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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宁云含糊地说：“总觉得过完这一个冬天，以前的事情似乎离我越来越远，就像是幻影一样。忘川师傅，我以前真的喜欢吃牛肉饼吗？”
　　　　忘川点了下头，“走吧，今天趁着还早，我就带着你把那些记忆都找回来。”他淡淡地说。一双眼睛“看”向宁云，“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云儿，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腹心事都隐藏起来的你。”
　　　　“这……”宁云彻底愣住了，迎上忘川那双漆黑不见一丝光芒的眼睛，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所说的“喜欢”是长辈对于晚辈的疼爱，还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忘川师傅，”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人都是会变的，一成不变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第十九章老鬼
　　　　
　　　　
　　　　忘川慢慢伸手，宁云看着那个在眼前越来越近的手。想要躲开，可是身体却像是没有意识一样动也不动，而就在忘川的手快要碰触到宁云的鼻尖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忘川低声叹息了一声，然后才低声说：“更何况是善于反复无常的人呢。”说着，他的手慢慢收了回去，转身带着宁云走在这条有些偏僻的小路上。
　　　　宁云看着他似乎有些落寞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心生感慨，低声叹息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沧海桑田的都可以有变化，更何况是人。只不过，”她跟上了忘川的脚步，低声说：“忘川师傅，我不管怎么变，都还是白家的儿女，是我爹我娘的女儿，白宁云。”
　　　　这也算是，她第一次如此认同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彻底下定决心要融入这个世界的间接地声明吧。
　　　　宁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而是跟着步伐稳健而没有一丝迟疑的忘川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两个人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忘川才停在了一个小铺子的门口，然后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老板，两斤牛肉饼，一半打包，两份牛骨汤，还有一份牛蹄筋。”忘川熟练地叫着老板点菜，然后才坐在了里面一张看起来有些被油渍浸透的桌子旁，抬头招呼还傻站在门口的宁云，“过来坐吧，我们吃完之后，再给他们带回去一份就是了。”
　　　　“哦。”宁云倒也没有迟疑什么，虽然这店面看起来破旧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前世的她就喜欢在大街小巷中寻找那些多年的小吃店，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反而有种熟悉和认同的感觉。
　　　　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忘川的对面，宁云好奇地看着忙碌地店主，这才发现，那个头发有些凌乱，面孔黝黑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一个瘸子。
　　　　残疾人？宁云微微一愣，然后才转头看向忘川，“忘川师傅经常在这里吃牛肉饼？”
　　　　“偶尔。”忘川端起了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然后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只要在京城，有空就来这里转转。毕竟，有时候，闲着也是没事。”
　　　　“我倒是觉得。你这样的日子比任何人都过得好。”宁云轻声笑了一下，“闲着没事也是一种福气，最起码心中没有执念。”
　　　　“你的心中有执念。”忘川抬头“看向”宁云，漆黑而没有一丝光芒的眼睛中带着一种宁云说不出来的感觉，“放不开的话，自然会有郁结在心。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三姑娘，把手伸过来。”
　　　　宁云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挽起袖子隔着桌子把右手伸了过去。
　　　　忘川伸手准确地落在了宁云的手腕上，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了手。
　　　　“很奇怪，你的身体……”
　　　　宁云闻言心中一阵紧张，“我的身体怎么了？”
　　　　忘川听出了她话中紧张的感觉，轻声笑了一下，“奇怪，你有那么多的心事藏在心中，身体却慢慢好了起来，甚至于比你以往的任何时候状态都要好。”
　　　　“这还不好吗？”宁云微微皱眉，“我身体好了，不是好事吗？”
　　　　忘川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
　　　　“是。我竟然忘了这点。三姑娘的身体好了，自然是好事。当然是……好事了。”
　　　　宁云见他有些话不由衷的样子，正想询问是不是自己这个身体还有什么隐疾的时候，这个小店的老板就一瘸一拐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牛肉汤，牛肉饼，还有牛蹄筋。”
　　　　那老板一样一样的把忘川点的东西摆放好，然后才看向宁云。
　　　　“小姑娘，别怪老头子我没有提醒你啊，这可是个庸医，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我这里招摇撞骗的。赚两个小钱，如果她说你……”
　　　　“老鬼瞎说什么呢，这个可是我跟你提过的白家三姑娘。”忘川笑骂了一声，才道：“你这个家伙竟然在这个时候揭我的老底，亏我这么照看你的生意，每次都来你这边吃东西……”
　　　　“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被称之为老鬼的男人声音嘶哑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看向宁云。
　　　　出乎宁云预料的，他竟然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惊得宁云立刻站了起来。
　　　　“老伯，你这是做什么？”她连忙伸手扶着老鬼，“我怎么能担当得起你这么大的礼呢？快请起。”
　　　　直到老鬼站直了身体，宁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忘川，“看起来，这其中似乎还有一段故事，忘川师傅今天不是正巧路过了南王府，只怕是特意在那里等我。而我也不是以前喜欢吃这个牛肉饼，只是你需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
　　　　宁云看着忘川，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老鬼，这才低声说：“你的目的是让我来见他。而他跟白家，或者说，跟我的父母，其实是有渊源的，对不对？”
　　　　忘川露出了一丝笑容，转头“看向”了老鬼，“明白我为什么带她过来了吧？”
　　　　“不错，我从来没有想到，白大哥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儿。一点都不比加入慕容府上的二姑娘差。”老鬼赞叹了一声，然后把桌面上的一碗牛肉汤推向了宁云，“三姑娘，尝尝我老鬼的手艺。”
　　　　宁云见他们目前似乎没有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只能重新坐下，拿起汤匙盛了一口汤等吹得不烫嘴了，这才慢慢吞咽下去。
　　　　“好喝！”她猛然抬头看向了老鬼，“这么好喝的牛肉汤，为什么老鬼你要在这样的地方开店，如果在正街上的话……”
　　　　“因为老鬼的这锅牛肉汤，不是谁都有胆量喝的。”忘川低声笑了一下，“谁都不知道老鬼会不会往这里面放什么料。喝了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少拿这个来吓唬三姑娘，我看三姑娘可不是那种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老鬼轻笑了一声，又把牛肉饼推到了宁云的面前，“三姑娘再尝尝这个。”
　　　　宁云不管他们说在说什么只是笑着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饼吃下。这才对着老鬼露出而来甜甜的笑容：“老鬼伯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来这里，老鬼伯伯免费请你吃。”老鬼笑眯眯地看着宁云，一脸的怀念。
　　　　“我觉得，你在透过我，看到了其他人一样。”宁云看了老鬼一眼，然后低头喝着温热的牛肉汤，“既然你们两个都不想开口先说，那么就由我来问好了。老鬼伯伯，你跟我爹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之前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要行礼呢？”
　　　　“怎么样，我选出来的人选，不错吧？”忘川得意得的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了老鬼端过来的酒壶，没有一丝的偏差拿起其中一个白瓷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灌下，然后才道：“这个老鬼，当年你的父亲曾经在危机关头救过他一命……”
　　　　很老套的江湖恩怨故事嘛……宁云一边吃着牛肉饼，就着牛肉老汤，听着忘川和老鬼两个人讲当年的故事，不一会儿就吃得肚子圆鼓鼓的。
　　　　“就这样，你的腿瘸了，然后就留在京城中开了这个小铺子。”宁云抬头擦了一下唇角的油渍，“老鬼伯伯，你的手艺真是棒，难怪当年被称之为魔厨呢！”
　　　　“好了，好了。”老鬼笑眯眯地把要打包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三姑娘就别夸我了，当初江湖上的人称我为‘魔’那可不是好事，想当年那些被我毒翻的人，只怕当时可是没有心情享用我精心准备的菜品。”
　　　　“只怕，人家是怕是没有命吃啊！”忘川喝着酒，就着下酒的牛蹄筋冷哼了一声。宁云倒算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忘川，好奇地直眨眼看着老鬼他们两个斗嘴，听着他们两个在斗嘴中透露出来更多的武林秘辛。
　　　　“那么，”听够了故事，宁云立刻开始询问：“忘川师傅，你今天特意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只是觉得你需要一点帮助而已。”忘川低声说：“好了，肉饼我们吃了，汤也喝了。三姑娘再尝尝老鬼这里的酒……”
　　　　宁云低头看着忘川递过来的白瓷酒杯，这酒杯他之前用了好多次。
　　　　“喝了吧，三姑娘。”老鬼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声，“喝了，有好处的。”
　　　　宁云慢慢伸出了手，接过了忘川手中的酒杯的时候。轻轻碰触到了忘川的指尖。那杯子里面的酒带着一股子浓浓香味，然而味道确实辛辣难以下咽。如果不是相信忘川所说的话的话，怕是这样的酒，她早就一口吐了出来。
　　　　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把那一杯子的酒都喝了下去，宁云这才抬头双眼泛红地看着忘川和老鬼。“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年救下宁贤的人虽然是我，不过如果不是老鬼帮忙调制出来的一些药膳的话，只怕宁贤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码事。”忘川低声感叹了一下，然后才低声说：“你长时间留在南王府，我担心会出意外，所以特意来带你尝尝这老鬼调制的食物。”
　　　　“是这样。”宁云微微一愣，突然有些明白她之前所吃所喝的到底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双眼一亮：“那么，之前忘川师傅给我把脉是为了……”
　　　　不会是为了给她确定到底适合不适合吃这些“大补药”吧？宁云看着自己之前吃过的东西，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之前到底是吃了什么进肚子里面了？
　　　　
　　　　第二十章又见标记
　　　　
　　　　
　　　　“白姑娘，”正在系统地给李漱讲着一些有关诗人的作诗的故事的时候。南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歉意地看着宁云，“这里有一封给郡主的信，郡主已经等了好几天了，所以……”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李漱，宁云叹息了一声，道：“拿进来吧。”
　　　　南星这才连忙行礼，走进了房间时把那封信交给了李漱。而宁云则趁机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教案”，结果在抬头的一刹那，就那么巧看到了李漱手中信封上的标记。
　　　　“这是……”她不由自主地低声喃喃了一句，双眼就盯着那个信封再也移不开目光。
　　　　“很漂亮吧，云儿姐姐。”李漱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就把信封递给了宁云，“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别出心裁，我这边先看了信，得了那边的准信再说。”
　　　　宁云有些恍惚地接过了李漱递过来的信封，低头看着那上面跟在林景炎书房中找到的信上带着的一模一样的图案，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稳定下了心神。
　　　　然后她看向信封上的收信人，这似乎是一封私信。因为上面写着的收信人是“三妹”，然后才跟了李漱的名字。
　　　　“这是你哥哥的信？”宁云慢慢放下手中的信封，抬头看向了李漱。她一开始只是想要利用南王府的便利调查一些当初在官场上的一切连穆沐都不知道的内幕，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白氏夫妇的事情，竟然会跟王府扯上关系。
　　　　如果到最后真的发现白氏夫妇，甚至是穆家，云家的事情，都跟王府有关，甚至于都跟皇宫有关的话……她，该怎么办？
　　　　“嗯，是五哥的信。新皇二哥登基之后他去申请了封地去了北方，这天眼看着要热起来，我就写信给他，说是要他那里住一段时间。”李漱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宁云微微一愣　，这才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哥哥并不是李漱的亲哥哥而是表亲。而且，皇室男子和女子是分开来排行的。这三妹，五哥的倒也说得通。
　　　　“这样的信封看着挺别致的，是五皇子封地里特有的吗？”问到这个问题，宁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样的信封我确实只在五哥那里看到过。云儿姐姐，不如等入夏了，你和我一起去五哥那边避暑？他可是已经在欣赏应承我了，而且有你陪着。也省的父亲母亲说我又贪玩什么的。”李漱说着放下了手中的信纸，凑到了宁云的身边撒娇起来。
　　　　宁云看着才十二三岁的李漱，却实在是没有了哄她的心情，只好转移话题道：“我看五皇子的字倒是挺不错的，郡主要跟五皇子多学学。”
　　　　李漱有些不乐意的撇了下唇角，而宁云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随便地把之前那个故事讲完了，这就推说有点不舒服，提前离开了王府。
　　　　因为走得早，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沿着那京城中的大街小巷走着，宁云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有些迷茫。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她是民，而她的仇人，影影绰绰的却好像不止是官，还是皇室。这还有斗下去的必要吗？不要说是这皇权至上的古代，就算是她前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只怕也是没有斗下去的必要的。
　　　　问题在于，就算她愿意撇开这一切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从此不管过往。那真正和白氏夫妇有着血缘关系的白宁心、白宁贤又怎么能罢休？遭遇了灭门之祸的云梓轩、青罗、穆沐又怎么能罢休？
　　　　站在街角有些出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宁云只觉得脑门一阵阵的生疼，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想来想去，等宁云看到街角斜对面一个卖牛肉饼的人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人选。
　　　　她所想的当然不是只见过一次面，并且给她吃了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煮出来的牛肉汤的老鬼，而是那个带着她去见老鬼的人。
　　　　忘川和老鬼虽然看起来都是学医一样的江湖郎中，但是毕竟是江湖中人，而且忘川虽然和白氏夫妇私交不错，不过却比穆沐云梓轩他们都大上十多岁，处事自然考虑的更为周详，也不会因为冲动而带着所有人陷入绝境。
　　　　越想越觉得找忘川来商量是个好办法，宁云脸上这才带上了点笑容。她摸出自己的荷包见里面还有些碎银和铜钱，这就走到街上一些水果铺子前买了点水果，这才找着忘川上次带她走过的路，一路摸索着到了老鬼的牛肉饼铺子里面。
　　　　那老鬼见了宁云倒像是有些吃惊，再看只有她一个人，就有些迷惑了。
　　　　“三姑娘，这是……”
　　　　“给我来碗牛肉汤，一份牛肉饼，加上一碟子的盐水煮豆子，我在这里等个人。”宁云笑着走了进去，径直坐在了上次坐的地方，转头看着老鬼托着一条瘸腿在忙活，突然觉得看起来生活潦倒的老鬼都比她幸福。
　　　　她过的这算是什么日子，整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而且还要勾心斗角一样的猜测着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而看看老鬼，过的才算是潇洒自在的日子。
　　　　宁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牛肉汤，顺便帮老鬼看着店铺，没多久，忘川就跟着出去的老鬼一起进了店门，老鬼看了他们一眼，倒也格外的知趣直接大大咧咧地说让忘川帮忙看着店铺，他要出去收牛肉。
　　　　等到老鬼走了，忘川这才顺着声音走到了宁云的对面坐下。
　　　　宁云看着忘川泰然自若的样子，迟疑了半天，把一小碟子的豆子都吃下去了一半，这才开口：“在丽州的安德王爷用的信封上有云梓轩曾经提过的标记……”
　　　　接着，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细细地对忘川讲了一遍，其实之前发生的事情，忘川都知道，只不过宁云这么一说，整条线索就更加明朗了起来。
　　　　白、云、穆三家暗中的身份是盗墓者，而且似乎还藏着一些古墓中的东西，而所谓复仇者的背后却有一个神秘的组织，现在又牵引出了一个皇室血统的王爷，还是当年皇上格外看重的王爷。
　　　　就算宁云对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了解，也在无意中听过丽州的名头。那可算是富蔗之地，气候又好。每年的税收只这一州就站了十六州税收的十分之一。新皇上位才几年，正是稳固皇权的时候，竟然把这么一个富蔗之地赏赐给了这个安德王爷，不得不说这安德王爷是皇恩浩荡了。
　　　　联想到这些，宁云突然有些怀疑，当年他们几个人的爹爹不会是挖到了皇帝的祖坟，才会遭到追杀的吧？
　　　　然而想想又不像。如果皇室真的被挖祖坟了，只怕根本就用不了十多年，更是不用暗中布置什么的，只皇权这一项就足够让三家所有的人死上几十次了。
　　　　“头疼。”宁云苦笑着接过忘川递过来的茶，谨慎地轻轻抿了一口。顿时觉得口齿生津，一股清香在齿缝之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