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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兵夺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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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檀石槐,就连燕北这样的汉儿在眉目之间依稀都有几分神往,那是个以武立国平定一切的男儿英豪,尽管他是个外族帝王,却也值得燕北钦佩。

    “檀石槐大人在年少时,也不过是似你这般的小部落首领吧?说起来,你或许还强过他呢。”燕北笑了笑,对素利问道:“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做些大事!

    五年前燕北的兄长这样对他说过,二郎,随为兄去做些大事。兄弟二人跨马扬刀系上黄巾一路西奔,那一年他们帮着大贤良师做下滔天的大事。

    三年前燕北在燕氏邬对他贩马倒盐的兄弟这样说,我带你们做些大事。巨马河刺陶谦、甄氏邬杀潘兴、万众兵马陷邯郸,至今日,两万大军过鲜卑。

    现在,他看着异族人素利,问他,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素利问,“将军说的是什么大事?”

    作为亲卫的陈仲在燕北身后取下挂着的羊皮地图卷,在燕北面前铺开,燕北满是厚茧的手掌抚摸在地图上,仿佛能触碰到那些标注着名字的山川河流与大漠草原。

    “你们的英雄檀石槐曾在塞外立下七十余座城郭,但那些城池都随着他的死去而消弭,像小儿在沙丘上堆出的游戏,你想没想过,在塞外建立一座以你的名号命名的城邑,素利城?”

    素利的呼吸随着燕北低沉的嗓音而变得粗重……一座,以我的名号建立的城邑?

    他仿佛看到月明星稀之下,数以万计的鲜卑勇士骑着最健硕的骏马高呼他的名字;遥远乐水源头建立起新的东鲜卑王庭,当那一日来临时,各方部落首领携着牛羊礼物打出豹尾幡来向祝贺。

    那必将是一座屹立在草原上的不坠坚城,素利城!

第78章 神明垂首() 
除夕夜,燃爆竹;烧鬼除恶,以祭先祖。

    木枝垒高台,有巫者戴木鬼首,舞于篝火旁;召军中年少者着武服执兵仗列阵击恶鬼;明月高悬,八营火把林立,军乐四起,其间有善歌者高唱,鼓锣之音喧嚣于耳。

    燕北登高台,祭五方天帝,敬地一、天一、太一神。

    非为天下太平,不需风调雨顺,只求兵马强盛,战胜强敌!

    火盆里烧着竹片劈啪作响,数座大营烟雾缭绕,晚风里吹出的气息带着寒冷却令人神清气爽。在塞外呼啸的风声里,他们听见中平六年踏步走来的声音。

    做完了应有的祭祀,全军开火造饭,陈佐达成了燕北的需求,全军人人皆可在今日食上一餐馕饼,虽不精致但多少带着家乡的味道。

    士卒们眼里含着泪啃食馕饼,便听到营中不知何时响起汉地才有的丝竹之音,余音袅袅间让他们仿佛看见家乡的父老与姊妹,热泪便再都抑制不住。从军一载,让他们离家越来越远。

    有些人本来是汉军,却跟了贼首。有些人本为贼首,却投了汉军。一年里他们的命运随着幽冀二州的局势几经变幻,如今心里一松,吃着家乡的馕饼听着家乡的曲乐,哪个还能心如止水?

    在这时,燕北派人向各部告知休息一日,便开始练兵以备大战的消息……兵马营号,奔袭之苦;骤然间这些从军的汉子哭得更厉害了。

    姜晋没什么可哭的,这了无牵挂的蓟县汉子撕扯着馕饼仿佛公孙瓒的皮肉在他口中咀嚼一般,蘸着幼时常吃的大酱只让他觉得满是嫌弃。他不是不懂那些士卒为什么要哭,其实他也想哭,只是他不知道哭什么。

    是哭幼年好友乡间恶少年皆死于非命?还是哭阿父病逝妻儿改嫁?还是颠沛流离二十余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能让他哭的事情太多了,慢慢地就让他忘记所有哭的理由。

    “哭你娘个蛋,没出息地玩意儿!”

    话虽是这么骂,可他也没真的制止身旁年轻几岁的士卒哭下去,反倒是他这么一骂,那小卒子反倒哭得更起劲儿,嚎了起来。

    抬脚踹在亲兵的屁股上,姜晋一脸嫌弃地丢下馕饼起身走了出去,整个营地都在一片哀声当中,耳边不绝的哭号让他心里烦得厉害。

    他知道,这些人是害怕,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知道要想回归汉地还有一场硬碰硬的大仗要打……他们都害怕自己回不了家。

    姜晋觉得自己必须得出去走走,大概是冷风灌入鼻子里,让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姜晋这样想着。

    真是见了鬼!

    我也怕啊,我也怕。

    ……

    两万大军中铁石心肠的人不止姜晋一个,当他迈着吊儿郎当的大步子走进燕北的中军帐时,撩开帐帘便闻着刺鼻的酒香,燕北一个人坐在正中抱着盛满塞外劣酒的坛子喝得痛快,口中还哼哼着辽东土话的小曲儿。

    见燕北没搭理他,姜晋踢开咕噜过来的空坛子,一屁股坐到燕北旁边,拍开樽盖仰头灌了两口这才翘着脚问道:“将军你倒是悠哉,外边营地里鬼哭狼嚎的,一个个怂包哭得跟孙子一样!”

    “哭就哭呗,整天刀口舔血的帮咱杀人,怎么地,到现在清静一天还不让人哭了?”燕北倒是以为平常,摆摆手端着酒瓮跟姜晋撞了一下,咕咚咕咚饮下两口,这才擦着嘴边牢骚道:“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死就死,有啥可怕!”姜晋一听燕北这话便来了精神,昂首问道:“怎么,别人不知道能活几天,将军你也不知道?”

    “哈哈哈!”燕北大笑,抬眼看姜晋道:“自然不知……记不记得前年在甄氏邬,率兵入城那次?”

    姜晋脑袋里对那次有点印象,摸着颌间一把胡子问道:“如何?”

    “当日里甄氏邬有个冀州相士刘良,他说燕某长着一张或大富大贵或死于非命的脸,呵呵。”燕北仰头灌下一口酒,有些醉眼惺忪抬手指着自己说道:“他说燕某在今年将有一大劫难,过去了便是大富大贵,过不去……明年就可以去坟上祭祀我啦!”

    姜晋皱皱眉,追随燕北五年,他可从未见过燕北如此模样,他感到燕北心里很乱,“二郎,姜某记得你最不信命,也不敬鬼神的……怎怎怎么今日,反倒信了那冀州相士的鬼话?”

    燕北愣了,抬头却只看到毡帐中间透着黑洞洞的天空,良久才叹气说道:“燕某当然不信命,只是到这个时候,再过两个月便要南下与公孙伯圭一战……这是燕某一生中第一次感到心里没底。”

    所谓的命,不过是弱者的借口罢了。燕北从不信这些,只是今日祭祀五方天神,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突,想起当日在甄氏邬里冀州相士刘良的那句话,让他心里发毛。

    这时候,姜晋突然放下酒坛,倾着身子探头到燕北旁边,皱着一张糙脸上的眉头神经兮兮地问道:“二郎,是不是今天你祭祀的时候,太一神跟你……说啥了?”

    太一神跟我说啥了?太一神认得我么,犯得上跟我讲讲?

    “他老人家有空听我说话已经不错了,还能再给我说点啥?”

    “不是!”姜晋一听更是来劲,坐直了身子探首问道:“太一神听你说话了?那你跟我说说,你都跟太一神求的啥?”

    燕北没好气地看了姜晋一眼,这家伙对神灵最为虔诚,怀里揣的旧黄巾到现在都没丢,此时说起这事更为来劲,一定要燕北告诉他到底他跟太一神求的啥。

    “我能求什么,求天下太平风调雨顺?那是皇帝做的事!”燕北瞥了一眼姜晋,缓缓说道:“我求两万兵马都能回家,我求今天入汉地大破公孙瓒!”

    “大破公孙瓒,提气!”姜晋一拍大腿,抚掌说道:“这就是了!太一神都听到了,咱今年要大破公孙瓒!管他多大的威名,还不也是一个胳膊俩脑袋,咱杀……”

    “一个胳膊,俩脑袋?”燕北开口笑道:“那他娘不是公孙瓒,是刚烧的恶鬼!”

    “对对对,一个脑袋俩胳膊,咱也没怕过谁,杀就是了!老子就不信一刀下去他还能活着!”姜晋一脸怒容,仿佛公孙瓒就在眼前一般,认真问道:“那太一神给你啥回应了不?”

    燕北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公孙瓒今天晚上会不会也向五方神灵祈祷,请神灵保佑他杀死张举,剪除叛乱?”

    是啊,如果公孙瓒也向神灵祈祷,那太一神会不会很难做?姜晋这样问着,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燕北,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咱也比他虔诚,神灵肯定会帮咱的,帮咱大破公孙瓒,你刚才都说了!”

    燕北缓缓地摇了摇头,“神灵既然是神灵,他们谁都不会帮……古往今来虔诚的人多了去,大贤良师不够虔诚吗?可他还是输了,即便举头三尺真有神灵垂首,他们也不会过早做出保佑谁的决断,咱们遇上事情还得考虑一会儿,更别说高高在上的五方天帝了,他们也得想想。”

    姜晋从未想到向来不信神灵的燕北居然会对神灵如此了解,偏偏他也觉得燕北说的问有道理,不禁符合道:“也是,万一他们保佑了公孙瓒,到头来却被咱们打败,那天帝们多没面子,会被别人取笑的。”

    “神灵从来不说话,所以神灵从来都不会错。如果最终咱们还是失败了,那也只能怪我今日祭祀不够虔诚,但如果我们最终如愿大破公孙瓒,我便会将之归为神明保佑我们的功劳……神灵从来不会错,因为无论谁想他们祈祷,他们最终选择保佑的,只会是胜者!”

    所以我会让神灵保佑我,就像我会让刘虞接纳我的兵马一样。

    燕北有些赌气地饮下一大口酒,喝的有些急了让他咳嗽两声,放下酒坛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帘。

    他从来不信命,如果真的有命,又怎么会让他一介马奴走至今日。

    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会把他的一切归结于运气。那些嘲笑勇气的懦夫会在他血战沙场时坐在高楼倚着亭台谈论他的名号,用嗤之以鼻的语调说着,看啊,这个撞了大运的辽东崽子……真是好命!

    他从不为自己有一条好命。他更愿意将自己如今的所有称作烂命一条的辽东崽子通过自己努力得到一切。

    “去吧,各营的弟兄们应该都哭得差不多了,你去把咱们的财物取出两成,分作七份。”燕北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无论前路是如何的艰难,他都退无可退,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把七部校尉和各营二三百人都叫到帐外的中军校场上来,我要犒赏全军,让他们再为燕某人战上一场!”

    拼过这一次,明年他也许真的能像相士刘良所说的,大富大贵!如果不行,即便是死于非命他燕北也认了!

第79章 中平六年() 
中平六年的脚步,掀开天下大乱的新篇章。

    这一年的局势并未比去年更好,洛阳皇宫嘉德殿的皇帝刘宏过了上元节便不再开朝议,就连钟情的西邸万金园也不去了,就连宫中常侍都难见到皇帝的面,除了上军校尉蹇硕之外皇帝谁都不宣。

    张常侍的养子太医令张奉在饮多了酒的席间传出一个惊爆洛阳城的消息,皇帝病重,只怕山崩在即……这让朝中大臣引发出不好的联想,去年京中曾有善望气说过,天边日日如血,是中平六年兴起大兵,两宫流血的征召。

    因为大将军何进与上军校尉蹇硕的争权夺利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皇帝在病重前曾亲笔拜斄乡千户侯董卓为并州牧,这是天下第四个州牧,也是第二个异姓州牧,位高权重。董卓领了任命,却没有交出兵权,率五千兵马向并州前进,更是走到河东郡便不再前行,观望洛阳局势。

    皇城像一座四面透风的破屋子,所有消息都伴着驿马向天下扩散,人心浮动。

    西北的战事不断,东北的局势更是瞬息万变,且不说乱军叛将燕北统帅兵马在去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只留下冀州十几座如同从未被叛军统治过的城邑,单说公孙瓒一部兵马便使得幽州一日三变。

    先是公孙瓒率三千骑追击张举张纯,杀得十余万乌桓兵丢盔弃甲,一路东奔。一路奔袭至辽西管子城。然天不保佑公孙瓒,一场大雪在夜里飘然而下,三千骑在泥泞的雪路中无法保持机动,反被一路溃逃的乌桓大人丘力居抓住机会,两万乌桓军回首围困。

    道路受阻,朝廷中郎将驱使的大军无法来援,骑兵在管子城中受困,两万兵马于城外终日游曳……数次冲锋,雪天路滑,战马都无法站稳,更何况冲出重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逼退回城中。

    箭尽粮绝。

    而对丘力居来说,成也冬雪,败也冬雪。若在平日,两万乌桓军攀爬城墙如履平地,可如今气温骤降,公孙瓒使士卒吏民在城头倒下水来,一夜之间城上滑地无法攀爬,就连做好的云梯都无法在城上搭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守军在城上终日耀武扬威却不敢强攻。

    影响幽州未来十余年局势的几个男人,在这个冬天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被中平五年到六年的这场大雪冻结,谁都无法掌握先机。

    可在这个时候,一个能在未来影响天下局势的男人带着他的三个兄弟一路向北,踏着直没小腿的雪地,就像燕北追随张纯的脚步一般,追寻着公孙瓒一路东进的痕迹。

    他叫刘备,字玄德。生于楼桑里,年少时曾无知、肤浅、幼稚地指着那棵大桑树说过,长大了他一定会乘坐那样华美的车盖。后来长大后,恰逢黄巾之乱,刘备集结乡中恶少年数百,一路从白身杀到浴血,几经生死在战后受安喜县尉之职。贪婪的督邮找他索贿,刀丛剑影中杀出的幽州儿郎不屑于此,将之绑起来抽了一顿,弃官而走。

    若是燕北知晓这世间还有一人叫做刘备,一定会引为知己,因为这个男人比他还惨。丢了官职碰上毋丘俭募兵,在下邳力战盗贼有功,受下密县丞。逢张举、张纯作乱,平原人刘子平向青州刺史举荐刘备,刘备受命率部曲进攻在冀州大杀四方的燕北……在燕北不知不觉中,刘备与王当所部短兵相接、狭路相逢,最终在战场上身中数刀,昏死过去,如果不是老朋友在战后收敛尸首将他用排车推走救治,那个关于楼桑里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伤好后,刘备做了高唐尉,眨眼间青州又乱了,黄巾余部四起。高唐令死在乱军中,刘备接替尚未坐热,高唐县便被黄巾旧部攻破。

    他已经二十八岁,不能再一无所有下去了。年少时的梦想在现在开始愚蠢无比,现实早已磨平了他的所有憧憬。曾经他以为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敢做,一切都会得到一个好结果。可现在他终于发现,天下都是别人的,他想做什么根本就做不成。

    甚至于他堂堂七尺男儿竟只能仰仗他人鼻息才能在这世上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他曾扛起最雪亮的钢刀,他曾缴过最强健的骏马……他曾见过出身大族的公孙瓒声若洪钟口若悬河地在同舍生中高谈阔论,那似乎是他永远都达不到的模样,他没能学会公孙瓒的气度,却从此爱上华服与犬马。

    在那些四下无人的午夜梦回,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有对上真正达官贵人那双轻视的眼,刘备才能恍然记起,他似乎永远都只能是个织席贩履的下等人!

    这不可能,刘玄德已经不想着华盖高悬的荒唐美梦,但他仍旧不希望自己只是个下等人。当他见识了那么多,他不能接受自己只能做个下等人!

    现在的刘备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他穿越生死的青州,走过离乱的冀州,在漫天风雪中抵达幽州。他要投奔让他羡慕不已的师兄公孙伯圭,他已经别无办法了,只能放下脸面来求少年时的同舍师兄公孙瓒,给自己一个出路。

    刘氏列祖列宗在上,刘玄德……也想左右虎将持刀,前后打出仪仗身后旌旗万众,衣襟提的高高,与众人谈笑风生啊!

    ……

    “兄长,我刚打听到,公孙将军败了,被乌桓大人丘力居围困在管子城……道路难行,咱们?”持着弯头蛇矛的青年牵马奔来,若非凭着一身蛮力根本无法拽动骏马在雪中行进,“要不咱们走吧,公孙将军这里也指望不上了。”

    “不能走!”刘备脸上面无表情,手掌紧紧扣着腰间悬着的重汉剑,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沉声说道:“若在此时退了,今后我等兄弟,就只能做人下人了!”

    他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只能拿这烂命一条去拼。成了,则可幽州知名;不成,便功败身死。

    “管子城离这还有多远?”攥着一柄长刀的高大青年声音沉着,脸上带着走南闯北晒出散不掉的红,颌下蓄须近尺,若非一身普通士卒的衣甲,便是状若天神,“眼下冬雪封路,乌桓人不会将管子城围得那么严密,或许我等能摸到城下。”

    刘备有些惊喜地看了一眼高大青年,在心里暗道,云长说的不错!

    “又要拼命?”整个身子蜷在厚实的冬衣里的青年蹲在地上,两手揣在一起抬头说道:“我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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