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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毅看了看，左右没有外人，便道：“侯军师的情报非常准确，清军在江南确实只有十二门红衣大炮，但据我所知，清军已经在金陵开设了造炮处，他们正准备造更多的炮。”

　　　　郭济庭、侯若愚对视了一下，只听姜毅继续道：“我在担任御前行走时，曾经与工部军器局大使纪建德交好，张颢还和他一起探讨过这种火炮，我记得纪建德当时说得头头是道。只是我不习惯于打打杀杀的事情，所以没有用心去听。”

　　　　郭济庭道：“你是说，只要找到了纪建德，便可以知道如何造炮了？”

　　　　姜毅道：“起码，我们可以了解到这方面的一些信息。”

　　　　郭济庭摇摇头，道：“据我所知，纪建德已经投降了清军。现在我们去求他，他能帮我们吗？”

　　　　姜毅道：“还是那句话，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不成呢？将军，我愿去金陵见一见纪建德。”

　　　　郭济庭道：“你刚刚回来，还是在家歇息一些日子吧。”

　　　　姜毅道：“军情紧急，耽误不得，姜毅愿即刻前往。”

　　　　郭济庭面露笑容：“如若能成，当给你记一大功。”

第170章　旁敲侧击（）　
来到金陵，寻思来寻思去，姜毅觉得还是应该先去见下徐文瑞，毕竟自己曾经帮助过他。再说，徐文瑞对自己印象也不错，金陵失陷后，已经降清的徐文瑞还主动同自己打过招呼。所以，姜毅直接来到了徐府。

　　　　得知姜毅要见纪建德，而且要打听造炮之事，徐文瑞面露难色，道：“姜御前，不是我不帮你，纪建德现在被清廷许以高官厚禄，受到重用，正在督造炮械。你去求他，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姜毅道：“据我所知，纪建德是大明开国元勋纪泽之后，他会降清，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呀。”

　　　　姜毅提到“降清”二字，徐文瑞脸一红，道：“纪建德是开国元勋之后，这不假。但是，纪家到了他祖父那一辈儿，就已经开始没落了。纪建德工于机巧之物，对机械器具颇有研究，却疏于四书五经，加之性格耿直，极不适应官场，所以在工部时一直受人排挤。满清攻入金陵后，莽英手下有一谋士，却极其看重纪建德。这位谋士效仿刘玄德，三顾茅庐，加之纪建德对大明憋了一肚子气，终于被说服了。”

　　　　姜毅沉思半晌，道：“依徐大人所言，我这趟就白来了？”

　　　　徐文瑞手捻胡须，想了想，道：“见上一面，倒也不难。你先在我府住下，我这就派人去请纪建德，邀他晚间来此小宴。”

　　　　姜毅拱手道：“能得大人相助，姜毅感激不尽。”

　　　　徐文瑞道：“姜御前太客气了，你不是也曾帮过我吗？彼此彼此。”

　　　　徐文瑞邀请，纪建德欣然赴约。

　　　　来到徐府，见姜毅也在，纪建德有点吃惊：“啊，姜御前，金陵失陷前，你和郭济庭一同前去攻打宁集，后来便没了你的消息，现在何处高就呀？”

　　　　“不瞒仁兄，我仍在郭济庭军中效力。”

　　　　纪建德道：“弘光帝时期，郭济庭毫无建树，想不到这一次竟然一石三鸟，既打跑了乌赤，又收编了大顺的五千人马，还得了一座城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知道接下来，郭济庭是辅佐鲁王呢？还是拥兵自重？”

　　　　姜毅一笑，道：“都不是！郭将军将来可能与二位同殿称臣呢。”

　　　　“啊？！”徐文瑞、纪建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惊问道，“郭济庭也要归顺大清？”

　　　　姜毅矜持地咳嗽了一下，道：“目前来说，郭将军还没有亮明态度，但据我分析，极有可能。”

　　　　徐文瑞道：“此话怎讲？”

　　　　姜毅道：“你们别以为郭济庭打跑了乌赤，从此便与清廷结下了冤仇。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大顺怎么样？大明江山都被他们推倒了，孙彪所部、高赞余部不也照样归顺了郭济庭吗？

　　　　“这几个月，黄道周一直派人和郭济庭联络，希望他能辅佐鲁王，但郭济庭就是没点这个头。我分析，郭济庭这是在观察，他在观察谁能主舵天下。而依姜毅看来，现在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朗了，天下早晚必属大清。你们说，如果大清一统天下，郭济庭还会拒绝归顺吗？”

　　　　“那……那他为什么现在不归顺？”纪建德问道。

　　　　姜毅呵呵笑道，“这不明摆着吗？郭济庭在给自己积攒本钱，本钱越大，将来在清廷中所占的分量不是越大吗？”

　　　　徐文瑞狐疑地看了看姜毅，道：“郭济庭既然有归顺大清之意，为什么还要造炮呢？”

　　　　“造炮？”纪建德腾愣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哦……我说怎么无缘无故地请我来赴宴，原来你姜毅想要帮着郭济庭造炮！”转而对徐文瑞道，“徐大人，莫非你也想帮郭济庭吗？”

　　　　“咦！纪大人，莫要激动，你我三人都曾在弘光帝驾前称臣，姜毅即便现在郭济庭军中效力，难道咱们叙叙旧还不可以吗？”徐文瑞道。

　　　　纪建德警惕地道：“姜毅，你可别指望着我能帮郭济庭。别说他还没有归顺大清，即便归顺了，要想造炮，那也得莽英大帅同意才行。”

　　　　姜毅故作轻松地道：“仁兄，不就是造个炮吗？看把你紧张的，有那么严重吗？”

　　　　纪建德道：“怎么没有？我现在已经是大清的人了，若是莽英大帅知道是我泄露了造炮的秘密，我项上这颗吃饭的家伙还保得住吗？”

　　　　“好好好，算我没说。”姜毅道，“徐大人准备了这么一桌丰盛的酒菜，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徐大人的美意。来来来，饮酒饮酒，咱们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好不好？”

　　　　“对嘛，你早该这么说。你不过暂时在郭济庭军中栖身，造什么炮呀？我看哪，干脆你也归顺大清得了。”纪建德道。

　　　　“是呀！朝代更迭乃是大势所趋，何必拘泥于谁坐天下呢？杨家将那么忠烈，不也是归顺的大宋吗？范文程、洪承畴、祖大寿、钱谦益，不都比你我见识远、名气大吗？他们不也归顺了大清？”徐文瑞也劝道。

　　　　姜毅看了看徐文瑞、纪建德脑后的猪尾巴，心道：不知为什么，我咋这看不惯这条猪尾巴呢？仅仅因为这条猪尾巴，我就不愿意降清。

　　　　姜毅摆手道：“看看，咱们刚说的，不谈国事，你们怎么又来了。饮酒，饮酒！”

　　　　酒是徐文瑞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醉刘伶，香馥浓郁，三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渐渐的，都有些喝高了。

　　　　要按照往常，就姜毅那点酒量，早喝趴下了，但姜毅今天做了准备，提前溜到徐家厨房喝了几个生鸡蛋，所以，这酒喝了不老少，却没怎么醉。

　　　　再看纪建德，已经舌头发硬，眼神发直了。徐文瑞指着纪建德对姜毅道：“这家伙，喝……醉了。”

　　　　姜毅暗笑：这徐大人，还说纪建德呢，你自己不也喝高了？

　　　　姜毅道：“徐大人暂且在府里歇息，我送纪大人回家吧。”

　　　　徐文瑞道：“也好。建德是骑马来的，马就先拴在府里。我府中备有马车，我这就去让车夫准备。”

　　　　……

　　　　纪建德的居处不大，是一处很普通的宅院，院门虚掩着，一个老家丁一直在等着。见有人把纪建德送回来了，一边谢过姜毅，一边将纪建德搀进院内。

　　　　纪建德醉醺醺地道：“这么……早回来干嘛？我……我还没喝好呢。回来，不也是独守空房吗？”

　　　　姜毅乐了：“你这老兄，怎么说起女人的话来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独守空房？”

　　　　家丁笑道：“可不是么！我们大人说的没错，夫人气得回了娘家，这都好几个月没照面了。”

　　　　姜毅笑道：“两口子生气，不算什么。纪大人怎么不去接呀？”

　　　　家丁道：“怎么没去？去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被他老丈人给骂回来。纪大人一肚子本事，一多半都是他老丈人传授的。在他老丈人面前，纪大人可是比亲儿子还孝顺。”

　　　　姜毅心道：这个家丁，还是个碎嘴子。

　　　　姜毅忽然心中一动。

　　　　安顿好纪建德睡下，家丁道：“这位爷儿，你是我们纪大人的好朋友吧？来，到花厅喝杯茶再走吧。”

　　　　到了花厅，姜毅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到家丁手里，道：“今晚我们耽搁得时候长了些，劳你久等了。”

　　　　家丁何时到手过这么一大锭银子？立时眉开眼笑地道：“哎呦呦，您看，这是怎么话说的？您大老远的送我家大人回来，您还给我银子……这，这可让我说什么好？”

　　　　姜毅道：“我和纪大人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气。”

　　　　两人闲聊了几句。姜毅有意无意地问道：“你家夫人因何回了娘家呀？”

　　　　“嗨！”家丁一脸无奈地道，“还不是因为我家大人降了大清？他老岳父可看不惯这事了，亲自来到金陵，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我家大人好一通骂。临了，还把闺女接走了，就再没回来。”

　　　　姜毅心中暗笑。道：“刚才听你说，你家大人一肚子本事，一多半都是他老丈人传授的。莫非他岳父还是一位大儒吗？”

　　　　家丁道：“要说论文采，我们大人自己都说，他在金陵的文臣中排不上号。可是要讲摆弄个机器物件儿，则非我家大人莫属。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我家大人的这项特殊才能，却有一多半是从他老丈人那里学来的。”

　　　　姜毅奇道：“你家大人岳父是何人呐？”

　　　　家丁道：“若说我家大人老岳父的名字，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我提一本书，您可能就知道了？”

　　　　姜毅道：“什么书？”

　　　　家丁道：“就是坊间书局有卖的那本《天工开物》。”

　　　　“《天工开物》？”姜毅听这书名有些陌生，不禁心下惭愧。别说，自己还真不知道这本书。

　　　　家丁见姜毅一脸迷惑的样子，笑道：“不过呢，这书有些偏门，您不知道也不奇怪。可是我家大人却把这本书当宝贝看呢。他说，中华数千年来，尚没有一本这样的著作。”

　　　　姜毅心道：纪建德说好，一定与他所擅长的有关。遂问道：“你家大人岳父的名讳？”

　　　　“哦，他老丈人名叫宋应星。”家丁紧接着又跟了一句，“家住建泽县小青山村。”

　　　　第二天，姜毅来到一家书坊，一问，还真有《天工开物》这本书。姜毅买来，打开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原来，这是一本关于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的奇书，里面收录了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姜毅暗想：这本书若能流传开来，实施于世，定能强国富民，其意义绝不亚于《孙子兵法》。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纪建德不答应帮我，咱可以去找他老岳父呀。而且，听家丁所言，这老头还颇有正义感。说走就走，目标：小青山村。

第171章　无中生有（）　
走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了建泽县。到这里一打听，还真不错，好多人都知道宋应星。为嘛？人家宋应星为了撰写《天工开物》，那也是遍访田间地头的农夫和各种作坊里的手工业者，而这些人又都处于社会最底层，这些人知道了宋应星，他的名气可不就大了么。

　　　　到了小青山村，顺着人们指点的方向，姜毅找到了宋应星家。宋应星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灰白的胡须飘洒胸前，很是和善。

　　　　姜毅先拿出了在金陵买下的那本《天工开物》，非要请宋应星签名钤印，说自己是宋应星的粉丝，要把这本书珍藏起来。

　　　　《天工开物》既不是儒学巨著，又不是艳俗小说，难得有人这么看重它。老头挺高兴，拿起笔来，刷刷点点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钤上了鲜红的印章。

　　　　但接下来的一幕，把老头弄愣了。

　　　　姜毅道：“老人家，我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三件事。”

　　　　宋应星奇道：“哪三件事？”

　　　　姜毅道：“第一件，您已经给我办了，就是求您签名。第二件，我想责怪您几句。”

　　　　老头更加奇怪了：“我并不认识你呀，你责怪我何来？”

　　　　姜毅道：“您老是不认识我，但是天下人都知道您的大名呀。现在，您的大名已经被蒙羞了，我真替您着急。”

　　　　“蒙羞？”宋应星意识到了姜毅所指，“年轻人，你是在说我的女婿纪建德降清之事吧？”

　　　　“不错。”姜毅道，“我也不瞒您了，我名叫姜毅，与您的女婿曾在弘光帝驾前同殿称臣。纪建德降清，实在是让人始料不及，先别说他乃名门之后，单凭他是您的女婿这一点，就已经让人们顿足兴叹了。”

　　　　宋应星道：“老夫我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了。”姜毅道，“您老曾在袁州府分宜县任职教谕，后来又在亳州建立书院，素以教化于民为己任，并由此赢得了人们的尊重，无论在朝廷还是民间，均享有盛誉。但是，现在这一切全都付之东流了，您不觉得可惜吗？”

　　　　“唉！”宋应星长叹一声，“我已经老了，说话不中用了，我多次劝阻，可纪建德就是不听。哦，对了，我现在已经不认他这个女婿了。而且，我还把女儿接回了家。”

　　　　“但是，天下人并不知道您所做的这一切呀？他们只知道纪建德是您的女婿，您呢，是纪建德的岳父。不管怎么说，您最终没有能够阻止纪建德降清，这是您的失败。所以，我要责怪您了。”姜毅道。

　　　　“人心不古，世事难料。纪建德要降清，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宋应星道。

　　　　“老伯，我现在要和您谈谈我的第三件事了。”姜毅认真地道。

　　　　宋应星觉得这位后生挺有意思：“好哇，你说说看。”

　　　　姜毅道：“这第三件事，如果您答应的话，可一雪您在纪建德身上的耻辱，天下人必定会对您刮目相看。”

　　　　“哦？有这等好事？”

　　　　姜毅便把郭济庭驻守宁集想要造炮的事和盘托出，并强调道：“老伯，郭将军已经同清军的乌赤打过一仗了，亲眼见识了红衣大炮的威力。现在，他的军队有一万人，宁集城中有百姓两万人，加起来就是三万人。老伯，您不会眼见着这三万人遭受清军屠城的命运吧？”

　　　　宋应星闻言，手捻银须，半晌无言，看其手指微微颤动，姜毅知道，老头有些心动了。嗯，看来，得再加一把火。

　　　　姜毅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去金陵求过你的女婿纪建德了，他拒绝了我。我想，您老不会也拒绝我吧？”

　　　　宋应星抬起头，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道：“你觉得，我能拒绝你吗？”

　　　　姜毅大喜，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老伯，您答应啦？”

　　　　宋应星道：“老夫已经退隐乡间，不再过问世事。前些日子，鲁王也曾派人来请，要我前去做官，已经被我拒绝了。你来请我造炮，我却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了。好，老夫这就随你前去。”

　　　　……

　　　　姜毅成功请来了宋应星，让郭济庭大喜过望，这老头比纪建德可厉害多了。郭济庭放言：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人给人。

　　　　宋应星道：“准确地说，我只能算是个杂家，虽然那本《天工开物》写到了很多内容，但我并没有一一验证。十几年前，我曾经为了写书拜访过一个工匠，他对造炮之术颇有心得，我把他的经验记录了下来，但是我却没有实践过。”

　　　　姜毅心中忐忑地道：“那……您能造吗？”

　　　　宋应星笑道：“若不能造，我干嘛跟你来呀？”

　　　　姜毅一想，也是呀。看自己这话问的。

　　　　宋应星道：“在那个工匠造炮工艺的基础上，我和我那个不肖的女婿又研究出了一些新方法，这几天，我琢磨着可以在铸造炮膛方面重新配料。”

　　　　姜毅眼神一亮：“您的意思是，咱们造出的炮，可能比清军的红衣大炮还要厉害？”

　　　　宋应星笑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历时二十多天，大炮还真造出来了。

　　　　几十名军汉把大炮运到了城墙上，吃瓜群众祁七妹兴高采烈地跑来看热闹，一捅姜毅的腰眼儿，道：“姜毅，你们造出的这炮能行吗？我怎么看着土啦吧唧的？”

　　　　姜毅正色道：“七小姐，你又捅我，别再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了。”

　　　　祁七妹扬起俏美的娇容，柳眉一挑：“怎么啦？你还不让碰了？”

　　　　姜毅笑道：“不是我不让碰，你现在也算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碰别的男人呢？”

　　　　“嘁！”祁七妹伸手狠劲儿地掐了姜毅一把，“快给我闭嘴，谁名花有主啦？你别瞎说。”

　　　　姜毅指了指站在火炮旁正和宋应星聊的热乎的孟昶，小声道：“孟大哥对你多好呀？我看，七小姐你就嫁了吧。”

　　　　祁七妹道：“他对我好，我就得嫁他呀？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