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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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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喜得想吃了肚里!”嘿嘿一声笑,一人接口。
  
  “郭旰!”我滑下他背,挡在面前的少年一把接住我,不,应该不能再叫少年了,我不觉加上一个“再”字。
  
  “你去军营?来,我顺道,要手还是要背啊!”郭旰自自然然牵我,我跟上他的脚步,回首也挥手,二哥站了半山,默默不动。
  
  “这些日我在军营,你要下山叫人传个信给我即可,别跟着他。”郭旰意尤未尽,我晃晃他手,“怎么了?我走得太快了?”他低头看我,脚步放缓。“你们俩,别再斗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大哥也没怪过二哥。。。大哥吐过血,仗打得没个尽头,昨天,我替他拔了根白发。。。还有几根,我没拔,听说拔一根长三根。”我委婉表达,我郭家一门武将,大哥是副帅,二哥属中军,郭旰杀敌有功新升左厢前锋,家和万事兴是打好仗的基本前提。他们俩曾干过一架,早在我还在潞州的时候,争执的关键是我背上的刀伤,那是二哥为免我遭敌军掳掠而误伤,他们大打出手后二哥长跪请罪,大哥一家之主,他说此事到此为止再莫提起。“再说,说不定以后我还要叫你三哥呢,你们都是我兄长,别为我弄得不愉快。”我踏下最后一级石阶,仰头看他,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嘻嘻叫了声三哥。“怎么好,这怎么好,呵呵。。。爹,大哥有提过,呵呵,呵呵。”郭旰笑个不停,原来被我猜到了,我真正血亲只有大哥,郭曜郭旰是大哥多年前收的义子,不过现在都成了二哥三哥,原因是大哥始终容颜不改,总不见得让两个身高腿长薄须绒绒的陇西男儿一口一个爹爹小姨的叫。“真好,我又多个哥哥,大哥,二哥,叶护哥哥,三哥,昨天还见了。。。”我扳了指头数。
  
  “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第一声巨响震得我停了话,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断,震撼大地。
  
  “史军点兵了。”郭旰探身张望,远处旗帜翻飞,鼓声如雷。
  
  “朝义哥哥。”我倾了几步奔去,他一下拽我,“你说什么?”
  
  “朝义哥哥呀,四镇节度使,他昨天上山看我,喏,他的旗是黑色镶金边的。”我指了飘扬的军旗,郭旰手沉,拽了我袖连半分都跑不动,“我想看看,可不可以,行不行啊,郭旰,郭旰?”他魂游太虚,对我视若惘闻半天。“行!行!大哥都说行了还有什么不行的!嗳,他真的上山了?大哥同意?我苯呐,昨日大哥也在山上嘛。你见了他?亲眼见的?废话!大哥许了?哇,有没有弄错!李俶的人死绝了?”他回神,拉了我一路小跑,边跑边问,自问自答,容不得我插上半句。
  
  “喏,这边风景好不好?位置绝佳呀!”郭旰蹭地爬上一座毡帐帐顶,我伸手给他,他不费吹灰之力拉我上顶。
  
  “那个人,黑甲的,就是史朝义,呜,大哥也在。漠北威风鼓啊,擂得好,不是我说,他还真爱显。。。别动,小心着。”
  
  “郭旰,那史朝义。。。朝义哥哥。。。”我把住他臂,倾身向前。
  
  双雉盔,额前薄铁为沿,缀有风翅纹饰,冠饰玉翠,顶插双雉尾羽。
  明光铠,身甲护颈翻卷,披膊呈龙首状。胸甲从中左右两分,各有护心镜一枚,纵束甲带,横扣背甲,自腰带上腹甲绘成山纹,腰带下垂膝裙、鹘尾,下缚吊腿,胜举衣甲。
  黑盔黑甲,双雉盔,明光铠。。。
  
  “小姨,珍珠,记起什么?啊,记起了?”郭旰晃我,我呼之欲出——
  
  “咚——”黑甲之人腾空飞跃,挥槌击鼓。
  
  祭我认望之纛矣,擂我黑牛皮幔,响声冬冬之鼓矣!说得可是如此?
  
  鼓是军中的威风鼓,两面蒙以牛皮,皮面边缘鼓钉三排,二二成双,架于鼓架。
  槌是乌木鼓槌,其声明亮,槌头巨大,槌尾修削,红绸为饰。
  
  只见他鼓槌挥舞,彩绸翻飞,上打、下打、缠腰打,每一挥槌每一击鼓,挺拔浑厚,狠而不蛮。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如雷,震撼大地。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步骑进退有序,有弛有张、活而不乱。
  
  他弓步向后退、滑步收势,随后,左腿大步前跨,右腿发力蹬地而起,势若龙腾,形如虎跃,空中踢踏停滞,“咚—咚—咚—咚——”,落地、反身、再槌,“咚!”最后一击,鼓声响彻,轰鸣回旋,湮湮尘埃落定,威风鼓面已破,鼓槌击于土墩——
  
  “啪啪啪!”
  
  我只拍了三下,我发誓。
  
  “珍珠,不是叫你别作声嘛,麻烦!”郭旰痛苦哼哼。
  
  “你只叫我别动。”我自知理亏,其实不能怪我,营前点兵我见得多了,象史朝义这般亲擂战鼓是第一次见,实在是气势磅礴声势逼人,不过一旦收势却是这样的鸦雀无声,我,遏,他们没听到吧。“郭旰,我想下去,让我躲一下,郭旰!”郭旰遁土而逃,一黑一白两人却移步向我,仰面驻足,笑脸放大。
  
  “珍珠,下来。”大哥拍手叫我,我蹭地滑下,安全着陆,他扶了把,黑皮手腕在腰间一搭即放。
  
  “这是什么花?结香花,马缨花,银缕梅,很美啊,送我一朵好不好?”史朝义双手虚空拢住我手捧鲜花,那是我在山径上采的,九月菊花盈枝,流苏小花满山遍野,我独喜欢这些绢黄枝柔的小花,蕴意。。。
  
  “这朵,瑰红的好不好?”我挑起一朵瑰红结香花,结香花花多黄色,瑰色花容美丽,又极少见。红配黑,绝色惊艳。
  
  “好,好,瑰红,你知道我喜欢红色,记得的,记得的。。。”他托了花,鼻尖轻嗅,唇线轻触。
  
  “结香,又名打结花,打个结,许愿便能实现。珍珠,许个愿好么?”他在柔软的枝上打结,两个。
  
  “许愿?大哥胜。。。嗯,哥。”我手上发痛,大哥停步稍等了下,牵我的手劲略小些。
  
  “我懂了。”史朝义跟进帐,甩帘,伸了三根手指,“郭子仪,三万。”
  
  呼,我额前留海吹拂开来。“好事成双,四万。”大哥吁气。
  
  “啪——”双掌相击。
  
  这是什么意思?借钱?借兵?他们自顾眼神交流再不理我。
  
  更鼓点灯,我一目十行翻阅古书,史朝义临走时问我可喜欢他点兵擂鼓的模样,我用了四个字来形容——英武激越,他大笑而去,还考了我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他哼唱了句,象歌又象赋。第六句、第七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后的第六、七句,这是他考我的。
  
  “还不睡?今日我忙了些,没顾上你,你睡这,我再晚都会回来,明日叶护到,我们吃顿团圆饭。”大哥进帐匆匆,洗梳换袍,他穿衣穿袍讲究,进宫穿朝服,点兵着甲胄,例会换便袍,连夏日里袖口卷几摺都自有一套理论。“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出自哪本书?我想不起,就是耳熟。”我放弃,大海捞书,孙、吴、司马、尉僚、武经,书案上的兵法走马观花个遍,一无所解。“什么意思?史朝义考你的?”大哥弄清原委,摁眉扫眼,笑得意味深长。“早点睡,九月十二出征,明日我陪你,一整天都是你的!”
  
  九月十二,就是后日,后日出征,那么快!我追出营帐,只见中军主帐迎出一人,与他并肩而行。
  
  “总共十五万,回纥一万,朔方七万,那边四万,其他零零散散大概三万,十五万对二十万,运气实力对半。。。”
  
  凕凕夜色,他二人愈行愈远,渐不可闻。
  
                  
第三章 战鼓擂(三)
  第三章 战鼓擂(三)
  
  大哥一夜未回帐,我也一夜迷糊辗转。一早被军号惊醒,醒时枕边叠了整齐的衣服,珠白襦裙,裙内加著膝裤,金绣披罩,是回纥身份高贵女子才能着的女服。通常穿着回纥女服需挽成椎状的回纥髻,两鬓插上簪钗,腕颈耳边佩以翠环耳珠,灿若银铃。
  
  正对镜频照大哥挑帘进帐,“哥,忙了一夜?要不要睡会儿?”我舀了炖了一宿的燕窝粥给他提神,材料是那个广平王送的,整盏的西域白燕,大哥要我心安理得收下,说是不要白不要。“不睡了,待会人多得很。”他脱衣换袍,随口哼哼,“赐劳赐赉,惟其所欲!移地建真他妈的小色狼,仗没开打倒想着分红了,舞姬歌姬一大帮,他以为秋游啊,败家。。。”
  
  “移地建?移地建!叶护那个弟弟呐,我认识他,他救过我,西受降城,李——呜——哥——”
  
  他突然压向我,我吃重后仰,背脊着榻一刻一双大手及时衬上我背。“痛不痛?”他忙不迭问,我摇摇头,撑力想爬起。“不痛?这样呢?”他抚过我肩胛,指间重点。“嗯。。。”我皱起眉,这样的力度,我的背。。。“伤口还是有点痛是不是?珍珠,闭眼,放松些,我看看。。。是哥哥,放心,哥哥不会害你的。。。热吗,是哥哥的手。。。”我背上热源游离,附在肩胛,附在腰背,然后像是沉没一般,瞬间没入骨肉,没了知觉,没了痛楚。
  
  “。。。记住了吗?珍珠。。。还有一个人,李系,你也不认得的。。。”
  “嗯,哥哥,记住了——”
  
  “郭子仪!”
  
  突然间的一声暴喝,我一下惊醒。
  
  “郭子仪!你干什么!”
  
  我懵懂地睁眼,帐门边模糊似有一人,夹风夹势冲来,劈手夺我。
  
  “珍珠!珍珠!怎么了?醒醒!哪里不舒服!”他揉我,拍我,紧紧裹我,我肩胛凉凉,微凉滑顺的锦锻一下贴身。“啊——”我惊喘,手足用力。“别动,你身上。。。我帮你穿。”他控牢我双臂,我惊愕万分。他包住我肩的掌下,他紧贴我身的袍下,我的身体,背肩半裸,襟扣全散。
  
  “珍珠刚才晕倒了,我看看她刀伤可有发作。”大哥撇开他扶我坐起,我愈垂愈低,绞手衣摆,他拢紧我胡装衣襟,细细扣好,再捡起金绣披上我肩。
  
  “元帅。。。”我挣了挣,手被抓起,握得紧紧。“子仪,你要带珍珠随军?这衣服是。。。你又要把她放在回纥兵营?”李俶紧抓我手不放,事实上他一直抓着我,从冲进营帐到现在,他始终握住我手,只在大哥为我披金绣时才左手换右手。
  
  “嗯,我要带上她。”大哥在我头顶说话,我猛地抬头,又惊又喜。这回纥女服。。。带上我,哥哥要带上我!
  
  “我早说了住山上终是不便,我已在城里寻了一处幽静安全之所,只待午后送她住去,这样,你不放心?”李俶扳过我肩,我难掩失望,他是军中主帅,若是他不许大哥也无可奈何。“元帅。”我细声叫他,语出自闭,两军作战女眷随行本是不妥,更何况我一无所长只是负累,“哥哥,我在山上等。。。”
  
  “我要带上她!”
  “凤翔城还是我营中,两者择一!”
  
  他二人同时打断我,一个坚持己见,一个早知其意。
  
  “殿下找我有何事?”大哥突然转变话题,抓过我另一只手,也不管他跟或不跟,牵起我就往外走。
  
  “李光弼要依军法处斩仆固玢,快行刑了,我来告诉你一声。”李俶往后拽我,大哥停步僵住,“你怎不早说!”他跺脚,放手飞奔。
  
  一手施力一手松力,我向后跌去,环抱接踵而至,我下意识推开,放声叫道,“你什么意思!你怎不早说!”
  
  “珍珠?”李俶似楞了下,“珍珠。”他又唤我一声,象是一下难以确定。
  
  “我。。。”我呆了下,我怎会用这种语气对他又叫又喊,“哥哥,辕门!去辕门!”我大叫辕门,大哥果然直奔那处,迎面劈手夺过一名军士背上弩弓,上膛发射,空中三道弧线锐啸射出,“轰”地,远处人声嘈杂。
  
  “我带你过去。”李俶抓住我臂,我一挣不开,他揽定我腰轻身而起,几起几落,转眼追上大哥。
  
  “李俶,拦住李光弼!”大哥在我们身后叫,不知为何,他竟是不能象李俶那般腾身而起。“SHIT!”他咒骂,奔跑中飞起一腿踢折一排马桩,战马嘶声惊叫,他超身飞掠,转眼占了一匹战马直冲辕门。
  
  一前一后,李俶带我赶到辕门,唐军在此扎营千顶,共七万朔方人马,从中军主帐至前锋营辕门,需过营帐百顶,赶到辕门已是晚了,辕门横梁上三支铁箭,正是大哥匆忙中射箭示警,辕门下血腥弥漫,值守军士正搬运尸首撒草末清理。
  
  “别看。”李俶宽袖翻起,白袍兜头,我陷于他怀,抬首从他胸膛中好不容易解脱出来,他正笑如春风。他在笑,居然在笑!死的是仆固怀恩的次子,我大哥最看重的副手之子!你!我气恨抬腿就踢。“哟,别急,别急。”他以袖遮我,下颌在我额上轻抵,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意思?为什么斩仆固玢?为什么斩前锋营的人?为什么不问过我?难不成,副帅之职换了你李光弼不成!”大哥强压强忍,最后一句震天爆发,围观人众乘势哄哄,纷纷皆为不满,尤以一人声调最为引人嘱意。“李将军可是没话对本帅说?张用济,你来说,以实俱禀!”大哥收了大怒,冷笑冷哼,我撸下袍袖,一名重甲军人出列人群,口称元帅,那声音正是刚才高调嗓音之人。“回禀元帅,今日点兵,我前锋营中有五名弟兄迟了半刻,李将军便以违军纪处斩。另有左厢兵马使仆固玢将军,因于同罗一役中被俘降敌,如今重重艰险逃回投营,李将军便以时叛时降之罪处斩。此六人行刑皆未鸣号击鼓,看来也未告之元帅,实是——”
  
  “实是欺人太甚!”大哥截断他话,一句欺人太甚话音刚落,辕门侧柱下有人朗声接口,“此事某已禀明广平王殿下,广平王殿下乃一军主帅,殿下既然首肯又何来欺人太甚之说?”
  
  李光弼,这人就是李光弼!刚才一语不发,现在一语惊人,广平王首肯了,李俶?我方用力甩脱,他拿捏我臂,半分动弹不得。此刻李光弼话语不断,简直不依不饶。“郭元帅,李某并非没话说,而是怕说了不中听而已。李某与您同朝称臣,同拜平章事,同军佐事。元帅虽为副帅,但李某乃行军统领,前锋营一应奖惩均由李某全权。李某说句不中听的,今日处罚条条可依件件有凭,明日誓师出征在际,今日尚有迟误操练之人,请问,这种人该不该斩?同罗虏将,盖亦制不由己,仆固怀恩亲斩之以令士众,此乃不爱骨肉之重,而徇忠义之诚,试问元帅,李光弼何错之有?再说句不中听的,元帅宽容治军,人所共知,李某却不以为然,所谓军中军令严明才是正路,元帅所为,可说是树立私恩?”
  
  一句“树立私恩”满堂皆惊,李光弼,这人真是,真是——
  
  “别急,我叫你别急啊。”李俶俯耳低语,我耳垂一番酥麻,想伸手去够他捏住我手,轻笑轻语,“走吧,回帐等你大哥。”“李俶。。。不。。。元帅,我哥。。。”我又气又急,他拉我退出人群,略一停步,说道,“不肯走?那你再看看。”再看看,看什么,我掂了脚尖,只听大哥的高声发命震彻全营。
  
  “本帅命——李光弼为凤翔留守,仆固怀恩为行军统领,兼领前锋营。张用济继任左厢兵马使,隶属前军,前锋营折损五名空缺皆从李将军之河东军中征招。以上任命,即日起,生效!”
  
  “郭子仪!你公报——”李光弼怒声大叫。
  
  “慢着,将军切莫说出那两个字,不然,本帅以诬蔑主帅藐视军纪之罪拿你!”大哥朗声大笑,“李将军身经百战常胜不殆,留守凤翔保卫圣驾之重任唯将军莫属。再说,同是杀敌树功,这机会么——将军不给人机会,人又怎会给你机会!”
  
  轰!全场轰动,我心跳加速气血翻涌,只差没跟着一班男人起哄鼓掌。“厉害。”李俶两字评价,我脚不点地跟着他,翩然而来翩然而去,人丛之中气氛鼎沸,根本无人发现一军主帅竟全程隐于身后。
  
  跟着他回到中军,仆固怀恩等在帐前,深鞠一躬,恭敬退下。“你掉了包?斩的不是仆固玢?”我脱口而出,又忘了称他元帅,今日第三次。“元帅。。。我,失礼了。。。”我嗫啜,想补救,他摆手。“珍珠,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叫我李哥哥,好不好?”他循循温言,我迷迷糊糊,李哥哥,他第一次见我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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