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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大清1-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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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按这张方子上说的煎水给小四泡澡,还有其他人……我就过去看看。”   

  “别去!那是烈性传染病,你进去了也会被隔离。如果……小四怎么办?还有我!”   

  ……随着歌声的起承转合,跳舞草的数十双叶片时而如情人双双缠绵般紧紧拥抱,时而又像蝴蝶翩翩飞舞,时而对对交叉往复旋转,时而轻轻上下弹动……小四目瞪口呆,老九的脸却绷的死紧,我硬下心肠佯装不见:“小四,额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办,必须小小的离开几天,额娘分了一魂一魄在这株草上,所以,小四想额娘了,对着它说话唱歌,它便会跳舞给你看,这几天要好好听阿玛和嬷嬷们的话,不要到外面去……乖。”         

 世间的事几乎总是这样:翘首期盼的,往往八曲九拐,姗姗来迟;极力避免的,却忽如而至,促不及防……外面骄阳似火,热浪铺天盖地,空中的热蒸汽堵塞了周身的毛孔,偏偏半丝风也无,闷不堪言……此时我的心境,却宛若跌入千年冰窖般,激起万重寒意……皇十八子胤祄,病危! 

  历史给了我混沌的眼睛,所以,我一直以为皇十八子胤祄得的将是‘痄腮’,即现代医学里的急性腮腺炎,所以,我绞尽脑汁,用葛根粉和时令的新鲜水果、冰糖,再混入预防的药汁,做成可口的果冻布丁哄十八不知吃了多少……如今的现实却是,他染上的并非腮腺炎,而是在这个时代被称做‘烂喉丹痧’的猩红热,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极易造成幼儿夭折的烈性传染病!   

  起因,极有可能是那只带菌的黑猫,因为,和十八一起喂养逗弄它的哈哈珠子,也患上了相同的病症!老天爷啊,既生葶,何生猫?!   

  小十八高热难退,咽部肿痛伴化脓,疹子密布在充血的皮肤上,色赤如丹,孱弱的生命力涣散若海滩上软绵绵的沙堡,一个浪头便将崩溃瓦解,康熙帝回銮探望十八,见此模样,不禁搂着爱子,殷殷祷祝,痛悲处竟脱口而出,说宁愿牺牲自己的健康,来换取十八阿哥的生命……帐篷里用来消毒灭菌的熏醋钻入鼻尖,眼睛顿时酸涩难当,不,我不接受这样霸道而无良的命运,就算死神狰狞的探出了魔爪,我也要让它扑个空!   



  猩红热,由溶血性链球菌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主要通过空气飞沫传播……首先,建立高低两道隔离圈,设置不同访问权限,避免疾病的蔓延!大青叶、知母、蒲公英和鱼腥草都是抗溶血性链球菌的良药,煎服,聚歼病毒!……一日三次用一枝黄花煎液含漱口腔,然后将喉科经验方中的十宝丹研粉吹入溃烂的咽喉……身体持续高热,就是壮汉也抗不住,何况一孩子?必须把体温降下来……中医退热的有效办法很多:针灸、刮痧、拔罐放血、中药汤剂、散剂、丸剂以及灌肠、温水浴等……经商议,决定取风池、合谷、曲池、少商、血海、三阴交,用泻法针灸,每日1次;同时用大青叶、知母等煎成的汤汁待温后为小十八反复擦拭全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接连三日寸步不离的全天候护理,小十八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天意真的难违吗?难道就不会有奇迹了吗?我觉得自个儿的心在无助的抽搐,为了这朵尚未开放便即将凋零的花蕾,也为了那将由鲜血铺就的未来之路……   

  “来,吃一口蛋羹。”我哄着小十八吃一点东西,十八孱弱的摇头。   

  “让朕来。”康熙爱子心切,顾不上传染不传染,抱十八坐在膝上……平心而论,康熙真的是位好父亲,史书曾记载,皇太子5岁时出痘,时值平定三藩之乱的紧要时刻,但康熙坚持亲自护理太子,竟连续12天没有批阅奏章……如今的情景,会不会和当年的如出一辙,只可惜他的儿子们,最终将令他心力交瘁!   

  “皇阿玛,胤祄真的吃不下。”小十八勉强咽了一口,可怜兮兮的央求。   

  康熙眼圈一红,竟说不出话来……突然,外面有了动响。   

  “十八叔,你好些了没?我很挂念你。”   

  那脆嫩嫩的声音,不是?……我分寸大乱,忙行至门口,却又不能出去,只能隔着门颤声道:“小四,你别进来,快回去,你阿玛呢?”   

  “我也在外面,小四吵着一定要来,我拗不过她,便抱她过来了,放心吧,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口罩,回去我会给她消毒的。”   

  你嫌事情还不够糟吗?我想跳起来歇斯底里的把老九臭骂一顿,可碍于康熙、小十八和其它人,只好强自忍着:“小四,你有什么事吗?”   

  “有,小四想听听额娘的声音,还有,小四把额娘的一魂一魄也带来了,小四要额娘完整的照顾十八叔,再完整的回来陪小四。”   

  ……   

  捧着‘跳舞草’,杂乱纷繁的内心世界仿佛被最洁白的云朵擦拭了个透亮,我豁然开朗,倘若自己都悲悲戚戚,没有信心,小十八又如何打得起精神,信念和情绪是可以相互传染的呀!   

  ……   

  绽放出最明灿的微笑,不错,就是这样,现在,我就是太阳,温暖明媚的阳光将从我的眼眸穿透进你的心灵。   

  “夏日好,有榴复有莲;莲开成藕后,榴开结子前。夏日好,月色白如雪;东山照欢会,西山照离别;夏日好,花月有清阴;上宿鸟比翼,下坐人同心。”   

  小十八看着在歌声中旋转舞蹈的小草,眸子豁的亮了起来:“皇阿玛,九嫂是不是天上的九天玄女?她有法术!”   

  康熙皇帝也没见过这样的异草,但睿智的他迅速反应过来:“没错,九嫂正是天上派来救胤祄的九天玄女……快好起来,朕还要教你挟小弓短矢,左顾而右射……”   

  ……   

  小四的造访是事件的转折点,接下来,小十八竟渐渐的好转……到他病倒的第十天,体温已基本恢复正常,皮疹消退,皮肤出现大片脱皮……   

  “别挠别挠,会感染的。”我赶紧抓住那只想将自己身上难看的脱皮撕剥掉的小魔爪。   

  小十八嘟着嘴撒娇了:“可是身上好象爬着毛毛虫,痒嘛。”   

  我摇摇头:“脱衣服,擦药。”   

  开始给他全身涂炉甘石洗剂止痒……胤祄乖巧的配合:“九嫂,你派人捎信去给我额娘好不好,这次她没有随驾,知道我病了,一定很着急,我想快一点把病愈的消息传给她。”   

  我心里一暖,不期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小五,此时的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可不可以用我的七级浮屠,换回我的小五?   

  “哈哈,光屁股小十八,也不害臊。”   

  说话的这个促狭调调,不是十四是谁?一转头,只见老大、八、九、十、十四进了来,十八吱溜钻进了被窝,小脸涨的红扑扑的……   

  “怎么?在九嫂面前不害臊,见到哥哥们,反倒害臊了?”十三大笑着和老三老四进来。   

  在帮害羞的小家伙穿衣服时,康熙带着十六十七进了来,一见诸皇子都在,面呈欣慰之色,可环顾一周,又惟独不见太子,笑意又微微一沉。   

  康熙将十八抱在膝上,由太医请脉……一切良好,众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均无一例外的面显喜色……我在人群中捕捉老九,却险些被他热辣的目光灼伤……糟糕,某人好象还在生气……   

  十八把筷子伸向‘肥狗火熏炖白菜’,习惯性的看向我,我摇头……十八把筷子一转,伸向科尔沁咸攒肉,我摇头,他吐了吐舌头,转向醉虾,见我皱眉……只好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乖乖的喝莲子粥……   


()
  康熙瞧的有趣,笑道:“丫头啊,你……很好,还有哪些需要禁忌的?李德全,都记下来,再去通知御厨那边。”   

  “回皇阿玛的话,十八阿哥大病初愈,像狗肉、羊肉、雀肉、黑鱼、海鳗、虾、蟹、香菜等发物是易助火生痰之发物,需禁忌;辣椒、辣油、榨菜、生姜、大葱、五香粉等辛辣物会刺激咽喉,需禁忌;过咸的食品如咸鱼、咸菜、腌肉、龙头烤等,刺激神经系统的浓茶和酒,热性水果桂圆荔枝大枣等,较长纤维的毛笋韭菜豆芽蕹菜红薯等不易消化,最近几日也最好不食……李谙达,您可都记下了?”   

  李德全苦着脸,老十笑道:“九嫂,还是干脆告诉李谙达哪些可以吃好了。”   

  众人莞尔,却听外面通传“皇太子驾到!”   

  太子进来,见众人都在,不禁一愣,忙向康熙请安,胤礽的双颊泛赤,眼有血丝,虽衣着光鲜,却难掩宿醉的疲态……康熙面沉如水,劈头斥道:“伊系亲兄,胤祄病重之时,既无忧戚之意,也无友爱之心,所栖帷幄富丽堂皇,犹胜于朕,虎皮作毡,金玉为盏,夜间灯火长明,饮酒至天色亮彻!人皆云尔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鲜不遭汝荼毒……朕原本将信将疑,如今看来……”   

  胤礽本来宿醉,尚未完全清醒,再加上数日来积累的窝囊气,一时失态,指着十八顶撞道:“我自诸多不是,他自般般皆好!我又何苦跑来讨皇阿玛的没趣!”说完竟拂袖而去……康熙怒起,良久……方道:“都散了吧!”   

  ……   

  泡在浴盆里,只觉筋疲力尽,可是,偏偏又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似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十八是救了回来,可太子和康熙的矛盾却越来越白热化,再加上一群胆大妄为、包藏祸心的阿哥们,不过只要没有导火索,火药桶还暂时炸不了,可以小小的庆幸一二……想着想着……         

 香!颠倒众生的异香!如鸩酒腐蚀过五脏六腑,如幽灵蛊惑神智的魅语……挥不去也化不开,入浸肌骨,渗透血液,融入灵魂……我着了魔,朝着那朵比残阳更艳、比血更浓、比火更烈的食人花一步步挪去,在被它吞噬的一刹那,我看到了,花朵中隐藏着的累累白骨,散发着森森的磷光。 

  不!——我倏的醒来,大汗淋漓……奇怪,自己应该泡在浴桶里才对呀,怎么会蜷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发噩梦呢?   

  ……   

  莲花血鸭、红烧狮子头、什锦素菜煲、鸡茸竹荪汤、再加上三碗大白米饭……前一秒钟还苦大仇深的在老九的监督下练习拨算盘的小四,顿时乐开了花……面对美食的诱降,胤禟正气凛然,脸拉得比驴还长,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好了嘛,额娘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一定不会犯相同的错误了,你信我一次,行不?”用热脸去贴某人的冷屁股,还仁至义尽的把筷子温柔的递给他,他冷哼一声,拒绝建交……我向来属于二皮脸,便凑近他耳边学唐僧嘀咕上了:“别扭个什么劲呀,我也不愿意在浴桶里昏倒的嘛,不还差点才溺死的嘛,你既然连话都不肯对我讲了,当时干嘛还抱我出来呀,干嘛还对我人工呼吸呀……人家在里面洗澡,堂堂皇九子,干嘛巴巴的守在外面呀,羞是不羞?羞是不羞?”   

  胤禟的脸刷得绿了,一把拽住正刮着他鼻子的魔爪,拖着往外走……马儿疾奔,风驰电掣,我惬意十足的依在身后人的怀里,享受着如水的月色丝绸般簌簌的凉风,凝视着群星从静谧柔和的夜幕中沁出的朵朵涟漪……是的,在浩瀚广袤的宇宙中,我只是一粒卑微的尘埃,可此时偎依在爱人怀里驰骋原野的美好心境,却可媲美那流光溢彩的璀璨星河……忍不住仰起脖子浅啄他的下巴,他恨恨的化被动为主动,用下巴狠狠摩挲我的头顶……   

  在一株苦楝上拴好了马,火山九终于猛烈喷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易县瘟疫,你不管不顾跑去找四哥,我怪你没有?”   

  “有,你装死吓我。”我反控诉。   

  “闭嘴!老狗记千年,你好的不记,就记装死,啊?”抗议驳回,老九继续发飙:“这回也是这样,董鄂氏,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可以我行我素、特立独行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你就不能稍微安分一点,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吗?啊?整整十天,担惊受怕、草木皆兵、食难安腹、夜不能寐,终于盼到活生生的回来了,却虚脱到泡个澡都差点把自己淹死……”   

  “还不都怪你,把浴桶弄那么大干嘛,如果大小刚刚好,就是昏厥也不会沉下去的。”我陈述事实。   

  “%F¥K#……怪我?当初是谁说浴桶小了不好玩的!”他怒发冲冠。   

  算了,陈年旧帐越扯越难看,不如……“耶?今天是红月!阿九你快看,月的颜色不是通常的橘黄,竟然是妖艳的血红,仿佛不似人间,而是冥间的月。相传,红月出现必有异邪,妖狐拜月、野鬼画皮、借尸还魂……而且,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据说……”哼哼,耳朵竖起来了吧,“如果有人全身不着寸缕,在红月下随心所欲的独舞,红月的精华便会渗透每一寸肌肤,深入骨髓,而看过他独舞的人,便从此被他完全俘虏,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阿九,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男人哟,如果他们都跑去跳给别人看,那世间的女人还有活路吗?”   

  胤禟的脸色转过好几轮,似笑而非笑,似怒亦非怒,猿臂一伸,我被揽过去又狠狠压在地上:“葶儿,还是不着寸缕,跳段双人舞如何?”   

  狼吻下来,我偏头就躲,耳朵刚好贴在地面,却听到一阵无比急促的马蹄声,不好,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两骑飞驰而来:“九阿哥九福晋,出大事了,快回!”   

  ……   

  “会不会只是普通的水痘?”犹抱一丝希望,抓住黄远的手臂猛摇。   

  他黯然摇头:“天花痘孢为离心分布,头面部、四肢近端较多,驱干较少;而水痘是向心分布,从症状来看,应该是天花。”   

  心脏仿佛被插进了一把匕首,利刃一直刺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疼得我直冒冷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天花的潜伏期是7到17天,从十八阿哥病愈到我回帐昏厥,后来与老九冷战又和好,中间也不过七八天时间,难道……小十八是从刚痊愈的那天,便感染上了天花病毒,而潜伏的病毒刚好于今日爆发?   

  不……不合理!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皇子们不都种痘预防过了吗?十八阿哥他怎么会?”   

  “三年前十五阿哥种痘时,司天监算出那也是十八阿哥种痘的吉日,可皇上说十八阿哥还小,再缓两年;去年十六十七两位阿哥种痘时,又非十八阿哥种痘的吉日,皇上命另择日期,便拖了下来,没想到……”   

  小四……我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胤禟,小四种过痘没有?”   


()
  胤禟脸色惨白:“我马上派人送小四离开。”……难道还没有?我觉得自己被命运死死扼住了咽喉,就像一只被按住放血的羊羔,抽搐痉挛却无力反抗,如果小四,小四也……   

  “弟妹莫怕,小四和弘旭弘春弘时他们已经被紧急送去京城西华门外的福佑寺安置,五哥七哥和十二弟留守在京城,我已快马送信回去,他们会安排最好的御医去看护几个孩子。孩子们离开的时候都活蹦鲜跳的,小四开始哭闹的厉害,最后还是老十哄她说回去好吃好喝好玩,还不用天天拨算盘,才勉强安静下来。”   

  对啊,这几日老九跟我闹别扭,一得空便抓着小四在帷幄里练习拨算盘,平日赶路,小四都在马车里,和外面几乎不接触……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心稍稍安稳了一点,才注意到说话的人正是八阿哥,此时的营地,充斥着惶恐不安的压抑,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可老八安抚的微笑和平和的语调,却像一剂强心针……   

  三天了,十八几乎完全陷入昏迷,偶尔清醒一小会儿,也只是无助的睁着小鹿般纯洁无辜的眸子,说不出一句话来……疱疹部分灌了浆,形成脓疱,部分则发青,凹了进去,体温时降时升,喂什么吐什么,死亡的阴霾笼罩着病室……康熙帝不寝不眠,亲自守了两天两夜,好几次抚着爱儿的面颊神伤不已……一直到今儿晌午才离开。   

  我握住胤祄的小手,愁肠百结,心力交瘁……为什么偏偏是小十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这天花病毒不可能是从天而降,无源之水,那么,究竟又是谁带来了它?这个谁,现在又在哪里?康熙帝先在宫中、后在八旗推广种痘,所以营区里大部分成年人对天花是免疫的,而十八阿哥又是营区最先感染天花的人,他本大病初愈,几乎都待在马车和帷幄中静养,不可能是自己出去主动招惹的病毒,那么……我隐约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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