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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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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为泾州知州,曹光实为延州都巡检使,李克远为夏州知州,李克宪为银州知州,与内附的党项羌兵暂且就食环州、庆州,朝廷派出虎捷龙捷禁军五万分屯捍边,相互援应。”

“陛下,一纸诏书可抚之,为何要劳师动众靡费粮饷?朝廷禁军所需战马皆仰给于西北,若是与陈德交恶,骑军无马,如何与契丹军相争于河朔,陛下三思!”赵普神色激动道,“再者,李克远、李克宪在灵州城下屠戮厢军民夫两万余人,消息传回中原,环州家家服丧,人人戴孝,此等残暴不仁之徒不杀便罢了,焉能为朝廷命官,环庆父老,必定怨声载道。”虽然他平素皆是明哲保身,但陈德眼下已然有了立国之基却仍愿意向朝廷称臣示好,每年进贡战马一万五千匹,朝廷却弃之为贼,从此面临两面作战的境地,形势险恶无比。“哼!那是陈德传出来的谣言,环庆厢军和民夫,分明是为陈贼所屠戮的。”赵炅颇为恼怒,这个老相越来越不识抬举,“朕意已决,众卿无事便可退下了。侯卿暂且留下。”赵普无奈,只得与曹彬王侁一同退下,三人各怀心事,在宫门口拱手作别。

“代州杨业动向如何?”待众臣僚退下后,赵炅方才缓缓问道,脸色阴沉怕人,杨业不但是黑龙附身之人,还是陈德的旧交,统率着数千精兵屯驻代北,父子声威素著于边庭,即便是身为皇帝,要在不伤及自身威望的情况下处死这样的良臣良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禀报陛下,”侯莫陈利用自那日捏造黑龙王气导致官家毁坏掉太原城之后,便一直考虑着如何将这块心病消除,“杨业一直招纳死士,收买民心,眼下云州,郑州、代州军民,只知有杨家,不知由朝廷,如前朝藩镇一般。”“哼!”赵炅冷冷哼了一声,果然是物以类聚,与那陈德如出一辙。

数日后,朝廷宣布安西军为反贼,封锁边境,悬赏陈德人头的消息传到夏州,各军哗然,萧九、张仲曜、辛古、于伏仁轨等将无比义愤填膺,要求出兵骚扰关中。

“现在刚刚得到定难五州,尚需要大军镇抚一段时间,勉强袭扰关中,不过是祸害百姓而已。”陈德随意将边境上宋国的悬赏榜文放在桌上,“吾的人头只值一个定难节度使,未免太廉价了,至少要封夏王。”众将闻言皆是惊愕,陈德沉声道:“大禹治水,天下归心,以精铁敬献,铸成九鼎,始有夏朝,我中国之人尚礼仪文化,自称华夏,夏商周道统传承,皆是由此而来,大夏乃是华夏立国之始。吾国便名为夏,这便传谕众军军士和百姓知晓吧。诸军号令不变,典章制度先从简,暂且由税吏府长史李斯负责安排。待国势大张,再正式登基称帝。”

张仲曜笑道:“如此也好,与西方诸国交涉,皆用吾华夏正名,那宋室名义想要威服四夷,却也够呛。”众将一起大笑,既然立国之事已定,陈德又无意大兴典章制度,便是有意优容众将和诸军的旧制,联想到事先发给校尉讨论的称帝誓词,不由得都对未来的前途有了憧憬。历代开国之初,为朝廷制定典章的皆是如萧何、陈平、褚遂良、长孙无忌等千古名臣,李斯心下激动万分,却是脸色郑重,长期以来在陈德身边办事,李斯更深知陛下对制度的重视,绝无可能让自己放手施为,更有可能是借助税吏府之力,在建国称帝的过程中实现陛下个人的一些想法,想到此处,李斯不禁如履薄冰。

数日后,沙州书院,邓伟脸色激动地奔入梁左丘的书房,大声道:“不好啦,老师,朝廷宣布安西军为叛贼,在边境张榜悬赏主公首级,主公已经自立为王,国号大夏。”李煜闻言一惊,墨玉的棋子也从手上叮咚一声落到棋盘上,梁左丘却颇为不满地抓了把胡须,对邓伟道:“陈德坐拥十二州地方数千里,军中皆熊虎之士,若不自立,反倒为朝廷所忌。此乃迟早之事,君子之道,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平日教你的养气功夫都到哪里去了?”邓伟被他训斥一举,不由有些尴尬,支吾道:“听闻朝廷禁军已经进驻到延庆泾环诸州,战事一触即发。”梁左丘叹了口气,沉声道:“以安西诸军之强,朝廷禁军远道来攻,胜负亦是五五之数,辽人在幽云十六州盘马弯弓久矣,难道还会作壁上观不成?”

卷八 走马西来欲到天 第二十三章 文战

邓伟被老师斥责,讷讷不敢言。梁左丘衣袖将棋秤一抚,扰乱了局势,笑道:“小儿辈扰人心境,这一盘便算锺隐兄赢,来日再战。”李煜不觉莞尔,梁左丘做学问固然厉害,棋力比李煜却大大不如,眼看一条大龙就要被绞杀,自然不欲再下。梁左丘一边将黑白子分拣入棋盒内,一边叹道:“陈德每兴一政,都是利弊参半,不似这棋子黑白分明。”李煜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左丘兄可是为准许各教门开设学校一事慨叹。”梁左丘点点头,面色沉重。

陈德派出去求取西方经典的商队带回来一个名叫杨德亮的汉人,他敬献了一本名叫《精诚兄弟会论文集》的经书并译成汉文,这本经书共51篇,包括数学、物理、形而上学和教义学四个部分。陈德读过之后大为赞叹,亲自召见杨德亮,此人又献上十册《曼苏尔医书》,并自称自己与写作该经书的西方大贤拉齐合作多年,以中国医学与之相互参照辩驳,对两种经书的精华都已掌握,请陈德恩准其开设学校,让这些西来之学在中土传播,陈德当即答应,并拜杨德亮为宗教裁判所长老。

这杨德亮却是个信奉伊斯兰教的,他的学校虽然不强迫弟子信教,却有许多青年子弟受了他的影响。后来宗教裁判所继从和尚等见到开设学校对于传播各自的教义大有裨益,纷纷向陈德请求遵循此例,各个被宗教裁判所认可的正教教士当然可以设立私学,而陈德只要他们保证不强迫信教,便一一准许。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河西陇右之地宗教学校遍地开花,竟然隐隐与原有的私学,军校鼎足而三之势。尤其是佛教长老,为了与西来的伊斯兰教争夺信众,不惜将大量的禅堂寺院改为学校,由佛法精深的和尚以佛经为字本教习识字,只要贫寒人家愿意去读书的,甚至可以管一顿斋饭。宗教学校的兴起使梁左丘这样的儒士大为警惕,原先是庄户人家求着先生要识字,现在倒是要说动家长送孩童到讲授国学正道的私塾里念书。各教门都以开设学校为大功德,这短短数月之间,平民念学识字的比例居然比陈德推行缺笔字之初还要提升得快。

“最可恨的是,这杨德亮背弃祖宗之学倒还罢了,偏偏还来吾沙州书院大放厥词,指儒学只是宗教的一种而已,还责难吾等拜孔孟先师乃是偶像崇拜的鄙俗之举,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梁左丘说着说着不觉动了真气。李煜在旁边也点点头,那两种经书被陈德广为印发,他也细细翻阅过,其中义理明晰,特别是十册医书,与中土原有的医学当真是各擅胜场。只是这杨德亮简直就像斗鸡一般,不光到书院来挑衅,就连继从和尚这等在天竺经历过诸多辩论的高僧,也被他一口一个偶像崇拜气得差点犯了嗔戒。不过若说他居心叵测倒也不像,据熟悉伊斯兰教的回鹘人说,这杨德亮所信奉的教派在大食之地也快要式微了,那边的统治者叫做哈里发,也排斥他们,底下有不少贵族暗暗派人加害这一教派的信徒,这杨德亮必定是在那边呆不下去,又动了故园之思,方才携带经书万里迢迢跟随陈德的商队回到河西。

“那厮找上门来辩驳那天,锺隐兄你不在,若不是书院门口这块碑,哼。”梁左丘愤然,心道吾便要效法春秋时先师诛杀少正卯之举了。他卷起袖子,提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李煜知道他又在写反驳那些指斥儒学只是一种宗教的论点的小文章了。军府辎重司发明了一种活字印刷术,无需从头雕板,只将烧制的陶活字排列整齐就可以印刷。从前每印一种书的雕板,用过之后只能保存起来,若没有接续的刊印数量,价值不菲的雕板便只好全部作废。书商为了赚回雕板的成本,非得印刷很大量的文集才能刊印出售。现在有了这活字印刷术,像梁左丘写的一些小文章,沙州书院议论的文集和册子,印量不大,却都可以刊印出来,同样,那杨德亮和继从和尚等人,也借助这项革新,大量的刊刻些内容通俗易懂,语句晓畅明白的小册子,争夺人心。

军府的辎重司向来重利,比一般商贾还要精明,原本像活字印刷术这等开天辟地的工艺必定是要收取学徒钱的,陈德却亲自下令,开放印刷作坊准许各地印商前来免费观摩。只是中原印书的文人大都是家境优裕,对书籍纸张文字都务求精美,嫌这活字印刷的字体不如雕版的整齐清晰美观,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文战的小册子要印出来,所以虽然陈德不禁止外来商人观摩,这活字印刷术只在河西陇右之地大行其道。

活字印刷术与东西方思潮的荟萃,使河西陇右一带已成为各种思想和观点激荡之地,这场风潮将各方的支持者和民间的信徒都卷入了进去,使敦煌左近一时间达到了洛阳纸贵的程度,而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陈德创立的宗教裁判所。这个原本四处锁拿巫婆神汉的机构突然间有了许多新鲜活泼的思想可以去挑毛病,现在继从和尚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发现杨德亮的小册子里有一些违反神旨的意思含糊的偏激之语,他对于研究异端思想,从中挑出违背神旨的字句的兴趣,几乎都快要超过念诵大藏经了。同样是宗教裁判所长老的杨德亮也是如此。每个月敦煌都有书籍被宗教裁判所查封,却有更多的书籍被印出来,流入民间,蛊惑着人心。

现在唯一没有被挑出过毛病的文战主将大概就是梁左丘了,一则因为他的高才,二则儒学正教在番汉民间皆是根基深厚,任谁也不敢轻易指责梁左丘这样的一代儒宗是异端。这也正是杨德亮对将儒学指斥为宗教的一种,其它宗教裁判所长老乐见其成的原因。

李煜看了看正奋笔疾书的梁左丘,叹了口气。梁左丘的文章向来都会请他指正,李煜发现,他已经不自觉的用了许多那西域奇书中的《辩证法》与《形名逻辑》的学问,与这些怪力乱神的教派论战,对与梁左丘而言,也是利弊参半啊。

汴梁,王侁从德昭府邸告辞出来,在一家教中弟子开设的店铺后面换回本来面目服饰,从侧门走出。他面上沉静如水,内里却是激动。

朝廷逼反陈德,曹翰出掌方面大军,局势正朝着有利于赵德昭的方面发展。潘美、曹翰乃是深受周世宗、宋太祖厚恩的将领,赵炅弑兄夺位,对毫无军中资历却用文官压制武将的官家,除了曹彬和潘美乃是亲信国戚之外,军中宿将腹诽的极多,曹翰似乎也有些不满,自作泄愤诗《退将》云“曾因国难披金甲,耻为家贫卖宝刀”。

王侁多年来为赵炅所倚重,知道收复幽燕地带在赵炅心目中的地位,眼下韩德让权位巩固,将幽云十六州治理得越来越兴旺,汉民对他也很归心,韩德让派遣手下在汉民中宣传,假若当真被南朝占了幽云,南朝律法繁冗苛刻,且盐巴茶叶等都要课以重税,更让一些汉民对宋朝的统治有了一些怀疑。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悍将为耶律贤萧绰重用,若没有一定的时机,北伐再次大败不可避免。对于河西自立为夏王的陈德,朝廷并未下达统一的讨伐的计划,先期将五万禁军派驻西北捍边也是未雨绸缪之举。但若是禁军主力受到重创,原先在西北驻泊的数万禁军向背就显得极其重要。

王侁心里暗暗揣摩,该如何联络曹翰,让他将这五万禁军牢牢抓在手中,最好推动他与陈德在银夏诸州达成默契,不可虚耗了实力,武功郡王当如何收曹翰之心,又不为赵炅察觉,如今的禁军中兵将不知的情形也开始出现,可使石守信等宿将的心腹故旧往曹翰部下那五万禁军中渗透,防止关键时刻曹翰反侧。

正思量间,忽然被人阻住,有仆役来报道:“吾家主人请王大人登车一叙。”王侁抬头一看,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路边,似是汴梁富商所用,不禁摇了摇头,自从前朝定都汴梁这商贾云集之地,国法废弛,商人乘坐这等马车,若在前唐定然违制的,哪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行走于都阙。那传话的仆役神色恭敬,但衣裳锦绣,足踏丝履,神色清朗,不似寻常贩夫走卒,能役使这样的仆人,主人想必也不是寻常之辈。

王侁点了点头,举步登上马车,却是一愣。

车厢里一人独坐,身前一张书案,案上一壶茶两个杯子,旁边搁着本《论语》。马车缓缓驶出,王侁拱手道:“丞相大人自称‘半部论语治天下’,果然是须臾不离。”

赵普却道:“夫子‘每日三省’。经世致用的,多是杂学旁技。这本书放在身边,时时提醒自己勿要偏离儒家正道而已。”顿了一顿,又道,“那陈德在河西设置税吏府,长史李斯,拔擢人才只看是否精于理财,又以军士管理民户,却是舍本逐末了。”王侁端起茶杯,道:“所谓日暮途穷,不得不倒行逆施,便是如此。不过他这样一来见效神速,朝廷欲经略西北,却困难重重。”

赵普眼中厉芒一闪,旋即被包裹在厚厚的眼袋里面,手指敲着桌案,沉吟片刻,方道:“陈德自立为夏王却不称帝,屡次派使者来吾府上求肯朝廷谅解,并言道称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朝廷敕封夏王,重开边境,他便愿称臣朝贡。秘权与他有些交情,以为此人如何?”

王侁思忖片刻,道:“初相识时,如一泓清水见底,渐渐觉得深不可测。”他见赵普低头思量,心念微动,便道:“官家已决意讨伐河西,丞相大人以为事情尚有可为?”

赵普正考虑着他的话,闻言摇头,叹道:“河西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万,战马成群,吐蕃回鹘党项诸部,得一足为中原之患,陈德皆收为己用,羽翼丰满,夏国勃兴之势已不可遏制,若是官家一意与之为敌,只怕海内虚耗,终无所得。”王侁眼神一亮,问道:“丞相大人以为事情尚有可为否?”赵普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秘权适才从武功郡王府上出来,自然希望是事情尚有可为吧。”

卷八 走马西来欲到天 第二十四章 桃李

王侁投效赵德昭乃是极其机密之事,自量保密功夫做得极为稳妥,闻言一惊,旋即心头又热络起来,赵普知道此事却来向自己揭开,显然此事尚有可为,甚至有更好的结果。

果然,不待他开口,赵普便悠悠道:“当初太祖担心有小人引诱德昭行不轨之事,暗暗做了些布置,这些旧人后来都投靠了我。你到德昭府上去,避开了官家的耳目,却绕不开这些德昭最亲信的人。”王侁恍然大悟,叹道:“天家岂有亲情。”

赵普摇摇头,从陈桥兵变到斧声烛影,他知道得太多,沉声道:“吾虽然不清楚你们在密谋些什么,但亦能猜到一些。朝廷在西北驻泊禁军,又以曹翰出掌方面,相必武功郡王也大为振奋。”

王侁凝视着他,转动着茶杯,没有说话,赵普接道:“幽州城下拥立德昭的多是石守信那些老将,潘美和曹翰却是中立的。”他顿了一顿,啜饮一口茶,接道,“秘权可知晓,曹翰乃是世宗爱将,太祖本意弃置不用,吾不忍国朝失一栋梁,不避嫌疑,向太祖多番举荐。”

赵普堂堂两朝丞相,既然如此说,王侁自不怀疑,当初赵普向赵匡胤举荐人才,官家不用的,赵普将奏折一字不改,次日复奏,定要执拗到官家同意为止。可以说只要不是赵匡胤黄袍加身前的心腹,满朝文武没有受过赵普恩惠的人少之又少,这也是赵炅对他不满,却也不得不在弑兄夺位之后借助他稳定朝纲的原因。

“人心凉薄,为了权柄,父子兄弟亦能相残,曹翰虽然未必念着恩惠,但由吾作保,为着中原国运,秘权且与他商量一番,倒也可行。”赵普说完拍拍车厢壁,马车缓缓停下,见他轻轻拿起桌上的论语,王侁便知机告辞。车子正巧停在了曹翰府邸的东侧小门之外,那门旁开了一个小方孔,里面的仆人见有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将门打开,也不多问,便开门请王侁入内。多时以后,仆人又将王侁送出,匆匆掩上侧门。

沙州书院后院书房之内,山长梁左丘拿起面前刚写好的文章读了一遍,皱了皱眉头,提起笔修改了几个字,一边朝手心哈着热气,一边转动松活手腕,将文章递给侍立在旁的邓伟道:“送去排版去吧,今晚排了出来,明日便可付印。”邓伟接过手稿,躬身答是,正欲出门时,梁左丘叫住他,道:“吾亲自送去,寒冬腊月的,你那几个师兄弟都甚是辛苦,去吩咐厨房熬点热汤送到版房。”说完便起身,伸展一下肢体,他提笔奋战一天,常年练习弓马的强壮身体也有些酸软了,推开房门,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初冬的第一场雪早已下来,房檐上低垂着冰棱。朝廷虽然屯兵陕边诸州,但一直未见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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