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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福晋打趣的口气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叫八嫂见笑了。孩子还小，我只是舍不得他们太早吃苦，总想多疼着他们一点。”

　　　　“孩子是娘的宝贝，有哪个当娘亲的不爱自个儿的孩子，只是这世上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个福分……”八福晋的笑容微凝，染上些许落寞。

　　　　八福晋婚后一直没有为八阿哥诞下子嗣，前几年她做主给八阿哥纳了两房小妾，那两个小妾不久便分别替八阿哥生下一儿一女。这么一来，八阿哥是不会绝后了，但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有几个女人心里会快活的，更何况是像八福晋这样一身傲气，性情刚烈的女人。

　　　　心头微堵，为八福晋感到难受。不能为人母亲，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遗憾。“八嫂。”我开口说道，“您不知道，其实小孩子也是很烦人的，有时候淘气起来，你真的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去，就当自个儿没生过他。”

　　　　八福晋闻言一怔，看着我，美眸眨了眨，用丝帕掩着嘴，笑了起来。“你这安慰人的话，我听着还算受用。”

　　　　被八福晋一语拆穿，我也不觉得尴尬，微笑道：“我口拙，八嫂不笑话我就成了。”八福晋是心直口快的脾气，这也是我为什么欣赏八福晋的原因之一，毕竟在这偌大的皇室贵族圈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不多了。

　　　　“八嫂这是去哪儿？”心知有关孩子的事情是八福晋的痛处，多谈无益，我转移话题。

　　　　“额娘的身子不爽，我是进宫给她请安来的。”

　　　　八福晋口中的额娘是指八阿哥的母妃良妃。良妃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我之前在永和宫听德妃说起过，德妃提起这事时那颇为冷漠的口气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 ； ；　　　　“谢谢福晋。”如嫣见我为她布菜，懂事地道谢。

　　　　“多吃点，喜欢吃什么就尽管吃。”如嫣是十四的女儿，那她也就是我的女儿了吧。

　　　　“福晋。”门外的仆人突然来报。他瞧了一眼饭桌上的如嫣，低下头，恭声道，“侧福晋在到处找格格……”

　　　　如嫣听到仆人的话，放下碗筷，眼神为难地看着我。如嫣固然喜欢待在我这儿，但那边毕竟是她亲生的额娘呀。

　　　　我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嫣是十四的女儿，是十四和舒舒觉罗氏的女儿，我这个嫡福晋再怎么把她视如己出，终究和生养她的亲娘是不一样的。

　　　　不忍心看小女孩左右为难，我微笑着说道，“去吧，别让你额娘等急了。”

　　　　如嫣神色黯然，有着不舍。“可是，大白和小灰他们……”

　　　　“没关系的。”我安慰道，“等得了空，咱们可以再一起去看它们。”

　　　　望着如嫣依依不舍地跟着仆人离开，我不由叹息，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女儿呢？

　　　　用完午膳，抱着弘暟去后院看了刚出生的小兔子，然后带他回房，哄他睡下。

　　　　自己搬了个椅子在廊檐下坐下，望着蔚蓝的天空，皑皑的白云，心中怅然若失。

　　　　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境，那种心惊胆寒的感觉瞬时间遍布全身，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倏地站起身，决定不再放任那种惴惴不安的恐惧啃噬我的身体发肤，立即叫人备车进宫。

　　　　尽管现下离弘明放学的时辰尚早，但是，一来今早没有送他上学，我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他，再来，我必须找点事做，而不是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到了神武门，我下了马车，进了顺贞门，正想直奔南熏殿的书房而去，忽然，背后一声娇嗓喊住了我。“珣玉。”

　　　　我回头一看，是八福晋。

 ；。。。 ； ；　　　　这下好了，弘明听他爹的话，想当“大人”，不要我再接送他读书，我一对针线刺绣不感兴趣，二不会抚琴作画，又不喜欢出门交际，最多在家看看书，习习字，等弘暟过两年也到了入宫读书的年龄，我就真的要变成“闲”妻“凉”母了。

　　　　十四得到皇帝的重用，以后陪着我的时间必然是减少的，两个儿子到了年纪，进宫接受教育，当“大人”去了，我这个为人妻为人母的可就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想着往后的日子，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这就是生活呢。

　　　　本想着趁着时间还早，回房补眠，然而，一想到昨晚的梦境，我不禁心惊肉跳，心神难安。因此，尽管大半夜没睡，把我折腾得有点头疼，我却也不敢再睡。

　　　　叫嬷嬷抱来弘暟，逗着他玩了一会儿，正巧如嫣跑来找弟弟玩。

　　　　舒舒觉罗氏做了侧福晋以后，如嫣的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她的神情不再像以前那样怯怯诺诺，而那一身精致的锦衣绸缎也显衬出了一个皇家格格该有的身份。

　　　　“福晋，大白和小灰昨儿生了一窝的娃娃，我待会儿可以带弘暟去看看它们吗？”

　　　　大白是一只白色的公兔，小灰是一只灰色的母兔，这一对兔子是如嫣的小白被伊尔根觉罗氏的狮子狗咬死后，我让人买来养在后花园的。

　　　　“兔兔！”说起可爱的小兔子，弘暟也很是兴奋。

　　　　“好啊，咱们用完了午膳就一块儿去。”我夹了两片牛肉放进如嫣的碗里，这孩子太瘦了。

　　　　我也曾想象过自己有一个像如嫣这样乖巧文静的女儿，当丈夫和儿子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有贴心的女儿陪着我，我不至于会太过寂寞。只是，太医早就宣布，我难产血崩对身体伤害极大，恐怕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生育了。

 ；。。。 ； ；　　　　心口微酸，闷闷的。我不觉搂紧了儿子。

　　　　“对，不会。”当初我难产，九死一生，没有回到现代，而是留在了这个时代，我相信老天是眷顾我的，我一定能陪着我的丈夫和孩子直到终老。

　　　　弘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对我展颜一笑。“那我和阿玛就都放心了。”

　　　　我笑着捏捏他肉肉的脸颊，心底却还是有些在意。十四果然是对小家伙说过了些什么。

　　　　“额娘。”弘明跑到床边，自己换了鞋。“您今儿就不要送我进宫读书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老是赖着额娘，阿玛说，这样下去的话，我以后会没出息的。”

　　　　小家伙言之凿凿，我听了却想发笑。才六岁的小鬼头，装什么大人呀。

　　　　“真的不要额娘送？”我唇畔漾笑。

　　　　“嗯！”小家伙郑重地点点头。“我是大人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真的不送了，也不接了，往后就靠弘明自己了？”我朝他眨眨眼，六岁的小孩子能懂什呀，还不是被他爹“误导”的。他的年纪如果摆在现代社会也不过是个上幼儿园大班的小娃娃，哪儿有那么坚定的意志。

　　　　“嗯……”被我这么一问，小家伙果真犹豫了起来。“那么……”他瞅着我，有些为难地纠结着。“那么今儿送不用额娘送，额娘就再接我一次吧，最后一次。”小家伙想听从他阿玛的教导做个“大人”，但心里终究是舍不得我的。

　　　　和儿子一起吃了早饭，叮嘱了些要尊敬师傅，上课要用心听之类的话，目送马车将他送往紫禁城开始又一天皇家精英式的贵族教育。

　　　　我发觉现在的自己其实和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两样。老公在外面打拼事业，我替她操持好这个家，教导好孩子，送孩子读书，接孩子放学。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我嫁的这个男人是皇子，家中奴仆成群，洗衣做饭这样的家务活就不必我忙碌了。而也正是因为这样，除了接儿子上学放学能打发点时间，我在家里完全可以说是养尊处优，无所事事。

 ；。。。 ； ；　　　　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一头冷汗，看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位子，我不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十四渐渐受到皇帝的重用，领旨办差，天南地北地跑，前些天刚从东营回来，没待几天，就又收拾行李去了盛京。

　　　　下床倒了杯水喝下，回到床上躺下，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我却再也没了睡意。

　　　　十四不在家，我第一次尝到了孤枕难眠的滋味，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

　　　　睁着眼，看着月娘隐落，夜色由暗转灰，想着弘明还要一早起来进宫读书，我也干脆起身，不再了无睡意地躺着。

　　　　瑞珠敲门进来服侍我洗漱，见我已经穿戴整齐，也梳好了头，有些惊讶。“福晋今儿怎么起得那么早？”

　　　　我只是一笑，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是不想解释。

　　　　瑞珠是个聪慧的丫头，我不说，她自然就不会再追问。

　　　　洗漱完毕，我来到弘明的寝房，一推开门，小家伙坐在铜镜前，正等着服侍的嬷嬷替他梳发。

　　　　“额娘！”弘明见我这么早就过来，十分惊喜，咚咚咚跑过来，开心地拉住我的手。“您怎么来得这样早，是不是想弘明了？”

　　　　我微微扬笑，从嬷嬷手里接过象牙梳，将小家伙重新按回圆凳上。“对，额娘想弘明，所以就早点过来了。”

　　　　弘明闻言，映在铜镜里的小脸眉开眼笑的。“弘明也想额娘。”软嫩的童嗓认真地表白道，“弘明最爱的人就是额娘了，比阿玛还要爱。”

　　　　我笑而不语，梳理着他细密柔软的黑发，编好辫子，在发尾系上宝蓝色的穗子。

　　　　“额娘？”弘明从铜镜里望着我。

　　　　“嗯？”我应声，看着他转过身，伸出双手环抱住我的腰。

　　　　“您不会离开我和阿玛，还有弘暟的，对吧？”他仰起头，乌黑的大眼睛有着迫切的询问和害怕失去的惶恐。

　　　　我看了不觉心疼，却也不明白小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样伤感的话题，是十四和他说过什么了吗？

　　　　“不会。”我微笑，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弘明这么爱额娘，额娘怎么舍得离开弘明呢？”

　　　　“那……您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睡就睡了好久，无论弘明怎么唤你，你都不理弘明，是吗？”他又问。

 ；。。。 ； ；　　　　夜里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红色的喜字，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床帏，周围一片暖洋洋的红，喜庆的红，就好像回到了我和十四大婚那一晚。

　　　　十四的唇温柔地吻着我，蜜意爱怜，他结着薄茧的指腹疼爱地触抚着我每一寸柔皙的肌肤，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身体情难自禁的颤栗。

　　　　我轻喘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热情给融化了，不由自主地拥抱住他，想要与他更深地纠缠。

　　　　温热的舌****着我颈窝，细细吮咬，留下鲜艳欲滴的痕迹。“珣玉。”男人的嗓音低哑，呼吸浓浊。“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似曾相识的问话令我蓦然一震，双手下意识地要推开将我拥在怀中的男人，然而，男人的手臂却像坚固的铁链一般环在我的腰间，紧紧地钳锢住我。

　　　　男人缓缓抬起头，嘴角微扬，望着我的黑眸却犹如千年寒潭般冰冷深沉。

　　　　心脏陡地一跳，慌乱的惊恐刹那间笼罩住我。他不是十四，他是……四阿哥。

　　　　“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四阿哥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再度沙哑地开口。

　　　　我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摇头。

　　　　四阿哥唇畔的笑弧更深，寒冰似的眸子却笑意全无，他的手掌沿着我的颈部的曲线慢慢抚挲而下，骤地，他眼中掠过一丝寒光，五指猛地一收，扼住我的脖子。

　　　　“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猝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直觉地往身旁摸去，摸到的却只是没有温度的床铺。

　　　　我惊慌地坐起，银色的月光探入床帏，照亮了眼前的黑暗，也驱散了恐惧，让我冷静了下来。

　　　　梦，那只是一个梦。

 ；。。。 ； ；　　　　弘暟笑靥纯真，这让我记起当年若不是有四阿哥在，我还不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来。

　　　　我产后身子不好，这几年一直在府里养着，与四阿哥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是像上次那样在永和宫里遇上，也没有机会私下说上几句话，一句感谢是我一直欠着四阿哥的。

　　　　“四哥。”我望向四阿哥，露出微笑，真诚地说道，“我生弘暟的时候，多谢您的照顾。”

　　　　四阿哥眸光一动，嘴角轻勾，显得有些落寞，哑声道：“这么多年，难道我要的只是你这句话吗？”

　　　　我胸口一窒，不由自主地撇开头。四阿哥凝视着我的眸子承载这太多深重的感情，这是我承受不起，也回报不起的。

　　　　“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四阿哥目光灼灼，向前靠了一步，不容许我回避。

　　　　四阿哥要什么我知道，但是他要的我给不起。“四哥……”我哀求地叫道。

　　　　“不要叫我四哥，我不是你的兄长！”四阿哥低吼，他炽热的鼻息喷落在我脸上，把我搅得心慌意乱。

　　　　弘暟疑惑的眼在我和四阿哥之间打转，我下意识地捂住他的耳朵。“四哥，您别说了……”

　　　　四阿哥看了一眼我怀里的弘暟，隐忍地闭了闭眼，待他再度凝睇我时，那眸子里激烈的波澜已犹如昙花一现，归于平静。

　　　　“我不逼你，但是往后……”他奚落一笑。“不要再叫我四哥。”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四阿哥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我心头微凉，合上眼，不由沉沉叹息。

　　　　直到弘暟温热的小手摸上我的脸颊，我才惊觉，泪，已浸湿脸庞……

 ；。。。 ； ；　　　　我心如火燎，头疼不已。

　　　　四阿哥哪是能让人随便挑衅放肆的，小家伙若是真把四阿哥冒犯了，以后长大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弘暟，额娘抱好不好？”我放软了语调，不明白小家伙平时都很听我的话，为什么四阿哥一来，事态就开始往脱轨的方向发展。

　　　　弘暟不作声，也坚持不要我抱，表情肃穆地与四阿哥对瞪。

　　　　就在我以为大势已去，无力扭转的时候，突然一幕峰回路转，看得我目瞪口呆。

　　　　不知怎么地，小家伙拧起的眉头蓦地一松，双手搂住四阿哥的脖子，偎到四阿哥胸前，用白嫩的小脸蛋亲热地磨蹭着四阿哥的颈窝，咧开嘴，呵呵地憨笑起来。“喜欢，喜欢四伯。”

　　　　四阿哥眼睑微敛，垂下视线，注视着怀里撒娇的小娃娃，冷硬的面部表情倏然一柔，大掌轻柔地在小娃娃的后背拍抚起来。

　　　　这是……演得哪出啊？

　　　　小家伙仿佛觉得给我这个当娘的惊吓还不够多，仰起头，嘟起小嘴，在四阿哥脸颊上印了一个吻，顺带也把自己湿答答的口水也留在了四阿哥脸上。

　　　　我无力地抚着额头，再也看不下去了。不顾弘暟的挣扎，硬是把他从四阿哥怀里抱了回来。宛如神祗的四阿哥不是这样让人亵渎的啊……

　　　　“弘暟小，不懂事儿，四哥别同他计较。”我瞪着怀里的小娃娃，羞窘到了极点。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一会儿摆出讨厌人家的样子，一会儿又对人家甜腻得要命，他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额娘，抱抱。”小家伙亲昵地贴着我，大概是知道我生气了，谄媚得很。

　　　　去，少来。

　　　　我惩罚性地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他反倒笑得更乐。

　　　　小家伙努力讨好的模样憨态可掬，我心头一软，自己也笑了出来，在他嫩嫩的小脸蛋亲了一下。念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原谅他了。

 ；。。。 ； ；　　　　我转过身，无意间一抬眸，与四阿哥深如幽潭的黑眸撞了个正着。这使我想起了之前在永和宫四阿哥对我冷淡的态度，一时间，我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脸颊微微发热，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尴尬，我只好低下头，佯装拍抚怀里的弘暟，怎想，弘暟却突然胳膊一伸，要四阿哥抱。

　　　　人家小娃娃要人抱，谁不是一脸笑呵呵，讨人欢心，这小家伙也不知怎么了，向四阿哥要抱抱，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四阿哥一样庄重严肃。

　　　　“抱！”两条小胳膊悬在半空，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四阿哥眯了眯眼，黑眸闪过一丝寒光，盯住弘暟圆嘟嘟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