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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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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老洪了,是文化局长或马脸团长,幻想他们发现我后,主动劝我回剧团。
确切地说,今天出门,是为了见许琴。我去了我们雷家建起来的那个厂子,许琴家仍住在厂区里,我没敢大大方方地登门。我们分手了,分手就该有个分手的样子,我一直没跟她见过面。现在,我希望分手是假的,毕竟那一晚做出这个决定,我们都有赌气的成分。可是,过后她没有找过我。我强烈想去找的她的时候,恰逢我老爹把我囚禁在家。等到我流落海口,她考上研究生。分手的事实,阴差阳错地成立了。除夕夜,我给她发了一个祝福的短信,她也回了一个。眼看她就要收假回校,我终于决心去找她,即便远远看一眼也好。
我真的是远远看她,她正在厂区操场上跟人打羽毛球。我爬上一棵巨大的榕树,拨通她的手机。还好,她带着手机,我能听见手机铃声。我打算只要她有跟我见面的意思,马上模仿电影情节,跳下树枝,给她一个惊喜,然后,陪她打羽毛球。然而,她从操场边拿手机接听时,知道是我以后,还是弯着腰,那模样是应付一个无聊的电话,准备几句话打发,以便尽快去打球。后来提起我坐飞机包车子回家,她才像找到了兴奋点,站直身,滔滔不绝说起来。我坐飞机包车子,肯定是老娘向她厂里的老姐妹吹嘘,老娘是想为她最不成器的浪荡儿子挽回点名誉,无可厚非。可惜,许琴不这么认为。她的滔滔不绝,没一句不是冷嘲热讽,我清楚地看见她的表情,轻蔑中带着悔恨,大概是悔恨曾经爱上我这个庸俗不堪的人。我没法听下去,心里窝火,又不愿解释,口不择言说了一句:“你打球去吧!”她意识到我就在不远处了,举目寻找。我等她继续打球,才灰溜溜下树。
“哇!雷山,你的光头真他妈亮。喂,你小子改变形象,不是去海口当强盗吧?”
吕大嘴这厮最先发现我,冲下台摸我的光头大呼小叫,剧团的几个老演员跑来围着我参观。我剃了光头显得很剽悍,像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拿了枪小流氓也不会害怕。吕大嘴的话有点碰到我的痛处,我从走神中清醒,恼火地推开他说:“他妈的,围着老子干什么,想强奸老子呀?”
“妈的,这样就想跑了?”吕大嘴才不管我是否生气,像从前一样抱住我,摸出我上衣口袋的烟,“哈哈,来,来,抽烟,抽烟,中华烟差是差了点,将就着抽吧!”一包烟全部发光,还把空烟盒放回我口袋。
我没发现老洪,坐下问道:“老洪哪去了?”以往十公里内,有热闹少不了他。吕大嘴的脸突然变成少有的严肃,向我吐了一口浓烟说:“我就知道你要问他。那老小子出事了,走,我带你去看他。”说着边拉我起身边交待其他人,“喂,你们接着排,妈的,等下局长和马脸要看走台。我和雷山出去一会,有酒喝少不了你们,关机的就别怪我了啊!”一付导演的口吻。
“老洪自杀了!”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吕大嘴连说两遍。自杀没有成功,说是怕他再来一次,只好把他带自己家时时看管。吕大嘴虽然嘴臭,人是很仗义的。
在吕大嘴家见到了老洪,这家伙睡得像头死猪。
“靠!像个娘们,居然割手腕,干吗不上吊?”我对老洪的自杀方式很失望。吕大嘴听了哈哈大笑,老洪只是翻了个身,屁股朝我们。
我根本不相信老洪会自杀,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连一只死狗也不敢杀,别说要杀死自己。他自杀的原因也非常窝囊,那是因为他得了性病。据吕大嘴讲,有一次,剧团被邀请去外县演出,演出完毕,在一个酒店吃饭,剧团的男演员海量者居多,一下把邀请单位的人喝跑了。老洪正好有事来迟,没能参加这场喝酒大战,埋怨起满桌的残羹冷炙。后来,酒店的老鸨问:“要不要小姐?”便有人怂恿他说:“你还不快上,邀请单位全包的,我们都上过了!”我猜怂恿的人就是吕大嘴。听说邀请单位全包,老洪当然不能再让自己吃亏了,兴冲冲去要了一个小姐。事后,自己掏腰包给小姐钱也就罢了,谁知回家发现自己染上了性病,更倒霉的是,他老婆也被传染了。这一下闯祸了,他那个当公务员的老婆本来就瞧他不起,终于抓到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跟他离婚。这个可怜家伙苦求无效,两次割腕相逼,照样无济于事。
“你他妈还说,都是你这王八蛋害的!”老洪可能早就醒了,一枕头砸向吕大嘴。
吕大嘴接住枕头大笑:“你自己没脑子关我屁事啊?再说了,那种女人不带套也上,你他妈自找的。”
“难怪你这么关心他的死活。”我猜的果然没错,“马后炮有什么用?走吧,喝酒去,喂,老吕,别叫人太多啊!哦,你看,是不是叫一下团长?”见到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生活,我重新回来的念头十分强烈。
“叫马脸干什么?”吕大嘴一脸不屑,“他早就看不惯你,你小子能唱、能跳、能编、能导,年纪又轻又是科班出身,新局长刚上任就找你谈话,不明摆着要抢他的位吗?你自己离开最好,不然,呆下去不天天给你小鞋穿才怪!请他喝酒不如喂狗,咱们几个老兄弟你看不上眼,还是怎么地?你想攀高枝,我们可不奉陪。”
我心里凉了半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他妈的,你的嘴还那么臭?随便提一下,有这么多叽叽歪歪的废话?”
老洪也跳下床穿衣说:“小山,我也不想干了。老子现在跟一个勤杂工差不多,工资比以前又少了五十,这次我跟定你了,你去哪,我也去哪!”
我在一家涮羊肉馆宴请剧团的人,来了男女各五个,都是我以前比较谈得来的,除了老洪,别的算不上什么好朋友。但一年不见,大家也相当亲热。五件啤酒喝完以后,只剩下老洪、李大嘴、江媚眼和我四人。不过,我们也离醉不远了。
“他妈的,公务员有什么了不起?”老洪已成了大舌头,“老子下一个老婆,至少是当局长的。”
人少了,老洪开始倒苦水,像是他把老婆抛弃了一样。往往越这么说的人,越是念念不忘。我懒得安慰他,我认为他本来就娶错了老婆,离婚对他不是坏事。
吕大嘴年纪最长,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对,对!现在年轻女局长不少,以后我帮你留意。喂,哥们,副局长要不要?”
“咯咯咯!”坐老洪旁边的江媚眼笑得岔气,“我说老洪,你发什么愁。他妈的,我离婚才吃亏呢!结婚三年,那王八蛋只给我几千块走人,等于说陪他睡一天不到五块,本小姐陪别人睡最少也一天两百,你离婚占便宜了!那婊子又肥又丑,让她离好了,我看……哎哟!你他妈疯了……”
老洪猛地跳起揪住江媚眼,又扇又捶,把她打倒在地,还扑了上去。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我刚端杯喝酒,看傻了眼。还是吕大嘴手快,一把抱住老洪,我这才知道去扶起江媚眼。
“你才是婊子,你他妈是烂婊子!”老洪原来是受不了江媚眼骂他老婆是婊子。
江媚眼想反骂几句,吕大嘴叫道:“别说了!雷山,你带老江先走,我陪老洪,他妈的,别忘了买单啊!”他酒量最宏,脑子清楚得很。
我送江媚眼回家,大概酒劲上头了,自己反而回不了家,这是我在她床上做恶梦的最合理解释。噩梦醒来,身边有个美女,就好像在沙漠中行走,遇上甘泉一样。撇开江媚眼的作风不说,她绝对够得上美女称号。遗憾的是,她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经过老洪一顿狂揍,变成了熊猫眼。不过,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忍不住轻抚一下。手伸出去容易,收回来麻烦了。摸过她的熊猫眼,我的手滑过她的脸、她的嘴、她的脖子,被她的两只耸起的乳房阻挡,才不得不停下。
“别动,让我再睡一会好不好?”江媚眼醒了,大概是眼睛难以睁开,我以为她是睡着的。我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乳房上,笑说:“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变黑了?”我走以前,她是某个煤老板的二奶。
“神经!”江媚眼打了我一下,“挖煤那小子我早就忘了,亏你还记得。”我说:“怪不得把老子扒光放床上,妈的,又让你白占便宜。”
江媚眼踢了我一脚:“你臭美呀?自己吐了一裤子,怕你明天出不了门,我半夜帮你洗衣服呢!”我送她回家,醉的是我。我厚脸皮爬到她身上说:“辛苦了,我这就报达你。”
“啊哟……,你他妈强奸呀?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兴趣?”江媚眼嘴上这么说,双手却紧紧抱住我的腰,像掌握方向盘一样,指挥我发力。
我的确兴趣非常大,甚至害怕我有变态的倾向。据说变态的人喜欢打伤女人来提高性欲,虽然我没这种念头,但看见受伤的女人,居然想占有她。也许,这就是韦花玉跟我说的原罪吧,她说,谁也无法摆脱与生俱来的罪恶,只能向上帝忏悔。
“你在海口没女人呀?这么饥饿,搞得我像又给人打了一回。”江媚眼光身下床,我浑身短暂脱力,趴在床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在意,满足地哼起歌曲,移步向卫生间。
我何止在海口没有女人,自从艺术学院毕业到剧团后,尽管跟许琴重归于好,但怕她瞧我不起,不敢有轻浮的举动,连语言上也正儿八经的,仅仅拉拉手,抱抱腰,没有进一步的亲热。屈指算来,我将近四年没碰过女人。如果韦花玉知道,一定动员我去当修道士、当清教徒。
又一觉睡醒,不再有噩梦,对身边的江媚眼已毫无兴趣。在卫生间洗了个澡,穿上没有晾干的衣服,我想尽快离开。
“过来!”江媚眼也醒了,手撑头望我。我以为她要我留下,走了过去。她又说:“转过身去。”我不解地转身,她从我屁股兜里摸出钱夹,取出两张钞票,“哇,你看来真的发了!这是帮你洗衣服的,这是被你打一顿的。”我骂道:“他妈的,我几时打你了?”她把钱夹放回去,手指弹我下身:“这家伙没打过我?比老洪打得还要痛呢!”想起她昨晚的话:“本小姐陪别人睡,最少一天两百”。我不再有异议,就当是第一次嫖娼吧?以后有机会,一定向韦花玉好好忏悔。
天还没亮,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担心碰上熟人,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么早出门。一个晨练的老头从身边跑过,我也迈开大步跟上去,很快超过他。我顺着环城路跑完三圈,天终于见亮,跑到家,老娘正好在做早餐。
14
我一年半没去找许琴,许琴却主动来找我,而且来到我的宿舍敲门。
我极少睡在宿舍,倒不是舍不得离开肖露露,主要还是露蕾公司拖着我,晚上也不例外。这天刚开学,不得不在学校露个脸,办理入学手续什么的。正巧同宿舍有位哥们过生日,我只好留下,陪全宿舍的人彻夜狂欢。许琴来敲门时,谁也不愿起床,大家在比耐力。总算有人听不下去了,骂骂咧咧去开门,立即传来一声女人惊叫。开门的哥们只穿一条三角裤衩,把门外的女人吓了一跳,自己也狼狈捂着下身连滚带爬跳上床。
“老雷,有美女找你!妈的,怎么都是找你的?”
我摸不着头脑,与许琴太久不见,她的声音我也陌生了,再说,我没听见她尖叫过。我穿戴整齐出门,已经找不到她。于是,又追下楼,一直追到学校大门,才看见她疾步往外走。我小跑跟上去说:“是你呀?对不起,昨晚有同学过生日,我、我们喝得太多,一个个头昏脑胀的,呵呵,实在不好意思。”这个保守传统的姑娘,你说她腼腆也行,清高也行。以前在厂里,我打球到半她来找我,说话也不敢面对我的赤膊。看见只穿内裤的男人,对她简直是受到一次侮辱。
听了我的解释,许琴还是走,走出学校大门才停脚。两眼含泪,脸颊腓红,嘴唇颤动了几下,委屈得说不出话。就快要到上课时间了,我可不想和一个欲哭无泪的美女站在大门外展览,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们今天,还没上课?”
我把许琴带到一家茶楼,特意挑了一个临窗的角落坐下。毕竟大学生上茶楼喝早茶并不普遍,而且多是有钱子弟的专利。我担心她误会我故意炫耀。只拿了虾饺、凤爪、蒸排骨等几样一般的茶点,外加一壶菊花茶。这些东西,我早就吃烦了。回想起来,上大学那几年,是我生活最奢侈的岁月。
许琴对眼前的食物视而不见,茶杯也没碰。我正纳闷,受惊吓的程度未免过于夸张了吧?她突然抚脸哭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出什么事了?别急,你慢慢说。”我给她递纸巾,从她无助的神态渐渐意识到,她是有急事找我商量。听她断断续续哭诉,果然是遇上麻烦了。暑假结束,从家里返回学校,她在乘坐火车途中,遭了小偷的黑手,把她带在身上的学费和半年的生活费一扫而光。下火车后,她甚至坐公交车的钱也没有,步行几公里回学校。我可以想象她当时的窘境,不过麻烦还在后头。学校不会因为谁碰上这种倒霉事而免去学费,她在省城无亲无故,又不敢告诉家里。厂里的人说,为了供她上大学,她父母几乎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之时,首先想到找我这个曾经青梅竹马的“戏子”。我心里先是有些得意,很快又自觉无耻。
“我、我知道你也没什么办法的,都怪我……”我长时间不说话,许琴以为我束手无策,哭得更伤心了。我急忙抓她手的说:“别哭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解决。”她擦拭干净眼泪,不相信地说:“你、你去找你二哥借?”我二哥在一所大学教书,别说他没钱,就是有,我也不会去找这个书呆子。我笑说:“我二哥的工资不够他买书呢!上次我去找他,他看了我的头发一眼,吓得不敢认我。”
许琴破涕为笑,好像才注意到我的长发,终于喝了一口茶说:“你的头发的确够吓人的。难怪你妈说,你一年多都不回家了,原来是为这个。不找你二哥,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我摸了摸我的长发说:“多亏它,要不我也没办法。你知道吗?我每天只用一小时读书,其余时间到处打工,全是乱七八糟的演出。人家请我,就认这头长发。”我第一次看见她钦佩的眼神,她惊喜地说:“你、你是说,你自己有那么多钱?”我怕越解释越不清楚,起身说:“你等我几分钟。”
茶楼附近我很熟悉,不远就有一个提款机,很快拿到许琴所需要的钱。不过,储蓄卡里的金额让我吃惊不小。不管是以前打游击还是现在开公司,我从不问肖露露要钱,这张卡是她给的,说是每月往里面存一点,让我零花。我和她在一起,少有花钱机会。跟一个已婚男人没什么区别,连我的衣服里外都是她包办。所以,经常几个月不看一次卡。
“我借你的钱了!”许琴拿到钱一点不高兴,反倒像一个刚被人欺负的女孩,“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点燃一支烟说:“我瞧不起钱,它居然让你有这种想法。”她这才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泪珠又闪出眼眶,盯着我看,似乎有千言万语,又难以启齿。我紧张得把烟灰弹进茶杯里,我感觉到她想说跟我重归于好,但那样的话,我会真的瞧不起她,另外,也让我负罪于肖露露。
“我、我走了,我还没报到呢!”许琴总算收回她的手,无比娇美的羞涩一笑,“谢谢你,我会还你的。不过,恐怕要等很长时间。”我吁了一口气,俏皮话破口而出:“等你一辈子也没关系。”说完,我把有烟灰的茶一口喝下去,还想抽自己一嘴巴。她不敢再看我,甩头走开,到了远端向我轻轻挥手。
新学期开始,意味着来年我就毕业了。像我这样来自小地方的乡下生,大多四处钻营托情,希望毕业后能有个好分配,最好莫过于留在省城。比如江媚眼之流的女生最可怜,献完殷勤献礼物,献完礼物献身体,到头来声名狼藉,还是一无所获。我像一个旁观者,似乎分配与我无关,那位被我得罪的副院长,没有给我小鞋穿,我已心满意足。别人看来,我是个成功者。露蕾公司成立,不是我有意张扬。一个省的文艺圈子大不到哪去,有什么新鲜事,瞒得了艺术学院几百双眼睛、耳朵?况且,肖露露和艺术学院的关系千丝万缕,一些演出还经常邀请学校的老师帮忙。如此一来,我成了全校的名人,一举一动,都要接受许多目光的洗礼。
“听说,你前几天有美女拜访,是不是?”肖露露随随便便地问。我听了还是极不舒服,我知道会有人告诉她这件事,本想空闲时当一个闲谈话题跟她讲,没想到她迫不急待提出来,我略显反感地说:“你是不是在我们宿舍安装了监视器?小心有人告你偷窥。”她离开椅子,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一手揪我的耳朵,像个吃醋的妻子一样恶狠狠地说:“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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