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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虫尸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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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询问,针对的是案件目击者以及可能的知情人,只要不在审讯室,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

    不过值班民警显然没有质问自己的顶头上司,为什么要将案件目击者带到审讯室的胆量,他说了声:“是。”,便抓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三分钟后,刚刚吃完一顿丰盛午餐的张黎生,被李浩带到了一间光线黯淡的房间。

    房间上首有一张长长的特制办公桌,和三把木椅,中间则是固定在地上,两个扶手之间还有着挡板的铁椅子。

    张黎生虽然没有进过审讯室,但还是很自然的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

    他没让李浩为难,就自动走到铁椅子前,坐了进去,并放下了挡板。

    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由于身材太过瘦小,其实挡板根本无法阻张黎生自由活动。

    望着瘦小的嫌疑犯,杨正奇却没有任何想笑的感觉,他打开自己面前一盏强光台灯,猛地照到张黎生脸上,厉声问道:“你的姓名?”

    “大名叫张黎生,小名…”

    “性别?”

    “男。”

    “籍贯?”

    “我是川西省恒泽市佢县大木镇鸹窝村人。”

    “2013年10月27日晚23点至次日凌晨2点,你在那里,在干什么?”

    “我当时在家…”

    以强光和反复询问的疲劳战术削弱嫌疑人的意志,是个很老套的方法,但却非常有效。

    可惜对于成为初巫,并且即将突破的张黎生来说,这样单纯的意志力折磨却已经很难奏效。

    20个小时后,长时间的审讯和整整四盒香烟的毒害,让杨正奇声音嘶哑,昏昏欲睡,而他的对手却还是初来时的平静模样。

    陪着杨正奇演戏,装模作样写审讯记录,实际却是询问记录的是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小伙子,他趁着又一轮问题提完,杨正奇又点着一根烟的时机,疲倦的小声提醒道:“杨大队,我现在相信这个小子绝对有问题,就算是几进宫的老手都没他那么耐磨。

    可现在二十四个小时马上就过了,要再羁押他的话,就要办理正式手续了,咱这是少数民族聚集县,他是苗圩人,案件又这么大,手续违法的话…”

    “还有多长时间到二十四小时?”

    “四十分钟。”

    杨正奇想了想说道:“你再坚持一下,通知董林进来接着问,我出去办点事。”

    站起身时,酸麻的双脚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使劲跺跺脚,杨正奇走出了第一审讯室。

    屋外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搭着遮阳篷,在楼道里来回踱步,思考着该拿张黎生怎么办。

    理智告诉他,除非拿到非常详尽的口供,并根据那些口供,寻找到一些间接证据形成证据链,否则很难将张黎生定罪。

    而且张黎生瘦弱的形象、刚刚丧父便遭到入室抢劫的案件起因、刚满十六岁的年纪和美籍华人的身份,更是会将这个‘很难’,变成‘根本不可能’。

    但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法律即正义’的理念,却让他很难做到平白放过一个杀人嫌犯。

    尤其接触的时间越长,杨正奇就越觉得这个嫌犯在羸弱、内向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残暴而麻木不仁的心脏。

    而且正是因为他的年轻,这次犯案又是事出有因才更可怕,如果不经任何审判、惩戒就让嫌犯获得自由,他很可能就会变成一颗可以长时间游荡于社会中的炸弹,压抑的时间越长,一旦遇到诱因,爆炸的后果就越可怕。

    两难的抉择让杨正奇紧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又摸出了一颗香烟。

    “咋地又抽上咧?”一个爽朗的声音打断了杨正奇的思路,同时他嘴边的香烟也被人一把夺去。

    杨正奇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把自己的香烟撅断,急忙喉咙嘶哑的问道:“禾局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分管刑侦,就因为明年三月退休,就不能来刑警大队咧?”老人笑着说。

    “那哪能呢,随时欢迎你来指导工作。”杨正奇勉强笑笑说。

    眼前这个只有初中学历,十六岁接班成为刑警,凭着能破案,硬生生做到佢县公安局副局长的苗圩老人,是他在川西公安系统内,寥寥三两个真心佩服的人之一。

    否则凭他的背景,也不必对一个快退休的县级公安局副局长赔笑。

    “你是大知识分子,指导工作可不敢当。

    我来是问问,鸹窝村地案子好不好办?”老人‘呵呵’笑着,摆摆手说。

    “不好办。”杨正奇实实在在的回答说。

    “那你手上地人,有几成把握就是罪犯?”

    “广胜向你汇报了?”杨正奇眉头一皱反问道。

    “甭说别地,你手上地人,有几成把握是罪犯?”

    “90%以上。”

    老人沉思一下,压低声音说:“不就是个美籍华人吗,当年美国鬼子都让我阿爹打跑咧,如果我帮你顶着压力,你有几成把握把他送去大牢?”

    杨正奇沉默不语。

    “一两成总有吧?”

    “老实说,禾局,我1%的把握都没有。

    而且这个压力,恐怕你也顶不住。”杨正奇苦笑着说。

    老人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说:“那就放人,马上放,立即放,我命令你放。”

    “禾局,您这是何苦,我不用…”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老人是为他开脱责任,将释放张黎生的决定揽到自己身上,杨正奇紧皱着眉头说。

    “你用。

    你个娃子还年轻,我马上就蹦达不动了,要个好名声有啥用。

    你是高学历地洋学生,但我今天还就是要教你一个乖,干咱们这一行,做事一定要认真,但是脑子还不能死板,实在抓不住罪犯地痛脚,绝不能蛮干。

    就好比你抓的这人,这次放了他,一直注意盯着,下次他要真再犯案,一把就抓住手腕,送去吃老米饭。

    到时候也算是圆了我这个老糊涂地脸面咧。”

    望着老人用手指着自己风吹日晒,枯皱的像是老树皮的脸,杨正奇沉默着,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突然这个心高气傲,背景深厚的刑警队长肃穆立正,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大步走进审讯室,用尽力气大吼一声:“放人。”

    张黎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释放了出来。

    走出刑警大队,他摸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分钱都没带,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走在佢县城里,最繁华的府前路上。

    单凭双腿从县城走回鸹窝村恐怕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张黎生当然不会这么做,去求那些刑警将他送回鸹窝村只怕也不现实。

十九章 危机() 
张黎生在府前路转了两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只能先找个好心人问清县汽车站在什么地方。

    然后再到汽车站找辆到大木镇的汽车,昂求一下,看能不能先把自己捎到大木镇上,车钱转天再给。

    打定主意后,张黎生恰好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胖墩墩,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急忙拦住问道:“阿婶,请问县汽车站怎么个走法?”

    “汽车站刚搬到挎庄,可老远了。

    这样娃你去街对面坐五路公交车,六站地到;或者截个摩的,四块钱就到。”

    “阿婶,我,我想问到车站是怎么个走法?”

    中年妇女一愣,看了看面前少年黑里透红的脸,问道:“咋了,就剩下车钱了?”

    张黎生低着头点了点。

    “你娃不是个小骗子吧?”

    “当,当然不是。

    阿婶,那啥,你不知道地方我再问别人就是,再问别人就是。”张黎生脸色涨得通红,匆匆就要走开。

    “莫走,”中年妇女一把拉住张黎生,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阿婶看你娃像是个厚道孩子,不像糊弄人的瞎娃子。

    这十块钱拿上,买两个肉饼吃了,坐车去吧。”

    张黎生急忙推脱说:“不,阿婶,我哪能拿你的钱呢,我是问路咧…”

    “莫多说,快回家哩,莫让阿爹、阿姆惦记,快回家。”中年妇女将十块钱硬是塞进了张黎生的口袋,快步走开了。

    “阿婶,你住哪啊,明天,明天我就把钱给你送回去。”张黎生摸摸口袋里的十块钞票,感激的在胖墩墩的妇女身后大声喊道。

    妇女却理也不理的走远了。

    有了这十块钱,张黎生的困境便迎刃而解,估算着由县城到大木镇最多也就是五、六块钱,他打算按那位好心的阿婶交代的,截辆摩的到车站,然后坐车回家。

    没想到的是张黎生站在马路牙上,刚要伸手拦车,突然看到一辆警车疾驰着,停到了他的面前。

    警车驾驶座的车窗缓缓落下,开车的竟是看起来筋疲力尽的杨正奇。

    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和张黎生对视了片刻,低沉的吐出几个字:“上车,我送你回家。”

    看到杨正奇那一刻起,张黎生的神态也由青涩变得冷静,他想了想,便平静的绕过警车,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警车启动,驶向鸹窝村。

    在县城以里的街道上,警车中的两人一直无话,直到警车驶入城外盘山公路后,杨正奇突然说道:“昨天和你耗了整整一天,我刚才才知道你杀死的那四个人的身份。”

    张黎生仍是无语。

    杨正奇继续说:“死在你大门口的那个人名叫宋厉声,粤东省羊城人,是个文物走私贩子,兼顾做点盗墓的买卖,被抓过几次,但都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

    说起来他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提起他大哥,二哥…”

    “杨大队,你到底想说个啥?”

    “你杀的四个人里,三个都不是临时起意的犯罪者,而是职业罪犯,其中一个还是特种兵侦查连连长退役,这让我不得不把你的危险性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最后剩下的那个死者禾青苗是你老乡,根据其他村民的询问笔录看,一周前就是他在你父亲出事后,拉你去的县医院…”

    “你们连这种事情都问?”张黎生莫名其妙的笑笑说。

    “这也是破案线索,当然要问。

    禾青苗死亡原因是剧毒发作,但身体内外伤势也很严重,法医说,如果不是毒发,他死前会受到很多不必要的折磨。

    而且他是主动跪着死的,他在求饶对吗?”

    张黎生实在不习惯这样绕着圈子讲话,就又问了一遍:“杨大队,你到底想说个啥?”

    “我想说,无论你行凶的起因是什么,案件现场都证明了,你是一个非常凶残、可怕的罪犯,同时还惹到了粤东省最知名的两个人大代表。

    而你的国籍是米国,所以我觉的为了你自己的小命,为了佢县这座新兴小城的社会安全,为一个老警察的脸面,你都应该回去自己的国家比较好。”

    “你说地啥子?”张黎生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

    “你出生在米国纽约州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圣乔治医院,是米国国籍。”

    “啥?”张黎生呆呆的重复着问道。

    “我说了两遍了,你是米国人。”

    看杨正奇不像开玩笑,而且他也不可能和自己开玩笑,张黎生沉默一会,突然激动起来,“你胡咧咧啥咧,我是华夏人,祖祖辈辈地根都扎在川西苗地…”

    看到张黎生气恼异常的样子,杨正奇心里产生了一种阴霾的快意,他笑笑说:“别激动,从血统上讲,你的确和我一样都是华国人,但从法律上讲,你是个米国人。

    没听过美籍华人这个词吗?”

    “我不是什么美籍华人。”张黎生斩钉截铁的说,作为初巫他可以说是华夏神祗的血脉后裔,又怎么可能以外国人自居。

    “我说过了,你在血缘上是华国人,在国籍上是米国人,事实就是如此,并不矛盾。

    你已满十六、未满十八,正在经受九年制义务制教育,可以说没有劳动能力,按照法律规定,我已经联系了米国驻蓉城的领事馆,委托他们寻找你远在米国的母亲。

    一旦联系到她,她就将自然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应该会带你离开华国。”

    “阿,阿姆,我阿姆,米国领事馆在找,找我阿姆…”张黎生一时心烦意乱,低下头说:“找到阿姆,我也不去米国,我祖祖辈辈都在…”

    “你必须要去米国,一定要去米国。

    告诉你,虽然我不能把你定罪,但把你这个未满十八周岁,拥有米国国籍的祸根赶出辖区,还是100%能做到的。”杨正奇紧绷着脸,看了看张黎生,冷冷说道。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张黎生很难想象这个审讯了自己整整一天,严肃、深沉的刑警大队大队长,竟然也有这样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目瞪口呆的张张嘴巴,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就算已经成巫,但权利却仍是这个不经世事的少年,没法对付的东西。

    何况虽然嘴硬,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隐隐对见到自己的亲生阿姆,充满了渴望。

    此后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警车停在了鸹窝村村口,张黎生突然问道:“还有那惹到粤东人大代表是啥意思?”

    “宋厉海,粤东岳海集团董事长;宋厉涛,粤东岳海集团总裁,他们就是你杀死的宋厉声的大哥、二哥,也是粤东省连任三届的人大代表。

    岳海集团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听说过,它们不是有个篮球队撒!

    可,这个宋厉声有这样地阿哥,怎么会去我家宅子抢劫,这不是怀揣着金砖砖闯茅屋吗?”

    “我在奢侈品卖场遇到过包里的金卡可以刷下一座大厦,却还偷条花围巾的主,不过就是变态的追求刺激而已,这种事现在多了。

    不过你遇到,就算倒了大霉,岳海集团的‘二宋’可不仅仅是人大代表、慈善商人那么简单。”杨正奇语气中缠满隐晦警告的说道。

    张黎生却不懂这种话术技巧,傻傻的问道:“有啥不简单?”

    杨正奇却闭嘴,做出一个让张黎生下车的手势,再也不答话了。

    前天晚上发生那起血腥味十足的凶案的阴霾,此时正在山村中持续发酵。

    大部分华国本土游客,都已经离开了山村,但于此同时,又有一些国外的年轻游客,从川西的其他旅游景点,兴高采烈的辗转涌进了鸹窝村。

    他们的观光圣地,就是那座仿佛还能嗅到血腥味的张家老宅。

    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奇怪,也和勇气无关,单纯只是文明的差异而已。

    华国人的传统文明中,对待鬼神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

    而信奉圣父、圣子、生灵三为一体的西方人。则喜欢对灵异事件探个究竟。

    张黎生走下警车,便遇到了一些乡亲和外国旅行者的注目,不同的是,鸹窝村村民的目光中饱含着畏惧,而外国游客的表情则显得非常好奇。

    张黎生下车的同时,杨正奇也特意也从警车上走了下来,目送着张黎生沿着山村石板小路,慢慢走向古宅。

    有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不由低声议论说:“那人不是公安里的那啥大队长么,咋是他亲自送山,呸,亲自送黎生‘老汉’回村?”

    “大队长咋地了,见了‘神通’那也是凡人一个,不过这种事情现在可不好多说,小心被虫吃了舌头。”

    “你个蔫娃说地话咋这渗人。

    行了不多说了,我就再寻你问一个事,二木这个丧,你说咱们…”

    “你是真不要命咧,还提这事。

    二木闯了张家地宅门,最末了跪着,心肝肺叶淌了一地,你又不是没见着,怕是他家人都不敢给他办这个丧事,咱们当然装疲帧!

二十章 盘算落空() 
山路狭窄,议论声其实并不像那些陪着笑脸,闪到路旁的山民想象中那么小,一路上这些大同小异的话,一直在张黎生耳边萦绕,直到他走进家门。

    直到此时张黎生才隐约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村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对阿爹客气之极,可阿爹还是整天绷着个脸,毫无一丝笑容,个性孤僻、怪异。

    原来乡亲们的客气、恭敬,本质上也是一种疏离,这种疏离千百年来,将张家人和普通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郁闷的叹了口气,张黎生将沉重的木门闩死。

    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警察搬走,只余下四个白色粉笔描绘的人形代替了它们。

    地上的血迹仍在,充斥在人形中显得十分阴森。

    被审讯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回到了家,紧张感散去后,张黎生感到精力疲倦,也没有心思打扫院子。

    打上一桶井水,洗了把脸,就回到自己的睡房,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月上星空,张黎生翻身起床,走到死去阿爹的睡房,从那只装满衣物的木箱里,捡出了几套衣料厚重的工装。

    慢慢品味杨正奇在警车里最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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