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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逐流-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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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路走不通玩不转的。
苻坚,或者说苻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跟北方的汉人世家不对路!
男人最铁的关系莫过于一起扛过枪。
苻家夺关中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完全是从底层逆袭过来的,能做到这一点,从现在回头看,完全是个奇迹。
根本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相反,鲜卑慕容家的路,才是稳扎稳打更具操作性。堪称胡人入主中原的典范。
打天下的过程,北方汉人世家没有参与,那么坐天下,甚至一统天下,世家如果来参一脚,苻家会甘心么?苻坚会甘心么?
反过来说,无功不受禄,那些北方世家会放心么?
说到底,北方的那些汉人大族,看好的,是慕容家,就像现在投靠过来的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一样。
慕容家不仅当年庇护过汉人北方世家大族,有过人情往来,而且那些大族还具体参与了鲜卑慕容在辽东的地方治理。
这种关系是一脉相承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政权。
在历史上,苻坚即使一统北方,也并未得到北方大族的效忠和看好,所以他才会在淝水之战以后败得那么快,苻坚的力量,始终都是北方汉人的寒门(甚至不是氐族本族)。
慕容家走了又来,北方世家马上又聚拢在慕容垂的麾下,直到拓跋鲜卑崛起,那些人又有限的投到拓跋家,直到北魏孝武帝全面汉化,把自己的姓氏拓拔改为元,北方世家大族才跟官方全面融合。
鲜卑与北方汉人的全面通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后来历史开了个倒车,北魏汉化后迅速走向衰败,篡位的尔朱荣一口气杀了两千多汉人和鲜卑官员,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关东的北方大族元气大伤,胡汉矛盾再次激化。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世家门阀与皇权斗争直到唐朝末年的故事。
总之,王猛王景略现在根本不看好苻坚,不看好他能打下洛阳,更别提守得住洛阳。
他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担心在长安会被苻生等人清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先生说的话,在下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现在长安城也不安生,我叔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异常低调起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事情。
我长久居于弘农,拿不下洛阳,一旦有变,很有可能会被人问罪,到时候进退两难啊。”
苻坚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打下了洛阳,他的威望将会在关中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进可以问鼎关中,退也可以不失其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苻坚的声望,就是靠着治理长安刷起来的,若是在这里蹉跎岁月,只怕天下人都只知道长安的苻生,不知道他苻坚苻大官人到底是谁了。
跟他同样境遇,甚至更惨的,乃是现在的太子苻苌。若是苻健突然挂了,最后继位的,一定是苻生,到时候苻苌死在回长安的路上,几乎是一个必然选项。
苻坚跟苻苌结盟,然后跟苻生本身就有仇怨,该选谁不选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打洛阳,不是他吃饱了没事做,而是势在必行。
苻健前几天派人来,调走了邓羌,理由是关中北方不稳,羌族作乱需要弹压,这种欺骗无知妇孺的借口,只有他那个越来越蠢的叔父想得出来。
邓羌乃是秦国武将第一人,苻健就是害怕苻坚将其收入麾下,玩“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才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把此人调走。
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苻坚虽然不情愿,但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邓羌跟他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非是臣属。
他不能太早暴露出自己想问鼎天下的野心。先露头的先死,这种简单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明白。
喵了个咪的,那日巧攻洛阳不下,真是让苻坚进退两难。
出发前众人都是信心满满,唯独这个王景略一脸不屑。
好的不灵坏的灵,被这家伙说中了。
“请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苻坚恨不得跟王猛跪下了。
“一动不如一静,君子引而不发,守好弘农,在洛阳这里插根钉子,我料定桓温不可能劝说晋国的司马家北迁洛阳,这地方迟早还是会被抛弃。
到那时候,拿下洛阳如同探囊取物。你现在要盯着的地方是长安。
返回长安,协助苻苌夺权,留下可靠之人镇守弘农,才是下一步应该做的。”
王猛王景略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苻坚心中第一时间已经认同这个办法,心里仍然在不断权衡利弊。
他那坚毅的脸上时而纠结,时而变得狰狞,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罢了,就依先生所言在下静观其变吧。”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当日若不是朱序从斜刺里杀出,此时只怕已经在洛阳的宫殿里畅饮。
只是苻坚不知道的是,当日那个没折损多少人手的败仗,会引起将来的轩然大波,彻底改变他未来的道路。
他更不知道的是,没有长安君的任性,就不会有朱序的洛阳之行。
而没有桓婧的被绑架,现在长安君估计已经和慕容垂睡一张床,会每天不情不愿被他压在身下发泄。
而桓婧之所以会被绑架,还不是赵川的乱入改变了桓婧兄妹二人的行程,才会让慕容平有绑架桓温女儿这样的心思。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激活了某个系统引起的。
他的到来,让许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
而这个人没有丝毫的自觉,也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祸事。
一大清早,建康城玄武湖边的陆家宅院,里面的人物几乎是倾巢出动。
兵分四路,赵川带着人在东府城一代采集黄花蒿,陆长生身体最差,则是在玄武湖周边带人寻找。
诸葛侃深居简出没什么人认识,他负责沿着秦淮河周边采集。
那里人比较多,他一个生面孔不会引人怀疑。
而身为贱籍,家族在建康城声名狼藉的沈劲,则是带人出了城南的朱雀门,走得最远,位置也是最偏僻。
一大早出门的赵川等人并不知道,建康城,果然出大事了!
无数得了瘟疫的人,被他们的家人抬到台城门口,摆的密密麻麻。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怕当场就会晕倒。
那些人早已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里长的宫墙外,到处都是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的人。
那些人也不走,也不把家里生病了得了瘟疫的人搬走,也不说话。
就这样跪着,颇有后世三哥“非暴力不合作”的影子。
台城外白茫茫一片,像是在给司马家送葬一样。
这么多人在却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可见这些人并非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背后有人操控,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台城禁军的卫士全都噤若寒蝉,根本就不敢去驱赶那些沉默的“暴民”,生怕引起民变,到时候百死莫辞。
“瘟神肆虐,乃是陛下有罪,朝廷有罪,引得上天愤怒,降罪于民间。请皇帝陛下下罪己诏!”
突然一声大喊,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台城外有人开始抽泣。
根据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瘟疫,地震,蝗灾,都是上天给“天子”的警示。
建康城瘟疫死这么多人,难道不是你皇帝的罪孽?
不是你皇帝身边有小人?
罪己诏这个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往往跟君王退位伴随。
“请陛下,下罪己诏!”
又是一声大喊,喊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这种事情,按道理禁军应该去驱赶这些人,甚至杀几个领头的,都不算过分,但他们不敢。
一来没有命令,擅自行动,出事了没有人背书,很可能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二来现在来搞事的人太多了,把病人丢台城门口,人家本身就是不想活,抱着必死的信念而来。
就是想把瘟疫传染给司马家的人!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这滔天的怨恨,让这些守卫们不寒而栗,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谁又是单纯如白纸呢?
台城里,儿皇帝司马聃急得团团转,但褚太后却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她不出面,没有人敢主持大局。
那间小屋里,丁胜靠在床头,额头上流着冷汗。
面部因为疼痛而有些抽搐,多亏他意志坚定,不然此时很可能疼得昏死过去。
褚蒜子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脸上表情冷淡,她虽然已经强作镇定,只是焦急的眼神出卖了自身的真实情绪。
“蒜子,我打听出来了,瘟疫是通过水源传播,让宫里的人别喝凉水,死人衣服要烧掉。瘟疫不会蔓延到宫里。”
褚太后连忙给他擦了擦冷汗。
丁胜深吸一口气,示意她让自己把话说完。
“天师道也没有真正的解药,不然我现在早就活蹦乱跳了。
那个所谓的神水,一天当中,只有几个时辰能让人恢复自如,其余的时候会疼得你生不如死。
这些人所图甚大,我怕你扛不住,赶紧让郗昙调兵来弹压吧,该杀的就要杀。这些乱臣贼子留不得!”
丁胜觉得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像有虫子在撕咬肠子一样。
没错,他为了打听消息,主动喝有毒的水,又跟孙泰手下的人接上头,装作是天师道的铁杆信徒,喝了所谓的“神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以为孙泰等人有解药,没想到对方却只是一味想着破坏,视人命如草芥。
丁胜是老江湖,但他低估了人性的疯狂与残忍。
“他们今天在门外喊着要下罪己诏,只怕过两天就会指责我和其他大臣是奸佞,最后就会清君侧了。瘟疫一日不解决,风波就一日不平息,调郗昙来弹压又有什么用?”
褚蒜子叹了口气,千算万算,没想到孙泰和天师道是如此丧心病狂。
他们宁愿毒死千万人,也要逼迫现在的皇帝退位。
退位只是幌子,目的是让朝廷乱起来,让他们可以浑水摸鱼。
而一旦妥协,对方只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更过分的要求。
她这个妇人,如何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抬起头发现丁胜已经疼得昏死过去,褚太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出。
司马昱,甚至司马晞,都在门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外还包括孙绰,王羲之的小舅子郗愔等人都在。
他们一大早有事进宫,主要是为了最近建康城的谣言而来,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今日你们不便出宫,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外面的风波,不必理会,那些人自然会退去的。”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褚太后立即下令,台城禁军将士,守好宫门各处,不许辱骂,更不许开门驱赶人群。
反正一句话,当门外的人群是空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可。
虽然有些窝囊,也不是长久之计,但不得不说,褚太后的应对还是很妥当的。
造势需要时间,今天的口号是皇帝下罪己诏,不可能到明天就煽动人造反,调门的升高也需要时间。
这时候应对的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各大世家,都派了人,穿着白衣,混在人群里面,第一时间把台城外面发生的事情传了回去。
其实不需要派人来也能知道,因为声势实在是太过浩大。
所有人都明白,大浪来了,谁是沙子谁是金子,好像就要见分晓了。
(本章完)
第207章 严峻的局势()
赵川身后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牙将,如果是平日,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不过今天恰好是个例外。
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被天师道的人,确切的说,只是表面上的一帮“病人”夺去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孙泰的本意,就是为了激化矛盾,然后让朝廷杀人,手上沾血,他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不过貌似褚太后目前还稳得住局势,像是缩头乌龟一样。
虽然褚太后很窝囊,但孙泰也没讨到好,那些围困台城的人,没有食物供给,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是个问题,一旦心中的那股怒火消散,就会想起很多事情来。
热乎乎的脑袋,也难免会冷静一点,也会想想今天的事情,将来朝廷会不会秋后算账?
开始有人把得病的自家亲属抬走,灰溜溜的离开了人群。
赵川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一幕幕人间悲喜剧,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散开。
“太后不给我们一个说法,陛下不下罪己诏,我们就天天在这里等!天子受命于天,若是被上天嫌弃,还有何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人群中有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大声嚷嚷了这一句,就立刻遁走,等众人注意到声音等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
宫墙后面,褚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出去把这个人打一顿,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丁胜冒着生命危险,几乎送命才换来的一些消息,就是为了她能好好处理这些事,如果一时冲动,那就枉费了跟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那无声又绵长的情意。
“注意到宫墙外喊话到那些人了么?有没有看清长什么样?”
褚蒜子眼前是宫墙上值守校尉,她沉声发问,语气相当不好。
那校尉今天一直神经高度紧张,眼前这一幕的恐怖几乎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注意得到喊话的贼人啊。
他满头大汗,在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恨不得跳脚。
“罢了,对方有备而来,估计等会还会换人,你在禁军之中找些机灵点的,把这些人的样貌都记下来,明日对方一定还会来搞事,到时候无需问话,直接将那些贼人捉回来。”
褚蒜子杀气腾腾的说道,这校尉连忙称是,如蒙大赦的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却是和宫外面看热闹的赵川有些类似。
褚太后不太适应三教九流的这些习惯,但赵川赵大当家是很熟悉的。
带着几个机灵的牙将,赵川一路尾随,对方似乎发现了有人跟踪,不断在兜圈子,逼不得已的他,只好让两个牙将在前面的巷子堵路,自己带着两个人把这厮逼到墙角。
此人样貌极为平凡,看着就像是秦淮河上的渔夫(或许也真的确实是),天师道办事的人,多半都是贩夫走卒,不会有世家中人,世家子弟都是跟着葛洪混,跟着上清派混的。
这家伙看到自己被包围,想叫喊搬救兵,结果被赵川一手刀打在脖子上,软软的倒下了。
“切!这武艺也是稀疏平常,你们几个把此人装进麻袋,扛回别院去,采完药,我再回去好好的审一审!”
赵川不动声色的回到台城周围,上午围城的人群已经散了不少,四下有些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交头接耳,这些人大概是孙泰的人,只是现在抓住没有什么用!
跟孙泰和他手下的天师道正一派斗,说到底就是一个争取人心的斗争,靠刀剑,是玩不过人家的。
赵川手里有上清派的令牌,在另外一个层次上,其实是在争夺道家的正统。
于公于私,他跟孙泰都没有回转的余地,绝对是你死我活。
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低调点好。
争夺人心,没有治疗瘟疫的药是不行的,赵川觉得说得再多,那些小药片才是这次破局的关键。
你说一天的好话,也比不上你亲手救一个人,来得有说服力。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赵川带着人来到了东府城。
这里本身就是城里绿化最多的地方,路边的野花野草不计其数,大片的黄花蒿,根本就没有人去注意,山坡的向阳处,道路等两边,林地等最边缘上,都可以看到黄花蒿的身影。
简直可以用漫山遍野来形容。
“都看好了,就是这种,快点采药吧,晚上回去加餐,快去!”
赵川大手一挥,人群四散开来,他却没有忙着采集黄花蒿,而是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沉思。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孙泰终于行动了,而且是有恃无恐的杀招!估计东晋朝廷拿那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过不了几天,就会有精神上陷入歇斯底里的民众,冲击台城。
赵川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此人的能耐,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那日在玄武湖边的山丘上看到此人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波“生化武器”估计根本就不是最后的底牌。
这家伙不愧是日常装神弄鬼的,对人心的把握真是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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