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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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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如此不可思议,我如果说给任何人听,都会被当做精神病。然而,牢牢套在我手指上的玉指环,却毫无疑问来自荒村的地下,那摊暗红色的污渍正是五千年前,古玉国女王“环”在祭坛上自杀而流下的鲜血。而春雨他们四个大学生,也确实在荒村的夜晚梦到了“环”,那就是她割喉自尽的一幕。
还有林幽这个身世悲惨的女孩,她确实是心理学教授许子心的女儿,在她体内还寄居着复活的女王“环”,她小小的身体里同时承载着两个灵魂,看上去就像个双重人格患者。
“环,,已经夺走了许多人的灵魂,包括曾经住在这房间里的苏天平,只为了延续她七天的复活。已经过去n个七天了,未来还将有无数个七天,下一个被带走的灵魂又会是谁?或许十几个小时后就会见分晓了。
不,所有这一切究竟是我的幻觉,还是控制着这篇小说进程者的杜撰——喂,那个坐在电脑屏幕前飞快打字的家伙,你能否听到你小说里的人物对你的呼叫?请问你究竟要把我折磨到什么程度?还不快点让我知道结局?我想许多读者朋友们,此刻也会这么向你抗议吧!
左手的无名指又疼了起来,我举起手指看了看玉指环,这翻来覆去真真假假,都快使我精神崩溃了。
我记得有这样一个古老的故事:传说有位苏丹建造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宫殿四壁镶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镜子,任何人走进这座宫殿,都会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无数个。某天,有一条狗闯入了王宫,它看见无数与它一模一样的狗,正向它凶猛地狂叫着,它变得惊恐万分,扑上去与自己的影子撕咬打架,最后活活撞死在墙上。
正当我在想像那条可怜的狗时,忽然看到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刚才电脑一直处于屏幕保护状态下,现在弹出了监控系统的窗口。
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没开过电脑,监控系统怎么会自己出来了?春雨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皱起眉头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窗口,仿佛又一次见到了鬼。
我摇摇头坐到屏幕前,监控器里显示出了这间卧室,拍摄角度说明是窗帘箱里的探头拍的。我抬起头看看那窗帘箱,不知这只“眼睛”是何时记录下这段画面的。
监控器里的卧室泛着白色的灯光,底下显示的时间是七天以前的晚上8点——那正好是我从北京归来的前夜,在后海边的“茶马古道”上与编辑MM喝米酒的时间。
而就在彼时彼刻,这间上海的卧室里,晃动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她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探头,那双眼睛在监控里变形得像烛火,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前的我们,让春雨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监控画面里的脸既模糊又变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阿环,不,那是林幽的眼睛,带着复杂而忧伤的目光,眸子里映出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们,而这些人都早已失去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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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七日
昼(3)
她忽然摇了摇头,便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肩膀,接着又蹲在了地下,就像在明信片亭子里那样。探头只能照出她的后背和头发,那些黑色的发丝很乱,就像蒙古母马的鬃毛,混杂在白色的衣服上。
这时画面里出现了苏天平,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在监控里留下自己的脸。这张脸在探头里变形得更加丑陋,我简直看不出他还有什么“人”形,似乎更像是鬼魅或野兽之类的。
春雨也轻轻地叫了一声:“天哪,我简直不认识他了!”
“或许人在失去灵魂前都会有某种程度的‘变异’吧?”
我依然紧张地盯着监控画面,只见苏天平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林幽,他的眼睛竞在探头下发出幽幽的绿光——就像一只荒原上的公狼,我立刻联想起了半年以前,记忆中他那双古井般深邃的目光。
春雨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苏天平怎么会变成了一只狼?”
“狼?”
“是啊,你没看到这是一只大灰狼吗?”春雨用手指着屏幕颤抖着说,“居然……居然还有尾巴……”
可我并没有看到苏天平的“尾巴”,难道是春雨的幻觉,把人看成了狼?还是我的幻觉,把狼看成了人?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我实在看不清探头下那个生物究竟是什么,我只能用“苏天平”这三个字来指代“它”了。
“苏天平”绕到了林幽背后,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这一幕让我和春雨始料未及。林幽立刻激烈挣扎起来,但“苏天平”始终都压着她,把她压到了地板上。在模糊的监控画面下,只见到地下有个女孩在拼命地反抗,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压在她身上,口中还流出许多肮脏的液体。
监控不能录下声音,所以这一切都是沉默的画面,再加上近乎于黑白的模糊画面,感觉就像在看一部20年代的无声电影,却连字幕都看不到。但我的耳朵似乎能清楚地听到,从林幽嘴里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在那一瞬的恐惧和痛苦,已经穿越了时间和电脑屏幕,牢牢地扎在了我的脑子里。
是的,我和春雨都已经惊呆了,春雨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仿佛那个地板上的女孩就是她自己。她又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难道她也听到了那七天前的尖叫声?
电脑屏幕上那可怕的画面还在继续,探头里的一切都是变形的:压在林幽身上的“苏天平”、林幽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还有整个卧室连同这个世界,似乎都被压扁了。
最后,从林幽的衣领里掉出了什么东西,“苏天平”看到那样东西后立刻恐惧地“弹”了起来,又渐渐恢复了人的形状。
林幽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项链坠子般的东西,在白色的灯光下发出幽暗的反光。
“玉指环!”
春雨率先叫了出来。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是的,这枚小东西如今正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在七天前的夜晚,林幽晃着手里的玉指环,就像催眠师手中的钟摆,而重新恢复了“人样”的苏天平,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她是阿环!”
我从监控画面里看出来了,那是复活的女王“环”的目光,冷峻残酷,洞察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阿环的灵魂又回来了,她的手里晃着玉指环,向苏天平缓缓地靠近。
这回轮到肮脏的野兽尖叫了。
当苏天平在探头下张大了嘴巴,露出比狼更凶残的森白獠牙时,监控画面忽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就像恐怖片放到最要紧的时刻突然断电了,我心急火燎地检查着监控系统,发现后面确实没有了。可能当时根本就没录下来,也可能后来被人删掉了。
我退出了这个监控窗口,又看了看其他监控文件,但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这仅有的一段画面。
这时我才发现还有个自动播放程序,可以定时播放一段监控画面。难道是阿环在离开这里时设定的,让它在这个时间突然跳出来,再放给我看一遍?
不管是谁设定的,但我至少知道了七天前的夜晚,在这间房子里苏天平发生的事了——他把阿环(林幽)带到了这里,当他看到林幽是个美丽可怜的女孩,便趁着她哭泣时图谋不轨,把林幽摁在地上要欺负她。结果林幽变成了阿环,她从怀里拿出荒村的玉指环,自然把苏天平给吓坏了。
可是,为什么监控画面里的苏天平,竟然变成了一头野兽呢?春雨确凿无疑地告诉我,她看到的是一头凶狠的公狼,有着长长的尾巴,发绿的眼睛,还有尖利骇人的牙齿。
我只能摇了摇头说:“也许苏天平真是一头隐藏得很深的狼一一我是指他的灵魂。过去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灵魂,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但在刚才的镜头里,我却看到了一个好色的野兽。”
“这就是他的灵魂,一个色狼的灵魂。”
“对。而这个探头或许具有某种特别的力量,能够在镜头的变形中照出人的灵魂来,从而使苏天平在欺负女孩时原形毕露,显出了他野兽的灵魂。”
春雨颤抖了许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在一年多前,苏天平他们系有个女生吃安眠药自杀了,当时有传言说是苏天平欺负了她,但谁都拿不出证据来,那件事就这样草草过去了。去年我们一块儿去荒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件事,我是在三个月前才听说的,要是当时就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和他一起去荒村了!”
“唉,原来这家伙劣迹斑斑啊,实在看不出来他竟是这种人,我居然还要寻找他出事的真相,弄得我自己也深深陷了进来。为这种野兽实在是不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的灵魂快点归天吧。”
或许世界上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吧,怪不得他们的灵魂要被阿环带走。我回头看看这间苏天平的卧室,心底油然生出许多厌恶来。
可是苏天平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呢?监控里并没有拍下来,只见到阿环拿出了玉指环,天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的头脑里依然一片混沌,而剩下的时间只有十几个钟头了——到今晚子夜12点,阿环的复活就会结束,她一定会再度夺走某个人的灵魂,那个人会是谁?但不管他有罪还是无罪,我都必须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于是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8点30分。我正在和失魂的时间赛跑,但最最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向哪个方向跑。
一抬头又见到了窗户上那红色的◎,我喃喃自语道:“第七天,你已经活到第七天了。”
正当我像无头苍蝇般抓狂时,却听到了春雨平静的声音:“去荒村吧。”
去荒村?
一切从哪里开始,一切还要从哪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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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七日
昼(4)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指环说:“就像我半年前那样吗?虽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我曾说过我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也不要让其他任何人去那里。”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玉指环又回到了你的手指上,荒村的噩梦重新降临,你只有再回去如法炮制一次,或许还能发现阿环的秘密。”
“阿环的秘密?”我刚被调动起情绪,但又摇摇头说,“可现在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还不算晚,只要我们现在出发,黄昏前就可以到达荒村。在那里就算有潜伏的危险,也总比留在这里干瞪眼强。”
她这一番话让我羞愧难当,我怔怔地问:“你怎么变得那么勇敢?’’
春雨淡淡地回答:“因为我经历过彻骨的恐惧。”
我沉默着看了看她的眼睛,然后把头转向细雨霏霏的窗外,斩钉截铁地说:“去荒村,现在就出发!”
两个小时后。
雨停了。
车窗外的天空依然阴沉,但雨后的景色显得妩媚了许多。长途大巴已经驶出了市区,冬季的郊外田野是灰色的,笼罩在一片水墨画般的雾气中。
这辆大巴是从上海开往浙江省K市西冷镇的,大约要下午3点多钟才能到达。我坐在靠后的座位上,而春雨正坐在我身边靠窗的座位上。
我目光静止着看着窗外,高速公路边的栏杆向后飞速撤退,但这一切很快就模糊了,只剩下窗边春雨的脸庞。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我,又把脸对准了窗外。
“你在想什么?”
我终于问她了。左手无名指上,玉指环更加冰凉,也许是离它的故乡更近了一些。
春雨把头侧了侧说:“在想半年多前,我和霍强、韩小枫还有苏天平,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荒村时的情景。”
“物是人非了。路边还是这片田野,而那三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丢了灵魂,现在你才是真正惟一的幸存者。”
她还是把目光对准了窗外,语气无奈地说:“一切都还像昨天那样,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这之间我又经历了《地狱的第19层》,为什么我在小说家笔下总是那么悲惨?”
“因为你是神创造的尤物——任何小说都需要一个供读者们同情和可怜的对象,而你春雨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于是你让我在《荒村归来》里又随你去了荒村?”
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以小说作者,还是以书中人物的身份说话:“咦,不是你坚持要来荒村的?当我们离开苏天平房子时,我让你赶紧回学校去,由我一个人去荒村就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不仅仅是因为你。”
“还因为你想再见荒村一眼?”
春雨尴尬地点了点头:“对。虽然我曾经对那里充满了恐惧,但是那个地方给了我最初的勇气,支持着我熬过了最痛苦的那十九个日日夜夜,我想我必须还要去那里看一看。”
她的眼睛始终对着窗外,我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便从包里拿出那本《梦境的毁灭》,翻到了全书的第六章,这一章的名字更加吓人,叫做“噩梦的精神分析”。
许子心为什么要在书中反复探讨这些问题?难道他自己也是噩梦的受害者?或许他正在某个暗处观察着我吧,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玻璃上隐隐现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我赶紧低下头驱走了自己的妄想,在《梦境的毁灭》的第六章里,许子心并未像前面那样叙述古代文明,而是直截了当地阐述了他对梦境的理解:
梦是无意识的挣扎。
许子心又一次提出他的见解,反复强调了无意识——强烈的欲望和冲动,如果它们要到达意识阶段,则必然要经过无意识与前意识间、前意识与意识间的两道审查。这种审查是由自我和超我完成的。
无意识内的欲望和冲动代表着本能的力量,所以它拥有巨大的能量,虽然一直遭到我们的压抑,但总是隐藏在暗处蠢动着。睡眠时超我的功能会大大减弱,无意识的欲望会通过做梦释放出来,所以我们的梦境里常有许多黑暗与可怕的成分。
“梦是愿望的达成”——这是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对梦的本质作的经典概括,而“梦是无意识的挣扎”则是许子心在《梦境的毁灭》中对梦的特性作的经典归纳。
接下来许子心对梦的阐述,则使我更加胆战心惊,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指环,似乎也紧了起来——
梦能否被控制?
外在的力量能否控制梦?我认为是可以的。这种力量在某些条件下会变得极其强大,甚至可以制造噩梦摧毁人的生命一这就是传说中的“噩梦杀人事件”!
事实上在古代文献中,确实有噩梦杀人的记载,只是这些记载常被人们当做是传说或者巫术。但当代“神秘心理学”的研究证明:通过某种特殊的媒介,比如语言、文字、音乐、图像等等,凡一切具有心理暗示作用的事和物,均可以起到控制个体梦境的作用。
这种被控制的梦境一旦出现,就会产生毁灭性的效果,因为——梦境的毁灭,就是人类的毁灭。
“梦境的毁灭,就是人类的毁灭?”
我忍不住念出了书中的这句话,让春雨紧张地回过头来:“你在说什么?”
长途大巴已进入浙江境内,车窗外的风景又有了些变化,只是天空仍然异常阴冷,我盯着窗外说:“你说噩梦能不能杀人?”
这句话显然也触及到了春雨的噩梦,她低下头想了许久回答:“是的,霍强和韩小枫就是例子。”
“你还记得回上海以后做的那个噩梦吗?”
“不,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我摇了摇头,冷冷地说:“你是强迫自己忘记那个梦,其实那个梦一直都在你心里,只是被你藏在某个小小的柜子里,而你忘记了那个柜子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柜子的,当你打开柜子的一刹那,便是噩梦重临的时刻。”
春雨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她别过了头去:“不要再逼我了,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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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七日
昼(5)
我又何苦要逼她呢?世界上还有许多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们一辈子都记不起自己曾经做的噩梦,但那个噩梦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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