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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世情缘:宫女珣玉-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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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上六月初六这天,晨曦甫露,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就要在首领太监的安排下忙活开了。

    同样是这天,洗衣房的宫女们也起得比往常早了许多。

    大内的书库、书房分布在皇宫的各个角落,数量不在少数。景阳宫、养心殿、懋勤殿皆是宫廷存放书籍文献之所,里头珍藏了历代史册、经典善本,藏书十分丰富,要把所有的书册都从屋子里搬出来晒晒太阳,是件不小的工程。在晒书的当天,宫里的人手往往是不够配用的,所以这天一大早,敬事房来的公公会集齐各司局里富余的宫女太监,带进宫里帮忙。

    对于大多做奴才的人而言,一整年里说不定就这么一次能进宫的机会,况且又是要在老天赏脸,不来个阴云密布的前提下,再者,就算老天爷肯赏脸,这机会也不是谁都能轮得上的。不过,更令人欢心鼓舞的不仅仅是能进宫开眼,而是在晒书的时候,还有一睹皇帝圣颜的机会。当今圣上文韬武略,满蒙汉文皆通,对于宫里收藏的这些前人智慧的精粹很是重视。每年晒书这天,皇帝圣驾会亲临各晒书之所进行巡视,察看晒书的情况。

    你说,想要高攀枝头变凤凰,也得先见到那棵大树才行是吧?皇帝老爷、贵族阿哥自然不会整天没事在皇城里乱晃悠,只有进宫,寻到机会在御驾前露个脸才是正解。

    于是,被选上的人打扮的整整齐齐,脸上挂窃喜的笑,排成两队由公公领进皇宫;没被选上的,就只好在心里暗自饮恨,不甘地望着远行的队伍,盼着明年的六月六是个晴朗的好天。

    我微笑着向排在队伍最后频频朝我回首的宝欣挥了挥手,示意她别怕。得知掌事姑姑让自己隔日到宫里帮忙晒书,从未进过宫的宝欣紧张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唯恐万一自己在宫里不小心出错,自己吃了皮肉苦不要紧,就怕连累家里人。

    宝欣尽管胆子小了点,但心思细腻,做起事来仔细稳当,一双巧手做出来的绣活儿在这浣衣局里几乎是无人能及。说到犯错,若是换成我倒才是大有可能的。觉得她担心过了头,我安慰她道:“不就是去帮衬着搬搬书,把书往那儿晾着一晒,能出什么事儿?上次我进宫,不也活着回来了么?”虽然回来后因为晚归被姑姑狠狠训斥了一番,因为婉琳说是为了寻找不见踪影的我才耽搁了出宫的时辰。所有辩解的话,在瞥见婉琳带有严重警告意味的眼神后,全数咽了回去。

    唉,我窝囊,我承认。还有脸说宝欣胆小,我的胆量又比小老鼠大得到哪里去呢?

    好在除了一顿训话,姑姑也没真给我吃什么苦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珣玉原本在洗衣房里就混得不怎么样,再加上次进宫晚归,这次晒书那么重要的差事肯定是派不到我身上的。

    说实话,不去也好,两次进紫禁城,没一次碰上好事的。

    由于一部分人被借去宫中晒书,今天每个人分配到的洗衣活儿都重了。大热的天,别说晒书,就连在地面上煎个荷包蛋都不成问题。我奋力揉搓着大木盆里的衣物,想着尽早完事,好躲到荫凉地儿避暑。

    正一个使力,右手心倏地吃痛,一股鲜红的颜色晕染在搓洗的衣服上,缓缓散开。

    举手摊开瞧看,手心中央裂开了一道长约半寸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呼……我无奈吐了口气,不得不搁下手中的活计,抽出腰间的帕子,把血痕擦干,用帕子捂住伤口止血。

    要说一个洗衣宫女手上裂开几道口子,根本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拿珣玉的这双手来说,积年的劳作让手掌心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来,手背的皮肤正蜕着皮,粗糙的程度同木工磨光木材的砂皮有的一拚。不过,如果一个洗衣宫女有一双滑嫩若凝脂白玉的纤手,那才是不正常的吧。添几道口子到不算什么,我怕的是,夏天尚且如此,倘若到了寒冷刺骨的冬天,这日子该怎么熬……

    我轻敲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是在杞人忧天。既然别人能熬过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况且,那时候,说不定我早就回家了,哪还需要担心这些有没有的东西。

    我拿开握在手心的帕子,见伤口不再流血,继续洗衣。当务之急,是先把盆里这堆恼人的衣服洗完才对。

    “是我错,没能够,把自己变得成熟。伤口,那么多,已经不怕再痛……”脑海里突然响起以前听过的一首歌的曲调,我不知不觉地就跟着断断续续地低声哼哼起来,“……不怕不怕啦,胆怯只会让自己更憔悴,麻痹也是勇敢表现……”唱到这句歌词,我忍不住痴笑起来。呵,这做人有时候就是要有点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不是?

    低落的心情因为这首歌随之愉悦起来,我发觉现状其实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有了动力,手中的动作不由加快。

    拧干最后一件漂洗的外衫,合着其他洗好的衣服铺平在晾衣绳上晾干后,大功终于告成。我端起如今空无一物的洗衣盆正打算快点找个凉快的地方躲太阳,顺带打个

 ;。。。 ; ;该章节内容暂时丢失或没更新,请稍后刷新试试吧!    四周顿时响起了不满的抱怨声,几道怨毒的眼光像离弦的利箭纷纷向我射来,正中靶心。

    “我……”可不可以不去?我现在只想美美地饱餐一顿啊。

    “马上!”容不得我说半句话,婉琳又用那种能让人脊梁骨冷得打颤的眼神瞪了我一眼,使我万分确定她这绝对是在存心刁难!成了众矢之的也就罢了,为什么就不让我心满意足地吃顿饭?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可……偏偏我生不出那个胆敢反抗。

    “是……”我软下语调,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只能在众人有羡慕,有不甘,也有嫉妒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跟在婉琳后头一前一后出了膳堂。

    于是乎,我就这么做着婉琳的小跟班又一次进了紫禁城。瞧着手上叠放整齐的衣裳,月白缎绣杜鹃紧身、绛色纱绣蜀葵内衬,还有这件宝蓝色的织彩镶边马褂,件件剪裁考究,绣工精致。婉琳说,就算在洗衣房里洗一辈子衣服都不一定能进一次皇宫,我想恐怕就算是洗一辈子衣服把手给洗断了,这样的衣服也没机会穿上一次,即使她们这些浣衣局的宫女们每天都是如此奉若神灵般伺候着皇宫里那些主子们……的衣服。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讲的就是这种悲哀吧。

    啊,我什么时候开始有仇富心理了?人在饿到发昏的时候,果然容易胡思乱想。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心里祈祷着快点把衣服给送了,回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些残羹剩饭凑合一顿。

    就在我幻想着晚餐并不是完全毫无指望的时候,前面的婉琳忽然停了下来,我险些一头撞上她的后背。一个措手不及,眼看手上的衣服就要掉到地上,我赶紧两手抱住。

    呼……好险。

    瞧见衣服还在怀里,我才松了口气。这衣服如今可比我的小命要金贵的多。

    “瞧你冒失的!”婉琳回头正巧看到了方才惊险的一幕,细柳般的黛眉不高兴地蹙了起来。“把衣服给我。”她命令道。

    “哦。”我只能用傻笑蒙混过去,赶忙递上衣服,庆幸麻烦终于脱了手。

    “在这里等我,别乱跑。”婉琳接过衣服,丢下警告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进了一座宫门,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

    就这么丢下我自己走了?我不由地目瞪口呆。可转念一想,或许婉琳觉得我头一次进宫,若是见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娘娘难免会因为紧张而犯错,所以干脆就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不就是去送个衣服么?应该用不了多久的。

    然而,当西边的落日一点一点隐没,渐渐收回橙红色的光芒,宫道那头却迟迟不见婉琳的身影时,我不得不对自己先前笃定的想法开始产生怀疑。

    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心惊地想。

    不,不会的。我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婉琳进宫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她人又机灵,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对,不会的。可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黑夜降临,吞噬了白昼的最后一线光明。我在原地焦急地等着,可仍然不见婉琳回来。我内心由担忧逐渐转变成慌张。漆黑陌生的环境令人心慌,我没办法就这么再等待下去,我决定顺着婉琳走时的路去找人。

    我抬起脚,跨进宫门,脚步一步一步踏在青石砖铺成的宫道上,鞋子踩在石砖上发出“咯咯”的声音,在暗夜里听起来格外清亮。这声响就像是一根根针,刺在我的皮肤上,刺进去了又被拔出来,然后又有一根刺了进去。

    婉琳在哪里?她究竟去哪儿了?我像只离群的麋鹿,毫无头绪地在陌生的环境里乱窜。身处皇宫内苑,我不敢叫喊婉琳的名字,只能悄悄地四处寻找。

    我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环顾四周,心里不禁觉得狐疑:为什么一路走过来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遇上?周围的殿宇里都是黑黢黢地一片,不见上灯?为什么这么安静?静得叫人害怕……

    最糟糕的是……我好像迷路了!我现在是在哪儿?

    正要抬脚,脚下却猝不及防一阵虚浮,身体沿着廊柱滑下,坐倒在红柱旁。我想站起来,但腿脚发软,使不上劲。我无助地抱紧自己的双膝,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想给自己冷汗直冒的身体一点暖意。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在找到回家的办法前安分地过日子,平平安安地熬到回家的那一天。我到做错了什么,非得要遭这样的罪?

    我抬头望天,皎洁的月光穿透黑厚的云层缓缓散出,给黑夜增添了一些光明。玉盘般圆润的月亮露出真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泽骤然照亮了黑暗。

    这突来的光照叫人一时不能适应,我直觉地举起手捂住双眼。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圆得就像一个让人忍不住……大咬一口的烧饼,而且还是撒了芝麻的那种。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这么无聊,看来真是饿得昏了头。我低笑着暗骂自己没出息。

    微微张开手指,通过指缝想再看一眼朗空中的明月,却发现月亮在我的视线里模糊了影子,变成了一团混沌的光晕。

    原来泪水正从眼角涌出,沾湿了手掌。我发现,我是如此地软弱。

    我想念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想念属于我自己的那个时代里的一切。

    我……想回家。

    想回家,在这里自怜自哀就能回去了么?我吸了吸鼻子,袖子一抹,擦干眼泪。要回去,就必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生存下去。若是命都没了,还回什么家?只有活着,才能找到机会。

    “咕噜——”肚子就在这时很不合时宜地打起了响雷。

    我站起身,低头揉揉空瘪的肚皮,满含着歉意对我的五脏庙小声说:“唉,麻烦你再忍耐一会儿……”

    “谁在那儿?!”

    絮絮的自我安慰甫完成一半,暗处传来的一声大喝差点把我吓得胃痉挛。

    那人影一步步向我靠近,走进月光里。

    我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吃惊地瞠眸。

    这小鬼是谁?

 ;。。。 ; ;    日暮下的紫禁城有一种血色的美丽。

    巍峨辉煌的宫殿完全沉浸在赤暖的夕阳里,交融成一体,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夕阳西沉时的紫禁城给我的就是这个感觉——雄壮又带着些道不明的悲寂。

    所以,当再一次踏进紫禁城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进紫禁城的情景。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背着背包,大摇大摆地穿过**和端门,堂堂正正地从午门正中间的大门踏着御道一路晃悠进来。

    而现如今,在经过守门侍卫重重的盘问后,浑身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跟着领头的人从北边后门神武门的小侧门进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虽说不上偷偷摸摸,但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在这个时代,除了皇帝,只有皇后大婚和殿试三甲出宫时才有机会走一次午门的正门,而且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宗室王公、文武官员,无论多么家世显赫,抑或是深蒙皇恩眷宠,都只有走两边侧门的份儿。

    “头一次进宫,可别给我惹什么乱子,否则就算有十颗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婉琳走在我的前头,一边厉声吩咐着。

    “哦。”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叠洗熨好的衣褂,我乖乖地跟在婉琳后面诺诺应声。

    “不过,我今天带你进宫也算让你开开眼……”婉琳回头瞄了我一眼,好似施舍给了我天大的恩惠。“其他人就是在洗衣房里洗一辈子衣服都不见得能进皇宫一次。”

    “婉琳姐的关照我会记在心里的。”我连忙接话,急于展现自己满腔的感激。

    “你知道就好。”婉琳轻哼一声,继续领着我往内廷里走。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在心里苦笑。天晓得这种进宫的“好事”为什么今天会落在我头上呀?现在唯一能让我念念不忘的只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还有临走时饭桌上那香到叫我口水直流的饭菜。

    这皇宫再好,再多人争破头皮想进来见识,现在在我的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冷掉的饽饽头!

    话说,等我和宝欣好不容易解决掉那些堆积如山的衣服回到膳堂,桌上已经连一颗饭粒都不剩了。既然错过午膳的时间,那也就只好摸摸肚子认命挨饿了。

    用姑姑的话来说,活干得慢,没赶上吃饭,那是你的错,饿了肚子也是你活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是规矩。

    回到房里,我和宝欣一人一壶凉茶下肚,勉强把肚子撑个饱,也算自我慰籍,聊胜于无。毕竟,没了午饭还有晚饭能期待不是么。幸好,下午没活可干,不必消耗我那所剩无几的体力,总算苦苦熬到了傍晚开饭的时候,我兴奋地拉起宝欣的手就往膳堂冲。

    甫进屋,看到桌上喷香诱人的饭菜,我的魂就全叫给勾去了。

    菜心蘑菇,多么地绿油油。噢,还有凉拌黄瓜,多么地水嫩嫩……

    我猛咽口水,心想着怎么还不开饭。侧头一望,才发现大家都围着婉琳,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争着什么。

    “婉琳姐,你就带我去吧……”貌似是住我和宝欣对屋叫小春的宫女拉着婉琳的胳膊乞求着。

    “走开!论在这里辈分怎么轮得到你?”小春的手被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扯开,她轻蔑地看了小春一眼,转向婉琳时却又是一副谄笑。“婉琳,新来的丫头只会坏事,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比咱们早几年进宫,就能倚老卖老!”祸从口出,一句话引得一班年轻的宫女群起而攻之。

    “婉琳姐,你可得评评这个理……”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争什么争得那么凶呀?我疑惑地瞧向宝欣,宝欣与我面面相觑,同是一脸迷茫。

    再仔细听听,终于把事情听出个大概来了。

    婉琳方才领了姑姑的吩咐,要即刻动身进宫把宫里某位女主子洗好熨齐的衣物送过去,而此刻纷争的焦点就在于:婉琳可以带一个人一道进宫送衣服。要是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平日里,送衣服进宫的人选都是由姑姑亲自指定的,婉琳是姑姑跟前的红人,自然是这份“美差”当仁不让的人选,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姑姑竟然把权力“下放”,叫婉琳自己选一个帮手把熨好衣裳送到皇宫里去。

    是要进紫禁城呀,这有什么好争的?我大为不解,也不想去弄明白,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桌上的六菜一汤上,只盼着婉琳能快做个决定,大伙儿也好安心坐下赶紧开饭。

    菜的香味悠悠飘进鼻子里,深深地吸上一口,多么地心旷神怡。

    但只能看不能吃……

    噢……我在心里痛苦呻吟。不行了,口水要流出来了。

    “珣玉……”有人轻推了我一下。

    啊?怎么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真好!我迅速抬手拿起了筷子,眼里只有那锅浓郁飘香的炖牛肉。

    “珣玉……”那人更用力拉我那只握着筷子的手。

    筷子还差一点就能夹到砂锅里鲜嫩诱人的牛肉,就算天塌下来也等我吃到肉再说!

    “珣玉!”在我的筷子几乎已经和某块牛肉接触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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