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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难忘的病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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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说不定马克思正在办一个学习班,就少我一个学员。我可要好好学习,转世当个厂长,怎么也要干出个样儿。”
  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真的成了他的诀别之辞。第二天晚上七点,我一如既往地走进他的宿舍,只是没有灯光。我拉开电灯,一眼看到:接了大半痰盂殷红的血液,张师傅靠在床头,睁着眼睛,脸色苍白,略带一丝微笑,只是口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血迹。鼻孔没有气息,肢体已经冰凉,他就这么走了。
  

张师傅的一千零一夜(2)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免想到:留守小组已经人去楼空,这个后事该怎么办呢?转眼看到方桌上正放着张师傅的黑框画像,旁边一张白纸上写着三个电话号码。我懂了,张师傅走得多么清楚明白啊!
  我拨通了三个电话,原来分别是他的二子一女和老伴。电话那头一开始都很惊诧,我则为他们长期不在张师傅身边而悻悻然。然而,在24小时之后,一贯平静的宿舍被哭声炸开了。他老伴震天动地哭诉:“老张,你太狠啦!为什么不让我来喂你一口水,接你一口痰呀!为什么你写信总是说没病啦,说厂里生产也不错,交待我的硬任务,就是要带好外孙女。我想你呀!只是怕你生气,不敢来呀!……”
  三个儿女哭得肝肠寸断,连声说:“老爸,你太要强啦!厂里一喊减员,你就叫我们下岗,岗位让给别人,把我们撵出去打工,还说一要得到奖状,二要带个媳妇。没有这两样,我们不敢回来呀……”
  老大一边把女友拉到前面,一边哭诉:“老爸!儿子把媳妇带回来了,看看吧,你说话呀……”他们拿出一沓一沓的信件,公诸于众。其实左邻右舍早知道老张是这样的脾气。
  女婿和未过门的媳妇都伤心得以泪洗脸。三岁的外孙女哭得呜呜啊啊……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悲壮的场面。
  左邻右舍出动,男的拉男的,女的劝女的,逐渐平息,节哀顺变,还要料理后事啊!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幸亏有年轻医生照看,老张少受些罪了。”转过话题,全家七口齐刷刷地向我磕头,感谢恩人。我一时诚恐诚惶,哪经受得起啊!说来时间不短,就算一千零一夜吧。如果说我做了些什么,这本是我份内的事。要说亏欠,我倒觉得当初为什么就没有力量动员他接受根治呢?
  而在这个一千零一夜之中,张师傅传给我的人格魅力,是何等可贵的精神财富!
  

往事并不如烟(1)
四十年前的这个时节,天气格外炎热。山东医学院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坐满了63级3个班的同学。晚上,日光灯发出煞白的光,招引了许多大小不同的昆虫扑棱棱直往灯管上撞,时时发出当当的响声。可是飞虫热情丝毫不减,依然当当、当当……许多人满脸流汗,急速地扇动着扇子,却赶不走满屋的闷热。会议的中心议题是批判潘胜府的反党言行,他在几个月前就上书党中央,要求取消党纲党章。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狂潮中谁也不觉得它是个问题,潮起潮落,群雄四起,派别林立,不知怎么地星转斗移,它却又成了头号的大问题。
  “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之日起就建立了党纲党章,向全世界宣布了自己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最高纲领就是实现共产主义!取消党纲党章就是取消党的灵魂,取缔党的组织,不要党的领导,消灭共产主义!这正是国内外阶级敌人所梦寐以求的。国外以封资修为代表的阶级敌人向我党磨刀霍霍,国内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党内走资派时刻都想颠覆我们党的领导。而潘胜府却胆大包天,完全站在阶级敌人的立场上,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做出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慷慨激昂的发言震耳欲聋,一个接着一个,激动时还要挥舞拳头,摩拳擦掌。其他人浑身热辣辣地听着,一脸严肃。偶尔阵风吹来,却带来哗啦啦掀动大字报的响声,平添了几分浓重的火药味。
  没有一个人起来为潘辩驳,而潘呢,紧皱双眉,眼盯前下方,好像思索着更深远的问题,偶尔口中喃喃地说:“我是要修改党章。”会间,他进出屋子好几次,好像有些烦躁,但未做任何发言。
  潘胜府是我班一位相当本分的同学。1963年入学以来,他上课认真听讲,课下和同学相处融洽。生活朴素,行为稍显拘谨。有时候他到讲台上从老师手里领回实验报告时,还要规矩地立正站好向老师鞠躬。他是潍坊地区人,方言较重还夹杂一点口齿不清,让人听起来有些费力。1966年6月“文革”开始了,停课闹革命,首先受冲击的是我们的王哲院长,没隔几周就开始炮轰院党委。一直无声无息的潘活跃起来:风风火火地到处跑着演讲;写了许多大字报在全校张贴;最轰动的是给院党委的办公楼大门贴上了对联。上联和横批写的什么我忘记了,只记得下联是“牛鬼蛇神一门多”。那字的每一笔画都波折而曲卷,明显反映出执笔人的右手在剧烈而不停地抖动着。他在演讲时嘴唇也时时有些颤抖,好像情绪有无法抑制的激动。我想,他是不是早期的甲状腺机能亢进?就想找个机会劝劝他去治疗。
  一天我在操场边碰到了他,喊了声:“潘胜府!”他一怔:“有事吗?”我说:“从前您借给我看的那本小册子写得真不错!它鼓励我们努力学习,还讲了许多很好的学习方法。别的同学还想借了看,您还记得它吗?”他立刻睁大眼睛鼓着嘴唇对着我,“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搞封资修的那一套!王哲讲:只专不红也比不专不红好,其实就是白专道路,业务挂帅!你明天赶快把书还给我,决不让它毒害革命小将!”说完一转身急匆匆地走了。谁料想,第二天他真的向我讨书。我把书还给了他,没想到他双手颤抖着当面把书撕了个粉碎,一边还说:“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带动着面部肌肉一起跳动,双手抖动得更加剧烈。至此我心中断定他一定得了甲状腺机能亢进病!以后的日子如火如荼,“炮轰”“火烧”“油炸”满天飞,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的确是一场触及每个人灵魂的大革命。至于潘何以想起上书中央取消党纲党章,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上次会后,有几周没见到潘了。一开始怀疑甲亢,后来拟诊反应性精神病,再后来确诊为精神分裂症,已住精神病院三周了。我好像恍然大悟,怎么在我的诊断里压根就没想到呢?定下神来又在琢磨,甲亢的特点就是三高:神经的高激动,血液的高循环,组织的高代谢。他的手如此的抖,是不是过分的高激动被误认为精神病了?一个受过三年高等教育的人精神会如此容易分裂吗?带着这三分的疑惑我决定去看看他。
  

往事并不如烟(2)
一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到了精神病院,正逢院内放风。我和他坐在假山旁的水泥台上,看他精神并无异常,就问:“你还好吗?”他却低下头迟迟没有回答。后来渐渐抬起头来缓缓地说:“在我糊涂的时候,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有能力的人;在我清醒的时候,觉得我活着还不如一条狗!”我心里打了个寒噤,原来他如是地想着!我极力地劝他说:“还记得有一首诗吗?——生活是多么广阔,生活像海洋,凡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我们都应该热爱生活,你说对吗?”他好像毫无反应,缓缓地说:“活着还不如一条狗!”正在这时,旁边走来个高个青年,微躬着腰用手指着潘说:“他是花痴!——嘻嘻嘻嘻!”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他也是‘文革’中得病的,病还没好!还有那个……那个。”潘指着远近的几个人告诉我。
  秋后的冬天,天不算冷,可山医大院里却冷冷清清,人去楼空了。“文革”到了“斗批改”阶段都要下楼出院,到基层去办学。我班从济南一路步行到兖州泗水之间的城前才安营下寨。师生们都住在中学教室的大通铺上,由军宣队来领导。当地老百姓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因为我们白天下地去干农活,还有穿军装的跟着,猜想我们可能是犯错误后来劳改的。晚上我们“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又在公社礼堂演出,老百姓只是看,又猜我们是唱戏的。后来见我们穿着白大衣在医院给人看病,还到农户家给病人针灸,才知道我们是医学生。
  我和潘胜府同在一个大组,每天到城前东北方向三里路开外的一个小村庄刨土、推粪。干得最猛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潘胜府!他推起小车总是一路小跑,放下小车就去给人针灸。生产大队干部看他干得好,在广播喇叭里点名表扬。时不多久,一天晚上,潘跑到了大队书记家,和他大谈生产发展宏图。建议在南北山头之间连上一条铁索,运土车可以自由滑动,能提高百倍效率。开始书记还热情地听着,后来就有些糊涂了,再后来就越发地不可思议了。第二天,汇报给我们领导,大家猜测他一定是又犯病了!晚饭后,班里决定给他打支冬眠灵让他好好睡一夜,第二天送他回济南。他瞪着眼睛看一周的同学,大声喊着:“我积极劳动,给贫下中农治病也有罪吗?你们跟踪我,迫害我,想让我躺倒不干,办不到!”说着,一把抢走了装满药水的注射器,“嗤”的一声推了个精光。“想给我打冬眠灵,还以为我不知道!”后来我们就跟他谈,你不但没有罪,还干得很好。但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我的力气一点也不小,可以和班里任何人比,只要有人能比过我,我就打针!”“真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班里就挑臂力最好的李友庆同学和他掰手腕,三比零胜潘。他即刻无声地退下裤子打了针,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由两位“大力士”同学陪他返回济南。进了精神病院,医生才问了几句话,他要如厕,就在那短短的两分钟后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两位同学在医院内外学校角落全找遍了,折腾了大半夜还是不见人影!第二天一早派出所传来了消息:黑虎泉发现一具年轻尸体。同学看时,只见潘胜府在泉水中依墙而立,双手半张着,好像要升天的样子。墙壁上用润肤的马牌油写着“潘公在此”四个大字。同学们运回了变了色的尸体,给他穿上了一身高级呢料制服——“破四旧”时从王哲院长家抄出来的。就这样把他送走了。
  医务工作生涯不但使我医技长高,也使我有渐多的文化沉淀。四十年后的今天又唤醒了沉睡的记忆。一生不知诊治了多少病人:起死回生的喜悦有过;意料不到的死亡见过。它们都不曾如此地引起我心灵震撼,而潘胜府——大学的同窗,我第一个亲历的不敢给予正确诊断的病人,一个义无反顾地走向坟墓的狂人,在我强烈心灵震撼后更令我得到许多教益。
  太阳从东方升起,标志着白天的开始,从西山落下意味着黑夜的来临,这是再常识不过的事了。想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因为心中有一颗最红最红的红太阳照耀着,它使人心血沸腾,灵魂轰鸣,神经闪电,每一个细胞都以“一天等于二十年”的速度化生!常常废寝忘食,无黑无白,一觉醒来望着西山的红日误认为东升的太阳。多少个不眠之夜在一心一意干革命!在那“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年代,谁又能苟且偷生呢。这一切我都经历过,我也曾一样地活跃过,激越过,“头脑发热”过!之所以没有“烛炬成灰泪始干”就是在已故病人的启迪下保持了几分清醒。
  

往事并不如烟(3)
难忘病故人,常使我怀着幸存者的快乐,不苟安、不敷衍,只是一步一步地前行。
  难忘病故人,多一分清醒,不做那些勉强自己,努力而达不到的事情。
  难忘病故人,多一分冷静,积极而不狂热,进取而不浮躁。命运就是如此,过多的执着有可能被作弄。
  难忘病故人,多了点自知之明,给自己留些空间,保全自身,完善自我,热爱生活,珍惜生命,永不去做无谓的牺牲。
  

百味人生(1)
打开我专用的病人信息登记簿,许多熟悉的名字呈现在眼前,如同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苦——苦涩的记忆
  老任已经去世两年多了,他是一位皮肌炎患者,发病时是2002年,先后到多家医院就诊。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呼吸科的抢救室,我去为他会诊,而那是他刚从北京某大医院住院治疗回来不久,病史一年多了。诊断上写着“特发性间质性肺炎”,而我的第一印象应该是“皮肌炎”,看过厚厚的病历资料,进行了认真细致的检查,更坚定了我的看法——“无肌病性皮肌炎”。于是建议转风湿科治疗,也许患者和家属对我这个年轻的医生并不信任,毕竟在北京的大医院都没有治好,不久该患者从呼吸科出院去南方诊治了。
  过了一周左右,一位同事找到我,说那个病人是他亲戚,要求到我科里住院,就安排他住了下来。随后进行了全面检查,排除了实体肿瘤,先后给予丙球、甲强龙、羟氯喹、环磷酰胺等应用,好转出院,并且长期门诊随访。2004年复查肺CT,我惊奇地发现他的肺部间质性病变竟然基本吸收了!真为他感到高兴。
  然而半年后,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患者长期不到医院检查,听其爱人讲出现了胸腹水,肝脏占位,在一家小医院抽出了血性胸水,我的第一反应是可能合并了恶性肿瘤,建议立刻来我院住院治疗。可患者原本宽裕的家庭由于这几年东奔西走,到处求医,已经不堪重负!患者本人也拒绝住院。后来出现了全身疼痛,只能靠止痛针缓解痛苦,不久离开了人世。最终我也没有机会为他明确最后的诊断,至今遗憾不已!
  辣——火辣的青春
  小苗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长期的病痛已经折磨得他八年不能正常行走了,仅靠一根拳头粗的木棍向前挪步,睡觉时不能平卧,更谈不上生活自理了。他的父亲患有慢性肾病在我们科住院(我们肾内科和风湿科在一起),通过了解后,将儿子带来住院。
  小伙子长得很帅,原本1米75的身材由于腰背弯曲高度不到1米65。长期的病痛折磨加上自卑,脾气变得暴躁无常,对未来充满了悲观失望,有时像吃了火药,对诊疗工作很不配合。经过耐心的劝导,完成了一系列检查,很快诊断明确——强直性脊柱炎,双侧髋关节受累。我让他父亲为他换一副拐杖,他坚决不肯,说那么多年,习惯了。
  我为他制定了周密的治疗方案,在药物治疗的基础上加强体育锻炼,循序渐进,根据家庭情况选择价廉物美的药物,不久疼痛缓解出院治疗。半年后,他终于扔下了那根抱了八年的木棍,我还记得他在电话里对我喊道:“臧医生,我能走了,我能走了!谢谢你,谢谢你!”如今,他在一家板材厂打工,每月将近千元的收入,可以自食其力了,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向往,我衷心地为他祝福!
  酸——酸楚的忧伤
  小徐是我的第一位SLE患者,那年她18岁,本该花季的年龄的她,却永远无法享受到同龄人的幸福与欢乐。
  2002年我从上海进修回来,将她收住入院,当时她已在某医院治疗了半年,病程一年多。长期大量的激素治疗使她失去了作为一名少女应有的体态——满月脸、水牛背。住院检查发现,有肾脏累及,但全身的活动指数并不高,我果断加用环磷酰胺,减少激素用量,半月后患者双侧髋部疼痛,活动时明显。一种不祥之兆笼在心头:莫非出现了股骨头坏死?立即行X线、CT检查,令人伤心的是结果的确为双侧股骨头坏死(Ⅲ期)。随后尽可能对她减少激素的用量,加用活血化瘀药,减少负重、行走,并请骨科协助治疗,同时建议转外院治疗,但患者家庭困难,无法实现。半年后,患者肾炎得以控制,尿蛋白转阴,24小时定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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