到若雪姗姗来至卧房，罗洛浑招手道：“福晋，我的救命恩人到了，快来见过。”

　　　　一进门，何若雪便见到一个身着明朝服饰的人背对门口坐着。听罗洛浑介绍，忙倾身裣衽，福了一礼：“不知恩人到来，有失远迎。何若雪给恩人行礼了。”

　　　　听到这久违了的非常熟悉的声音，听到那让人痛彻心肺的“何若雪”三字，姜毅的身躯不由一颤。

　　　　姜毅从锦墩上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故意挡住了罗洛浑的视线，躬身一揖：“姜毅见过嫂夫人。”

　　　　刚才罗洛浑吩咐人去请福晋，姜毅已经在心里迅速地预演开了，如果来的真是若雪，当着罗洛浑的面，二人相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惊诧？喜悦？无奈？伤感？

　　　　想到若雪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妇人，而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姜毅心里对自己言道，若雪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便是幸福的。何必念念不忘那曾经的洞房之夜呢？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救过夫君性命的人，竟然是姜毅！这太出乎何若雪的意料了。她猛地僵住了，刚刚还是充盈着喜悦的一双大眼睛，顿时变得犹疑幽怨。而且，她的手，下意识地不知放在哪里是好了。

　　　　看到何若雪身旁站着丫鬟仆人，姜毅知道无法用眼色向她示意了，只好又跟了一句：“嫂夫人一向可好？”

　　　　何若雪强压心头小鹿乱撞，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公子就是救过我家夫君的恩人么？”

　　　　姜毅低垂眼帘，俯首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嫂夫人言重了。”

　　　　何若雪看向罗洛浑，表情僵硬地笑着掩饰道：“不知怎的，今天有些晕轿，心跳得厉害。让恩人见笑了。”

　　　　看若雪脸色不太好，罗洛浑道：“既如此，福晋就先回房歇息吧。”

　　　　虽然何若雪极力做了掩饰，但姜毅知道，罗洛浑一定会察觉到什么。坏了，这次造访，恐怕会给若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相见不如不见！自己心血来潮造访罗洛浑府邸，很可能会因此害了若雪。这一次，自己真是太莽撞了。

　　　　姜毅心里有事，便无心详谈其他事宜了，只是向罗洛浑问了问大清朝廷的情况，借口怕影响罗洛浑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果然，送走了姜毅，罗洛浑心中泛起了猜疑：若雪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见到姜毅后，神情有异？那眼神，绝对不是见到陌生人的眼神。难道……难道他们认识？

　　　　罗洛浑清楚，何若雪是有过一次洞房经历的，只是，那个男人没有碰若雪，而且，后来若雪的落红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深爱着自己福晋的男人，不可能不猜想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罗洛浑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如果去想了，那便是对若雪的亵渎。但是，他又不可能不去想。特别是今天若雪的反常表现，让罗洛浑不得不又一次想到了那个男人。

　　　　姜毅，姜姓。而若雪曾经的娘家，是蓟镇的姜家堡。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来人哪，去把冬子给我叫来。”

　　　　时候不大，冬子笑嘻嘻地进了屋子，屈膝打了个千儿：“贝勒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罗洛浑道：“冬子，当初我让你往福晋的婆家放东西时，可曾看到有年轻男子出入？”

　　　　冬子心里一动，平白无故的，贝勒爷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他想了想：“没有，只有一个老婆子出入。福晋不是说，和他成婚的那个男人去了京城吗？后来京城遭遇甲申战乱，没准儿那男人早就死了呢。”

　　　　罗洛浑沉思半晌，道：“冬子，你再去一趟姜家堡，探听一下，那个男人是否回去了。如果没回去，想方设法确定一下他是否还活着。”

　　　　“贝勒爷，您这是？”

　　　　“多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办好你该办的事。速去速回。”

　　　　“喳！”

　　　　……

　　　　姜毅的突然现身，让何若雪陷入了两难境地。

　　　　要不要将实情告诉罗洛浑？以他们夫妻的恩爱程度，不应该瞒他。况且自己当初也言明了是与人成过亲的，罗洛浑说过，他不在乎若雪的过去。

　　　　可是，如果实言相告，罗洛浑会不会醋心大盛？弄不好，姜毅会有性命之忧。

　　　　她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失态，很可能已经引起了罗洛浑的怀疑。

　　　　在满洲八旗中，罗洛浑与自己这位汉家娘子的恩爱是出了名的，今日太后召自己入宫，还特别问到小夫妻的关系，连太后都对他们的两情相悦羡慕不已呢。

　　　　这份感情得来不易，罗洛浑宠爱自己，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将实情和盘托出，夫妻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受到影响？

　　　　扪心自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