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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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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皮鞋扬起,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脑袋浸在浴缸里,被水呛醒。浴缸里水是红色的,我流的血一定不少。吉田叉着我的后颈,发现我醒了,才让我露出水面,眼镜站在他身后说:“不想再吃苦头,带我们去找你的同伙。”我脑子清醒了许多,也适应了身上的疼痛,吃力地说:“麻烦你告诉他,先让我方便一下,我马上带你们去。”眼镜翻译完,吉田将我放上马桶,后退几步,警惕地看我。我艰难地解开裤带,还好,下身的伤比我想象要轻。吉田见我没什么反常,摸出一根烟要点,眼镜则站在门边,悠闲地晃脚。我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迅速转身,掀开马桶水箱,摸出那支道具手枪。
“砰!”吉田听到响动过脸,我朝地上开了一枪,弹壳呼啸弹到镜子上,惊得他双脚不自觉地跳动,嘴上的烟也掉了,眼镜更是抱头蹲下。我枪口指向两人,咬牙切齿道:“王八蛋,给老子抱头趴到地上!”吉田在眼镜的示范下,乖乖趴下。外边两人闻声赶来,面对我的枪口,口瞪目呆停在门边。在我的目光逼迫下,学地下两人的样,趴了进来。原本宽大的卫生间,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
“你,起来!”只有眼镜懂汉语,抬头看见枪口向他,吓得哭了:“我、我……不关我事,我是翻译……”我叫道:“少他妈废话!脱下你的裤带,绑上吉田的手,快去!”他哭哭啼啼照做了。我双脚使不出力,坐在马桶上无法移动,又让他把吉田拖到我脚边。换左手拿枪,右手抓起吉田的脑袋,拼命撞向马桶,这叫眼前报,来得快。口中大骂:“狗日的鬼子,老子砸烂你的狗头!”这王八蛋倒也硬朗,牙齿敲掉了几颗,愣是不哼一声,打到我手痛,才发现他昏了。
眼镜吓得缩在洗手台下,颤声说:“老、老大,别、别、别出人命……”我扔下吉田,仍不解恨,枪口指向小村。他会意地说:“我、我没裤带了。啊、啊,我解他自己的。”把小村叫起解裤带,小村浑身哆嗦,小便失禁了。我哈哈大笑,身上又是一阵巨痛袭来,我担心没报完仇就昏过去,急忙叫道:“滚,通通给老子滚蛋!”
眼镜不敢相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把小村推出去,地下的壮汉也起身抓住吉田的双脚,拖出卫生间,扛上肩膀向外跑。我听到关门声响,小便也失禁了,跟着,神志渐渐模糊。
再次醒来,我开始想办法离开卫生间。脚掌不能着地,我想从马桶上慢慢跪下,却全身摔到地上,只好一点点爬出去。爬到床上,伤口疼得我浑身痉挛,冷汗淋漓。我知道再不求助我会死在这里,可是,我不知道向谁求助?估计日本人已经报警,等待警察来好了。我又打消求助的念头,安心地躺在床上。
“喂,你还在呀?”麦守田来电话了,声音很焦急,“你马上离开酒店,越快越好!”我的嘴巴痛,有气无力地说:“操你十八代祖宗!”他沉默了一会,又问:“鬼子找过你了?”我又说:“操你十八代祖宗!”他哈哈大笑:“居然没把你打死,妈的,世道变了,现在的鬼子一代不如一代。喂,不是你把他们摆平了吧?也难说,你小子可能是抗日英雄的后代,把鬼子收拾得屁滚尿流。哈哈……”我回的还是那句话:“操你十八代祖宗!”这次他也上火了,和我对骂:“我才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他妈的,著名导演也敢打,害老子在演艺圈混不下去,下半辈子怎么过?老子要养老婆、养二奶、养子女、养房子、养车子、养婊子,你给我钱呀?王八蛋,不想卖身别出来现眼呀,装什么清高?想演戏,哼!老子给你演,老子让你当男主角,让你演个够!这次演过瘾了吧?啊,想不想再来?想来也没机会了,老子当一次骗子够了。”我再次说:“操你十八代祖宗!”他又大笑,像跟旁边的人说:“这王八蛋看来疯了。去死吧你!老实告诉你,本来老子想拉你入伙的,你他妈非要当正人君子,害老子费了好大的劲,还整天提心掉胆。不过,你小子演技不错,鬼子真信了你是韦公子。哈哈,老子没什么不安的,就算是跟鬼子追讨了一点战争赔款,谁叫他们想腐蚀国家官员?活该!哈哈,至于你嘛,想跳海请便,想报警也可以,咱们是不会见面了的,拜拜了您啊!”
我先是大笑,完了大哭,还真像疯了。这也是报应么?我错在哪儿?殴打同性恋导演,准确地说,是自卫,换了谁也这么干。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认栽了。我知道不是,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也不是因为我到海南以后,在美食城扮流氓、扮黑社会。我又想到肖露露,自从和她产生分歧那天起,注定了我将有一个惨痛的结局。我不再真实,我成了一个自己设计的角色,并且,把自己当主角,把别人看成了幕中人。这些年来,我自以为活在戏里,下了舞台也在演戏。我错就错在我从不敢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演员。我欺骗了肖露露、欺骗了许琴、欺骗了父母、欺骗了所有认识的人。同时,我也欺骗了自己。麦守田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天生的骗子,他也是骗子,我和他的区别在于,我骗人并不利己。吉田和小村行贿受骗,是活该,我欺骗他们受到惩罚,也是活该。
警察为什么还不来?韦花玉说,耶苏以死救赎人类,我希望通过监牢救赎自己。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我知道警察不会来了。因为,吉田几人不敢报警。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谁愿意自找麻烦?这一点,想必麦守田早就估算到了,他设的骗局,可以说天衣无缝。我想自己报警,拿起电话又拨不下去。我跟警察说什么呢?说我被打了,被打了又怎么样?最多送我去医院,不会送我进牢房。说我是骗子?我骗了谁,骗到了什么?恐怕警察会把我当成神经病,直接送我去疯人院。疯人院救赎不了我。
“我受伤了,请到我房间来一下好吗?”我给沈晶打电话求助。经过几小时休息,我的体力渐渐恢复,脚不能动,我用手走路。倒立走到大门边,等待她的到来。我是有女人缘的人,也许上辈子女人欠我太多,这辈子让我欠女人的。几乎每一次我落魄时,总有一个女人挺身而出,我相信这次也一样。
沈晶没想到我坐在门边,进门差点踩到我身上,看清我那张被小村踩烂的脸,门也忘了关,大呼小叫:“天啊,你怎么成这个样子?”我说:“麻烦你先把门关上。”她关上门,镇定了许多:“你、你被打劫了,还是仇家干的?”我费劲地说:“一言难尽,总之,是我自找的,怪不了谁。所以,没有报警,只好找你帮忙了,不方便的话……”她恼怒地打断:“还有什么不方便?你都半死不活了,我能见死不救?”我担心她怕惹麻烦,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且,我还捉弄过她。
沈晶像很为难地踱了几步,从冰箱拿出两罐饮料递给我,“嘴巴很痛是吧?用这个敷在伤口上。我知道你想去看医生,不过,你个头太大,我搬不动。再说,你这个样子别人看见了可不大好,我找朋友来搬你,天黑再走。”我叹息道:“我看来找对人了!除了你,我在博鳌谁也不认识。”她奇怪地问:“你的女朋友呢,好像你的同伴不少?”我苦笑道:“实话跟你说,我们是一伙骗子,不是演员。得手以后,我被同伙甩了,被骗的人找上门来,我能保住性命算是幸运的了。”说完这段话,我的嘴巴疼痛难挡,眼泪也流了出来。她吃惊地望我:“你、你是骗子?怎么会?这、这……啊,你嘴巴痛,不要说话了,我、我这就去安排你离开。”
要在昨天,我不会跟实话实说,可能还要拿自己的受伤编造一个动听的故事。遭受这一顿毒打,我厌倦再编故事,也不想再演戏了。沈晶走的时候,显得有点慌乱,看得出,她对我的身份、我的遭遇,又惊又怕。我跟自己打赌,她会不会再来?这对我非常重要,伤是小事,我要证明给自己看,不演戏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28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在猪圈里管用,进了演艺圈,反过来才管用了。演艺圈子没有不想出名的,出名是一个艺人的成功标志,不想出名的肯定是入错行了。怀城剧团一个小圈子照样如此,而我呢,一不小心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剧团里,别人出名没什么,比如江媚眼,她是知名度最高的,大家都乐意接受。我就不行了,我出名首先老演员不高兴,接下来就是领导感觉受到威胁。我能歌会舞、演技高超不要紧,但我能编能导,让习惯幕后指挥的老演员下不了台,而我善于拉赞助、善于联系商业演出,又有越俎代庖之嫌,置领导于尴尬境地。
“我没有野心!”这句话我说过无数遍,马脸团长开始是相信的。因为,每每碰上我创作的节目获奖或大受欢迎,我全部把风头让给他,除了主创人员第一个名字让给他外,颁奖会、庆功会、汇报演出我一概不参加。应该说,头两年,我非常受马脸团长的重用,我也倾力相报,以团为家,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带领模特期间,我学到了许多老演员们闻所未闻的东西,像一股新鲜空气,注入怀城剧团。我的节目,老演员们心怀嫉妒,也不得不叫好。我的公关能力,放在省城或更高的档次,的确显得很平庸,但在怀城范围内,却绰绰有余。毕竟,为模特演出所接触的,都是大单位、大企业,都是难啃的骨头。相比之下,怀城简单多了,仅仅两个月时间,我的交际已遍布各行各业。于是,剧团的商业演出应接不暇,马脸团长放手让我干了一年,就以剧团名义给自己买了一辆轿车,谁都知道他买车的钱从哪来。团里有人甚至私下把我叫“雷团长”,他也曾经多次许诺提我为副团长,但直到我离开,也没有兑现。
其实,我真的没有夺权篡位的野心,我只想当演员,货真价实的演员,不止在怀城出名,最好是名满天下。当官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然而,在小地方出名容易,想做到名满天下根本不可能。反倒是有当官的机会,我只干实事,不图名利的作风,在更高一级领导眼里,成了政治素质。与马脸团长的抢风头、瞎卖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这样,我们之间的矛盾,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产生了。
“以后,联系演出不用你管!”马脸团长发起脾气,一点不像搞文艺的人,“你是演员,安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演出事务自然有人负责。排练的时候,要尊重老同志,不要瞎指挥乱发言。平时,没事多多加强你的专业技能,艺术学院教导的,歌不离口,琴不离手,全忘记了?还是你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都不用练了?”
我找他商量去一个水电站演出,谁知他无缘无故发起脾气。我还是耐心地说:“你昨天已经同意了的,我也回话叫他们明天派车来接,这是有钱单位,我们得罪不起。”他叫得更大声了:“有钱单位又怎么样?这场演出偏不去。你是团长,我是团长?叫你别管你就别管,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给我马上回去排练?”
我碰了一鼻子灰,哪敢再跟他理论?离开时还听到他冷笑说:“哼,黄毛小子,敢在老子身上捞取政治资本,做梦吧你?”
过后的日子,我再也没有编导权利,连我已经排好的节目,也全部被取消。团里为此叫好的不在少数,支持我的了了无几。因为,我对剧团贡献再大,他们也捞不到多少好处,商业演出赚到的钱,大部分让马脸团长充公,用在买车或吃喝上边,分到个人手里的奖金,少得可怜。造成了演出越多,对我的意见越大,我两头不讨好,马脸团长收拾我易如反掌。我成了纯粹的演员,虽然郁闷了一个月,但我在台上还是有号召力的,重要角色没人敢排挤。有戏可演,我的日子不难打发。不过,空闲时间多了,很快就坐上了吕大嘴家的麻将桌。
“妈的,打麻将最怕新手。”吕大嘴的歪理论特别多,“今天换个地方,不去我家打了,就在你这里打。”
我参加打麻将才一星期,居然赢了上千块,心里过意不去。这天下乡演出回来,我特意买了不少菜,叫老洪当厨师,请吕大嘴和江媚眼一起到我宿舍吃饭。请客当然是去餐馆省事,但我不是有钱人了。我主动帮剧团联系演出时,每月有个一千多块,马脸团长杯葛我过后,演出越来越少,收入直线下降,一千块也保不住,正常是一月八九百。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俭朴的生活,回到怀城,过完第一个生日,我就开始了这种生活。
那晚,被肖露露砸了一个蛋糕,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给她打电话。回到剧团,我特意问了大门外小卖部的瘸手老六,肖露露果真来过,还是瘸手老六给她指的路。我估计,我和许琴在宿舍里说什么,她都听到了。送许琴去坐厂车的路上,我正陶醉于柔情蜜意之中,一点没留意她驶车紧跟在后。等我落单时,她才愤然现身。她能亲自来到怀城,还带着生日蛋糕,表明她已经冰释前嫌,准备跟我重归于好。这让我非常激动,把脸上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然而,就算当晚没有许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们的问题依然如故,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我跟她重返省城,她继续养着我,花钱让我随便怎么玩,我愿意吗?或者,她不再做房地产,像以前一样和我携手经营模特,她愿意吗?我们的青春才算刚刚开始,谁都不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的追求,这就注定了分手的命运。我坐在怀河边淋了一夜的雨,天亮时,我把那张每月递增的储蓄卡,扔进河水中。
“喂,喂,快点出牌,不认识那几个字呀,要不要我再教你?”
老洪在催我出牌,他以我的麻将师傅自居,不过,我照赢他不误,他以前借我的钱,也讨回了大半。我笑说:“不用出牌了,我自摸。”
提起打麻将,这餐饭吃得特别快,酒也不喝了,收拾好碗筷马上开打。我的手气还是惊人的好,一开始就连糊了三次。只是技术不大熟练,每次糊牌,都要认真验证,才敢亮出。
吕大嘴又骂起来:“他妈的,真是邪门了,在哪他都是赢家。”江媚眼也不高兴:“以后不许出牌那么慢,妈的,生孩子呀,半天出不来?”两人骂归骂,给钱十分爽快,不像老洪,东拼西凑才够数。
正当我得意洋洋收钱的时候,大门被踢开了,马脸团长带领两个警察闯了进来。
“都不要动!雷山,把你手上的赌资放下。”马脸团长比警察还像警察。我可没那么傻,很自然地把钱收进裤兜里,两个警察也不干涉。吕大嘴笑嘻嘻地跟其中一个打招呼:“喂,钱所长,好久不见,来,抽根烟。”他大哥是公安局长,两个警察看见他,早就不自在了。那位钱所长,接了他的烟,转头对马脸团长说:“团长,我看他们属于自娱自乐性质,又是同一个单位的,像家里人闹做玩一样,你是家长,还是交给你处理吧。”说完,转身走人。
只剩下马脸团长一个人了,我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他,等他悻悻出门,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这件事,最后倒霉的是我,因为是在我的宿舍打牌,马脸团长行使他的“家长”权利,以聚众赌博为名,给我记了一次大过处分。我一笑置之,只要不把我押送派出所,这种处分我无所谓。然而,许琴却不这么看。
“这算什么事呀?”许琴十分愤慨,“警察既然认为是自娱自乐,单位就不该追究了,即使追究,最多写个检讨。”我笑道:“写检讨?那还是记大过省事,从小到大,我没写过检讨。”她还是很认真:“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件事关系到你今后的前途,你知道吗,你们团长这么做,很明显是有意整你的。”我说:“没那么复杂,他惹不起吕大嘴,拿我当替罪羊,我活该倒霉。”她急了:“你这人真糊涂,你想想,近两年,剧团的变化有目共睹,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你的功劳?人家感觉受到威胁,怕你夺权篡位,所以,不失时机打压你!”
我静静看了许琴几分钟,越看她越像肖露露。比我大两岁的女人说出这种话,我可以接受,比我小两岁的女人也说出这种话,我自惭形秽,半响才说:“我真的没有野心呀?我只不过是想多干点事,这样也得罪人?唉!”许琴也望我,像有点失望地摇头说:“你还是不明白,你没野心,又能干,正是人家忌恨的地方。唉,做饭去,我饿了。”
许琴是我回来第二年分配到怀城一所中学的,她有机会留在省城,甚至有机会当白领。她优异的成绩,招聘单位无可挑剔,加上她漂亮的脸蛋,被一家合资企业看中,不足为奇。面试过后,人家就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问题是,她不是一般的出类拔萃,招聘人员不知道怎么安排她的工作,直接把她推到企业老总的办公室。谁知弄巧成拙,她出了老总办公室,毅然放弃当白领,返回怀城教书。她跟我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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