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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惶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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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像冬日里的一只蝶,振翅欲飞。

他走近几步,想要伸手去解自己的狐裘,谢樱樱柔和的声音却阻了他的动作。

“九郎切莫再作弄樱樱了,樱樱本是一个痴傻之人,经不起九郎的似水温柔,万一当了真可如何是好。”

王梦惜当真放下手,温声反问:“你如何知道九郎的温柔不是真的呢?”

谢樱樱却不回答他,而是指着院子里的两株红梅,道:“这两株红梅来年一定开得十分艳丽,九郎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梦惜看了看树下的泥土,却是摇了摇头。谢樱樱也不在意,自顾自道:“这两株红梅的树根下面埋了一个死了的男人,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自己砸死的,我砸了十七下才停住,才不再害怕他会伤害我。”

王梦惜一僵,却见女子依旧是平静柔和的,这种平静是掩盖在惊涛骇浪之上的,是粉饰太平最好的伪装。

“谢婉宁来找麻烦时我便觉得不对了,她是天之骄女,为何要与我过不去,直到我知道她痴心于九郎,我便心中明朗了,一切都是因为我坐了九郎的马车。”谢樱樱说到这里,抬头看着王梦惜,道:“樱樱是痴傻,不是真的傻。”

女子面白如纸,双眼明亮如镜,笑着对他道:九郎啊,樱樱是痴傻,不是真的傻啊。

这样不似指责仿似叹息的话让王梦惜无法回应,而女子也不纠缠,继续道:“樱樱生活本就不易,并不指望谁能雪中送炭,但求不要有人雪上加霜便好了。”

王梦惜苦笑,可惜他王九郎偏偏就做了那雪上加霜之人。

“我那丫鬟玉蝉五六岁便跟了我,她幼年失怙,我心中怜惜她,尽可能把她护在手心里,别人都说奴才的命如同草芥,可是樱樱从来都不这样觉得,我看这那个小姑娘在我的手上一点一点的绽放,像是一朵花似的,可是这朵花却是毁在了我的手里。”

“九郎虽然是王家庶子,却是天纵英才,风流君子,是天下所有人都爱慕尊敬的。九郎掌管王家大权,手握杀伐决断,樱樱却命同蝼蚁,昔日得九郎一顾,便累了我那傻丫头,又让我自己也陷入了如今的惨境之中,实在让樱樱心声怯意,只望日后相逢,如同陌路。”她的话说得那样卑微,卑微到了尘土里,责怪埋怨的意味却是没有的。

王梦惜听她说完,却并不答应那句“相逢如陌路”,他只伸手抚上谢樱樱的脸,目光灼灼,却是隐隐带了逼迫和期待:“天下人都爱慕我,那樱樱可是如同天下人?”

6平阳王的侍妾

“天下人都爱慕我,那樱樱可是如同天下人?”

谢樱樱不得不抬眼与王梦惜对视,她叹了一口气:“九郎何必为难樱樱,樱樱自然也是爱慕九郎的。”

若是她说,她与世人不同,她是不爱慕他王九郎的,那么便也罢了。可是她说,她亦是爱慕九郎的。

她爱慕他,却又要与他如同陌路,这又是何道理呢?

“樱樱说谎,你若是真的爱慕我,为何不求我也爱慕你,却求让我离你远远的?”男子的那份灼热已然退去了一些,眼中已经是隐隐可见的理智。

女子眸光含水,脆弱却又媚人,她用自己的手覆上男子的手,似乎贪念这一刻的温存:“樱樱爱慕九郎,却不是作假的,只是这一份爱慕于九郎来说,就如同那天涯处处的芳草,如同那河堤上处处的绿柳浮萍,是不值得收藏与停留怜惜的。而那一份爱慕于樱樱来说,却如同穿肠毒药,樱樱脚下万仞如履薄冰,若让自己再沉浸到这爱慕之中去,只怕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男子眼睛闪烁,忽然开口道:“原是樱樱怕死,那若九郎护你周全,这份爱慕你还要抛却么?”

谢樱樱一怔,却又清醒过来:“九郎护我周全,可会护我身边的人周全?”

那一问,本是男子人生中少有的冲动与鲁莽,那一问,带着男子罕见的热情与激动,可是这些都被女子的回答冲得一点也没留下。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热度,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是那站在云端的王九郎,那谪仙一般让人无法碰触的王九郎。

“谢樱樱,这世上的女郎多半是肯为我一顾而去死的,可是你偏偏爱我不深,还贪心得很。”

谢樱樱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却并不伤心,她只是抬头看他,坦坦荡荡的样子:“樱樱确是没有爱慕九郎到愿意为九郎而死的地步。”

她之所以这样坦荡地说自己不够爱,是因为她对他根本就无所求啊,她不求他的爱慕怜惜,不求他的守护周全,更不求他的承诺。

她通透、聪明,对他也并不是不爱慕,只是她不肯为了这份爱慕而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范险,她甚至不肯为了这份爱慕而舍弃一条狗的性命。

因为没了这份爱慕也是死不了人的,那不是用刀子剜了你的心,也不是往你嘴里灌了见血封喉的毒药,那不过是在你的心中添了份孤苦惆怅,你在漆黑的雨夜中促着膝,品味一番,哀叹一番,便也没有什么了。

两人站了片刻,有一丫鬟便进了锁香院,那丫鬟见了王梦惜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低头敛目道:“夫人说一会儿平阳王的人会来接小姐,请小姐务必打扮一番好生侍候平阳王,以谢氏一族的荣光为重。”

“好。”谢樱樱应了声,却抬手去摸头上的银钗,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自己的脸,这一下那样决绝狠戾,带了怨气与不甘,若是划到脸上,这张脸便是彻底的毁了。

簪子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波光来,却是又忽然生生地停住了,王梦惜紧握着谢樱樱的手,若是差一刻差一毫,这银簪便会刺到她的脸上。

王梦惜亦是惊住了,之后便是气恼,冷硬道:“你以为毁了这张脸事情便解决了么!”

谢樱樱先前不过是被那丫鬟说的话激了,才做出这等失了心智的事情来,而今已经冷静下来,可是王梦惜已经不给她机会解释,眨眼点了她的周身大穴,让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不要给她身上留下利器,免得她伤了自己又要伤平阳王。”王梦惜对旁边的婢女道,然后他转头去看谢樱樱一眼,却见她眼中似是不甘心,又似是恼恨,王梦惜统统不再理会,转身出了锁香院。

谢樱樱现在心中自然是非常恼恨王梦惜的,她如今的样子就像是砧板上的肉,送到平阳王那里恐怕连个声也发不出便被吃干抹净了,哪里还有丝毫翻转的余地。

她又后悔刚才太过冲动,从进入谢家开始她便时时隐忍,今日这一刻没忍住,便落得个这般的下场实在不值。

那侍女倒是面无异色,搀着谢樱樱进了屋,服侍她洗漱擦粉抹胭脂。春菱和赵妈妈却是不在锁香院里,这原本是谢樱樱安排的,谢家已然呆不下去了,所以她想要趁夜逃走,故而让两人先到府外准备接应,谁知此时她却是走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婆子,是平阳王随行而来的,十分懂得平阳王的喜好,觉得谢樱樱的粉擦得少了,又往她脸上脖颈上扑了半盒粉,然后几人合力给谢樱樱套上了一身水蓝纱衣,那纱衣里面什么都没给穿,看起来若隐若现十分撩|人。谢樱樱心中暗骂,又是气又是羞,弄得满脸通红。

那两个婆子只以为谢樱樱是高兴的,不禁便有些轻视之心:“小姑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今夜跟了我们平阳王,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修你老娘的福分,她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天大的孽,这辈子才这么倒霉!

那婆子自然不知谢樱樱心中所想,否则大抵会被气得吐血不止。

几人给谢樱樱披了新做的斗篷,又一路把她送到了平阳王的床上才离开。谢樱樱只着纱衣,面白目赤地坐在床上等着平阳王的享用,十分之悲惨。

半个时辰后,谢樱樱发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于是便生出了一丁点的希望,心中祈祷平阳王晚一些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的上身能动了,只是双腿还是没有知觉。正是这时,她却听见门外一阵喧哗之声,谢樱樱一惊,想是那平阳王要回来了,于是想赶紧找一件趁手的武器傍身,扫视了一圈,只有窗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青釉花瓶。

谢樱樱扶着床帐连滚带爬地摸到了窗边的桌子,正挣扎着去拿花瓶,门却忽然开了,谢樱樱一个不稳便坐到了地上,她却顾不上疼急忙抬头去看,却见进来的人是赵妈妈和春菱。

这下她终于放下心来,两人给她披上披风,搀着她回了锁香院,又把门顶上了,几个人才喘了口气。

原来两人在外面等不到谢樱樱便回了锁香院,正要出院子去找,却听说那平阳王在宴会上喝的酒被下了毒,当场被毒死了,两人又得了谢樱樱的所在,反正谢家正乱也无人理会,这才寻了她回来。

谢樱樱只觉出了一身的虚汗,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惊恐的。她不知平阳王遇害和王梦惜有没有关系,若是他知道平阳王将要遇害所以让人把她送走,谢樱樱是有些感激的。

但若王梦惜知道平阳王将要遇害,那王梦惜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现今是太子和三皇子之争,三皇子的母亲正是出自王氏一族,王家必是帮三皇子的。而这平阳王的正室出自王家,自然是站在王家一边的,那王梦惜就有些问题了……

谢樱樱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后索性不想了,说不定王梦惜就是送她去死呢!

不想王梦惜,她却是要想想她今后该如何了,今日事出突然,她没有法子才想逃离谢家,但是离开谢家她便绝无可能救玉蝉了,若是谢家不肯放她,必会天涯海角地追捕她,到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就糟了。

加上如今世道正乱,平民百姓的性命如同草芥,她失了家族庇护,只怕前途凶险难测。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能脱困的办法,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混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

平阳王在谢府被毒死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当今圣上亲自下令督促追查,可是谢王两家查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收获。谢华每日都要白上几根头发,崔氏也是愁得夜不能寐。

平阳王一死,平阳城便要再推举一人去提领全城政事,谢家为了避嫌自然不能毛遂自荐,王、崔两家也怕人闲话,所以亦是不推举谢家之人,沈家一向与其他三家不和,更是趁此机会将谢家狠狠打击了一顿,当众指责平阳王在谢家遇害之事。

谢华只能听着,却说不出什么辩白的话来,谁让人是死在谢家,死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的呢。

皇上考量权衡了一番,最终让沈家五郎暂领平阳城诸事,待日后有合适人选再行替换。着实给了三皇子一脉很大的打击,本来平阳王是他们一边的人,如今换成了沈五郎,不但少了个助力,还多了个敌人。

一时间,王谢崔三家愁云惨淡,各个都吊着个脸。

崔氏最近更是时常做梦,梦见平阳王死时七窍流血的恐怖摸样,吃了几天药也不见好。谢樱樱先前抄了些佛经,于是主动请命要去大承寺送经书,并且斋戒三日祈福。

崔氏觉得这谢樱樱三番两次送不出去,着实是邪了门,她本来还想请个道士来看看,既然谢樱樱主动要求去祈福,那索性也便由了她去。谢樱樱又说要轻车简从,这正合了崔氏的心意,如今谢家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外面又虎视眈眈地看着崔家,谁知还会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便让谢樱樱带着赵妈妈和春菱出了府。

赵妈妈以前也赶过马车,所以这次自然是由赵妈妈驭车,三人天黑时出门,路过一条小巷时,赵妈妈只觉眼前有两道黑影闪过,身后的车帘好像掀开了一下,她正要转头去询问谢樱樱,谢樱樱却已经先开了口。

“奶娘继续走。”

赵妈妈觉得古怪,可是谢樱樱的声音又有些急迫,于是只能驾了车继续走。而此时车里的春菱已经被忽然冲进的黑衣人点了睡穴,而谢樱樱的脖子上抵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剑。眼前的人明显受了伤,浓重的血腥气中还混着一股冷香。

正是这时,马车却猛地顿住了,那黑衣人及时把剑挪开了寸许才让谢樱樱免于冤死。

“马车上是何人,我们是崔府护卫,快快掀开帘子与我们检查。”

7夜奔

这忽然从天而降的四个崔府护卫牢牢把谢樱樱的马车围住了,赵妈妈还算镇定,应道:“车里坐着的是谢家的六小姐,正奉了我们夫人的命令,要去城外的大承寺斋戒祈福的。”

崔府护卫一听是奉了崔氏的命令,自然恭敬了些,道:“刚才崔府闯进了刺客,且掀开帘子让我们查一查。”

马车里的谢樱樱也顾不上其他,抓住黑衣人的手,用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心中却忐忑这次能不能蒙混过去。

赵妈妈在帘子外面道:“小姐,崔府的护卫在抓刺客,让咱们把帘子掀开查一查。”

马车里静了片刻,女子温和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哦,那就掀开看看吧。”

赵妈妈闻声便掀开了车帘,马车里有两个女子,一个斜倚在车壁上正睡眼惺忪地看向车外,另一个却是谢樱樱了,她也抬眼往外瞧。

崔府的护卫见只有两个人,正要道声得罪便离开的,却忽然眼尖地发现谢樱樱面前有一滩血迹,那护卫立刻警醒了起来,正待发问,却见谢樱樱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正好吐在原先那滩血迹上。

都说谢家六小姐是个血袋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那护卫再也没有怀疑,天空中又忽然有其他护卫发来的信号,应该是发现了那夜入崔府重地之人的踪迹,于是立刻拱拱手纵身进入夜色之中了。

赵妈妈正待问谢樱樱的情况,谢樱樱却已经放下帘子催促快走。几乎是帘子放下来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车顶坠了下来,实实成成地砸在谢樱樱身上,即便这样,那黑影还没忘再点了春菱的睡穴。

先前谢樱樱在他掌心写写画画便是告诉他躲到马车顶上去,这马车本是谢樱樱从别院带来的,车顶用木板隔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来放东西,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谢樱樱被他这么一砸,先前本就翻涌的血气更是压制不住,又因为被压着,一口血便喷在眼前那人的脸上。

那人只觉脸上一热,鼻间都是血腥味,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樱樱叹了口气,又笑了出来,她想,若是容城的女子们知道王家九郎被自己当脸喷了一口血,不知会不会各个都气得吐了血,到时候整个容城的女子各个都会当街吐血,那情状怕是甚为壮观的吧。

这个人的确是王梦惜,他身上的味道谢樱樱是记得的,他的眼睛谢樱樱也是认得的。

王梦惜醒来的一瞬间便伸手去摸怀里的东西,感觉到那东西正原样放在怀中他才放下心来,这一放下心来,便觉得脸上甚是难受,干涸的血迹将蒙面的布紧紧地贴在了他的皮肤上,像是刀割一般。

他竟然还蒙着面,这让他有些惊讶,等他再一抬头,却见谢樱樱正坐在坐在对面的榻上,十分认真的用火灼烧银针。王梦惜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却又很快平复下去,但他还是下了床,拿起了手边的剑搁在了谢樱樱的脖子上。

谢樱樱这才知道王梦惜醒了,畏缩地往后退了寸许,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的模样我绝对一眼没有看,以后也绝不会与人说起此事,还请大侠放我一命。”

王梦惜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樱樱,声音沙哑:“谢樱樱你明明知道我是谁,还要装糊涂么。”

他话音一落,剑也收了回来,却见谢樱樱蓦地摊在了小桌上,颇有些怨恼:“九郎便不能当成不知道,就这样放了樱樱,樱樱可是十分害怕麻烦的啊。”

王梦惜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问:“这里是城外?”

谢樱樱点点头,又拿了银针仔仔细细地在火上灼烤:“这里是大承寺的后山,以前有女客来上香,留在寺里不方便就筑了这么一处居所,现在只你我二人。”

王梦惜虽然受伤,耳力却是还在的,这附近的确只有他们二人,于是索性把脸上的布巾揭了下来,谢樱樱一看便憋不住笑了。

只见王梦惜原本玉色的肌肤上一块一块红色的痕迹,甚为滑稽狼狈。

王梦惜却不理谢樱樱,只自己寻了水擦了脸,这才又站到谢樱樱面前。

“你是如何认出是我的?”那日在锁香院里他抚谢樱樱脸的时候,谢樱樱握住了他的手,而在马车里谢樱樱握住他的手时,却并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熟稔,谢樱樱也应该是有些吃惊的,可是她竟然十分平静,那么先前她便知道他是谁了。

谢樱樱有些苦恼,她总不能说:我闻着你身上的味好闻,所以便记着了,她又不是豆子,这话是实在说不出口的,于是她道:“你进马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睛了,所以认出来了。”

王梦惜看谢樱樱的神色便知她还有隐瞒,不过也不再追究,他敞开衣裳看了看身上的伤,一道是剑伤,是当今十强武者第三的细水所刺,另一处却是在肩膀,是崔家被密不透风的琉璃火烧伤的,若不是他武功修为尚好,当时又极力运功抵抗,只怕便不只是烫伤,整条手臂都要废了。

这两处伤被料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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