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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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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打定主意要叫玄贞,樊纲待人抓住了他,好歹也得在他屁股上踢***七八脚,为料对
方人手越来越多,打起架来已占不到便宜,心中怦怦乱跳,见玄贞道我连使眼色,显是要脚
底抹油,溜之大吉,此举正合心意,当即转身便走,说道:“大伙儿去买些元宝蜡烛,再来
向死人磕头罢!”
白寒枫叫道:“想逃吗?可没这么容易。”冲上前去猛挥右掌向樊纲后心拍去。樊纲怒
道:“谁逃了?”回身举左臂挡开,却不还击。玄贞等众人便都站住了。
韦小宝却已逃到门口,一只脚先跨出门槛再说。
那姓苏的男子问道:“白二弟,这几位是谁?恕在下眼生。”白寒枫道:“他们地天地
会的狗东西,我哥哥……哥哥便是给他们害死的。”此言一出口,本来伏着大哭的人都跃起
身来,呛嘟啷响声不绝,兵刃耀眼,登时将来客都围住了,连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
通等四个都给围在垓心。
王武通哈哈大笑,说道:“马大哥,雷兄弟,姚大夫,咱们几时入了天地会哪?凭咱们
几个的德行,只怕给天地会的朋友们提鞋子也还不配哪。”
那姓苏的中年汉子抱拳说道:“这几位不是天地会的吗?这位姚大夫,想来名讳是个春
字。在下苏冈,得悉白家大兄弟不幸身亡的讯息,从宛平赶来,伤痛之下,未得请教,多有
失礼。”说道,向众人作揖为礼。
王武通抱拳笑道:“好说,好说。圣手居士,名不虚传,果然是位有见识,有气度的英
雄。”当下给各人一一引见,第一个便指着韦小宝,道:“这位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韦香
主。”
苏冈知道天地会共分十堂,每一堂香主都是身负绝艺的英雄豪杰,但这韦香主却显然是
个乳臭未干的富家少年,不由得心下诧异,但脸上不动声色,抱拳道:“久仰,久仰。”韦
小宝呲的一声笑,抱拳还礼,从门边走了回来,问道:“你久仰我什么?”苏冈一怔,道:
“在下久仰天地会十香主,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韦小宝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苏
冈见他神情油腔滑调,心下更是嘀咕。
当下王武通给余人都引见了。苏冈给他同来这伙人引见,其中两个是他师弟,三人是白
氏兄弟的师兄弟,还有几个是苏冈的徒弟。白寒松的夫人伏在丈夫尸首上痛哭,白寒枘的夫
人一边哭,一边劝,几个女子都不过来相见。
姚春道:“白二侠,到底白大侠为了什么事和天地会生起争竞,请白二侠说来听听。”
咳嗽一声,又道:“云南沐王府在武林中人所共仰,天地会的会规向来极严,都是蛮不讲理
之人。天下原抬不过一个‘理’了,今日之事,也不是单凭打架动武就能了结的。这里马老
师,雷兄弟,王总镖头,以及区区在下,跟双方就算没有交情,也都是慕名。白二侠,请你
冲着咱们一点薄面,说一说这中间的由如何?”王武通道:“不瞒众位说,天地会的朋友
们,的的确确不知白大侠已经身故,否则的话,他们还会上门来自付没趣么?”
苏冈道:“然则韦香主和众位朋友来到敝处,又为了什么?”王武通道:“咱们真不面
前不说假话。天地会的朋友说道他们徐天川徐大哥给沐王府的朋友打得身受重伤,已说不出
话,他们只限邀了我们几个老朽,伴同来到贵处,想问一问缘由。”苏冈森然道:“如此说
来,各位是上门问罪来着?”王武通道:“这可不敢当。我们几个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全仗
朋友们给面子。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苏冈点了点头,道:“王总镖头说得对,请各位到厅上说话。”钢刀总是不肯放下。苏
冈让众人坐下,说道:“白二弟,当时实情如何,你给大家说说。”
王武通、樊纲等都知道,沐王府世镇云南。苏冈、白寒枫等都生长于云南,在北京城里
听到乡音,自会关注。白寒枫续道:“我哥哥听了一会,隔壁接了几句。那官员听得我们也
是云南人,便邀我们过去坐。我和哥哥离家已久,很想打听故乡的情形,见这位官员似是从
云南来,便移座过去。一谈之下,这官员自称叫做卢一峰,原来是奉了吴三桂的委派,去做
曲靖县知县的。他是云南大理人。照规矩,云南人本来不能在本省做地方官。不过这卢一峰
说道,他是平西王委派的官,可不用理会这一套!”
樊纲忍不住骂道:“他***,大汉奸吴三桂委派的狗官,有什么神气的?”白寒枫向
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位樊……樊兄说得不错,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哥哥为
了探听故乡情形,反而奉承了他几句。这狗官更加得意了,说是吴三桂所派的官,叫做‘西
选’,意思说是平西王选的。云南全省的大小官员,固然都是吴三桂所派,就是四川、广
西、贵州三省,‘西选’的官儿也比皇帝所派的官吃香。”苏冈听他说得有些气喘,接口解
释:“倘若有一个缺,朝廷派了,吴三桂也派了,谁先到任,谁就是正印。云贵川桂四省的
官员,哪一个先出缺,自然是昆明知道得早,从昆明派人去快得多。因此朝廷的官儿,总是
没‘西选’的脚快。”
白寒枫叹了一声,说道:“前天下午,……”只说了四个字,不由得气往上冲,手中钢
刀挥了一挥。韦小宝吃了一惊,身子向后一缩。白寒枫觉得此举太过粗鲁,钢刀用力往地下
一掷,呛啷一声,击碎了两块方砖,呼了口气,道:“前天下午,我和哥哥在天桥的一家酒
楼上喝酒,忽然上来一个官员,带了四名家丁。那四个家丁神气厌得很,要酒要菜,说的却
是云南话。”苏冈“哦”了一声。白寒枫道:“我和哥哥一听他们口音,就留上神。”王武
通、樊纲等都知道,沐王府世镇云南。苏冈、白寒枫等都生长于云南,在北京城里听到乡
音,自会关注。
白寒枫续道:“我哥哥听了一会,隔壁接了几句。那官员听得我们也是云南人,便邀我
们过去坐。我和哥哥离家已久,很想打听故乡的情形,见这位官员似是从云南来,便移座过
去。一谈之下,这官员自称叫做卢一峰,原来是奉了吴三桂的委派,去做曲靖县知县的。他
是云南大理人。照规矩,云南人本来不能在本省做地方官。不过这卢一峰说道,他是平西王
委派的官,可不用理会这一套!”
樊纲忍不住骂道:“他***,大汉奸吴三桂委派的狗官,有什么神气的?”白寒枫向
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位樊……樊兄说得不错,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哥哥为
了探听故乡情形,反而奉承了他几句。这狗官更加得意了,说是吴三桂所派的官,叫做‘西
选’,意思说是平西王选的。云南全省的大小官员,固然都是吴三桂所派,就是四川、广
西、贵州三省,‘西选’的官儿也比皇帝所派的官吃香。”苏冈听他说得有些气喘,接口解
释:“倘若有一个缺,朝廷派了,吴三桂也派了,谁先到任,谁就是正印。云贵川桂四省的
官员,哪一个先出缺,自然是昆明知道得早,从昆明派人去快得多。因此朝廷的官儿,总是
没‘西选’的脚快。”白寒枫吁了口气,接着说:“那官儿说,平西王为朝廷立下了大功,
满清能得江山,全仗平西王的功劳,因此朝廷对他特别给面子。吴三桂启奏什么事,从来就
没有驳回的。”
王武通道:“这官儿的话倒是实情。兄弟在西南各省镖,亲眼见到,云贵一带大家就知
道吴三桂,不知道皇帝。”
白寒枫道:“这卢一峰说,照朝廷规矩,凡是做知县的,都先要到京城来朝见皇帝,由
皇帝亲自封官。他到北京来,就是等着来见皇帝的。他说平西王既然封了他官,到京城来朝
见皇帝,也不过是倒例行公事而已。我哥哥说:‘卢大人到曲靖做官,本省人做自然。’突
然之间,隔座有人插嘴,这老……这老贼……我和他仇深……”说着霍地站起,满脸胀得通
红。苏冈道:“是‘八臂猿猴’徐天川说话么?”
白寒枫点了点头,道:“正……正……”急愤之下,喉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隔了一
会,才道:“正是这老贼,他坐在窗口一张小桌旁喝酒,插嘴说:‘本省人做本省的官,刮
起地皮来更加方便些。这老贼,我们自官说话,谁要他来多口!”
玄贞冷冷的道:“白二侠,徐三哥这句话,可没说错。”白寒枫哼了一声,顿了一顿,
说道:“这句话是没说错,我又没说他这句话错了。可是……可是……谁要他多官闲事?他
倘若不插句嘴,怎会生出以后许多事来?”玄贞见他气急,也就不再说下去。白寒枫续道:
“卢一峰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转过头来,见这老贼是个弯腰曲背的老头儿,
容貌猥琐,桌上放着一只药箱,椅子旁插着一面膏药旗,是个卖药的老头儿。喝道:‘你这
个老不死的,胡说些什么?’他手下的四名家丁早就抢了上去,在老贼的桌上拍桌大骂,一
名家丁抓住了他衣领。也是我瞎了眼,瞧不出这老贼武功了得,还道他激于一时义愤,出言
讥刺,怕他吃亏,便走上去假意相劝,将这四名家丁都推开了。”玄贞赞道:“白二侠仁义
为怀,果然是英雄行径。”心想白寒松已死,徐天川受伤虽然不轻,多半不会死,已方终究
已占了便宜,许多事双方只好言和,口头上捧白寒枫几句,且让他平平气。
哪知白寒枫不受他这一套,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英雄?我是狗熊!生了眼睛不识
人,瞧不出这老贼阴险毒辣,还道他是好人。那卢一峰打起官腔,破口大骂,大叫:反了,
反了,说京城里刁民真多,须得重办。”
樊纲插嘴道:“这官儿狗仗人势,在云南欺侮百姓不够,还到北京城来欺人。”白寒枫
道:“要欺侮人,也没这么容易。这官儿连声吆喝,叫家丁将这姓徐的老贼绑起来送官,打
他四十大板,戴枷示众。那老贼笑嘻嘻的道:‘大老爷,你这么大声嚷嚷,不吃力吗?我送
张膏药卖给你贴贴。”他从药箱里取了张膏药出来,双掌夹住,跟着便那张本来折拢的膏药
拉平了。我初见那老贼对这凶神恶煞的家丁并不害怕,心下已自起疑,待见他拉膏药的手
势,和哥哥对望了一眼,已然明白。膏药中间的药膏硬结在一块,总得点火烘多时,才拉得
开。可是他只是双掌间夹得片刻,便以内力烘软药膏,这份功力可真了不起。他将药膏拉平
之后,药膏热气腾腾。那卢一峰却兀片不悟,一叠连声催促家丁上前拿人。我便不再拦阴那
官儿的走狗,由得他们去自讨苦吃。一名家丁见我让开,当即向那老贼冲去。那老贼笑道:
‘你要膏药?’将他张膏药放在家丁手中。那家丁骂道:‘老狗,你干什么?’那老贼在他
手臂一推,那家丁移过身去,拍的一声响,那张热烘烘的膏药,正好贴在卢一峰那狗官的嘴
上……”韦小宝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拍手叫好。白寒枫哼了一
声,恶狠狠的瞪视着他。韦小宝心中害怕,便不敢再笑。苏冈问道:“后来怎么样?”
白寒枫道:“那狗官的嘴巴被膏药封住,忙伸手去拉扯。那老贼推动四名家丁,说道:
‘去帮大老爷!’只听得拍拍拍声响不停,四名家丁你一掌,我一掌,都向那狗官打去。原
来那老贼推拨四名家丁的手臂,运上了巧劲,以这四人的手掌去打狗官。片刻之间,那狗官
的两边面皮给打得又红又肿。”
韦小宝又是哈哈大笑,转过了头,不敢向白寒枫多看一眼。
苏冈点头道:“这位徐兄诨名叫作‘八臂猿猴’,听说擒拿小巧功夫,算得是武林一
绝,果然名不虚传。”他想白寒枫死在他手下,这老儿的武功自然甚高,抬高了他武功,也
是为白氏双雄留了地步。白寒枫道:“我和哥哥只是好笑,眼见狗官已给打得两边面皮鲜血
淋漓,酒楼上不少闲人站着瞧热闹。那老贼大声叫嚷:‘打不得,打不得,大老爷是打不得
的!你们这些大胆奴才,以下犯上,怎么打起大老爷来?’在四名家丁身后跳来跳去。活脱
像是一只大猴子,伸手推动家丁的手臂,反似是在躲闪,那些闲人都瞧不出他在搞鬼。直打
得那狗官晕倒在地,他才住手,回归原座。这四名家丁还道是撞邪遇鬼,说什么也不明白怎
么会伸手去打大老爷,可是自己手掌都是鲜血,却又不假。四人呆了一阵,便扶着那狗官去
了。”
樊纲道:“痛快,痛快!吴三桂手下的走狗,原该如此整治。徐三哥痛打狗官,正是给
天下百姓出一口胸中恶气。白二侠,你当时怎么不帮着打几拳?”白寒枫登时怒气又涌了上
来,大声道:“老贼在显本事打人,我为什么要帮他?是他在打人,又不是他在挨打!”
玄贞道:“白二侠说的是,先前他不知徐三哥身有武功,可不是见义勇为,出手阻止狗
官的家丁行凶吗?”
白寒枫哼了一声,续道:“那狗官和家丁去后,我哥哥叫酒楼的掌柜来,说道一应打坏
的桌椅器皿,都由他赔,那老贼的酒钱也算在我们帐上。那老贼笑道道谢。我哥哥邀他过来
一同喝酒。那老贼低声道:‘久慕松枫贤乔梓的英名,幸会,幸会。’我和哥哥都是一惊,
心想原来他早知道了我们的来历,我们却不知他是谁。我哥哥道:‘惭愧得紧,请问老爷子
尊姓大名。’那老贼笑道:‘在下徐天川,一时沉不住气,在贤乔梓跟前班门弄斧,可真见
笑了。’那是我们还不知道徐天川是什么来头,但想他殴打狗官,自然跟我们是同一条路上
的。这狗官倘若不挨这顿饱打,我兄弟俩一样也要痛打他一顿。我们三人喝酒闲谈,倒也十
分相投,酒楼之中不便深谈,便邀他到这里来吃饭。”樊纲“哦”了一声,道:“原来徐三
哥到了这里,是在府上动起手来了?”白寒枫道:“谁说在这里动手了?在我们家里,怎能
跟客人过招,那不是欺侮人么?”玄贞点头道:“白氏兄弟英风侠骨,这种事是决计不做
的。”
白寒枫听他接连称赞自己,终于向他点点头,以示谢意,说道:“我兄弟将老贼请到这
里,恭请相待,问起他怎么认得我兄弟。他也不再隐瞒,说道自己是天地会的,我兄弟来北
京之时,他天地会已得到讯息,原是想跟我兄弟交朋友。他在酒楼上殴打狗官,一来是痛恨
吴三硅,二来是为了要和我兄弟结交。这老贼能说会道,哄得我兄弟还当他个好人。后来说
到反清复明之时,三个人,不两个人一只狗,越说越投机……”韦小宝接口道:“两个人和
一只狗越说越投机,倒也希奇。”
众人忍不住好笑,只是碍着白寒枫的面子,不敢笑出声来。
白寒枫大怒,喝道:“你这小鬼,胡说八道!”樊纲道:“白二侠,这位韦香主年纪虽
轻,却是敝会青木堂的香主,敝会上下,对他都是十分尊敬的。”白寒枫道:“香主便怎么
样?”苏冈岔开话头,说道:“我白兄弟心伤兄长亡故,说话有些气急,各位请勿介意。韦
香主,你包涵些。”他想天地会的香主身份非同小可,白寒枫直斥为“小鬼”,终究理亏。
白寒枫也非蠢人,一点便透,眼光不再与韦小宝相触,说道:“后来我们三个……”韦
小宝道:“不,两个人,一只狗。”白寒枫怒喝:“你……你……”终于忍住了,吁了口大
气,续道:“大家说到反清复明之事,说道日后将鞑子杀光了,抚保洪武皇帝的子孙重登龙
庭。我哥哥说:‘皇上在缅甸宴驾宾天,只留下一位小太子,倒是位聪明睿智的英主,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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