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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撞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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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难事?”
  “如果我在四十八小时内不在暹粒出现,报到,这笔钱就会从账户上消失。”
  “六兄”又擦了擦他的前额。福特扫了一眼塔克。他没有流汗,而是蹙着眉头,盯着那股细长的烟云消失在山上方的天空之中。
  塔克说话了:“那是颗小导弹。我认为我们应该派个人到山上去看看。”他转向福特,灿烂地一笑。
  福特看看表。“请便。你们还有五十分钟。”
  塔克透过他那刀口子般的眼睛看着他。“足够了。”他转身用方言对“六兄”说了几句什么,“六兄”用方言给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瘦而结实、十八岁左右的士兵发布了一道命令,那个士兵放下枪,解开弹药带,只剩下宽松的黑色长裤和衬衣。“六兄”从自己的弹药带上取出一把九毫米口径的手枪,查看了一下弹仓,连同步话机,递给那个士兵。士兵闪电般消失在丛林中。
  “他十五分钟就能到那座小山了,”塔克说。“到那时我们就知道那是一枚导弹——还是假货了。”他笑笑,盯着福特,他的眼睛首次一直睁着,这使他带上了一种滑稽、惊讶的表情,这种表情更加令人恐怖。
  他们等着。福特表面上仍然很平静。孔很显然来不及爬到那座有两个山头的山上。他好像未能搞到很多炸药——那次爆炸相当地没有威力。
  阳台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还有十分钟。”塔克又卑鄙地一笑,说道。
  “六兄”的肩膀不安地动了动。他大汗淋漓。他又把信读了一遍,折起来,放进信封,放进衬衣里。
  “还有五分钟。”塔克说。
  “轰”,响声回荡在山谷里,一阵火云从丛林里升起来,向上翻滚。“六兄”摸索着从腰带上取下步话机,对着它大声喊叫,试图与那个士兵联系。步话机里没有应答,只有静电噪声。他把步话机扔在一旁,用双筒望远镜扫视着天空。“我没看见作战机!”他尖叫道。
  福特这时的注意力一直在塔克身上。那个老人的注意力也从山上转到了福特身上,用精明的棕色眼睛盯着他,狠狠地盯着他。
  “无论是谁,你,还是你的代理人,只要出示这封信,”福特慢条斯理地重复道,“就可以得到这笔钱。”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塔克,从后者邪恶、聪明的眼睛里,福特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塔克流畅地从腰带上取下一把九毫米口径的手枪,对准“六兄”的头部就是一枪。那个白发老人的脑袋猛地扭向一侧,脸上惊愕不已,脑浆响亮地溅射在阳台的地板上。他倒了下去,发出轻微的噗的一声,然后一动不动了,眼睛仍然大睁着。
  士兵们全都跳了起来,好像这一枪射在了他们身上,他们把塔克围起来,胡乱地摆动着手中的武器,眼睛凸了出来。
  塔克用高棉话平静地说道:“现在由我负责了。你们在替我干活。明白吗?你们要是合作,每人可得到一百美元的奖金,立即就给。”
  片刻的混乱之后恢复了平静。每个士兵都合起手掌,向塔克鞠躬。
  那位个头高大的柬埔寨人弯下腰,趁大摊的血迹还没有在地板上过度蔓延之前,利落地从“六兄”的衣袋里取出那封信,把信救了下来。他把信放进自己的衣袋,转向福特,淡淡地一笑。“现在怎么办?”
  “命令你的士兵将营地清除,把每个人都清走:卫兵、囚犯和矿工。如果中情局发现自己炸过后,矿工还在营地里,你也得不到这笔钱。他们还会扔炸弹,在……”他看了看表,“三十分钟后。”
  塔克不声不响地走进屋,一分钟后回来时,扛着一大捆用塑料袋包着的二十块的钞票。他给每个士兵数出五张,然后又额外给了一张,让他们清理营地,把所有人赶到丛林里——美国人三十分钟后就要开始轰炸了。
  他们一边从小路上向下奔跑,一边向空中鸣枪。塔克向福特伸出手。“我总是喜欢跟美国人做生意。”他轻轻地一笑,说道。
  福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27

  “玛利亚号”在大雾中以每小时五海里的速度突突行驶的时候,阿贝一直盯着袖珍雷达上绿色的区域,水珠沿着操舵室的窗户顺流而下。
  “我可怜的头一直在疼,”杰姬说,“别让我干这个了。”
  “快到了。”
  “你是位合格的布莱船长,”杰姬砰的一声打开一瓶泰诺,倒出两颗药片,又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她把啤酒递给阿贝。“喝点解解宿醉吧?”
  阿贝摇摇头,仍然盯着雷达。“又见到那条船了。”
  “船?什么船?”
  “在那里。”她指着雷达屏幕上一个绿色的斑点,在她们身后大约一海里的地方。
  “什么样的船?”
  “不晓得。一条小船。我觉得它在跟踪我们。”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在捕虾?”
  “谁会在这样的雾中捕虾?”阿贝摆弄着雷达的调节器。“见鬼,看不见了。”
  “关掉引擎。”杰姬说。
  她关掉引擎,她们在海上漂着,仔细倾听。“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杰姬说。
  “那条船在我们屁股后面跟了一两个小时了。”
  “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阿贝把引擎发动起来。“偷我们的宝物?”
  杰姬大笑起来。“大概你报道的情况太好了。”
  阿贝加大油门,同时一直注意雷达上的小绿点,等着它移动。可它没有,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向鲨鱼岛背风的一端缓缓行驶。到岛上搜索不用花很长时间,上面基本上没有树,只是海洋中间的一个小圆丘而已,一端是和缓的斜坡,另一端是悬崖绝壁,从远处看上去像只鲨鱼鳍。她从没去过那座岛,也不知道有谁去过。雾太大了,阿贝几乎只能看见甲板护栏。
  “真是见鬼,阿贝,你真的认为我们能找到那个陨星坑?”
  阿贝耸耸肩。
  “拿不准的时候,”杰姬说,“抽点大麻吧。”
  “不用,谢谢。”
  杰姬开始卷大麻。
  “我们还有工作要做,”阿贝愤怒地说。“你能不能等等?”
  “只会用功不玩耍,聪明杰姬也变傻。”
  阿贝叹了一口气,杰姬掏出打火机,啪啪地打起来,可在潮湿的空气中怎么也打不着。“我到下面去。”
  现在,她们离鲨鱼岛只有大约半英里了。阿贝放慢速度,密切注意海图仪和声波定位仪。小岛四周全是暗礁和岩架,潮水已经退去,阿贝不想靠得太近。她把挡挂在空挡上。
  “杰姬,抛锚。”
  杰姬上来,手里拿着烟卷,环顾四周。“就像我爷爷说的,那大的雾。”她把烟蒂塞进大麻罐里,走到前面,拔出锚钉。“准备好了吗?”
  “抛吧。”
  杰姬抛开锚,让它向海底沉去。阿贝将船倒过来,杰姬放下锚链,放好锚,用楔子加固。
  杰姬回到操舵室。“岛在哪里?”
  “笔直向南,大约两百码。我不敢更近了。”
  “两百码?我是不划船的。”
  “我划。”
  阿贝把镐、铁铲、桶、绳子和一个装着三明治、可乐、火柴、梅斯催泪瓦斯罐、手电筒和水壶的背包扔进小划艇里。
  “拿镐和铁铲干什么?”杰姬问道。
  “那个坑一定在这里。”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具有说服力。她在愚弄谁呢?在她这辈子中,这样的情形太多了。愚蠢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
  阿贝在船舷上平衡之后,爬进小划艇,把桨放在桨架上,杰姬在船尾坐下来。“你拿着罗盘,看着罗经方位点。”阿贝说。
  杰姬解开船,阿贝开始划起来。“玛利亚号”消失在浓雾之中。没过多久,她们就划过了一块凸出在海面上、仿佛一颗黑牙的巨石,上面布满了水草。接着她们又经过了一块又一块岩石。油一样的海水升起来,又落下去。此时没有风。阿贝感觉到雾聚集在头发上、脸上的湿气滑落到了衣服上。
  “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想把船开到这里来了,”杰姬说,她凝视着周围在雾中忽隐忽现的石头,有些石头高达六英尺,看上去就像从海面上冒出来的人。“太恐怖了。”
  阿贝使劲划着。
  “我们可能是迄今为止首次登上鲨鱼岛的人,”杰姬说。“我们应该插上一面旗。”
  阿贝继续使劲划着。她开始感到心灰意冷。快要结束了。可能找不到什么陨星坑了。
  “喂,阿贝,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抱怨你。即使找不到陨星坑,我们也经历了一场历险。”
  阿贝摇摇头。“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在想我怎样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了一团糟,还放弃了自己的学业。为了给我付学费,我父亲拿出了多年的积蓄。而我呢,二十岁了,还住在家里,在达马里斯科塔当服务员。真是失败。”
  “别说了,阿贝。”
  “还欠八千块,我父亲还得还。”
  “八千块?哇。这个我不知道。”
  “我父亲每天3点半起床,开始撒网捕虾,拼死拼活地干。母亲死后,他独自承担起抚养我的任务,而我却把他的船偷出来。我这个女儿为什么这么卑劣呢?”
  “父母为女儿拼命干是应该的,这是他们的工作。”杰姬强作欢颜。“哦,到了。”
  阿贝回过头去。小岛模糊的影子伫立在她们身后。这里没有海滩,只有薄雾中海草覆盖的岩石。
  “做好打湿身上的准备。”阿贝说。
  小划艇撞在最近一块扁平的石头上,阿贝掉转艇头,下船,抓住艇索。海浪在她的腿部打转,退去,她努力稳住自己。杰姬把镐、铲子、背包扔出去,从小划艇上下来。她们把艇拉到岸边,环视四周。
  周围一片荒凉。一块巨大的碎裂的花岗岩山石耸立在她们眼前,其间塞满了损毁的木头、捕鱼用具的残骸、断掉的浮标和破损的绳子。海鸟的粪便把石头涂白了,石头上方,海鸟们盘旋着,愤怒地抗议着。
  阿贝背上背包。她们在漂浮物边缘的碎石堆上爬着,爬上一个石坡,来到一片长满锯齿草的草地。小岛呈一定角度向上延伸,一直到那面绝壁的顶端,顶端盖着一块冰川时代留下来的巨大的楔形花岗岩,花岗岩破了,看上去就像一块史前墓石牌坊,锯齿草渐渐被醋栗树和野月桂替代。她们来到那块花岗岩石板旁,经过那块石板,朝绝壁走去。
  在石板那头,阿贝停下来,眼睛变直了。“哦,我的上帝啊。”
  在她面前有个刚刚形成的陨星坑,直径五英尺。


28

  福特跟着士兵们从小路上下来,发现矿场上一片混乱,尘土飞扬,士兵们四散奔逃,矿工们到处乱窜,他们感到震惊、迷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其余的人,包括那些整家整家的人,都在朝森林里躲,有的在狂奔,有的蹒跚而行,有的一瘸一拐,有的背着病人,还有的搀扶着病人一起向前走。 
  他环顾四周,寻找孔,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圆圆的身影,他背着背包,从森林边上跑下来。他看见了福特,气喘吁吁,脸上大汗淋漓。“曼德雷克,你好啊。”
  “干得漂亮,孔。”福特拉开背包拉链,掏出一个手持式辐射仪,打开,读起来。“每小时四十毫雷姆①。不错。”
  孔看着福特衬衣上的血渍。“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你的烟花放得有点晚,我的朋友。差点就太晚了。”
  “我在货棚里偷炸药时遇到了一点麻烦,只来得及跑到最近的那座山上。”
  “你是怎么对付那个前来侦查的士兵的?”
  “我估摸着他们会派人来侦查。我分了一些炸药出来,专门为那人准备了一个饵雷。可怜的家伙。”
  “聪明。”福特从背包里掏出数码相机和GPS,把GPS扔给孔。“你来标记路标。我来照相。”
  “好的,老板。”
  福特走到那个矿井口,伸出辐射仪。很显然这是一个撞击后留下的陨星坑。一层一层的喷出物呈放射状向外喷射,全是角砾岩和锥形岩屑。
  “八十毫雷姆。”福特说。“这里还比较低。我们至少可以忍受一小时,不会有事。”
  他小心翼翼地朝坑里探视。坑越往下越窄,变成了一个直径约十英尺的垂直的井筒,井筒上是熔凝的像玻璃一样的物质。挂在电线上的电灯悬挂在井筒壁上,两架竹梯放了下去,支在一个像宝石层的地层上。发电机还在附近的一个工棚里工作着。坑口上方有个巨大的竹质脚手架,架子上有个用来提升和放下设备的绞盘和装卸网。
  福特盯着这个坑,越来越糊涂。坑非常深——似乎深不见底——好像那个撞击物还一直在向前移动。他照了几张井筒的照片,又照了几张坑口四周三百六十度的全景照。他用辐射仪在不同的地方测得了一些数据。
  孔拿着GPS很快回来了。“全弄好了。”
  此时,营地上除了四处散落的尸体,几乎空无一人。
  “趁我们的朋友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前,我们把这个脚手架炸掉吧。”福特说。“如果我们不炸掉的话,他们还会回来。它又会运转起来。”看着散落在四处的尸体,他感到愤怒、恶心。有些人甚至还没死,还想爬走。
  福特和孔撞开炸药棚的门,把几箱炸药,连同雷管、定时器和电线装到被遗弃的四轮车上。他们把炸药拖到矿场上,先将装卸网在地上铺好,然后把炸药堆在上面。福特在每箱炸药上装上一个雷管,同时把它们连在一个定时器和另一箱炸药上。
  福特设好时间。“三十分钟。”
  他们装好电绞盘,提起装卸网,移到坑口,放到大约一百英尺的深处,同时放下导火线。他们把那箱临时准备的炸药放在脚手架上。福特用一根铁棒猛击自动绞盘末端,又使劲拔掉一些电线,让绞盘失灵。
  “还有二十五分钟,”福特看了看表,说。“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他们向墙壁一样的丛林跑去。他们继续向前跑,很快就回到了他们来时的那条和缓的小路上。他们和一群群衣衫褴褛、缓慢前行的村民擦身而过,可谁都没有注意他们。士兵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差不多了。”福特说,感觉恐惧不已。他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地狱般的场面,充斥着苦难、残忍和剥削。在柬埔寨人的民族性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能够允许这样一个善良、真诚、体谅他人、虔诚信佛的民族屈尊到这样的程度?
  他们停下来,在干枯的河床上的一块圆石上休息。爆炸声准时响起。

  ①人体吸收放射性辐射的数量单位。


29

  兰德尔·沃斯关掉引擎,让船在雾中漂浮,目不转睛地盯着雷达。屏幕上的那个亮点位于正南几百码的地方,那一定是“玛利亚号”。在它那边有块蓝色的污渍,代表的是鲨鱼岛。
  鲨鱼岛,离陆地八英里,没有港口,周围暗礁环绕,除非海面绝对平静,否则是登不上去的。一座理想的宝岛。他以前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他抛下锚,小心翼翼地不让铁链发出声响。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开始把下列物品塞进背包:一只便携式小工具箱、断线钳、打包带、银色宽胶带、小刀、RG44和一盒温彻斯特中空弹。
  他仰靠在椅背上等着,在雾中屏息静听。小岛在四百码开外,大雾的湿气遮蔽了任何声响。什么也听不见。他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努力不去理睬皮肤上那种蠕动的感觉,那是冰毒那个小虫在爬动。还没到时候,现在还不行。他得保持头脑清醒。
  这时他听见了什么声音:微弱的叫喊声。他俯身向前。喊声过后是一阵微弱但很清晰的惊呼声,接着是欢呼声。欢呼声。
  他坐起来,他的心又怦怦地跳起来。那是胜利的声音。她们找到了。真他妈的不可思议。他抓起背包,扔进小划艇,跳上去,推开它,拼命向“玛利亚号”划去。海洋几乎看不见了。有雾真是幸运。
  几分钟后,“玛利亚号”的轮廓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桨,聚精会神地听着。离小岛越近,原来空洞的声音就越清晰。激动的说话声,明确无误的挖掘声,铁铲的哐啷声,镐与石头的撞击声,都清晰可闻。他来到“玛利亚号”的船尾,系好小划艇,抓起背包,跳上“玛利亚号”。
  站在操舵室,沃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和颤抖的双手。兴奋剂真的把他毁了,弄得他挺神经质的。这次之后,他就没什么麻烦了,就彻底洗手不干了。再也不需要干这种事了。他感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血液冲上他的耳朵。操舵室的控制台上放着一瓶占边威士忌,他抓过来,喝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大口。他慢慢平静下来。
  他集中精神,查看了一下电池开关,确信已经关掉。他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工具箱,拿出一把螺丝起子,取下电路板,放在一旁。一团电线跃入他的眼帘,电线都标上了色标,包扎得整整齐齐。
  他非常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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