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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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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一切做得干手净脚,别让人拿住了把柄。兄弟你在宫里,这许多金元宝、银元宝也没地
方存放,是不是?”
韦小宝陡然间发了四十五万两银子横财,一时头晕脑胀,不知如何是好,不论索额图说
什么,都只有回答:“是,是!”
索额图笑道:“过得几天,我叫几家金铺打了金票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五十两一张
的。兄弟放在身边,什么时候要使,到金铺去兑成金银便是,又方便,又稳妥。除非有人来
摸你的口袋,否则谁也不知你兄弟小小年纪,竟是咱们北京城里的一位大财主呢,哈哈,哈
哈!”
韦小宝跟着打了几个哈哈,心想:“真的我有四十五万两银子?真的四十五万两?”
又想:“我有了四十五万两银子,怎样花法?***天天吃蹄膀、红烧全鸡,一生一世
也吃不完这四十五万两银子。辣块妈妈的,老子到扬州去开十家妓院,家家比丽春院漂亮十
倍。”他自幼“心怀大志”,将来发达之后,要开一家比丽春院更大更豪华的妓院,扬眉吐
气,莫此为甚。他和丽春院的老鸨吵架,往往便说:“辣块妈妈的,你开一家丽春院有什么
了不起?老子过得几年发了财,在你对面开家丽夏院,左边开家丽秋院,右边开家丽冬院,
抢光你的生意。嫖客一个也不上门,教你喝西北风。”想到妓院一开便是十家,手面之阔,
扬州人士无不刮目相看,不由得心花怒放。
索额图那猜得到他心中的大计,说道:“兄弟,皇上吩咐了,苏克萨哈的家产,给鳌拜
霸占了的,要清查出来还给苏克萨哈的子孙。咱们就检六七万两银子,去赏给苏家。这是皇
上的恩典,苏家只有感激涕零,又怎敢争多嫌少了?再说,要是给苏家银子太多,倒显得苏
克萨哈生前是个赃官,他子孙的脸面也不光采,是不是?”韦小宝道:“是,是。”心道:
“你我哥儿俩可都不是清官罢?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光采哪?”
索额图道:“皇太后和皇上指明要这两部佛经,这是头等大事,咱们这就先给送了去。
鳌拜的财产,慢慢清点不迟。”韦小宝点头称是。索额图当下取过两块锦锻,将两只玉匣包
好了,两人分别捧了,来到皇宫去见康熙。
康熙见他们办妥了太后交下来的差事,甚感欣喜,便叫韦小宝捧了跟在身后,亲自送到
太后宫中。索额图不能入宫,告退后又去清理鳌拜的家产。
康熙在路上问道:“鳌拜这厮家里有多少财产?”
韦小宝道:“索大人初步查点,他说一共有一百三十五万三千四百一十八两银子。”他
将这数字说成是索额图点出来的,将来万一给皇帝查明真相,也好有个推诿抵赖的余地。
这等营私舞弊、偷鸡摸狗的勾当,韦小宝算得是天赋奇才。他五岁那一年上,一个妓女
给他五文钱,叫他到街上买几个桃子,他落下一文买糖吃了,用四文钱买了桃子交给那个妓
女,那妓女居然并未发觉,还赏了他一个桃子。在韦小宝看来,银钱过手而沾些油水,原是
天经地义之事,只不过如果给人查到,却总得有些理由来胡赖一番。这是他头上挨了不少爆
栗、屁股上给人踢过无数大脚,因而得来的宝贵经验。
康熙哼了一声,道:“这混蛋!搜刮了这许多民脂民膏!一百三十几万两,嘿嘿,可了
不起。”韦小宝心下暗喜:“还有个‘一’字,已给二一添作五了。”说话之间,已到了太
后的慈宁宫。
太后听说两部经书均已取到,甚是欢喜,伸手从康熙手中接了过来,打开锦缎玉匣,见
到书函后更是笑容满面,说道:“小桂子,你办事可能干得很哪!”
韦小宝跪下请安,道:“那是托赖太后和皇上的洪福。”
太后向着身边一个小宫女道:“蕊初,你带小桂子到后边屋里,拿些蜜饯果子,赏给他
吃。”那名叫蕊初的小宫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容貌秀丽,微笑应道:“是!”
韦小宝又请安道:“谢太后赏,谢皇上赏。”康熙道:“小桂子,你吃完果子,自行回
去罢,我在这里陪太后用膳,不用你侍候啦。”
韦小宝答应了,跟着蕊初走进内堂,来到一间小小厢房。
蕊初打开一具纱橱,橱中放着几十种糕饼糖果,笑道:“你叫小桂子,先吃些桂花松子
糖罢。”说着取出一盒松子糖来,松子香和桂花香混在一起,闻着极是受用。
韦小宝笑道:“姊姊也吃些。”蕊初道:“太后赏给你吃的,又没赏给我吃,咱们做奴
才的怎能偷吃?”韦小宝笑道:“悄悄吃些,又没人瞧见,打什么紧?”蕊初脸上一红,摇
了摇头,微笑道:“我不吃。”
韦小宝道:“我一个人吃,你站在旁边瞧着,可不成话。”蕊初微笑道:“这是你的福
气。我是服侍太后的,连皇上也不服侍,今日却来服侍你吃糖果糕饼。”韦小宝见她巧笑嫣
然,也笑道:“我是服侍皇上的,也来服侍你吃些糖果糕饼,那就两不吃亏。”蕊初格的一
笑,随即伸手按住了嘴巴,微笑道:“快些吃罢,太后要是知道我跟你在这里说笑话,可要
生气呢。”
韦小宝在扬州之时,丽春院中莺莺燕燕,见来见去的都是女人,进了皇宫之后,今日还
是第一次和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作伴,甚感快慰,灵机一动,道:“这样罢!我把
糖果糕饼拿了回去,你服侍完太后之后,便出来和我一起吃。”蕊初脸上又是微微一红,
道:“不成的,等我服侍完太后,已是深夜了。”韦小宝道:“深夜有什么打紧?你在那里
等我?”
蕊初在太后身畔服侍,其余宫女都比她年纪大,平时说话并不投机,见韦小宝定要伴她
吃糖果,其意甚诚,不禁有些心动。韦小宝道:“在外边的花园里好不好?半夜三更的,没
人知道。”蕊初犹豫着点了点头。
韦小宝大喜,道:“好,一言为定。快给我蜜饯果儿,你拣自己爱吃的就多拿些。”蕊
初微笑道:“又不是我一个儿吃,你自己爱吃什么?”韦小宝道:“姊姊爱吃什么,我都爱
吃。”蕊初听他嘴甜,十分欢喜,当下拣了十几种蜜饯果子、糖果糕饼,装在一只纸盒里。
韦小宝低声道:“今晚三更,在花园的亭子里等你。”蕊初点了点头,低声道:“可要小心
了。”韦小宝道:“你也小心。”
他拿了纸盒,兴冲冲的回到住处。他本来和假装小玄子的皇帝玩得极为有兴,真相揭露
之后,再也不能跟他玩了。这几日在皇宫之中,人人对他大为奉承,虽觉得意,却无玩耍之
乐。此刻约了一个小宫女半夜中相会,好玩之中带着三分危险,觉得最是有趣不过。他毕竟
年纪尚小,虽然从小在妓院中长大,于男女情爱之事,只见得极多,自己却似懂非懂。
第六回 可知今日怜才意 即是当时种树心
海老公问了今日做了什么事,韦小宝说了到鳌拜家中抄家,至于吞没珍宝、金银、匕首
等事,自然绝不提,最后道:“太后命我到鳌拜家里拿两部‘四十二章经’……”海老公突
然站起,问道:“鳌拜家有两部‘四十二章经’?”韦小宝道:“是啊。是太后和皇上吩咐
去取的,否则的话,我拿来给了你,别人也不必知道。”
海老公脸色阴沉,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落入了太后的手里啦,很好,很好!”
待会厨房中送了饭来,海老公只吃了小半碗便不吃了,翻着一双无神的白眼,仰塌头只
是想心事。
韦小宝吃完饭,心想我先睡一会,到三更时分再去和那小宫女说话玩儿,见海老公呆呆
的坐着不动,便和衣上床而睡。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悄悄起身,把那盒蜜饯糕饼揣在怀里,生怕惊醒海老公,慢慢
一步步的蹑足而出,走到门边,轻轻拔开了门闩,再轻轻找开了一扇门,突然听得海老公问
道:“小桂子,你去哪里?”
韦小宝一惊,说道:“我……我小便去。”海老公道:“干么不在屋里小便?”韦小宝
道:“我睡不着,到花园里走走。”生怕海老公阻拦,也不多说,拔步往外便走,左足刚踏
出一步,只觉后领一紧,已给海老公抓住,提了回来。
韦小宝“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当下便有个念头:“糟糕,糟糕,老乌龟知道我要
去见那小宫女,不许我去。”念头还未转完,已给海老公摔在床上。
韦小宝笑道:“公公,你试我武功么?好几天没教我功无了,这一抓是什么招式?”
海老公哼了一声,道:“这叫做‘瓮中抓鳖’,手到擒来。鳖便是甲鱼,捉你这只小甲
鱼。”韦小宝心道:“老甲鱼抓小甲鱼!”可是毕竟不敢说出口,眼珠骨溜溜乱转,寻思脱
身之计。
海老公坐在床沿上,轻轻的道:“你胆大心细,聪明伶俐,学武虽然不肯踏实,但如果
由我来好好琢磨琢磨,也可以算得是可造之材,可惜啊可惜。”
韦小宝问道:“公公,可惜什么?”
海老公不答,只叹了口气,过了半晌,说道:“你的京片子学得也差不多了。几个月之
前,倘若就会说这样的话,不带丝毫扬州腔调,倒也不容易发觉。”
韦小宝大吃一惊,霎时之间全身寒毛直竖,忍不住身子发抖,牙关轻轻相击,强笑道:
“公公,你……你今儿晚上的说话,真是……嘻嘻……真是奇怪。”
海老公又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你今年几岁啦?”韦小宝听他语气甚和,惊惧之情
惭减,道:“我……我是十四岁罢。”海老公道:“十三岁就十三岁,十四岁就十四岁,为
什么是‘十四岁罢’?”韦小宝道:“我妈妈也记不大清楚,我自己可不知道。”这一句倒
是真话,他妈妈胡里胡涂,小宝到底几岁,向来说不大准。
海老公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道:“前几年练功夫,练得走了火,惹上了这咳嗽的毛
病,越咳越厉害,近年来自己知道是不大成的了。”韦小宝道:“我……我觉得你近来……
近来咳得好了些。”海老公摇头道:“好什么?一点也没好。我胸口痛得好厉害,你又怎知
道?”韦小宝道:“现下怎样?要不要我拿些药给你吃?”海老公叹道:“眼睛瞧不见,药
是不能乱服的了。”韦小宝大气也不敢透,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海老公又道:“你机缘挺好,巴结上了皇上,本来嘛,也可以有一番大大的作为。你没
净身,我给你净了也不打紧,只不过,唉,迟了,迟了。”
韦小宝不懂“净身”是什么意思,只觉他今晚话说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轻声道:“公
公,很晚了,你这就睡罢。”海老公道:“睡罢,睡罢!唉,睡觉的时候以后可多着呢,朝
也睡,晚也睡,睡着了永远不醒。孩子,一个老是睡觉,不用起身,不会心口痛,不会咳嗽
得难过,那不是挺美么?”韦小宝吓得不敢作声。
海老公道:“孩子,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韦小宝却难以回答。他可不知那死了小桂子家中有些什么人,
胡乱回答,多半立时便露出马脚,但又不能不答,只盼海老公本来不知小桂子家中底细,才
这样问,便道:“我家里只有个老娘,其余的人,这些年来,唉,那也不用提了。”话中拖
上这样个尾巴,倘若小桂子还有父史姊弟,就不妨用“那也不用提了”这六字来推搪。
海老公道:“只有个老娘,你们福建话,叫娘是叫什么的?”
韦小宝又是一惊:“什么福建话?莫非小桂子是福建人?他说我以前的说话中有扬州腔
调,恐怕……恐怕……那么他眼睛给我弄瞎这回事,他知不知道?”刹那之间,心中转过无
数念头,含含糊糊的道:“这个……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老公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小小,就这样坏,嘿,到底是像你爹呢,还是像你
妈?”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我是谁也不像。好是不大好,坏也不算挺坏。”
海老公咳了几声,道:“我是成年之后,才净身做太监的……”韦小宝暗暗叫苦:“原
来做太监要净身,那就是割去小便的东西。他知道我没净身,要是来给我净身,那可乖乖龙
的东……”只听海老公续道:“我本来有个儿子,只可惜在八岁那年就死了。倘若活到今
日,我的孙儿也该有你这般大了。那个姓茅的茅十八不是你爹爹罢?”
韦小宝颤声道:“不……不是!辣块妈妈的,当……当然不是。”心中一急,扬州话冲
口而出。海老公道:“我也想不是的。倘若你是我儿子,失陷在皇宫之中,就算有天大危
险,我也会来救你出去。”
韦小宝苦笑道:“可惜我没你这个好爹爹。”
海老公道:“我教过你两套武功,第一套‘大擒拿’,第二套‘大慈大翡千叶手’,这
两套功夫,我都没学全,你自然也没学会,只学了这么一成半成,嘿嘿,嘿嘿。”韦小宝
道:“是啊,你老人家最好将这两套功夫教得我学全了。你这样天下第一的武功,总算有个
人传了下来,给你老人家扬名,那才成话。”
海老公摇头道:“‘天下第一’四个字,哪里敢当?世上武功高强的,可不知有多少。
我这两套功夫,我这一生一世也来不及学得全了。”他顿了一顿,说道:“你吸一口气,摸
到左边小腹,离开肚脐眼三寸之处,用力掀一掀,且看怎样?”韦小宝依言摸以他所说之
处,用力一掀,登时痛澈心肝,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霎时间满头大汗,不住喘
气。近半个多月来,左边小腹偶然也隐隐作痛,只道吃坏了肚子,何况只痛得片刻,便即上
歇,从来没放在心上,不料对准了一点用力掀落,竟会痛得这等厉害。
海老公阴恻恻的道:“很有趣罢?”
韦小宝肚中大骂:“死老乌龟,臭老乌龟!”说道:“有一点点痛,也没什么有趣。”
海老公道:“你每天早上去赌钱,又去跟皇上练武,你还没回来,饭菜就送来了。我觉
得这汤可不够鲜,每天从药箱之中,取了一瓶药出来,给你在汤里加上些料。只加这么一点
儿,加得多了,毒性太重,对你身子不大妥当。你这人是很细心的,可是我从来不喝汤,你
一点也不疑心吗?”韦小宝毛骨悚然,道:“我……我以为你不爱喝汤。你……你又说喝了
汤,会……会……咳……咳嗽……”海老公道:“我本来很爱喝汤的,不过汤里有了毒药,
虽然份量极轻,可是天天喝下去,时日久了,总有点危险,是不是?”
韦小宝愤然道:“是极,是极!公公,你当真厉害。”
海老公叹了口气,道:“也不见得。本来我想让你再服三个月毒药,我才放你出宫,那
时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痛半个时辰,痛得也不很凶,以后越痛越厉害,痛的时刻也越
来越长,大概到一年以后,那便日夜不停的大痛,要痛到你将自己脑袋到墙上去狠狠的撞,
痛得将自己手上、腿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说到这里,叹道:“可惜我身子越来越不成
了,恐怕不能再等。你身上中的毒,旁人没解药,我终究是有的。小娃娃,你到底是受了谁
的指使,想这计策来弄瞎我眼睛?你老实说了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
韦小宝年纪虽小,也知道就算自己说了指使之人出来,他也决不能饶了自己性命,何况
根本就无人指使,说道:“指使之人自然有的,说出来只怕吓你一大跳。原来你早知道我不
是小桂子,想了这个法子来折磨我,哈哈,哈哈,你这可上了我的大当啦!哈哈,哈哈!”
纵声大笑,身子跟着乱动,右腿一曲,右手已抓住了匕首柄,极慢极慢的从剑鞘中拔出,不
发出丝毫声息,就算有了些微声,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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