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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面对师兄，不觉须眉飞扬，把两只手捏了拳头，做了一个弯弓射雁的手势，蒋世雄双手空中捧雁接招，就此展开一场拳术。蒋世雄跳跃、跌扑、腾转、争雁，动作勇猛、威武、刚毅，岳飞反其道而行之，一会儿像是搔痒、舔毛、抖毛、打滚、摔跤，将对手的力量在看似柔软的动作中耗尽。

　　一场打斗完毕，蒋世雄筋疲力尽，惊服道：

　　“你的狠拳，以刚烈为优势。为何现在却取文弱动作？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采狮子舞之长，融入我的这路拳术之中。我是以文狮的动作，来斗你这个武士，以阴克阳，以柔克刚。”

　　“高明！”蒋世雄赞叹不已，“你武艺如此精进。新拜的哪位名师？”

　　“我还没拜师父，仍旧依前自编自练。你的武艺也精进迅速。你还在那个武社习武么？”

　　“你走后不久，我也走了，新拜了师父。”　蒋世雄顺便说起他是如何离开武社的，“管家害你的时候，整个武社似乎被她笼络得万众一心。在你走后，高靖靖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贬损，说这个武童不进油盐，那个武童笨手笨脚。因她不同时说两个人的坏话，所以，在武社里，一时还惹不起众怒。时间长了，难免不露马脚，那些被贬为不进油盐的、笨手笨脚的孩子和家长，见小孩子把他师父尊敬过了，却没教他们儿子一两招，气忿忿的，毫不客气，大骂张极明是江湖上油嘴棍徒，收徒就是惯哄人家拜师钱，更有甚者，后来有人‘奸夫、淫妇’地直骂。听说现在武社也难以招到武生，只差关门了。”

　　“欲害他人，反害自己。害人对谁好？”岳飞嗟叹不已，“万众一心，就怕是条害人心。”

　　“你就是说话惊人。上次你的度量衡之说，我讶然不已；这次你的万众一心说，我讶然至极。”蒋世雄望着岳飞，笑道，“真地，你没有必要跟他学武。他传授武艺，那叫耽误少年。他最多算个念经的歪嘴。你那时的《狠拳十三》，就比他的那几路空拳厉害得多，你这刚柔相济的新拳术，不知比他高明多少！”

　　“就我这点小聪明，不遇名师也是枉然。。。。。。”

　　岳飞言犹未尽，见母亲正在远处招手催他回家，便告别蒋世雄，向他母亲奔去。蒋世雄望着岳飞的背影，大声遥问道：

　　“春社日镇上有比武，你来不来？”

　　“来！”岳飞边往前跑，边回头回应道。

　　跑到母亲面前，只见母亲早已卖完，收拾担子，一同回家。路上，岳飞对母亲说道：

　　“若能拜个名师，该有多好！”

　　岳母安慰儿子道：

　　“名师一定要拜。不过不必性急，凡事自有个机缘。机缘辐辏，高师自然逢着遇着。眼下你机缘未到，拜师不成，未必是坏事。俗语云：‘草鞋没样，边打边像。’其实武艺也和编草鞋一样，‘武艺没样，越打越像。’娘觉得你的武艺，正应了这句俗语。那些拜了师的习武，终日就在武艺圈里打转转。你的武艺采百家之长，既有蹴鞠的优点，又有相扑的特点，还有狮舞得风格。我看也不赖。”

　　听了母亲的安慰与鼓励，岳飞得意道：

　　“我发现相扑的确是门好东西，蹴鞠也是。如果我是教头，我还要用它们来练兵。”

　　“教头？我们永和乡，还真地出了位教头的师父。姓周名同，年长你父亲一轮。年少时，抡得好刀，射得好箭。后来得到少林武技真传，习得绝伦武艺。曾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师父。他的徒弟个个不同凡响。”

　　“若能拜他为师，乃我一生之大幸。”

　　“那还用说。只可惜人却在他州别府。”

　　“究竟在何处？”

　　“娘也不知确切。”。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节　乡豪周同
且说周同，少年曾向志诗书，只因家族有习武的传统，读完小学，即弃文就武。周氏是永和乡的大姓，易惹盗贼眼目。为求自保，周姓男丁操练武艺，闻鸡起舞，天明方止。农闲时，终日不辍。早在王安石推行保甲法时，周氏武艺开始兴盛，一直沿袭下来的。

　　周同自幼习用弓矢，所射无脱。从小便有膂力，十三四岁，就能力举百斤。到十五六上，真是百夫莫敌，并不因此好勇斗狠，性极豪迈，遇不平之事，挺身救援。自年少时，即被视为乡里豪杰。

　　周同年方十九，便离家从军，以图凭弓马来报效国家。他一生两度从军，两入少林。曾力剿太湖水贼，后随童贯所监的宋军出征西夏。他傲岸磊落，赤诚报国，却一路坎坷。入了军营，却见军营四周酒肆聚集，妓院林立。将士终日欢哄饮啖，令他大失所，暗想道：

　　“朝廷上下，军营内外，对内不能以社稷为重，对外不能无畏于夷狄，混迹此地，又有何益？有道是：少林武技自天下，天下武技出少林。与其在此浪费光阴，不如恭赴少林，求得武艺真谛，即使少林寺远在火焰山，亦当往求之。”

　　为了此心愿，不久，便弃军为民，远奔少林。一个穷军，没有盘缠，只得走荒山宿野庙。所幸沿途那些小门小寺的和尚，虽然自己活得寂寞清苦，身单体薄，却厚情重义，匀些薄粥与他充饥。九九八十一天，翻山越岭，终日不息，鞋磨破了，赤足踏雪；无人之处，夜宿深山野林。那茂树密林中，山风呼啸，似召魂曲儿在哭号，不知受了多少惊吓，忍耐多少寂寞，最终到达少林寺，拜师求得少林武技真传。

　　后宋夏边界有事，送独子周云清奔赴战场，因将帅无能，士兵亦未受严格训练，不幸在的屯兵之所遭伏击，被西夏兵士的弓箭射中锁骨处阵亡，成了洞中枯骨。至此，稚儿娇女，半个也无。数月后，妻子哀哀而卒，周同落得孤苦无依。

　　人生最大不幸，并非生死离别，实乃生不逢时。

　　大宋朝廷为蔡京、王黼、童贯、高俅、朱勔、梁师成、杨戬、李彦等一伙奢靡享乐之徒把持，他们热衷的是书画、下棋、玩球，唱歌、酒色。。。。。。这帮人自己奢靡享乐还不甘心，见徽宗皇帝年轻单纯，生性风流，喜爱艺术，易得哄骗，左一句：“太平无事多欢乐”，　右一句：“陛下当享天下之奉。”　说到胆大时，居然撺掇皇帝：

　　“皇帝，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蹉跎，韶华易失，何苦操劳忧勤，自寻烦恼？”　

　　最终君臣一起大享乐，皇帝高兴，这帮人越发受宠。整个国家，似乎只有那几个擅书画、下棋、唱歌、踢球的娱乐红人活着。孤寒正气之人，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扬名显姓。

　　君臣视书画、下棋、玩球、唱歌、酒色等为要务，专务游乐。祖宗传下的文武并重之道，早已被他们抛去东洋大海了。你说武艺有何地位！奈英雄无用武之地，周同做了隐士，古人云：大隐于市。暂居东京，看上去像是一位哀哀度日的孤老，殊不知，他身尚未灭，振兴中华武艺之心亦不死，心里思量倡导国人习武，开办武社事宜。

　　一日，周同正要出门找弟子商量开办武社事宜，恰好一位弟子，前来探望他，入座便叹道：

　　“如今世风日下，好侈、渔色，吃喝嫖赌黑，五不烂者，与日俱增。好人不多，坏人不少。”

　　“国家不幸，那帮人奢靡享乐，倒也罢了；要命的是，他们野心勃勃，爬上高位；他们爬上高位，也就罢了；要命的是，他们不懂治国方略；他们不懂治国方略，也就罢了；要命的是，他们不以社稷为重，不以朝政为事，不以人民为本，横征暴敛，大兴苑囿，置造作局，专门制造供皇室享用的奢侈品。又设苏杭应奉局，搜括民间奇花异石，用大量船只一批批运至开封，称为花石纲。在开封用人工筑成一座周围十余里的艮岳，在山上兴建亭馆楼台，耗费巨万。设“西城括田所”，以没收荒地及户绝田为名，霸占大量民田。。。。。。如此下去，如何得了？”周同亦浩叹不已，忧心忡忡，“女真兴师叛辽，辽国已成危邦，宋辽比邻而居，难免殃及。。。内忧外患，如何是好？”　

　　正与弟子谈论之际，周氏族长远涉而来，请周同回归故里，道：

　　“如今官府衙门，哪里思量稼穑艰难，同情民生疾苦？赋税日增，徭役日重，万民嗟怨，官压民怨，官逼民反。以致良民亦成刁民。眼下各地盗贼蜂起，京畿、河北、京东、京西等地尤甚，盗贼群行于州县之间，杀官民，焚舍屋，央及百姓。朝廷虽有重刑，前贼刚灭，后贼更多。一年多如一年，一伙强如一伙。有时十几人，几十人，上百人，上千人，一姓一族，凭现有的武艺，难以自保。哎，何时得以民安盗息？”

　　族长微微低头，运神下面该如何出言，恳求周同回归乡里。周同早已明白了族长的来意，道：

　　“京城道教大盛，富贵之人疯狂炼丹，这却提醒了我研究它的轻功。我刚好探得道家轻功秘诀，大大提升了我的少林拳术，正要和弟子商量，找寻屋舍，结社习武。既然如此，族侄我年老渐厌市井尘嚣，时刻不忘河朔，也渐恶云游四方。不如干脆回归乡里，开设一间武社，训练族人，也在里中挑选一些外姓出色之人，一并传艺，如突然有事，随地即兵，无远乞求援之待。”

　　“老夫正是此意！”族长喜笑颜开。

　　二人一并回乡筹办武社……河朔社。

　　回乡后，周同不动声色，秘密筹办，竭力不弄出动静来。

第十一节　奇遇恩师
转眼立春。

　　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是春社日。这日，岳飞与平日玩耍的伙伴王贵、姚政、于鹏、孙革、王处仁、王良存一道，早早来到镇上。蒋世雄果然站在路口望他，一见到岳飞，便笑脸相迎，一同走进街坊，来到桥巷广场。远近村落之人，拖儿带女，四面八方聚集桥巷广场。

　　那里施呈百戏，歌舞戏剧，武艺杂耍，奇术异能，鳞鳞相切，乐声人声，嘈杂十数里。

　　岳飞一群村少，一到那里，因兴趣各异，各自散去了。

　　姚政把王贵邀去勾栏看戏。那里上演的戏中，多是传奇艳事，离不开才子佳人，幽期密约，如《蹂花碎玉》，《四季野闻》之类的，戏中男主角见到一位美艳的女子，便惊为仙女，徘徊不去，或尾随不舍，　或加以挑逗。。。。。。亦有荒诞不经的神仙鬼怪的戏。

　　对这类戏剧，岳飞没有多少兴趣，他与蒋世雄、于鹏、孙革、王处仁、王良存一同去看相扑，他们早早抢占了一个好位置。须臾，观者如堵，有男女、也有老幼、有贵贱、也有外族人。

　　相扑以“妇人裸戏”开始了。

　　“妇人裸戏”即是女子相扑表演。宋人相信女人裸体可以辟邪，围观者也能得些“贵气”、“福气”。　相扑露台上，只见十位丰满健美的女子，鱼贯而上。她们白身半裸，仅一幅黄绫束着两乳，腰间缠着一个兜裆，绕台行走一圈后，便兰花拳、锦绣腿地表演一番，尽显相扑的姿势美，女性的体态美。观者大声叫好，气氛顿浓。

　　一对相扑士随之上场。女子相扑手便一齐退去。

　　一名部署，即裁判，随之上场，在旁判定胜负。

　　这对相扑士，壮硕而不肥胖，上身赤裸，下身光腿赤足，仅在腰胯间束一丝绸兜裆。他们彼此挽袖对视，保持半蹲式，准备决一雌雄。虽壮实，他们厮混动作却十分灵巧，出手刚劲，举足有力，尽情展现力量美。

　　引发观者阵阵兴奋，有的站起来；有的踮脚探头，还有的互相攀扶。岳飞袖着手儿，站在一群小孩中间，呆呆地厮看。忽然，一名相扑士冷不防被搬倒，部署还没来得及宣布何方获胜，观众早已判定胜负，大声喝彩。

　　当相扑士退下露台，从露台的另一角，走出一位部署来，观众又一阵兴奋：

　　“部署出来了，相扑擂台要开始了。”　

　　果然那个称为部署的人，宣布擂台开始，并郑重宣读擂台社条。社条，即相扑比赛的规则。“社条”的主旨就是：

　　只能是两人徒手互相角力，不许他人协助；不许拳打脚踢、夹头颈和扭关节等；一般而言，必须把对方扑倒于地才算获胜。

　　但由于这个擂台是专业相扑手与业余相扑手之间进行，规定：若专业相扑手扑不倒业余相扑手，算业余相扑手胜，专业相扑手负。

　　那个部署宣读完擂台社条，正式宣布：愿挑战相扑士者，均可上台来。

　　观者中，有一些本是前来竞技使艺的，几个汉子上了台，好不经扑，没几下就被专业相扑手扑倒在地，观众大笑道：

　　“这种水平也敢上台！”

　　败者从台上爬起来，难堪地笑着下了台。那几人不堪一击，台下的人犹豫了。部署在台上不停地喊问道：

　　“还有谁来挑战？”

　　这种对抗性武术搏击展示，男孩哪个不神往？只可惜多数人只会几手游功，动不得真，不敢上去。众小孩撺掇岳飞道：

　　“走遍全村，你并无一个对手，还犹豫什么？换成我有你这本事，早就上去扑了。”　

　　“‘野地无树，篷蒿为高。’你说我走遍全村，并无对手，只不过应了这句俗语。”岳飞看看那些相扑手，觉得并不是不可对抗的，早已心痒，“不过这倒是个学习机会，不可错过。”

　　说罢，他飞身一跃，纵上擂台，靠近后台站着，等待专业相扑士上场。望着眼前黑压压的观众，岳飞有些腼腆。不过一分钟，一位相扑士，年约二十来岁，以必胜的姿态，悠哉而上。

　　岳飞一见对手，反而不怯场了，道：

　　“在下孝悌里村少岳飞，自不量力，欲来讨教高招。”　

　　那相扑士的相扑盛名，已著他踪迹所到乡里。他听多了这样的谦词，只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二人即至露台中心，那相扑士自觉胜负不在话下，尽情展示相扑的魅力，交换地作互抱、互扭、前掳、后挂、搂腰、盘腿等各种姿势，真是招招有讲究，般般有套路。岳飞亦熟悉这些招式套路。那时的相扑士并非那种挺胸迭肚，双乳下垂犹如母乳，肉滚滚的肥硕，但相对岳飞而言，却也十分壮硕，岳飞身体单瘦，扭、推、撞、按、拉、挤、搬、闪、摔、绊等厮混动作甚是精熟，跳腾角逐更是灵活。

　　二人相抱互扑，相互扭推，来回几轮，相扑士欲扑岳飞于地，尽早结束表演。岂知岳飞智术仙长，他知道相扑士壮硕，几倍于自己体重的人，难以蛮力搬倒而获胜，不去硬拼膂力，便玩起了“泥鳅术”，与其周旋，使对手疲倦不堪，再趁昏乱，扑倒对手。每当相扑士下手时，岳飞不让对手在自己的身上，有受力支点，使其疲倦。。。何况岳飞是久练拳术的，亦有内功，相扑士偶得机会即扑，岳飞脚像生了根的青松似的，兀立如山。

　　那相扑士双手在岳飞身上四处滑动，疲于找寻着力点下手，然久持而胜负不决，失去耐心。岳飞见对手失去方寸，不由精神大震，扑上去就是一个“怀抱壮猫”，　将对手抱离地面，随即轻轻地放翻在擂台上。见对手面露尴尬之情，立刻又将对手拉了起来，面示友善，道：

　　“小弟偶碰运气，得罪，得罪。”转向台下三面观众各作了一个揖，说道：

　　“动作拙劣，有辱尊目，见谅。”说罢，岳飞笑眯眯地嘴角露出一颗虎牙，甚是憨实可爱。在众人的赞许的目光，回到同伴之中。　

　　台下乡人惊得目瞪口呆：

　　“弱的战胜强的，人之膂力强弱，智术长短，真地没个限数。”

　　围观人群中，有一位年过五旬的人甚是惊骇，对身边的人称叹不已：

　　“剑眉虎牙，好一表人材，聪明中带着厚实。膂力自不消说了，智术亦仙长！他的相扑，有拳术的底韵。不难想象，他的拳术亦有相扑的神韵。他武艺超越了武艺，不同凡响。”　

　　在旁几位观者不知道此人乃武艺誉满武林的周同。他们自恃认识岳飞，好不自豪！在周同面前尽传岳飞遇到过仙长，得了仙力。

　　“这方圆百里，没听说有第二家姓岳的。这岳飞多半是岳公和的爱子。不知是也不是？”周同问道。

　　“正是，是他的长子。”

　　周同萌生收岳飞为徒的念头，恰值百戏表演接近尾声，周同侧身挤出了人群，吩咐随行的家人道：

　　“你前去唤他到茶肆一坐，我先去茶肆候着。”

　　家人领命，便去分开众人，到露台前，用手将岳飞扯住和颜悦色道：

　　“我家老爷唤你说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二节　为尊严而习武
岳飞一听周同大师唤他，便撇下众小孩，欣然跟去。弟弟岳翱也跟去了。

　　走进茶馆，只见一个留有孔夫子式胡须的人，端坐在茶座前。那人见他们三人进来，便起身相迎。岳飞一看便知：那就是武艺大师周同。

　　家人领着他兄弟俩走近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