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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兵夺鼎-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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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燕北,这辈子都没有叩拜过谁。

    可如今夹道相迎的百姓竟纷纷叩首,感激他击破黑山贼的恩德,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干嘛去托百姓,可托起这个那个又叩拜下去,一时间手忙脚乱,便听县中三老颤巍巍地走过来,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将军击破黑山贼人,受得,受得。”

    燕北也不再做作,摘下兜鍪神情肃穆地向着蒲阴城躬身拜下,抬起手臂高呼传令道:“全军听令,随我入城,护卫百姓!”

第五十三章 蒲阴休整() 
蒲阴城。

    燕北的兵马进入城池,受到蒲阴百姓的夹道相迎,等这些军卒进入城中西南角的营地时,铁骨铮铮地冀州汉子们双眼通红,在他们的手中紧紧攥着不知是哪个百姓塞的鸡子。

    于兵革而言,这是极尽荣耀!

    连鸡蛋都有,更不必说那些蜜浆、蒸饼。

    只是那些犒军的东西,都很少,少得可怜。

    县中三老说,城里的百姓还好些,毕竟黑山军也要在城中扎营,只是有乱兵抢夺百姓财物、杀了几十个青壮而已。只是苦了城外的百姓,有些亭里过了乱军,便剩不下几个百姓……尸横遍野,目不忍视。

    燕北没见过城外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但仅仅是听县老这么说,他便只觉不寒而栗。冀州百姓不单单是冀州的百姓,也是他成千上万个效忠于他的士卒亲眷。

    县中三老离去时,燕北面无表情,却连纵火太行山的心都有了。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内心看重的东西也有所不同。

    或许他依然是那个恣意放纵的燕北,但他也一样是万余部下的衣食父母,又怎能不忧人之忧。即便他率军入冀州,除了为甄尧复仇之外,只打算将其他黑山贼击溃,平定冀州北部也就可以了,左右冀州南部也没有他的兵,这种难题还是丢给朝廷考虑去吧。

    毕竟他也曾是黄巾军,也曾被人冠以叛贼乱党。即便如今领了护乌桓校尉,讨伐黑山,心底里也难说没有物伤其类的感觉。

    可现在他不这样觉得了。

    叛军,也分许多种……而他是其中最好的一种。

    “将军,伤亡损失已被清算。”

    蒲阴城中大营,这一次入城,燕北没有占据县官署,而是与兵马部下同宿于营地之中。

    燕北回忆着黑山军逃遁的方向在地图上谋划着,听到太史慈的声音头也每抬,只是说道:“伤亡损失应当不少,子义且念来让我听听……儁义你看这几个方向,西北常山关、西面望都、西南的卢奴,派斥候向这三个方向探查吧。”

    张颌点头,在绢布地形图上看着,将几条路线记在脑海。燕北这才抬起头,对太史慈扬着下巴等待他的念读。

    “各部伤亡近两千,尤以张司马别部伤亡惨重,如今只剩七百九十人,其中轻伤可战者三百余。麹校尉部余两千一百四十,伤者十之有三,乌桓人只参与最后的追击,损失不过三百余。伤亡最少的是燕赵武士,重伤与身死者亦三百余。”太史慈将血淋淋的死伤念完,捧着书简继续说道:“除士卒,战马死伤六百余匹,驮牛、驮马各有二百余死亡或遗失,已有士卒在近畿寻找;战车,三百架战车损坏过半,目下正向城中输送,由县令寻匠人休整。”

    燕北听了太史慈的话久久没有言语,揉着额头跪坐在席上,长时间没有睡眠使他的头脑有些发昏,半晌才缓缓道:“预料到伤亡不少,可这还是比某想的要大的多啊!战场上我们弟兄的尸首收回来了吗?”

    太史慈点头道:“收回来了,如今陈尸于城东,等待州府从事派遣运送辎重的兵马送回幽州。战场上散落的兵甲也都一一收整,有铁铠二百八十具,皮甲八百余但需休整,刀剑八百余,矛戟木牌、农具……不计其数。”

    说实话,现在燕北最不想听的就是战场上的缴获。这叫什么缴获呀?铁铠、皮甲、刀剑,全是自己阵亡士卒的,矛戟盾牌农具,都是收缴敌人的,当然是不计其数,可那种玩意儿能用吗?

    “这样,把铁铠、刀剑、能用的甲先在营地里放着。那些损坏的皮甲请城中百姓代为休整,那些矛戟你看过没有?木杆有许多应当是损坏的,也要劳烦城中百姓代为造木杆,实在不行就只能和农具一起送回辽东了。”燕北说完这些,才对太史慈说道:“让营中佐吏统算可用的兵甲数量,需要在蒲阴募兵了,无论多少,要将新卒武装起来才是。你去各曲挑兵吧,此战立功者,可摘二百八十人补充入燕赵武士。”

    “除此之外,让人传话给城关上的麹义,不要大意,每日士卒三曲轮上城头防守。”燕北叹气道:“我们要在蒲阴驻扎几日了,就地募兵、等待鲜于从事来接手蒲阴。”

    “诺!”

    太史慈抱拳便出去传达命令,不过片刻,当他再撩开帐帘进来时,燕北已经用胳膊撑着案几睡着了。

    这几日,无论对谁而言都太过疲乏了。自辽东穿过整个幽州的长途跋涉,从夜袭到日间防守营寨,总共合眼不到一个时辰,便是野兽都扛不住,遑论人呢?

    轻手轻脚地将案几上的帛巾地形图卷起放在一旁,太史慈默默退出营帐,向帐外亲兵吩咐将军已经睡下不要让别人去打扰,这才立在自己的营帐前打了个哈欠。

    环顾城中大营,近日以来发生的一切对太史慈而言都有些诡异神奇。

    他不过是去拜访青州大儒邴根矩,却未曾想到竟阴差阳错做了护乌桓校尉部的拥节长史。进而在不过月余的时间里对辽东郡的肉食者各个有了联系、了解。

    辽东郡不像东莱郡,单单武备上便抵得上整个青州,拥兵万余、四个校尉部,各地县令亦掌控兵马。这些官吏中有如太守沮公与一般汉官出身,也有孙轻、李大目等草莽之徒,令太史慈眼界大开。

    更令他了解深刻的是战争。

    读兵书百卷,抵不上一日之间胜败之变。

    战局瞬息万变,夜袭野战、攻势守势,追击与被追击,击溃与被击溃,偷袭与防备、骑战车战步战弩战,个中体会与兵书战册相互印证,令太史慈感慨万千。

    燕北没能熟睡太久,倒不是有人打扰他,而是在梦里有人率白马义从潜入城中要杀他,面对强弓冷箭,猛地起身踹翻案几,惊出后背一身冷汗。

    醒时天色还尚未全黑,案几上有两块尚温的蒸饼与沉着肉块的汤。

    是他能记一辈子的马肉汤。

    一天一夜空着肚子,腹中饥饿早似痉挛,当即抓起蒸饼蘸着肉汤便吃进肚里,汤水也饮个干净。方才纳闷营中哪里来的马肉汤,便想起战场上死了近千匹骏马,想来近几日都有了口福。

    眼下已至盛夏,至多三日,若不将死马吃完便只能埋入地下。口福倒是口福,只是吃起来让人有些难忍的心疼了。

    走出军帐,营地十分安静,燕北制止了训营的部下向自己的行礼的想法,踱步在营中进入每个军帐查探,看着那些疲惫而起鼾声的部下,像个守财奴一次一次数着库中金条。

    营地的西侧、离大帐最远的位置。校场上的木架上挂着数百条麻巾,县中医匠里里外外匆忙进出,治疗包扎着他的部下。死了太多人了,身上缠着麻巾的伤兵让整个营地都泛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看着一具被袍泽抬着的尸体从面前经过,这本该令燕北悲恸不已,可他没有。他见惯了旁人的生死,部下、友人、袍泽、敌手,已经再没有精力为别人悲痛了。

    他只是懊悔与愤怒。

    这不是燕北打的最惨的一仗,却是燕北所经历的战阵中最惨的一场胜利。

    他们赢了,可战阵之上却无数次险些兵败。这场仗若是输了,他会庆幸自己再一次捡回性命,可偏偏,他胜了!

    若非是大意,凭坚甲锐兵,这本可以是一场大胜。

    燕北并非战阵新丁,此际却也与太史慈一样在心头埋下许多感悟。他要趁鲜于银没来之前好好筹划一番,无论兵马还是统帅,他要铭记这场令他打心底里感到耻辱的胜利,从今往后……再都不会大意!

    燕北在这个傍晚做了许多事情,踱马前往县署见了县中三老与县令,这一次他记起这个被他放在县令位置上的县丞,现在看来他做的还不错。

    他要人,要蒲阴官署为他招募人手。

    蒲阴城外竖起募兵榜,征蒲阴近畿良家子入燕北军,征讨祸乱冀州的黑山乱贼。县中、乡里三老则带着燕北部的军卒募乡里游侠儿、恶少年,开囚牢募刑徒充军……不过蒲阴县如今的囚牢里也没几个刑徒。

    除此之外,蒲阴各地招募愿意前往辽东的各类匠人,铁匠、石匠、木匠,及从军的医匠。

    并且蒲阴县在幽州从事鲜于银、鲜于辅抵达后将开始向幽州辽东郡输送流民,这些遭了兵灾失去田地的百姓将在辽东得到开垦土地的权力,开垦百亩便可得田四十亩,头一年免除赋税、第二年收田卒三十税一、第三年开始所有赋税依照朝廷摊派赋税收缴至郡府。

    这条政令一出,在县中各乡里引起轩然大波,数千名失去土地的百姓纷纷带着对将军燕北的信任收拾行囊,准备在幽州军到来时随同迁往辽东,重新依靠两手开始自己的生活。

    政令之外,燕北与麹义、张颌、太史慈一同在几日中制定出一套能够用于战时的防备令,意在避免将来的战斗中因为战事而疏于防备。

    次日,燕北命士卒将暂时吃不完的马肉分给蒲阴百姓,收获蒲阴百姓无以言表的感激。

    在他入驻蒲阴城的第四日,斥候回报,望都、唐县、常山关没有黑山军的驻防,他们可以确定,黑山军向南逃窜了。

    第七日,鲜于银率千八百郡国兵押粮草至蒲阴城东。

第五十四章 破军之策() 
燕北对蒲阴城外与黑山军的对抗极为不满,可鲜于银却惊讶于辽东军在此次战斗中所表现出高超的作战技巧与士卒的彪悍。

    鲜于银本以为燕北麾下的辽东郡虽然兵员经历许多厮杀,但对上盘踞在冀州的黑山贼众只怕也讨不到好。

    作为于涿、代二郡数次守备黑山军攻城的幽州将领,鲜于银对黑山军的了解甚至要超过燕北。黑山军,在他的印象中是一群悍不畏死、作战勇猛,军卒个体强于郡国兵但兵甲残破不耐久战的乱军。

    幽州军新募的郡国兵,守城伤亡超过两分便会产生畏惧。可是黑山军就算被杀死三分,只要战阵没有被击溃,他们仍旧会悍不畏死的继续作战,太行山脉艰难的生活经历给了他们比常人更加坚韧的求生意志。

    鲜于银率军出幽州的路上便先后收到燕北传递给州府的两封战报,第一封便令他大为惊讶。

    燕北的夜袭像一场穷凶极恶的屠戮,连拔两座军寨,破敌六千之众斩及近两千。而他的兵马损失,仅仅二百多!在鲜于银的印象中,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接近着,几个时辰之后,尚在路上的鲜于银又收到第二封战报,黑山军趁燕北部人困马乏之际袭击了他们所在的营地,其间数次艰险,最终辽东军以战车碾碎敌军阵线,三路同破敌军,步骑追击三十里,杀得人头滚滚!

    这场战报看得鲜于银心惊肉跳,当即命士卒倍道而行,快马加鞭地赶向蒲阴城。

    他要给燕北支援,粮草军械,甚至是兵员供给。

    幽州从事从未怀疑过战报的真假,缴获战利与人头说不出谎话。尽管,在州府时他与许多从事一样,打心眼里对这个年轻的叛将带着几分轻鄙。

    谁不会呢?

    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凭着作奸犯科参与叛乱,用诡诈与暴力在叛军中谋得高位,弑杀自己追随的主君以求自保,这才归附汉家。使君刘公善待他,是刘公宽宏大量的仁德。从事们却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可无论是哪一种看法,都不会打心眼瞧得起一个这样的人。

    只是后来,好像他们所得知关于燕北的一切都有了些许变化。

    比如燕北攻占过的那些郡县百姓交口称赞他的恩德,甚至在黑山军攻占冀州后那些逃难至幽州的百姓大多对燕北颇有微辞,他们没有去考虑朝廷为什么不去救他们,而是责怪燕将军怎么抛弃他们!

    比如燕北认为张纯是他的主君,而他与渔阳天子张举素不相识。

    在鲜于银心里,燕北这个名字意味着复杂的人心。

    最连最令他感到惊疑的,叛军攻打叛军,在这些州府官吏看来不就像狗咬狗一般,最好斗个两败俱伤,倒时好还幽冀二州之清平。可燕北西出幽州做了什么?

    一日一夜之间,杀敌三千余驻军蒲阴城。

    他是与平汉将军交过手的,在他看来,整个幽州能做到这样事情的,也只有燕北与公孙瓒寥寥二人而已,就算是现在的公孙瓒,也不会比燕北还轻松了。

    这话若让燕北知晓,只怕要笑得直不起身来。击溃平汉将军,在第一场夜袭中由他筹划、张颌辅之;第二场被袭若非他的大意,本可以打出一场精妙的反袭击。

    恰恰是因为他谋划失误才造成如今这个结果。

    燕北纵横二州的家底、麹义之勇、张颌之诡、太史慈之力,这么多关键的才能糅合到一起的兵马,若被黑山军打败才是天大的笑话!

    鲜于银入城时,蒲阴城东门外的平地上铺开了千余具尸首,有汉儿有乌桓,尽管蒙着草席血腥气仍旧死命地往鼻子里钻,另一边则是堆成小山的首级,灰败的面容大多死不瞑目。

    除此之外,堆积如山的农具、损坏的战车、腐朽的矛杆随意堆放……仅仅是看过去,便让这些幽州郡国兵能猜测出日夜战事有多惨烈。

    可与这惨烈一幕截然相反的,是自各地赶来的匠人与受到征募的乡里游侠儿、恶少年,那些脸上明显带着乡人的执拗与不善的兵勇携带自己的长矛或短剑在瓮城里的辽东军书吏面前一一登记,领取属于他们刻着屯曲的木牌,穿上象征燕北部下的皮甲……那些皮甲有的带着新缝的创口,有些带着渗进皮面的斑驳血迹,却领那些冀州新卒感到欣喜若狂。

    鲜于银找不到任何不令他们感到欣喜的理由,就算是幽州郡国兵,一伍中也还尚有三人只能穿着布面甲,衣服上只有几块巴掌大的皮料缝合在一起,可财大气粗的燕北部下居然连新募的乡勇都能人人下发皮甲……那些乡勇脸上的笑容令鲜于银的部下眼气。

    甚至,挎着骏马走过的鲜于银感到如芒刺在背,部下的渴求军备的目光令他不敢回头。

    燕北给乡勇发下去的哪里是皮甲,分明是大钱啊!

    在幽州,因为常年的动乱人心不安,一件缝制好的皮甲已经卖出一千八百钱的高价。仅仅他们推着辎重经过瓮城这一小段时间,立着募兵旗子的案前便有超过百十个乡里游侠儿应募,今日至少有上百件皮甲被发下去。

    天知道……燕北从哪里弄来如此多的钱财!

    怪不得人家根本看不上张举的购赏,全赠给州府。

    财大气粗,募起兵来都要比旁人硬气的多!

    由瓮城转入城中,鲜于银见到十几个精兵劲卒簇拥着的燕北正疾步走来,隔着十余步便拱手笑道:“有劳从事为燕某走这一趟,燕某拜谢!”

    鲜于银也不多说,无论对燕北感官如何,到底蓟县府宅的马厩里还拴着三匹人家送去的高头大马,当即翻身下马道:“燕将军言重了,此行某率千八百州郡士卒送四千石粮草前来,舍弟亦押四千石粮草自涿郡启程,刘公已下令,绝不会令出征在外的燕将军有何后顾之忧!”

    “燕某多谢刘公与从事。”

    燕北拱着手,便听到鲜于银话锋一转带着喜意说道:“城外有许多首级,战报某家在路上便见到了,燕将军连战连捷,恭喜恭喜!”

    “不提也罢,死伤许多士卒儿郎……不过还是谢过从事了。”燕北并不远接受这样的恭喜,他不是公孙伯圭那般看重功勋的武将,摇头没有接话,旋即转身引路道:“从事远道,且与燕某一同入营吧,先将士卒安顿下去再说后话。”

    “好,一路劳顿也当让部下饮马了。”鲜于银笑着应下,招呼士卒继续前行穿过街道,对燕北树说道:“那便有劳将军引路。”

    千余兵马入营,查点粮草、安置营寨,自然又是一番劳顿。何况如今营中有几百新卒,更显得乱糟糟的,好在这种事情诸将皆是行家里手,木栅营帐皆是现成,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鲜于银的兵马安顿好。

    随后,自然是升帐议事。

    鲜于银前来冀州可不仅仅是运送辎重或帮他理清后顾之忧,同样,他也是代表州府刘虞节制燕北,共同议兵事,以防燕北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为此,燕北专门将今日轮防职守的张颌从城头上召下来,换上鲜于银麾下的军侯暂领城防。太史慈、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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