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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紫云此时对姜毅好感愈增，道：“不用客气，尽管说。”

　　　　姜毅道：“大西竟然禁止私藏黄金。这真是条奇怪的律例。为什么会限制私人拥有黄金呢？”

　　　　羿紫云道：“倒也不是限制私人拥有，确切地说，是要求大家把手里的黄金兑换成白银使用。后来，官差们在执行中有点走样。就像这一次，咱们侯爷府被人盯上一样。”

　　　　姜毅脑筋一动，暗想，如此说来，张献忠在大量地囤积黄金。让市面上流通白银，却把黄金集中起来。这是为什么？无疑，黄金价值更高，更便于携带。难道？难道张献忠对自己并不自信？认为可能有一天守不住四川，为了日后逃跑方便？

　　　　联想到李自成的溃败，姜毅认为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

　　　　姜毅又问道：“夫人，大西皇帝这项规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的？”

　　　　羿紫云道：“就是称帝之后。”

　　　　姜毅道：“咱们大西是不是有专门管理黄金的机构？”

　　　　“有呀。”羿紫云道，“咱们大西有个忠金司，听侯爷说，这个忠金司就是专门把散碎黄金熔铸成金锭。忠金司由皇上亲自管理，即便是左丞相也无权过问。”

　　　　这就是了。羿紫云的一番话，让姜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除了李自成，张献忠手里积聚的财富也不可小觑。

　　　　姜毅的脑海里，闪回起李自成攻入京城后拷掠百官榨取金银的画面。据说，崇祯帝死后，皇宫里只有几十万两银子，而李自成却从追赃中获得了数千万两银子。此一说，是真是假无从知晓，但大顺、大西两个政权攫取了大量财富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姜毅从花厅里出来，想到明天就要回戊州了，而自己还不知道蓉城什么样呢，不如趁闲去逛逛市井，散散心。转过廊柱，刚想奔往府门，忽然刮来一阵凉风，姜毅顿觉眼前一黑，身上有些乏力，不由自主地便靠着廊柱蹲了下去，顺势坐在了台阶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姜毅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那个小黑屋里待久了的缘故？

　　　　咦？什么味儿？姜毅抽了抽鼻子，一股刺鼻的香。姜毅鼻腔发痒，忍了忍，没忍住，张开大嘴猛地打了个喷嚏。

　　　　“妈呀！”一声怪叫。

　　　　姜毅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竟然是……

　　　　“我靠！”姜毅吓得同样大叫了一声。

第179章　胖丫（）　
姜毅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张扑满白粉的大肉脸，一字眉、细眯眼、蒜头鼻子、大阔嘴，乱糟糟的头发上插着几朵红的白的黄的花……我的个天神，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丑的女人吗？

　　　　可能是姜毅那个响亮的喷嚏把这个丑丫头惊住了，她愣怔怔地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胸前两个大圆球一起一伏，把姜毅晃得头都大了。

　　　　“你……你吓了我两大跳！”丑丫头指着姜毅道。

　　　　姜毅想往后退，无奈身后是柱子，退不了了，只好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不解地道：“我……我怎么吓了你？”

　　　　丑丫头往前凑了凑，一身肥肉颤悠得让人眼晕，她蹲下身子，非常认真地道：“你突然打了个喷嚏，吓了我一跳。你睁开眼，一声大叫，又吓了我一跳。”

　　　　姜毅心道：就你这熊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没被你吓死就不错了，还说我吓了你两大跳，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现在是在侯爷府里，不知道这个丑丫头什么来历，不能乱说话，姜毅整了整衣服，站起身，绕到柱子后面，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丑丫头搂着柱子，又往姜毅面前凑了凑，嘻嘻笑道：“你吓了我两大跳，没事，我不怪你。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姜毅道：“我是侯爷新招募的书吏，你……你是？”

　　　　姜毅刚想问问这丑丫头是谁，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胖丫，你在跟谁说话呢？”

　　　　姜毅回头一看，是张建业的正印夫人郭氏。姜毅忙施礼道：“书吏姜毅见过夫人。”

　　　　郭氏知道这次金锭风波是姜毅为张府顶了缸，是以态度还算和蔼，道：“哦，是你呀。怎么？这是要出去走走吗？”

　　　　姜毅还未回话，那个丑丫头蹦蹦跳跳地走到郭氏身边，一把抱住郭氏的胳膊，喜滋滋地道：“娘，这人是我爹手下的吗？孩儿和他很聊得来呢。”

　　　　姜毅好悬没吐了，什么？和我很聊得来？谁和你聊了？这丫头怎么乱讲话呢？哦，这个丑丫头竟然是张建业的女儿，呃？不对呀，虽然郭氏有些蛮横霸道，但其样貌并不丑呀，张建业虽然年岁大了，但虎老雄风在，那也是威风凛凛的老男人，再怎么吃错药，也不会生出这么个丑八怪呀。

　　　　那天在羿紫云面前横眉立目的郭氏，此时面对这个丑丫头却是温情满满，只见她抚摸着丑丫头的头，疼惜地道：“早上刚刚梳好的头，怎么又乱糟糟的了。胖丫，你和这位姜书吏都聊什么了？”

　　　　丑丫头把头埋在郭氏胸前，亲昵地蹭了蹭，抬起眼，冲姜毅眨了眨，道：“他约我一起出去玩呢。”

　　　　我靠！姜毅就差给这个丑丫头跪下了，这丫头怎么没皮没脸？谁约你出去玩了？红口白牙的，怎么胡说八道呢？

　　　　郭氏大概知道自己的女儿怎么回事，脸上带着歉意冲姜毅笑了笑，捧起女儿的胖脸蛋，笑道：“好哇，娘给你银子，你就和这位姜书吏出去玩吧。别跑远了，差不多就回来。”

　　　　“好嘞！”丑丫头接过娘亲递给她的银子，走到姜毅面前，一把拉住姜毅的手，“小哥哥，咱们走吧。”

　　　　姜毅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但看郭氏那异常疼惜女儿的眼神，又不好拒绝，只好捏着鼻子随丑丫头出了府门。

　　　　到了街上，姜毅一抖楼手，挣脱了丑丫头的把持，气愤至极地道：“我说……你……你叫胖丫是吧？我说胖丫，你怎么睁眼说瞎话？谁和你聊得来了？谁约你出来玩了？你以为你是谁？”

　　　　姜毅咚咚咚几句话，把胖丫怼得呆住了，胖丫大嘴叉子咧了咧，竟然扑簌簌地从小眼睛里滚出了一连串泪珠。这胖丫头若是大声哭嚎，可能会让姜毅更加厌恶她，偏她来了番无声的哭泣，一下子让姜毅心软了。

　　　　胖丫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肩膀一起一伏，抽抽搭搭地道：“你……你干嘛这么凶？你们都不愿理我，我好苦哇。”说着话，胖丫转身就走。

　　　　“你……你去哪儿？”姜毅在她身后问道。

　　　　“不用你管，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死了也不用你管。”胖丫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姜毅有些迟疑了：这丑丫头明显心智不全，若是在我手上走失了，张府的人还能饶得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碰上这么个夯货。

　　　　“哎，你别走，我……我陪你玩。”姜毅无奈地道。

　　　　胖丫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破涕为笑：“你说的是真的吗？”

　　　　姜毅一声叹息，有气无力地道：“是……是真的。”

　　　　……

　　　　蓉城的街巷里，出现了非常奇葩的一幕：一个奇丑无比的胖丫头和一个清雅俊逸的美男子相伴游玩，胖丫还时不时地拉起姜毅的手……胖丫美滋滋喜不自胜，美男惨兮兮苦不堪言。这种奇异的搭配，顿时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胖丫头和美男子的回头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胖丫特别高兴，自信心爆棚。因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她。

　　　　胖丫扬起了下巴颏，得意洋洋，心道：看吧，看吧，你们都好好地看看吧，看我胖丫，身边竟然有了这么好看的男人。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有吗？别看你们长得苗条，别看你们比我好看，可是，你们身边有过这么俊的小哥吗？而且，我还能拉起他的手。嘿嘿，气死你们。

　　　　胖丫虽然长得丑，但衣着华丽，倒还真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这些人就是路边跪着乞讨的小乞丐。一见胖丫向这边走来了，这些小乞丐拼了命地叩头作揖，一连声地道：“这位姐姐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吧……”“好姐姐，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您行行好吧。”“我娘病了，没钱请郎中，小姐、公子，快救救我娘吧。”

　　　　胖丫走到小乞丐们面前，站住了，小眼睛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她把小胖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对姜毅道：“小哥，我娘没给我铜钱，给了我三锭银子，怎么办？”

　　　　小乞丐们听胖丫说有银子，立时围了上来，有那胆大的，还用脏兮兮的小手拉住了胖丫的裙子。胖丫却一点都不在意，既没生气也没打骂，笑嘻嘻地瞅着姜毅。

　　　　姜毅赶紧摸摸身上，可巧，自己也没带钱，身上的银钱都放在府里了。姜毅看着这几个挤眉弄眼的小乞丐，悄声对胖丫道：“我没带钱。我看这几个小乞丐不像是真的，小心被骗。咱们走吧。”

　　　　胖丫道：“你看他们穿的这么破，一个个黄皮蜡瘦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伸出攥着的那只手，五指一张，“这一锭小点的银子，给你们吧。”

　　　　肉乎乎的掌心里，一锭银白，把几个小乞丐的眼睛都拉直了。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了。这是真的吗？一锭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胖丫再次往前一递：“快拿去呀？本姑娘身上没带零钱，只好给你们这个了，你们去分吧。”

　　　　几个小乞丐终于确信这是真的，一个胆大的倏地一下从胖丫手里拿过银子，趴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一叠声地谢过之后，嗖嗖嗖地跑了。也不知道是真去救急了，还是怕胖丫反悔。

　　　　姜毅心里不禁暗挑大指：这胖丫虽然相貌丑陋，想不到却是个热心肠，虽然可能被骗了，但她心地善良。就凭这一点，也该为她点赞。

　　　　溜溜达达，走到了一家装潢华丽的酒楼前，胖丫道：“小哥，你饿了吧？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姜毅倒是不饿，不过看胖丫这一身肥膘，知道大概是她饿了，遂点了点头。

　　　　胖丫和姜毅一前一后走进了酒楼，店小二认识胖丫，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呦呦，张大小姐来啦？里边请。”

　　　　到了雅座，伙计倒了茶水，递上手巾，问胖丫道：“小姐，您还是老样子吗？”

　　　　胖丫笑呵呵地道：“对，还是老样子，红油火锅。”

　　　　“好嘞，您呐！”伙计直起腰，冲着外面大声吆喝道，“红油火锅，十斤羊肉！”

　　　　姜毅吓了一大跳：十斤羊肉？我们吃的了吗？

　　　　谁知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呢，只听胖丫一拍桌子，笑道：“小二，你什么眼神呀？你没看我带人来了吗？再加二斤羊肉。”

　　　　姜毅一口茶水好悬没喷在桌面上，原来，原来这十斤羊肉是胖丫一个人吃的呀！她也不怕撑死？

　　　　很快，已经燃好炭火的古铜火锅端了上来，一碟碟的配料也摆在了桌面上，十二斤羊肉占了多半个桌面。

　　　　再看胖丫，旁若无人地往自己碗里舀了几勺麻辣红油，看那羊肉已经沸腾了，伸出筷子，夹了一大柱子，非常熟练地往麻辣红油里一过，满满地塞进了嘴里，腮帮子蠕动，大嚼起来。

　　　　这一套动作重复几次，二三斤羊肉便进了胖丫的肚子。姜毅都看傻了，什么叫风卷残云？什么叫大快朵颐？今天算开眼了。更要命的是，这么能吃的，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胖丫停住筷子，嘟囔着满是红油的嘴巴：“你……你怎么不吃呀？”

　　　　姜毅无奈地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你别光看我吃呀？你也吃，快吃，我给你要了二斤羊肉呢。你都给我吃下。”

第180章　看上你啦（）　
姜毅笑着摇摇头，拿起筷子，蜻蜓点水地吃了几口。

　　　　胖丫看着姜毅斯斯文文的吃相，咧开大嘴，笑了：“你瞧你，怎么跟个娇小姐似的，就你这么吃，能吃饱吗？”

　　　　姜毅不习惯麻辣，干脆放下了筷子，看胖丫吃。

　　　　这时候，姜毅才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胖丫的模样。胖丫眼睛不大，但也不是太小，估摸着是被她一脸的胖肉给挤的，仔细看，胖丫的一双眼睛还是笑眼呢；眉毛是直的，虽然不是柳叶弯弯，但若好好修饰修饰，也还看得过；鼻子么，有点蒜头样，翘翘的，若是组合到其他女孩子脸上，不算难看；嘴巴，是有些大，这个没办法，不过还算周正。

　　　　可是，这些五官组合在一起，却着实难看，再加上胖丫抹了一脸的香粉，头上胡乱插了几朵大花，活脱脱把自己弄成了个母夜叉。

　　　　胖丫的善良，让姜毅对她的印象转变了不少。闲极无聊，姜毅问道：“小姐，侯爷府里那么多使唤丫鬟，她们怎么把你打扮成这样？”

　　　　“我不用她们，我都是自己打扮。怎么样？好看吧？”胖丫美美地晃了晃脑袋。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呢。

　　　　在姜毅的百般阻拦下，胖丫依旧吃了八斤羊肉，明明已经沟满壕平，撑得直打嗝了，她却一脸的不满：“凭什么不让我吃呀？我爹我娘从来不管我，你咋就拦着我呢？”

　　　　“还吃？再吃的话，你的肚子会爆的。”姜毅夸张地做了个爆炸的动作，“嘭！你就完了。”

　　　　胖丫嘟着嘴，道：“你吓唬我，怎么可能呢？不让我吃，剩下这么多羊肉，怪可惜了的。”

　　　　姜毅叫来伙计，指着桌上的羊肉，道：“街对面有个卖菜的乡下老头，一会儿我们走了，你把那老头叫进来，让他把剩下的羊肉吃了。”

　　　　伙计答应一声，拿了银子，算账去了。胖丫冲着姜毅伸出了肉乎乎的大拇指，道：“你心眼好，这一点，随我。”

　　　　姜毅哭笑不得，什么话？还我随你。唉，不跟她计较了，谁让这丫头有点心智不全呢。

　　　　吃饱了，胖丫又拉着姜毅去了趟仙子湖，还要了一条花船，船上有乐人弹琴，有茶水点心，胖丫欢天喜地，玩得非常嗨。陪着这么个丑丫头，姜毅虽然十分的不情愿，但还是耐着性子坚持了下来。

　　　　第二天，姜毅简单收拾了一下，去见羿紫云，羿紫云不是说让他回戊州送信吗？信还没交给他呢。

　　　　羿紫云住的地儿是府里的一个小院，姜毅猜想，羿紫云是张建业的五夫人，按一人一套算，这府里怎么着也有十来套小院。大院套小院，这张府得多大呀。豪奢！太豪奢了！什么时候我姜毅有这一半大的府宅，就心满意足了。

　　　　“姜毅，你是来取书信的么？”羿紫云道。

　　　　“遵照夫人吩咐，姜毅这就回戊州，夫人的书信，我一定稳妥地交给侯爷。”

　　　　“嗤！”，羿紫云笑了。

　　　　姜毅没敢抬头看羿紫云，心道：平白无故的，这五夫人笑什么呀？

　　　　“嗤，嗤嗤嗤！”羿紫云还在笑。

　　　　姜毅忍不住抬起了头，只见羿紫云手拿绣帕，正捂着嘴，好像在强忍着没有大笑。

　　　　姜毅呆呆地看着，心道：五夫人这是怎么了？

　　　　看姜毅一脸茫然的样子，羿紫云到底还是笑出了声：“姜毅，你走不了了？”

　　　　“什么？走不了了？”姜毅心里寻思，莫非是金锭之事还有麻烦？但若是金锭之事，羿紫云不应该笑呀。

　　　　羿紫云笑道：“我家小姐看上你了。”

　　　　“小姐看上我了？怎么可能？”姜毅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自来到侯爷府中，并没有和其他女眷接触，何来看上一说？”

　　　　羿紫云怔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得愈加花枝乱颤：“哈哈，你……你以为是哪位小姐？”

　　　　“哪位小姐呀？”姜毅一脸懵逼。

　　　　“就是胖丫呀！”

　　　　“啊？！”姜毅顿觉眼前发黑，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这……这怎么可能？这从何说起呀？”

　　　　“我问你，你是不是陪着胖丫逛街来着？是不是陪着胖丫游湖来着？”

　　　　“是呀。可是，这都是夫人郭氏让我去的呀。她是侯爷的正印夫人，我怎敢不去？”

　　　　“这就对啦。正因为你当了一趟护花使者，所以，我们侯爷府的张悦心大小姐就看上你了。她……她要和你成亲呢。”

　　　　姜毅这才知道，胖丫的学名叫张悦心。姜毅心道：还“悦心”，简直特么的“堵心”。

　　　　羿紫云道：“胖丫是大娘子郭氏所生，郭氏和我虽然有些不睦，但胖丫却和我非常要好，常常黏在我这里。这不，她特意求我，要我给她当媒人呢。”

　　　　姜毅当即拒绝道：“不可，万万不可。夫人，实不相瞒，我姜毅已有妻室了。”

　　　　羿紫云好像早有准备似的，道：“这个我已经料到了。想你姜书吏仪表不俗，应该已经成亲了。可是，我们这位张悦心小姐不在乎这些，她说，她不在乎名分。”

　　　　姜毅心道：这丫头是不是真的缺心眼呀？还不在乎名分，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呢？谁想娶你呀？胖得像头猪一样。可是，这心里话没办法说出来呀？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