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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兵夺鼎-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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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年纪轻轻深受刘公信任的幽州从事,是被他折服了的。

    燕北其实想过许多人会死,他可能会死、麹义可能会死、姜晋可能会死、他们这些人,世上哪里有常胜之将呢?或早或晚,兴许是一场或是两场大败,有些人便死在阵中乱军之下;从战败到谋事失败,最终给人围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城里,屈辱地饿了连粮食都没得吃,最后一个个眼冒绿光地啃木头柱子,把皮甲煮煮吃了。

    最后把自己吃死,然后被敌人剁去脑袋拿走领赏。

    燕北真的想过。

    那个中山相士,是叫刘良的吧?燕北记不太清了,但是他一直记得那句话,说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大富大贵。其实燕北倒也不觉得刘良说错了,他们这种人,五六年前是亡命徒,五六年后一样还是脑袋拴腰上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大富大贵。

    只有这两种结果。

    他燕北燕仲卿,还有那个能把自己人推进井里用石头砸死的姜晋。他们这帮人这辈子做了太多的恶事、坏事,又是烂命一条,拼出了就是个大富大贵;拼不出落得死于非命。

    他们活该!

    可人家魏从事不该啊!

    人家魏攸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旁的不说就单单规劝他燕北降幽州,那场仗要是接着打下去,不说燕北能让幽州永无宁日,至少还得再死三万人!

    后来燕北征冀州黑山,救下又何止十万百姓免于战乱……这都是人家魏从事的功劳啊!

    他们这些十恶不赦的人还老老实实活在世上,他娘的贼老天把人家魏攸收走了。【。】

    燕北心里不难受,他就是感慨世事无常。

    就在今年过年时候他还想起过魏攸,他就像自己哪天要是真能成了事儿,别管是像周公那样兴复皇室也好,又或者是为将平定天下也罢,到时候都该想办法给魏攸跑跑门路封个侯。

    就为了这慧眼识人才,规劝了他燕北,魏攸就当当得起侯!

    “恶来啊,让下面人去布置吧,今天夜里最后一场酒宴,你站在我身边。”燕北两手插着腰间系带抬头望向幽州上空仿佛一成不变的蓝天,咬着牙长长地出了口气道:“饮完了酒让郭公则赶紧回去。对了,让孙轻派骑卒出去给我打听,从事魏攸过世后是葬在蓟县,还是右北平老家。”

    自郭嘉说起典韦像恶来一样,燕北便玩笑般地称呼典韦为恶来。显然,这高大威猛的己吾勇士也乐得自己得到这样的承认。

    燕北虽然酒量不差,但戎马倥偬改变了他许多习惯。当他还是个小卒子或马匪的时候,他很喜欢饮酒。可当他统帅千军万众,有无数美酒可饮时,却又不再喜好饮酒了。

    人有时很是奇怪,原本珍视的东西,当身份地位乃至生活都面目全非后,偶尔捡起曾经丢下的记忆,仍旧觉得值得珍视,只是不会再爱不释手。

    ……

    方城,这里是幽州南部比邻冀州的前沿重镇,公孙瓒发兵南下离开幽州走的便是这座城池的这条官道。而今天,燕北领军驻扎在这里,派人联系到辽东部下在方城的商贾,购进酒食无数。

    燕北不单单为了诓骗郭图做好最后一场戏,也为了犒劳自己的士卒。

    南征一岁有余,未能食上家乡饭。尽管是有冀州倾囊相助减轻辎重后勤压力,但燕北心里始终不是那么释怀。

    方城令献上优伶乐者,燕北部下那些一年多没碰过女人的将士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舞女曼妙的身姿,中军帐旁健壮的勇士提着鼓槌将军乐奏地震天响,体貌修长的武士横吹笛子带起悠扬,燕北脸上露出微醺的笑意,身形在坐榻上随乐曲摇摆,掌上陶碗滴酒不洒,手中木箸敲击盆缶。

    声清脆。

    “公则啊,这些日子多有辛劳。”燕北端着青铜酒器,身旁跪坐的侍女低眉顺眼地捧长勺倒出一樽酒液,燕北对郭图祝酒道:“来,我敬你。”

    “将军言重,没什么辛劳的。”郭图脸上笑得同燕北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的热情,就像从未发生过被软禁的事情一般,先是仰头一樽饮尽,接着又将酒樽命侍女倾满,双手奉上对燕北道:“说起来,图还是要多谢将军近日沿途的照料才是啊……在下可是知晓,餐食上郭某这无用之人,竟是要比将军部下军卒好上许多。”

    燕北端着酒樽眉眼迷蒙,只是心底清明地很,他太明白这郭图的盘算了。不就是想把燕二爷灌蒙了套话儿么?这个事情太好商量了。

    没有任何犹豫,一碗酒便已经下肚。燕北搜肠刮肚地回忆那次与吕布的会面中,吕奉先的言语是何样的德行……他要让自己对郭图露出那种其实没醉却好似正常人醉酒后推心置腹的模样。

    幸亏郭图极为上道,一碗酒才下去,自己打着饱嗝儿便又让侍女奉上一碗,偏着身子对燕北挑着小眉毛欲言又止地问道:“将军,图有句话不知当将不当讲……”

    “公则!知晓不当讲就不要讲!”

    燕北大手一张便落在郭图的肩膀上,冷着脸说完一句话让郭图端着酒碗的手都抖了抖,一时愣在当场,连带着好似随着燕北这句话令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凝固住。郭图身后侍立的典韦将四十斤重的单戟重重顿在地上,威势吓得连乐者都停了下来。

    只剩下中军帐旁的战鼓轰隆不绝。

    突然燕北脸上盈满了笑意,仰头朗声大笑,常日铠甲不离身的燕北今日仅着薄氅单衣,为饮酒而松垮的腰间系带被他的大动作挣开两寸有余,衣衫露出胸口狰狞伤疤,“哈哈哈!燕某玩笑尔,公则实在有趣!难道公则非某友人?与人为友燕某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快快讲来,与燕某听!”

    伴着燕北的长笑声,太史慈跪坐在一旁,双腿膝盖搭着汉剑于案几之下,对舞女伶人微微挥手。

    乐曲如故。

    郭图面色笑意仍旧,心头却一阵冷笑,对燕北道:“将军,其实渤海袁府君此次邀阁下赴宴,是想借将军之力,平分冀州!”

    燕北默不作声地饮下两碗酒,神色间竟已有醉态,驱走侍女就连案几也不管不顾坐在郭图旁边,抬手猛地拍在面前案几,震得酒液溅出郭图一身,怒道:“韩文节可有负于袁本初?燕某不与伯圭联手袭汝阳信便已……”

    “将军!将军!”

    早有准备的典韦迈步而上,隔开二人托起燕北,燕北却还兀自叫骂不停。接着赵云等人上前对郭图告罪,这颍川士人仍旧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还拜托赵云允他回帐换衣。

第九十六章 乐浪噩耗() 
,。

    幽州有座徐无山,刘虞说魏攸就葬在那里。【。】

    燕北从未登上过右北平郡内这座山谷,尽管他曾打马许多次经过这里。天底下那么多名山大川,比这座山有趣的不知凡几,但魏攸的过世使得这座山对甚至整个右北平对燕北有了更多的意义。

    麹义部带黎阳营家眷老弱妇孺先行还辽,高览赵云将兵马驻扎在山下。

    燕北命人烤了雉鸡,和来时路上道旁酒垆打来的一壶无终野酿提在手里,带着姜晋几个护卫跟着魏攸的大儿子一同朝山脚走去。

    世事无常,魏攸病重时便留下遗言,要让妻子改嫁,送儿子回右北平老家。

    幽州这边的士人大多家中是穷困的,这里山高皇帝远,守着帝国边陲,大多富户也不愿在州府为官,更乐意像王松那样做个豪强也就足够了。

    魏攸也不例外,燕北去他的家里看过,作为州中大吏的魏攸家中虽不算是一贫如洗,却也不过是中人之家。最值钱的是燕北曾送给魏攸的那匹品相上好的大马,除此之外便是两头耕牛与七十余亩田地。

    不过燕北没见到他送出去的那匹马,听说换了下葬时盖在身上画着天地人的一丈帛与上好的楠木棺椁。

    也算值得。

    办丧事时燕北不在,等他回来似乎除了孝期中不过八岁的长子之外似乎人们都已从悲痛中走出来,魏攸的遗孀在见到燕北时显得又足无措,守孝的儿子后知后觉,似乎才刚刚感受到父亲离世的悲痛。

    燕北的到来,再一次扯开痛失亲人悲惨家庭的伤疤。

    带路的小孩子名叫魏纯,在蓟县开蒙不过一年,长得虎头虎脑,略显宽大的白色孝衣后面别着一张玩物般的小弓……看着小童步伐轻快穿行在羊肠小道上的背影,燕北没来由地想起自己。

    幼时的岁月现存在脑海中的深刻记忆,除了母亲在世时总是神神叨叨地让他记住自己裹着皮子骑在母羊背上放牧之外,似乎最深刻的就是大丧时王义父亲粗糙的手掌抚过他和兄长的脸颊,老铁匠粗砺的掌心纹路令人生疼。操持丧事的老铁匠说,他们父亲是个好人,所以他们兄弟要有出息。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出息。

    阳光下的蝉鸣聒噪,燕北看着前面的小人在道间蹦跳跃进,一行人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姜晋跟在燕北身边急的抓耳挠腮,几次想催促魏纯快点赶路却都被燕北阻下,天知道燕北哪儿来这么好的耐性,跟在总角小童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吊唁魏攸对他来说就仅仅是走个形式,何必认真?

    穿过大片冒着青茬子的田地,田里穿着犊鼻裤的佃户见到魏纯过来都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不过接着望见其身后抱着兜鍪腰胯钢刀的燕北一行又噤若寒蝉地埋头干活不敢做声。

    魏攸下葬的地方在魏氏田地中的一块荒地上,不大的坟头边沉重的案头摆着熄灭的火烛,周围竖起的白幡如林,即便是伏天夏日也令人感到阴气森森。

    汉人相信人死之后存在灵魂,拥有不同于生人的莫大威能。

    燕北将雉鸡摆在案上,端坐在侧,焚香拜倒……他来的晚了些,否则还可在下葬时埋下些许瘞钱留给魏攸在地下傍身。

    汉代没有纸钱,又盛行厚葬,将真金大钱陪葬,这也是盗墓频发的原因。

    “小纯儿,到这来坐。”燕北祭拜完并未起身,招来魏纯坐在旁边,扯下案上鸡肉吃了两口,又端起酒壶饮下些许,随后倾倒于地,对魏纯问道:“我与汝父兄弟相称,待孝期满,去辽东进学如何?”

    魏纯怯生生地看着燕北不敢说话,坐在旁边眼神无助地朝坟头上瞟。

    姜晋在后头抱着手臂看魏纯这幅模样便笑,碰碰旁边护卫的典韦,对魏纯喊道:“你阿翁跳不出来了!”

    “闭嘴!”燕北扭头怒目而视,劈头盖脸地对姜晋数落道:“待你死后,愿旁人如此说你儿吗?”

    姜晋被燕北骂的面上一窒,“干嘛啊,玩笑而已。将军可别咒姜某,连妻还没有何来的子?”

    燕北没再理姜晋,拉着魏纯说道:“别怕,你阿翁名垂青史,你可知什么叫名垂青史?就是千百年后的人还会知道你阿翁的名字,知道他曾做过什么事。”

    尽管魏纯的脸上还满是迷茫,但燕北知道,过几年当这个孩子长大,这些话会像‘出息’这个词对他来说的意义一样去激励魏纯。

    燕北说着,让骑手从马背上取出一匣书简拿给魏纯,说道:“这叫《孟德新书》,是我在中原的友人所赠,只有半部,现在燕某转赠于你……他那个人打仗总输,不过书写的不错,共有六篇。等孝期满,我在辽东等你。”

    燕北再令士卒每月过来给魏纯送些大钱,随后再拜魏攸,遂离去。

    路上姜晋沉默了很久,直至快到营地才闷闷地开口对燕北小声问道:“二郎为何要诓骗那小儿?”

    “何来诓骗?”

    “你说魏从事留名青史。”姜晋神色复杂,缓缓说道:“魏从事虽然是个好人,但想要进,进史册?恐怕还差得远,你就为了激励这小儿吗?”

    “我没骗他。”

    燕北摇头,立马眺望远处徐无山之景色,对姜晋道:“魏兄过世何其哀哉?但其名千百年后,定为后人知晓。”

    姜晋疑惑地望过来,却见燕北神色笃定,带着些许傲意扬起下巴,挺胸吸气道:“魏兄规劝燕某归幽,单单此事情,足名垂青史矣!”

    王义的父亲虽然只是匠奴,打了一辈子铁。但他激励燕氏兄弟的那句话,透露出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大智慧。死去的人虽然死去了,但他们的成就却并未止步于此,而承载于活着的人之肩膀,此生燕北走得越远,那些曾与他交集的人们,便会得到更多世人之赞誉。

    “等我死了,可不希望像魏攸这样。”姜晋也不给一味自满的燕北泼冷水,只是摇着头说道:“要让我姜某人死,那墓碑上无论如何也要刻上什么什么姜王之墓!”

    “阿晋,高皇帝时身边的那些诸侯王,固然有萧公、淮阴侯那样超世之杰,可东躲西藏的燕王、吹鼓丧乐之武威侯……未必从一开始就有人杰之才吧?”燕北笑着摇头,随后对姜晋问道:“我听说你最近打算读书?”

    姜晋听燕北提起这事便觉心里发堵,瘪着脸道:“太难了,连字都画不好。”

    听出姜晋话音里吃不得苦的模样燕北也不以为忤,只是眯眼笑笑道:“时间还多,今年应当不会再战,回去寻个蒙学给你开蒙,把字认全,往后才能一日千里啊!”

    “唉,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姜晋是真觉得让他读书识字可比提刀与人拼命难多了,摆着手老大不情愿地左右张望,猛地望见营地辕门下立着个人影颇有几分眼熟,连忙在马背上立起,攥着马鞭指向营门对燕北喊道:“将军,你看营外那人是不是甄三郎?”

    甄尧?

    这可是右北平,甄尧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姜晋的声音燕北向营门望去,抬手一马鞭便抽在坐骑身上,猛地先前突出百步方才勒马,翻身跃下对营门口的甄尧大喊道:“阿尧你怎么在营门口站着?”

    不等甄尧说话,一旁的高览便道:“将军回来了,可不是高某不让入营,甄三郎在营外站了半个时辰,就要等你回来。”

    燕北点头没有怪罪高览的意思,转头看向甄尧,便见甄尧憨笑,提提手上的铜雕日月食盒道:“将军,阿姐听说你回来,让我为你稍来饭菜,也没什么事,就是些私话……咱入帐再说?”

    提起甄姜,燕北脸上浮现暖意,伸手对甄尧道:“走,随我入帐!”

    “你姐在家过得可还好?”燕北边走边打量着甄尧,开口道:“黑了些,也瘦了些,不过倒是比从前更精神了……看模样这一年多在郡中没少吃苦。”

    甄尧仍旧憨憨地笑,答道:“阿姐一切都好,就是总担忧将军在外征战,清瘦了些。家里也都好,在城外起了庄子,又从郡中购了**健奴,垦出两顷薄田,衣食无忧。”

    “嗯,一切都好燕某便放心了。去去,你们别跟着。”燕北答着话便回头驱赶一脸坏笑凑到帐边要偷听的姜晋高览等人,笑骂道:“都滚蛋滚蛋!把营盘看好,回辽东请大伙饮酒!”

    众将哄笑地散去,燕北拉着甄尧入帐,正要取过食盒,边被甄尧拦住道:“将军待会再看,阿姐做的都是冷食,不必心急。小弟前来还奉沮太守的命,要对将军告知些消息。”

    说着,甄尧撩开帐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对燕北小声说道:“姐夫,我先跟你说你别急啊,叔卿没事。”

    叔卿没事?

    刘虞为他取了燕仲卿,燕东自然便字叔卿。可甄尧说叔卿没事是怎么回事?

    莫非……乐浪有变?

    燕北急道:“怎么回事!”

    “前些时候,叔卿在王险城遇刺,受了重伤……不过性命无虞!”眼看着燕北的脸色沉了下去,甄尧连忙说道:“刺客抓到了,但还不知是谁派来的,自刎三次都被拦下没死成,现已押送襄平狱严加看管。”

第九十七章 谋千里者() 
燕东刺!

    这对整个度辽将军部都不是小事,有些人知道,燕北对执掌乐浪郡的弟弟珍视超过命;而有些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很快就能知道。

    七千有余的兵马倍道而行穿越地形狭长的辽西郡,甚至在lu上超过先行两日的麹义部,直抵辽东郡。

    从右北平到辽东郡,倍道七日,先头骑抵达时,后阵步卒仅仅走到临渝城关,咬着麹义部的尾巴逶迤而行。

    整整一年,幽州人断断续续听到那位度辽将军在中原的消息,但是却都渐渐忘记他的威势……这一次,万余兵马呼啸过境,所经每个郡县都不敢少有怠慢。

    从这个辽东豪杰回到幽州,意味着幽州的安宁将再一次被破。

    “与,三郎如何?”

    一见到辽水河畔大营接将军驾的沮授一行,燕北第一句话便是如此,使稍显喜悦的太守仪仗队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三郎无碍,被刺ke伤到腹部,卧于榻上养伤。”沮授早就料到燕北会劈头盖脸问出这么一句,点头答道:“三郡召集了所有医匠派往玄菟,牵子经在王险城太守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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