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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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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杼轻松的回答:“夙沙卫一定不敢在城中久留,只需要问一问各个城门的守卫,就知道他逃跑的方向……”缓了口气,崔杼马上问:“戎子夫人倒卧在后宫门前,大子,是否让士兵收敛戎子的尸骸?”

大子光咬牙切齿:“不许收敛她的尸体!把她暴尸朝堂,做为后宫夫人的警戒。

崔杼沉默片刻,低头回答:“诺!”

崔杼这一点头,立刻造就了春秋时代第一丑闻。因为春秋时期“妇人无刑”,即没有针对妇女的刑罚,也就是说,在法律上,妇女不受刑罚。譬如当初三郤被杀,郤犨的老婆鲁郤姬就可以带着儿子回娘家。在这个时代,即便一定要对妇女用刑,也不应该在公众场合。那种在公开场合非人类的对妇女用刑的,一定属于“盛世”。比如前清的秋谨被剥光上衣游街示众后裸杀,以及张志新被割去喉咙,装一截塑料喉管后游街被杀,郢都属于“盛世”行为。

而公子光杀继母并暴尸,在这个时代是独一无二的,属于禽兽行为。为此,《左传》、《春秋》郑重其事的记录下这件事,并予以强烈谴责。

后来,连齐国盟友楚国人听说后,也对公子光非常不屑,认为公子光追杀自己的兄弟,将继母亲手屠杀,并暴尸朝堂,如此行为,简直不是文明人所干的,它专属于未开化民族。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秋谨的同伴使民国立法废除对女子的公开行刑,曾被认为是中华民族走向“民族开化”的胜利……嗯,他们错了!对妇女游街示众,在秋谨之后并没有终止。

公子光宣布将戎子暴尸之后,城门卫眨眼来回报,夙沙卫领着公子牙直奔高唐而去。公子光立刻宣布召集军队,追杀自己的兄弟。战败后的齐国,他们首次动员全国的军队,不是为了雪耻与报仇,而是追杀着自己的同胞与国君的兄弟。

此时,晋国的朝堂上正在举行宴会,这场宴会既是丰收祭奠,也是对于齐国的战争犒赏。对齐战争结束后,战利品已经分配下去。夏收已经结束,即将进去秋割,趁着这闲工夫,晋国公卿大夫欢庆一堂,庆祝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

宴会开始,首先出场的是宋国的乐舞。宋国的乐舞一向以场面宏大而著称,晋国公卿们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宋国的音乐与舞蹈,当他们意犹未尽的时候,鲁国的乐舞上场了。鲁国的乐舞以礼仪严格而著称,在盛大的殿中一板一眼,悠扬的敲着节奏。军国主义国家,晋国人喜欢这种一丝不苟的乐曲,这场乐舞将欢庆的场面推向高潮。

接下来是齐国的表演,齐国的乐舞以曲调多变而著称,齐女婀娜的舞姿令公卿沉醉,年幼的晋平公看到高兴处,突然憋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哎!其实当国君真的也没什么快乐可言,只是自己的话别人不敢违背罢了。”

晋平公话音刚落,一旁奏乐的师旷嘎然而止,音乐的突然停顿让舞蹈的齐女不知所措,正踌躇间,师旷捧起琴冲晋平公砸了过去,晋平公急忙躲闪,琴啪地撞在墙上,摔坏了。这是充满封建意识的一砸!

晋平公大惊:“师旷,你这是要砸谁啊?!”

师旷冷哼一声,答:“刚才有个小人在国君旁边胡说八道,他居然说做国君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的话别人不敢违背”,他忘了做国君必须承担的责任,他忘了被驱逐的卫献公,他忘了被杀的晋厉公,我砸的就是那人!”

领导说了话别人不敢违背,按现代话说:那叫“组织原则”,违背的人都是“无组织无纪律”,这样的人连“倪萍姐姐”都不齿。人“倪萍姐姐”活着,还能每年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最高原则是:从不给领导捣乱。

晋平公哭笑不得,答:“刚才是我在说话!”

师旷扬起了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盲眼,平静的回答:“啊!是吗?刚才的话,真不是一个国君该说的话啊!”

晋平公左右寺人(太监)大怒,说:“既然你知道这话是国君说的,怎么还敢冒犯国君?你刚才说起厉公,别人用剑刺杀了厉公,你一个瞎子,难道打算用琴刺伤国君?”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内乱再起

晋平公左右的太监们唯恐天下不乱,但他们说的这话,不小心冒犯了所有的公卿。当初弑厉公,在场的人个个都有份,连赵武都是坐视事态进展,心里美姿美姿美姿的。所以,太监们把话说完,在场的公卿都目露凶光,悄悄把手伸向了腰中的宝剑。当初我们杀厉公,为的是寻求一个公正,怎么,你们这伙儿没卵子的不服气是怎地?哼哼,我们再杀一个国君或许有顾忌,但杀百十个太监,没问题!

晋平公身边的武宫守卫、赵武长子赵成见情况不对,按住腰中宝剑走到晋平公身前,用身体挡住了公卿大夫的视线,他把目光望向父亲,赵武只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露出紧张情绪。

晋平公没有感觉到场中的气氛紧张,他毫不在意的咳嗽一声,自顾自的说:“怎么能处罚师旷呢?他是我父亲的大臣,我的师保,平常总教导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身为学生,怎么能惩罚自己的老师呢?快放了他吧!我要以此作为鉴戒。”

晋国公卿们松开了腰中的宝剑,赵武插话,打岔说:“把我那副琴拿来……老师(指师旷),君上已经愿意接受教诲了,请老师继续奏乐。”

师旷侧耳倾听了一下公卿们的动静,轻轻点头:“怎能不欢乐呢?我晋国全亏卿大夫们的努力,终于赢得了长久的和平,我们有资格享受这场欢乐啊!请让我演奏。”音乐声重新响起,齐女继续舞蹈,晋国公卿继续饮酒……

音乐声中,范匄俯身与赵武交流,他低声说:“人无信不立,先元帅荀偃病逝前,我在他的病榻前立誓,代替他彻底解决齐国的问题,你认为齐国现在算是被解决了吗?”

赵武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大子光是齐国的变数,他回去之后,齐国必然展开内乱。等内乱平定之后,我担心他不承认过去的盟约,毕竟那份盟约是他父亲签订的,而他父亲现在疯了。”

范匄眼一闪,马上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与齐国之间的盟约并不稳定,大子光取得内乱胜利后,我们必须与大子光重新确立盟约?”

赵武点头:“恐怕我们即使与大子光签订盟约,他事后也不见得承认。齐国现在追求的是喘息之机,等到齐国稍稍恢复,以大子光的性格,他一定会报复的。”

范匄欣然点头:“那就好,我就担心齐国人从此不敢战斗了。”

范匄说这话,实际上是有私心的。他答应了荀偃要彻底解决齐国问题,现在带回齐国战利品的是赵武,那么解决齐国问题的是赵武而不是范匄,范匄很不甘心。但如果齐国出现反复,他们想着通过反抗减轻自己身上的征税压力,那么正中范匄的下怀,他可以亲自带领军队解决齐国,并将“征服”齐国的荣誉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范匄的贪心毫不掩饰,赵武没有跟他计较,他反而建议:“武卫军即将整编完毕,既然齐国开始内乱了,不如把武卫军派往黄河南岸,在我们新占领土上与邾国(新迁移后的邾国)进行联合军事训练,以便警戒齐国。”

范匄点头:“军事问题你说了算,我等今年只管坐看齐国动荡。等明年春耕结束,我打算征召范家军以及魏氏、栾氏部队,再次邀请齐国人会盟……你觉得怎么样?”

范匄现在是元帅,他名下统领中军,而中军副将是赵武。范匄要出征齐国,却不带中军去,反而要肢解中军,留赵武这个中军副将在国内,自己带其他军队去。他是想去占便宜。赵武征齐获得的收获令晋国贵族眼红,范匄现在想亲自出手掠夺了。

赵武想了一下,答应下来:“今年粮食收成还好,我打算征发二十万青壮整修国内道路。对这些青壮用“纳赋”的名义,召集他们新建贯通南北的道路,其中包括我们新占的领土,但我希望国内能出一部分钱粮,支付部分劳动报酬。”

范匄想了想:“二十万嘛?虽然用纳赋的名义征召修路工匠,可以节省部分钱粮支出,但不管怎么节省,依旧是一大笔钱……算了,整修国内道路,确实对各地领主都有益,我许可了,回头我马上给韩起下命令,让他从国库调拨钱粮。”

范匄说完,音乐恰好停顿了一下,轮到郑国敬献的歌舞伎上场了。公卿们坐直了身体,准备欣赏郑国歌女的表演。

郑国是个大国,春秋第一霸是从郑国开始的,这样一个曾经的霸主国向晋国敬献歌舞,更何况郑国的屈服还是大臣们奋斗十几年才取得的成果,故此,公卿大臣见到郑女上场,心中满有成就感的。他们端正了身姿,准备好好欣赏郑女的妙曼,也顺便欣赏自己的得意。

宫廷乐女果然不同于民间。对于郑奴,赵武手上并不缺乏,他获得的一批战俘就是郑国战俘,而后,郑女当中长得好看一点的、清纯一点的,都被他挑出来交给鲁郤姬训练。而鲁国是与宋国是并列的礼仪大国,其在艺术上的底蕴不是晋国所能比拟的,鲁郤姬精心训练了一批又一批郑女,另外还有顿国女乐,陈国歌女,再加上如今的齐女,赵武府中已算是汇集天下音乐之大全。

而一向以来,赵武就享有优待艺术家的名气。“叶公好龙”的那位叶公现在就定居在赵氏,以教导赵城学宫的学生绘画为生。叶公之外,列国无数的艺术家,以及有一技之长的闲人,都在赵氏享受着高待遇。赵氏的歌舞也为赵武增添了一丝艺术家族的色彩……然而,民间力量培养出来的艺术家,总没有宫廷艺术家那样格局宏大。

如今坐在朝堂上,比较一下郑国君主献来的国家级歌舞女,赵武手头那些舞妓、歌伎就被比下去了,所以赵武看得很入神……陡然间,他发现范匄身边多了一个人,此人的嘴唇刚刚离开范匄,似乎刚结束了与范匄的悄悄话,而范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狠狠的盯向了座位下手的新军佐栾盈。

赵武沉思了一下,轻轻的摇摇头,冲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田苏立刻凑近赵武,低声说:“刚才说话的是乐王鲋,这小子跟赵氏少主赵成关系很好,不过此人向来无立场,是国君的佞臣而已。”

赵武轻轻点头,齐策凑过来补充:“我听说栾盈最近一直在抱怨,说他父亲的财产都被母亲栾祁氏搬回了范氏,而且他母亲栾祁氏还与管家关系暧昧,栾盈怀疑父亲死因不明,或许是被毒杀的……”

歌舞声稍停,范匄挥挥手,命令歌舞退下,他举杯向栾盈敬酒,说:“新军佐,赵武子刚才跟我谈论,齐国虽然屈服了,但我们需要在黄河南岸建造一座城池,以便就近监视齐国动态。这活儿不是很劳累的活儿,新军佐能否替本帅操劳一下……”

栾盈眼睛也不眨,果断拒绝:“征服齐国是副帅的功劳,稳定征齐的战果是元帅的责任,我栾盈岂能插手齐国的事情?但如果元帅发动大军一块前往齐国筑城,我栾盈愿为副手。”

栾盈聪明,比他父亲栾黡聪明数倍。齐国的外交原本是范氏的囊中之物,而赵武打下齐国之后,齐国今后的外交代理权,最后的归属难以确定。在这个时候范匄派遣栾盈独自去筑城……栾盈害怕万一自己跟齐国的交往触犯了范氏与赵氏的禁忌,那就不好交代了。所以他干脆拒绝。

范匄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语调缓慢的说:“也罢,新军佐既然不愿去齐国的地盘,那么去秦国如何?这几年,我与副帅武子筹划着报复秦国,魏氏的武威堡需要重新修缮,另外,我们最好在魏地再修建一座船坞,以便做为今后的造船基地……新军佐可以统领栾氏家将,前去魏地筑城,那里终究还属于晋国,可否?”

栾盈在犹豫。范匄一向霸道,如今他如此好说话,用商量的口气询问栾盈,让栾盈很不适应,他还在犹豫,新军将魏绛点头答应:“既然让在我魏氏的领地上筑城,我魏氏当供应一切粮草。”栾盈见到无可推辞,他站起身来,拱手回答:“喏!”

此时,天色渐黑。有师旷在,大家都不好意思彻夜宴饮,这位盲人乐师可是曾因晋悼公彻夜宴饮,狠狠的教训过前任国君,所以见到天色晚了,士匄站起身来宣布:“今日,列国敬献的歌舞班子都留在宫中,国君请随意享用,我等再无其它事情,大家都散了吧!”公卿大臣们依次向国君行礼,恭敬告退。

等人都走空了,晋平公郁闷的转向身侧,询问武宫守卫赵成:“阿成,你刚才看到了吗?师旷刚才拿琴砸我,他想要谋杀我。”

赵成小小年纪,已经沾染上晋悼公与其父的老成,他波澜不惊的拱手说:“君上,我父亲曾说:责任与义务是相等的。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享受权力的人,都该牢记自己应尽的义务。我赵成对赵氏有义务,是因为我平白享受了家臣的尊重。从这个道理上来说,君上不应该在宴席上说那些话啊!君上只顾享受君主的权力,却忘了提一下君主的责任,难怪师旷要发怒。好在嬖人们要处罚师旷的时候,君上说了一句真心话,才使得气氛缓和。臣年幼,大道理懂得不多,但不敢用自己的无知误导君上,臣唯有恳请君上今后亲贤人,远小人。”

晋平公散漫的点点头,回答:“寡人知道了,元帅留下的列国歌伎呢?阿成可以先退下了,寡人瞧着一名郑女舞姿不错,想与她再亲近一番。今日无事了,请阿成退下吧!”

赵成脸色怏怏的退了下去,等他看着家臣安排好宫城值班人员,闷闷不乐的走出宫城,发觉自己的父亲赵武还停留在宫城门口,正与韩起窃窃私语。

见到赵成过来,韩起也没有回避,继续说:“据说栾祁氏询问兄长范鞅,说:“父亲重要还是丈夫重要?”范鞅回答:“当然是父亲的家族重要,因为父亲你无可选择,而丈夫你可以一选再选。父亲所在的家族决定了你的阶层,决定了你所嫁丈夫的挑选范围,而丈夫那是随时可以更换的。栾祁氏听说后,立即向父亲范匄告发自己的儿子谋反。

叔向刚才告诉范匄的,大约就是范匄收容箕遗、黄渊的事。本来范匄对栾盈就非常警惕,时时寻找下手的机会,而栾盈乐善好施,收容王逆,如今又特定收容了两名著名剑士箕遗、黄渊,难怪范匄不愿意继续忍下去。”

赵武面色难看,他招招手,让自己的儿子登上自己的战车,忧心忡仲的感慨说:“又一场家族屠杀开始了,这次,恐怕更加血腥,更加难以躲避……”

韩起叹了口气:“从明天起我住你家,我的家族军队也住进你的园子,你我两个人联手,再加上智氏的军队,恐怕别人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下。”

此时,栾氏的谋士正在劝解栾盈:“主上,谁都知道我们与范氏剑拔弩张,在这个时候,我们怎能轻易离开国都?不如找国君求个情,请国君出面缓和一下。”

栾盈叹了口气:“你们知道文公的事情吗?文公在外而生,他的兄长留在国内,却被献公处死。我只要把栾氏的军队带在身边,范氏怎能轻易动手?况且我栾盈自认做事兢兢业业,元帅怎能无故降罪于我呢?我栾家如果有罪,那我该死;如果没有罪,上天不会平白用雷劈我的。”上天有时候是会瞎了眼的。

栾盈动身后不久,范匄开始召集诸侯聚会,名义上是准备再度征服齐国,以确定赵武征齐的成果。眼见着诸侯逐渐到来,范匄动手了。他先要求赵武出动三百赵氏甲士,遭到赵武断然拒绝。范匄随即指派荀吴(中行吴)来调动智氏的领主武装,但随即被智娇娇压下。经过试探,见到以赵武为首的“赵韩智”三家联盟难以撼动,范匄退而求其次,转而要求赵成出动武宫五百守卫,中行氏再支援三百甲士……在元帅严令下,赵成屈服了,他调拨了五百武宫守卫,交给范匄。

范匄随即调派一千家族武士,配合中行氏的兵力,加上五百武宫守卫,在国都展开了大清洗。栾盈手下的大将箕遗、黄渊、羊舌虎等等十一人,夜半遭受袭击,寡不敌众,都给抓住,就地处决了。这些不明不白掉下的脑袋都挂在新绛城的城门,头颅干枯以后,有很多野鸟跑来筑窝,有些头颅被飞鸟叼走,史载:当时头戴安全帽,正在外面指挥修城墙的栾盈,看见野鸟从空中衔来了自己党人的脑袋,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真理:雷劈下来的时候,劈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实际上,这段历史记载极端不靠谱,飞鸟怎么可能叼过去头颅?头颅干枯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而且脑袋怎么说分量都不轻,古人常称“七斤半”,能把这么沉重的脑袋叼着长途飞行,那得多大的鸟才能叼得动,这只鸟还得恰好认识栾盈……

实际上,范匄动手的消息传达的如此之快,栾盈能够第一时间获得国都动态,这说明栾盈也不是个善茬,他也一直在积攒力量准备动手。而且,他派出的人手已经盯上了范氏家族,只不过范匄动手比他还快,使得他预备的人手只来得及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向栾盈发出了警报。古人无法解释栾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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