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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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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厉害得多了?”费要多罗道:“话不能这么说。哥萨克是罗刹百姓,俄罗斯也是罗刹百

    姓,毫无分别。好比满洲人是中国人,蒙古人、汉人也是中国人,毫无分别。”索额图点头

    道:“那就是了。因此莫斯科是我们中国人的地方。”韦小宝听他二人谈到这里,仍不明白

    索额图的用意,他明知莫斯科离此有万里之遥,决非中国地方,但听索额图说得像煞有其

    事,而费要多罗额头青筋凸起,脸色一时铁青,一时通红,显是心中发怒如狂,便插口道:

    “莫斯科是中国地方,那是半点也不错的。中国皇帝宽宏大量,给你们刘备借荆州,一借之

    后就永世不还。”

    费要多罗自然不知刘备借荆州是甚么意思,只觉得这些中国蛮子不讲理性,说话完全不

    像文明人,冷笑道:“我从前听说中国历史悠久,中国人很有学问,哪知道……嘿嘿,就是

    专爱不凭证据的瞎说。”

    索额图道:“贵使是罗刹国大臣,就算没甚么学问,但罗刹国的历史总是知道的?”费

    要多罗道:“我国的历史都有书为证,清清楚楚的写了下来,决不是凭人随口乱说的。”索

    额图道:“那很好,中国从前有一位皇帝,叫做成吉思汗……”费要多罗听到“成吉思汗”

    四个字,不由得“哎唷”一声,叫了出来,心中暗叫:“糟糕,糟糕!怎么我胡里胡涂,竟

    把这件大事忘了。”索额图继续道:“这位成吉思汗,我们中国叫做元太祖,因为他是我们

    中国创建元朝的太祖。他是蒙古人。贵使刚才说过,满洲人、蒙古人、汉人都是中国人,毫

    无分别。那时候蒙古骑兵西征,曾和罗刹兵打过好几次大仗。贵国历史有书为证,一切都清

    清楚楚的写了下来,决不是凭人随口乱说。这几场大仗,不知是我们中国人赢了,还是贵国

    罗刹人赢了?”费要多罗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才道:“是蒙古人赢了。”索额图道:“蒙

    古人是中国人!”费要多罗瞪目半晌,缓缓点头。韦小宝不知从前居然有这样的事,一听之

    下,登时精神大振,说道:“中国人和罗刹人打仗,罗刹人是必输无疑的。你们的本事确是

    差了些,下次再打,我们只用一只手好了。否则的话,双方相差太远,打起来没甚么味

    儿。”费要多罗怒目而视,心想:“若不是公主殿下颁了严令,这次只许和、不许战,凭你

    说这些侮辱我们罗刹人的话,我便要跟你决斗。”韦小宝笑嘻嘻的问索额图道:“索大哥,

    成吉思汗是怎样打败罗刹兵的?”索额图道:“当年成吉思汗派了两个万人队西征,一共只

    有二万人马,便杀得罗刹联军十余万人大败亏输。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也是一位大英雄,

    率领军队将罗刹兵打得落花流水,占领了莫斯科,一直打到波兰、匈牙利,渡过多瑙河。此

    后几百年中,罗刹的王公贵族都要听我们中国人的话。那时我们中国的蒙古英雄,住在黄金

    镶嵌的篷帐里。莫斯科大公爵时时来向中国人磕头。中国人说要打屁股就打屁股,要打耳光

    就打耳光,罗刹人还笑嘻嘻的大叫打得好,否则的话,他就当不成公爵。”(按:蒙古大将

    拔都于公元1238年攻陷莫斯科及基辅,蒙古人于1240年至1480年的240年

    间,统治俄罗斯广大土地,建立“金帐汗国”。《大英百科全书》于“俄罗斯”条中有如下

    记载:“莫斯科的王子公爵,必须去伏尔加河口萨莱城朝见黄金帐中的蒙古可汗,接受封

    号。他们通常要忍受诸般屈辱。朝拜已毕而回到莫斯科后,便能向鞑靼人收税,欺压邻近的

    诸侯小邦。”)

    韦小宝听得眉飞色舞,击桌大赞:“乖乖龙的东!原来莫斯科果然是属于中国的。”

    费要多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索额图所述确是史实,绝无虚假,只是罗刹向来不认蒙

    古人是中国人。此时蒙古属于中国,由此推论,说莫斯科曾属于中国人,也非无稽之谈。韦

    小宝道:“侯爵阁下,我看划界的事,我们也不必谈了,请你回去问问公主,甚么时候将莫

    斯科还给中国。我也要赶回北京,采购牛皮和黄金,以便精制一顶黄金篷帐,然后拆平克里

    姆林宫,竖立金帐,请苏菲亚公主来睡觉。哈哈,哈哈!”费要多罗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

    住,霍地站起,冲出帐外,只听得他怒叫如雷,大声吆喝,传呼命令,跟着马蹄声响,两百

    多匹马一齐冲将过来。

    韦小宝大吃一惊,叫道:“啊哟,这毛子要打仗,咱们逃命要紧。”佟国纲久经战阵,

    很沉得住气,喝道:“韦公爷别慌,要打便打,谁还怕了他不成?”

    只听得帐外哥萨克骑兵齐声大呼。韦小宝吓得全身发抖,一低头,便钻入了桌子底下。

    佟国纲和索额图面面相觑,心下也不禁惊慌。帐门掀开,一将大踏步进来,正是带领藤牌兵

    的林兴珠,朗声说道:“启禀大帅……”却不见大帅到了何处。韦小宝在桌子底下说道:

    “我……我……我在这里,大伙儿快……快逃命罢。”林兴珠蹲下身来,对着桌子底下的韦

    大帅说道:“启禀大帅:罗刹兵声势汹汹,咱们不能示弱,要干就干***。”韦小宝听他

    说得刚勇,心神一定,当即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适才起事仓卒,以致躲入桌底,其实他倒

    也不是一味胆怯,一拍胸口,说道:“对,要干就干他***,老子身先士卒,勇往……勇

    往不……不前。不对!勇往值钱(他想勇往才值钱,不勇往就不值钱)。”拉住林兴珠的

    手,走向帐外。一出帐外,只见二百六十名哥萨克骑兵高举长刀,骑了骏马,围着帐篷耀武

    扬威,一圈圈的不停疾驰。费要多罗一声令下,众骑兵远远奔了开去,在二百余丈之外,列

    成了队伍,二十六骑一行,十行骑兵排得整整齐齐,突然间高声呼叫,向着韦小宝急冲过

    来。

    韦小宝叫道:“我的妈啊!”便要钻进营帐,转念一想:“罗刹鬼如要杀我,躲入营帐

    还是给他们揪了出来,这个脸可丢不得。”当下全身发抖,脸如土色,居然挺立不动。林兴

    珠喝道:“藤牌手保卫大帅!过来!”二百六十名藤牌手齐声应道:“是。”快步奔来,站

    在韦小宝等众大臣之前。韦小宝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心想:“倘若罗刹鬼真要动蛮,大家便

    拚斗一场,义气可不能不顾。”抢过去站在索额图面前,叫道:“索大哥别怕,我护住

    你。”

    索额图是文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说道:“全……全仗兄弟了。”只见十排哥萨克骑

    兵急冲过来,冲到离清兵五丈外,当先的队长长刀虚劈,一声吆喝,众骑兵挺身勒马,二百

    六十匹马同时间停住了脚步站定。那队长又一声吆喝,众骑兵从中分为两队,一百三十骑折

    而向北,一百三十骑折而向南,奔出数十丈,兜了个圈子,又回到离帐篷二百余丈处站定,

    队形丝毫不乱。二百六十骑人马便如是一人一骑,果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费要多罗哈哈大

    笑,高声叫道“公爵大人,你瞧我们的罗刹兵怎样?”韦小宝这时才知他不过是炫武示威,

    心中大怒,叫道:“那是马戏班耍猴子的玩意儿,打起仗来,半点用处也没有的。”费要多

    罗怒道:“咱们再来!”心想:“这一次直冲到你跟前,瞧你逃不逃走。”叫道:“把中国

    兵的帽子都削下来。”哥萨克骑兵队长叫出号令,二百六十名骑兵又疾驰过来。韦小宝叫

    道:“砍马脚!”林兴珠叫道:“得令!砍马脚!别伤人!”但听得蹄声如雷,二百六十匹

    马渐奔渐近,哥萨克骑兵的长刀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眼见奔到身前三十丈、二十丈、十

    丈……仍未停步,又奔近了四五丈,林兴珠叫道:“滚堂刀,上前!”二百六十名藤牌手一

    跃而前,在地下滚了过去。这二百六十人都是林兴珠亲手教练出来的地堂刀好手,身法刀法

    皆尽娴熟,翻滚而前,藤牌护身,却不露出半点刀光。哥萨克骑兵突见清兵滚着地来,都是

    大为诧异。雅克萨城守军曾吃过藤牌手的苦头,但那些守军死的死,俘的俘,早已全军覆

    没。这队哥萨克骑兵新从莫斯科护送费要多罗东来,从未见过藤牌兵的打法,均想你们在地

    下打滚,太也愚蠢,给马踏死了可怪不得人。顷刻之间,第一列骑兵已和藤牌兵碰在一起,

    猛然间众马齐嘶,纷纷摔倒。藤牌兵利刃挥出,一刀便斩下一两条马脚,藤牌护身,毫不停

    留的斩将过去。罗刹兵人喊马嘶声中,藤牌兵已滚过十行骑兵,斩下一百七八十条马脚,在

    哥萨克骑兵阵后列成了队伍。林兴珠率领藤牌兵快步奔回,又排在韦小宝之前。二百六十人

    中只十余人被马踹伤压伤,伤势均轻,伤者强忍痛楚,仍然站在队中。

    二百六十名哥萨克骑兵大半摔下马来,有的给坐骑压住,躺在地下呻吟呼号,只有数十

    人纵骑远远逃开,大部份站在地上,手足无措。这些骑兵一生长于马背,只有骑在马上,才

    剽悍骁勇,双足一着地,便如是游鱼出水,无所凭借了。韦小宝叫道:“分兵一半,围住罗

    刹大官。”林兴珠喝出号令,便有一百名藤牌手将费要多罗等十余名官员围住,一百柄大刀

    组成了一个刀圈,刀锋向着圈内,只须一声令下,这一百柄大刀挤将进去,费要多罗等还不

    成为罗刹肉饼子?哥萨克骑兵的正副队长见状,飞步奔来,大叫:“不可伤人,不可伤

    人!”韦小宝转头对穿着亲兵装束的双儿道:“过去点了他们的穴道。”双儿道:“好!”

    纵身而出,欺到哥萨克骑兵队长身后,伸指点了他后腰穴道,跟着又点了副队长的穴道。一

    名小队长伸手入怀,拔出一枝短枪,叫道:“不许动!”双儿抓住身畔一名罗刹兵,挡在身

    前,推着他走前几步。那小队长便不敢开枪,又叫:“不许动!”双儿抓起那罗刹兵向他掷

    去。那小队长一惊,闪身相避,双儿已纵身过去,点了他胸口和腰间的穴道,夹手抢过他手

    中短枪,朝天砰的一声,放了一枪。韦小宝大声道:“好啊,双方说好不得携带火器,你们

    罗刹鬼子太也不讲信用。”走前几步,对费要多罗道:“喂,你叫手下人抛下刀枪,一起下

    马,排好了队,身上携带火器的都缴出来。”费要多罗眼见无可抗拒,便传出令去。哥萨克

    骑兵只得抛下刀剑,下马列队。韦小宝吩咐一百六十名藤牌手四下围住,搜检罗刹兵。二百

    六十人身上,倒抄出了二百八十余枝短枪。有的一人带了两枝。尼布楚城下罗刹兵望见情势

    有变,慢慢过来。东边清军也拔队而上。两邻相距数百步,列阵对峙。罗刹兵望见主帅被

    围,只有暗暗叫苦,不敢再动。

    韦小宝问费要多罗道:“侯爵大人,你带了这许多火器来干甚么啊?”费要多罗垂下了

    头,说道:“对不起得很,我的卫兵不听命令,暗带火器,回去我重重责罚。”韦小宝叫

    道:“藤牌手,解开自己衣服,给他们瞧瞧,有没有携带火器?”二百六十名藤牌手抛下藤

    牌,以左手解衣,右手仍高举大刀,以防对方矣诏。各人解开衣衫,袒露胸膛,跳跃数下,

    果然没一人携带火器。费要多罗心中有愧,垂头不语。韦小宝以罗刹话大声道:“罗刹人做

    事不要脸,把他们的衣服裤子都脱下来,瞧瞧他们还带了火器没有?”费要多罗大惊,忙

    道:“公爵大人,请你开恩。你……你如剥了我的裤子,我……我只好自杀了。”韦小宝

    道:“这裤子是非剥不可的。”费要多罗道:“请你饶恕一次,别的事情,一切都依你吩

    咐。”韦小宝道:“刚才你的骑兵冲将过来,吓得我钻到了桌子底下,大失公爵大人的体

    面。这件事怎么办?”费要多罗心想:“是你自己胆小,我有什么法子?”但身旁清兵刀光

    闪闪,只好道:“敝人愿意赔偿损失。”韦小宝心中一乐,暗道:“罗刹竹杠送上门来

    了。”一时想不出要他赔偿甚么,传下命令:“把罗刹大官小兵的裤带都割断了。”藤牌手

    大叫:“得令!”举起利刃插进罗刹人腰间,刃口向外,一拉之下,裤带立断。

    自费要多罗以下,众罗刹人无不吓得魂飞天外,双手紧紧拉住裤腰,惟恐跌落,韦小宝

    哈哈大笑,传令:“押着罗刹人,得胜回营!”这时罗刹官兵人人担心的只是裤子掉下,毫

    不抗拒,随着清兵列队向东。佟国纲笑道:“韦大帅妙计,当真令人钦佩。割断裤带,等于

    在顷刻之间,将二百六十名罗刹官兵尽数双手反绑了。”韦小宝笑道:“罗刹男人最怕脱裤

    子,罗刹女人反而不怕,那不是怪得很么?”佟国纲等人都色迷迷的笑了起来。一行人和大

    军会合,清军中推出四百余门大炮,除下炮衣,炮口对准了罗刹军。其时罗刹国虽然火器犀

    利,但在东方,却不及康熙这次有备而战,以倾国所有大炮的半数调到了尼布楚前线,是以

    不论兵力火力,都是清军胜过了数倍。罗刹军突然见到这许多大炮,都是面面相觑,大有惧

    色。统军将官急忙传令回城,紧闭城门。清军却也并不攻城。这时哥萨克骑兵的队长、副队

    长、和一名小队长被双儿点了穴道,兀自动弹不得。三人犹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在空地之

    上。罗刹众兵将回入尼布楚城时十分匆忙,未曾留意,这时在城头望见,均感诧异,却都不

    敢出城相救。过了半个时辰,见这三人仍然呆立不动,便有一队哥萨克骑兵出城来救,只行

    得十余丈,清军大炮便轰了数发。守城将军忙命号兵吹起退军号,将这队骑兵召了回去,生

    怕清兵大至,连出城的救兵也失陷了。城上城下,两军遥遥望见三人定住不动,姿势怪异。

    清兵鼓噪大笑,罗刹兵尽皆骇然。

    韦小宝将费要多罗等一行请入中军帐内,分宾主坐下。韦小宝只笑嘻嘻的不语。费要多

    罗怒道:“公爵大人,你不用跟我玩把戏,要杀就杀好了。”韦小宝笑道:“我跟你是朋

    友,为甚么杀你?咱们还是来谈划界的条款罢。”他想此刻对方议界大臣已落入自己掌握之

    中,不论自己提出甚么条件,对方都难以拒却。不料费要多罗是军人出身,性子十分倔强,

    昂然道:“我是你的俘虏,不是对等议界的使节。我处在你的威胁之下,甚么条款都不能

    谈。就算谈好了,签了字,那也没有效。”韦小宝道:“为甚么没有效?”费要多罗道:

    “一切条款都是你定的,还谈甚么?你不能逼我跟你谈判。”韦小宝道:“为甚么不能逼你

    谈判?”费要多罗道:“我决不屈服。你挥刀杀了我,开枪打死我,尽管动手好了。”韦小

    宝笑道:“如果我叫人剥了你的裤子呢?”费要多罗大怒,霍地站起,喝道:“你……”只

    说得一个“你”字,裤子突然溜下,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裤带已被割断,坐在椅上,不必用

    手抓住,盛怒中站将起来,却忘了此事,幸好及时抢救,才没出丑。帐中清方大官侍从,无

    不大笑。费要多罗气得脸色雪白,双手抓住裤带,神情甚是狼狈,待要说一番慷慨激昂的言

    辞,苦于双手不能挥舞以助声势,要如何慷慨激昂,也势必有限,重重呸的一声,坐了下

    来,说道:“我是罗刹国沙皇陛下的钦使,你不能侮辱我。”韦小宝道:“你放心,我不会

    侮辱你。咱们还是好好来谈分划国界罢。”费要多罗从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包在自己嘴

    上,绕到脑后打了个结,意思是说决计不谈。韦小宝吩咐亲兵送上美酒佳肴,摆在桌上,在

    酒杯中斟了酒,笑道:“请,请,不用客气。”费要多罗闻到酒菜香味,忍耐不住,解开手

    帕,举杯便饮。韦小宝笑道:“侯爵又用嘴巴了?”费要多罗喝酒吃菜,却不答话,表示嘴

    巴只用于吃喝,不作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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