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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纹身的少年-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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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的说法,这叫积阴德。
黎镇北知道自己掘了那么多墓有伤天理,他也不奢求自己能驱灾避祸,他只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子孙后代能受自己的阴德庇佑。
因为这些高风亮节,黎镇北在这一带很出名,乡邻、同道都尊称他为“盗圣”,一个盗墓的能获得这样的赞誉,那也算行业的一大亮点了。
黎镇北家里从来不藏货,他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一个盗墓的家里放原主人的灵器,会招来厄运。
黎镇北家里也从来不存钱,除了日常所需之外,多余的钱物都是散掉,有点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
他也从来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管行情怎么样,他总是能发现“生意”。
几个儿子长大以后,黎镇北也开始考虑接班人的问题了。
他慢慢地把一些技艺传授给了几个儿子,做起了家族生意。
当然,传授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基础的手艺,盗墓这一行,也讲究基本功。
相对于技艺的传授,黎镇北更在意的是理念的培养。
他一再跟儿子们强调“一墓一次一点,活人死人都留路”的原则。
所以虽然黎氏盗墓家族在周围名声大噪,却也并不富贵逼人,只是稳稳地维持一个小康偏上的中产阶级水平。
“做人,切忌贪。做事,牢记细水长流。”直到今天,黎天命仍然能记起老爹说这番话时,脸上的那种庄严肃穆。
其实,盗墓很讲究天赋的,我爹是千百年难遇的奇才,就算他把所有的技艺本领倾囊相授不藏私,我们几个兄弟也只能学到一二。黎天明心想。
当年学艺的一些景象仍历历在目。
有一天晚上下大雨,黎镇北召集几个儿子带上家伙,爬到一个山头上,搭了个简易帐篷,叮嘱几个儿子好好观察。
观察什么老爷子没说,山形、地势一些基本的常识,几个兄弟早就了然于胸,黑灯瞎火的,睁着眼珠子瞪了半天也看不出门道来。也不敢问老爷子,因为老爷子说过,灵性是靠悟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在雷雨交加的山上一直坐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中午,雨停日出天晴,一直在凝神打坐的黎镇北问几个儿子,“看到了没有?”
几个儿子迷惑的摇摇头。
“闪电,闪电看到了没?”
“看到了。”
“有什么异样没?”
“挺大、挺亮、挺响……”
黎镇北无奈地摇了摇头。
“雾气,早上的雾气看到了没?”
“看到了。”
“有什么异样没?”
……
对于父亲突然对物理学和光电学产生的兴趣,凡、清、富、命四个儿子都很迷惑。
“爹,您就别考验我们了,有啥就直说呗?在这闷了一晚上了,饭都没吃……”
天凡年纪最大,对老子故弄玄虚这一套很不爽。
自己都二十七八了,一直没娶上媳妇,高不成低不就的条件高的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愿跟自己;条件低的自己又看不中。
跟黎镇北盗了几年墓,除了挖坑刨土之外,什么本事也没学到,真真正正的是一事无成。心中早就憋了一股怨气。
“耐心,要有耐心,老大你脾气太急,这毛病改不了,你永远成不了大气候。”黎镇北数落自己的大儿子。
天凡在旁边噘着嘴不说话,还急?同村跟我一样岁数的汉子,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就我还光棍一条。
你一个当爹的不紧着赶着张罗婚事,整天就知道教训我。
要不是老娘死得早,我哪会蹉跎到这么老……想到这茬,天凡就有些委屈。
黎镇北正色道,“我们做盗墓这一行的,眼睛一定要亮,要锻炼,要开天眼。”
“老子就是开了天眼所以跟那些下三路的盗墓贼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墓是找出来的。对于我来说,墓是来找我的。”
“你们回忆一下,昨天的闪电一共有十八道,落在这一片儿的有六道,每一道都在跟你说话,你听出来什么意思了吗?”
几个儿子闭着眼睛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来,闪电不都是一个样儿吗?有个鸟区别。
黎镇北摇了摇头,“开天眼一是靠缘分,二是靠锻炼。你们以后要慢慢学,慢慢悟。”
“记住,每个墓里都会有铁器之类的金属陪葬,下雨天特别是雷电天气,会或多或少的对闪电有影响虽然大部分影响都很细微,但是细节上能看出差别就像墓穴在跟你说话一样。”
黎镇北边走边教训几个儿子,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头。张眼看了看四周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几个儿子又是迷惑的摇头。
“每个墓穴都有灵性,会对周围的草木、泥土有影响,即使埋藏了几十米、经历了千百年,也能看出分别。”
“墓穴都是有中空的,虽然封土都是原地挖掘、回填,但是因为下面的地质已经产生了永久性的变化,那么对地面雨水的渗透、植物的生长、甚至动物的活动都会造成影响。”
黎镇北扒拉着周围的植物给几个儿子看,大家大眼瞪小眼,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平常一定要多观察,多看,只有对天地万物的习性完全了解之后,才会发现那些轻微的差异。”
“你们以为天眼是随随便便开的?都是需要多年的锻炼和细心观察才能培养出来。”
“等你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这些细节不用去注意,眼睛随便一扫,有没有东西一下子就了然于胸了。”
看着儿子们“心悦诚服”的样子,黎镇北满意地踩了踩脚下的黄土。
“挖吧,这下面有东西。”
“看墓寻穴”四虎并不擅长,但是挖坑打洞都是练了多少年了,各种方式的盗墓技巧都能使用的非常娴熟。
根据黎镇北的提示,下面这个墓规模一般,是个常规的西汉小砖拱券墓。
在黎镇北这种开了天眼的人眼里,光看一眼墓穴外面的气象,就能推测出墓的朝代、规模、风格。这也是几十年积累出来的“工作经验”。
四兄弟在老子的指挥下开始打盗洞虽然黎镇北不屑跟普通盗墓贼为伍,但是打洞的方式还是一样的。
果然斜挖了十来米之后发现一处汉朝古墓,规模不大,一穴一棺。这样的规模和墓址方位,很难被盗墓贼发现,黎镇北推测,能把墓穴藏的这么好,原主人不是高深莫测就是无意为之。
正是因为其隐蔽性所以才没有遭古往今来无数盗墓贼的毒手不过终究是逃不过黎镇北的“法眼”。
黎镇北这几年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下坑这种粗活儿一般都是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去干。
天凡以考古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件古物,剩下的仍然大部分留在墓中因为要娶媳妇所以比平常多拿了一个雕凤金簪子,算是古人给自己的贺礼。
完事之后把封土回填,然后表面处理的毫无痕迹,在掩盖痕迹方面,黎镇北也有一套独到的绝学,他甚至能把原先古墓露出的破绽都给掩盖好,让经验老道的同行都找不到。
因为这“习惯”他也招一些同行的记恨,你自己吃干抹净倒也罢了,还耽误同行做生意,是人么你。
指挥儿子们干完活儿之后。黎镇北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之后,这才满意的带队而归。
一辈子谨慎小心低调的黎镇北不知道,这是他今生最后一次盗墓了。
第一三一章:飞来横祸
盗墓在邙山一代是公开的秘密,就连老实巴交种地的农民偶尔也能一不小心从地里刨出点古物,兼职做个盗墓什么的,所以在这一代对盗墓一行,也没有什么道德谴责之类的说法。
黎氏家族为人低调,平时也不显富,相比起其他几个显赫盗墓家族来说,不管规模上还是家产上都是相差甚远,不过因为技术过硬,做事地道,反而是名声在外了。经常会有一些大买主慕名而来,登门拜访。
不过近几年来,盗墓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一方面是上面管的越来越严,好的买家越来越难找。
另外一方面是盗墓的人越来越多,墓越挖越少,僧多粥少竞争激烈。有的时候几波人会同时看上一座墓,以前的话还讲究个先来后到。但是现在不讲这种规矩了,谁人多,谁势力大就算谁的。
为了争地盘,发生了好几次争斗事件。一开始只不过是团伙之间互相打的头破血流,最后大家呼亲唤友,逐渐蔓延成几个村子之间的争斗。
在这种外争内耗下,附近几个有名的盗墓家族近几年都开始显出颓势,有些人甚至开始组织队伍到关外去发展了。
但是黎氏却从来没卷入这种纠纷,不管别人闹得多么凶,他们从来不掺和,只是袖手作壁上观。
也是,有黎镇北这身手艺,他们也不需要跟别人争。这“无根无蒂”、“无踪无迹”的古墓还多得是,足够他们老少再挖几辈子了。
对于黎家这份笃定,别人只有羡慕、嫉恨的份儿,没办法,谁让人家开了天眼呢。
也有人低声下气地上门拜访求“合作”的,都被黎镇北客客气气地送走了。盗墓这事儿太私密了,就跟和老婆睡觉一样,是容不得外人掺和的。
当然,也不是没人打过他们家的歪主意,但是都忌惮他家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而且这黎镇北一直是神神秘秘的,除了开天眼之外,还不知道身怀什么奇怪的绝技。
这种人,整天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是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是没人敢惹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的小日子就这么红红火火、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可是偏偏事情就有例外,或者说天道自有循环。
这一年,严…打开始了。
严…打的定义是:对于所有的犯罪组织、犯罪形式进行严厉地打击,特点是判决和执行都是从重、从快!
所谓的严重程度就是,大街上摸妇女屁股,就是流氓罪,从重判决就是死…刑。
在这段特殊时期,各乡、各村的流氓、地痞、无赖、小偷小摸……不管是犯事的还是曾经犯事的,全部抓起来,先押着在大街上走一遍进行道德示范。
这叫游街。
山雨欲来风满楼,邙山附近有名的几个盗墓家族都跑了,躲避风头去了。
黎镇北也听到了风声,他却不以为意,他以为这场运动不过像往常一样,雷声大、雨点小,走个过场就可以。
再说,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史家沟的史老三兄弟几个挖了几个断子绝孙式的大墓不照样没事儿?
我们就卖了几件古物而已,别人问就说是祖传的!地里捡的,反正都说的过去,以前也是这么应付的。
实在不行,抄我家嘛,反正我家也没啥东西。你也捉不到我把柄。
大不了去游两天街,大家消停一段时间,邙山这么多盗墓的,难道能全毙了?
思前想后,黎镇北觉得这事儿不会太严重,还没到落荒而逃的地步。
黎镇北的乡土情绪还是挺严重的,在邙山生活了几十年,老了老了难道还要背井离乡?那不成!自己一辈子小心谨慎不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情况吗。
几个儿子也觉得没必要小事大作,比他们严重得多的都没事儿大不了这段时间不干活了。
这天,爷几个围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啃馍、喝鲫鱼汤,顺便讨论老大的婚事问题葛家岭葛老七的二女儿终于同意婚事了!
这葛家可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一家门里已经出过好几任村长了,葛老七的大儿子更是前途远大,甚至有望史无前例地当上乡长。
老大的婚事马上就要解决了,爷几个非常高兴,正商量怎么准备婚事。
这时候大门外突然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当兵的,上来不由分说地就把爷几个给按倒五花大绑,鲫鱼汤都给翻了一地。
天凡、天清、天富三个人躺在地上奋力挣扎,嘴里大声咒骂,三、四个人都按不住一个。场面跟杀猪一样混乱。
黎镇北第一个被掀翻在地上,他没有挣扎反抗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只是冷静地观察着情况。
黎天明没有三个哥哥那样的骨气,一个士兵一只手就把他按的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连绳子都不用绑就蔫了。
黎天明蹲在那里,偷偷地瞄着老爹,从他老爹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恐惧。
“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都是外地人。个个都扛着枪,荷枪实弹,看来不是普通的游街那么简单。”黎镇北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一眼看到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黎天明,被一个民兵提着脖领子,像只小鸡仔一样,跟躺在地上生龙活虎勇猛挣扎的三个哥哥形成明显的对比。
唉,黎镇北叹了口气,对三个儿子道“都别闹了。”
黎镇北在三个儿子心里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话一出口,愤怒的咆哮声停止了,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把绳索绑好,已然忙活的满头大汗。
“把这孩子放了吧,他还小,跟这事儿没关系。”黎镇北望着领头的那个中年人,虽然语气跟平常一样平稳缓和,但眼神里却充满哀求。
黎天明印象里,从来没见老爹这么低声下气过。
黎天明当时只有十**岁但是跟五大三粗的哥哥们不同,他个子长得非常瘦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样子,像是个还没发育的孩子。
领头的看了看畏畏缩缩的黎天明,摆了摆手让后面的民兵放开他毕竟才是个小孩子。
士兵们把黎氏三虎从地上拉起来,推搡着往外走。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解放牌卡车。看来这队人是专为他们来的
“没事儿,我们就去游几天街,你好好看家。”黎镇北镇静地向黎天命笑笑,然后跟军人点点头,弯着腰被押了出去。
父亲走路一向是昂首挺胸的,黎天明第一次看到父亲的腰弯得这么低。
父兄们被押上卡车的后车斗里,卡车一阵轰鸣,在三三两两村民的注视下开走。
当天晚上黎天明就逃了。
他没有父亲那么笃定,虽然他没学到父亲的开天眼,但是直觉却异常地灵敏。
他没敢继续在家里呆下去,连夜跑了,跑去哪里呢?哪里都危险,那些平日里和善可亲的亲戚朋友邻居说不定前脚跟他打招呼,转身就把他卖了。
在荒野里徘徊了一天一夜,渴了喝点山泉水,饿了揪点野菜吃。
想想就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最后他竟鬼使神差地跑到了葛家岭。
老大的未来媳妇在这里,她家里应该是安全的,葛家不会害我。
黎天明心想。前几天跟父亲来提亲的时候,葛家人个个都和气、亲热。对黎家人异乎寻常的热情。似乎两家已然结亲了一样。
未过门的嫂子对大哥也挺中意,他从嫂子看大哥的眼神里能感觉出来。
还没进大院门,就听到里面在大哭大闹。
黎天明贴着墙根听了一会儿,心立刻凉了。
原来二女儿正跟大儿子闹呢,大儿子是个官场嗅觉很灵敏的人,他意识到这次运动不一般,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受影响,果断地大义灭亲,把未来亲家给举报了!
上头也很重视这个事情,人抓到乡里之后,没有跟其他犯罪分子关大院,而是单独给关起来了。
意识到情况严重的大儿子急急忙忙赶回来跟家里人传达这个信息要斩断一切给黎家的联系。
二女儿听到大哥的内部传达,当场就大哭大闹,“你为了自己当乡长,把你未来妹夫一家全卖了!你禽兽不如,你这个狗娘养的!”
这葛家二女儿虽然长相秀气,但是发起火来也是相当彪悍。
大哥对自己的妹妹好言相劝,“他们做盗墓贼的,是犯法的,早晚要被抓的。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是还没过门么,过几天给你找门更好的……”
“放你娘的屁,什么盗墓贼,你看见他们盗了?你看见他们卖了?咱爹前几天还从地里刨了一把铜壶卖了呢,你咋不去举报啊……”
接下来的声音吱吱呜呜,可能是嘴巴被捂上了。
葛家其他人也是围上来好言相劝。听得里面七嘴八舌的几个声音:
“二丫头,你想开点,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是啊是啊,就凭咱家这条件,姓黎的还真高攀不上,出了这档子事,说明他们家没这个福气。”
“现在一家人都进去了,你还想着他们做什么?也幸亏现在被抓进去了,如果等你们成亲再被抓,那你哥哥本事再大咱家都脱不了干系。”
“嗳,老大,你消息准不准?万一这黎家人后面被放出来了,知道是你举报的,找上门来咱可吃不消。老黎家那几个儿子……可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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