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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地上的乡村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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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贵到卫军家时，卫军在整理货物纸箱。卫军看竹贵来，心里猜出几分竹贵是来干啥的。卫军已知道竹贵大儿子考上大学的事，考上大学便意味着大把的钞票往外掏，竹贵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钞票，他是来借钱的，否则 ，他竹贵来干啥？卫军知道竹贵是借钱的，但他一直没说钱的事，他把竹贵客气的让进屋，说些无关的话题。竹贵坐在卫军家好半天，脖子红红的，心里斗争来斗争去终于鼓足气才说出要借钱的话，卫军听竹贵张口借八千块，心里咯噔一下，起先自己认为竹贵最多也就借二、三千，想不到他要借八千块。卫军想，借给竹贵八千块自己超市的流动资金没了，话说过来，他竹贵啥时候能还清八千块钱？卫军看眼竹贵，苦笑一下说，竹贵哥你别说借八千块钱，你就借三千块我也难给你凑齐。竹贵没说话低着头抽烟。卫军继续说，竹贵哥你也知道我近段手里紧得很，光棍爷的死花了我不少的钱，开超市的钱我还是借的，进货又要用钱。卫军的话前半句是真的，说进货借钱是瞎话。卫军的货是朱文保给进的，卫军的货卖完后朱文保才与他结帐。竹贵听卫军说自己也有难处，不能借钱给自己，感到很是尴尬，他不想因为自己借钱而增添别人的难处。竹贵干笑着说，你哥真不知道你有难处，否则，我不会向你借钱。竹贵接着说，我不打扰你了，我到别人家看能不能借到钱。卫军见竹贵要走，忙说，竹贵哥你别急，八千块我拿不出，二千块钱我还是有的。竹贵不好意的笑笑，很实在的说，你要有难处你哥一分钱也不向你借了。这话如果是其他人说的，卫军一定很生气，借给你钱，你不谢我还说些风凉的话，那好我就是一分钱也不借你，你有能耐找别人借去。卫军知道竹贵是口如心的人，不会说那些违心和奉承人的话。正因为竹贵是口如心的人，卫军才肯借他二千块钱，倘若换成其他的乡邻卫军是不会借给他二千块的。卫军对竹贵说竹贵哥你等一会儿，我拿钱去。卫军说完站起来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卫军手拿钞票走出来，他把钱递给竹贵说竹贵哥这是二千块你点一点数。竹贵接过钱说你把哥当成啥人了？竹贵没有点钱数他把钱装进口袋小心的扣上扣子，又用手摸一摸口袋。
竹贵回到家，女人问他，卫军借给多少钱。竹贵说二千块。女人说他家那么有钱才借给咱二千块。竹贵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卫军能借给咱二千块已是不容易。竹贵又问女人，你到孩子姥姥家借了多少钱？女人说他大舅、二舅帮咱一千五百块钱。竹贵叹口气说他们家也有学生！女人问剩下的五千块去哪儿借？竹贵想会儿说，我去问问立国，看他能不能借咱五千块钱，女人说咱从来没有向他家借过钱，他能借吗？竹贵说我也不知道，为了孩子我不能不去。女人说他最好借给咱。竹贵说立国和他家人都是好心人，我想他会借的。女人叹口气说没钱真难。竹贵却说谁家都有难处，啥困难都要一步一步的解决。
立国的女人看着竹贵说，竹贵哥你家的孩子个个都争气，你也有恒心和毅力供孩子上学，这在咱庙和村只有你竹贵哥能做到。立国女人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在庙和村象竹贵这样的家庭不少，有的当爹娘的为了让孩子早挣钱成家，减轻家里的负担，孩子中学没读完，他们便让孩子下学，有的爹娘甚至在孩子还在读小学时便送孩子去当学徒或跟着大人打工、做生意。竹贵听立国的女人夸奖自己，笑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不中用只会在家干农活，孩子年轻不能把他们早早的拴在土地上。立国的女人心里佩服竹贵的远见，竹贵不象其他人只看眼前的利益。立国的女人看看竹贵说，竹贵哥刚才说孩子上学的费用不够，我不知道你还差多少钱。竹贵苦笑着说不瞞大妹子说，还差五千块钱不够孩子的学费。立国的女人说五千块钱不算多，只是我现在没有五千块钱的现钱，你如果不急用过二天我给你凑足。竹贵听立国的女人话后苦笑笑，没说话。立国的女人看眼竹贵脸上复杂的面情，说竹贵哥放心，五千块我借你，你也不要到处借了。竹贵红着脸说，我我怕给大妹子和立国兄弟添麻烦。立国的女人笑笑说，乡邻间相互帮忙应该的。立国的女人突然又问竹贵，孩子总共要多少学费。竹贵说三个孩子共一万多，仅大孩子就要八千多块。立国的女人想不到一个大学生要交这么多的学费。竹贵说大孩子要读四年的大学，每年的费用差不多都要八千多块。立国的女人知道竹贵的孩子会一个个考上大学的，三个孩子的费用将会是多少？她看不出老实巴交的竹贵身上咋有那么大的力量。立国的女人听说现在大学生比较流行勤工俭学，如果这样，竹贵的大儿子会利用假期打工减轻家里的负担，即使这样，竹贵身上的担子还是很是沉重的。
立国的女人最讨厌那种当面口里甜甜蜜蜜，事后又婆婆嘴说三道四，让你好心得不到好报，和这样的人共事一次让你一生不想理会他（她）。立国女人永远也不会忘记院后的女邻居。
女邻居赶集买东西曾向立国的女人借一百块钱。借钱时，女邻居嫂子长嫂子短的把立国的女人喊得晕头转向的，然后又解释说自己买东西身上忘记带钱。立国的女人对她烦得很，心想咱们都是前后邻居你借钱直说得了，不要在大街上左口一个嫂子右口一个嫂子的叫，不认识的还以为咱俩是很久没见面的亲姑嫂，喊了半天你又解释说自己想借钱。立国女人没好气的问她要借多少钱。女邻居说借一百块。立国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给她。女邻居接过钱说，嫂子你真是咱女人中的模范，人能干又会挣钱，嫂子你真大方，天生的福贵相，………立国女人心想，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这与借钱有啥关系，便不耐烦的说，我有事先走了。女邻居笑着说嫂子你放心，我回家便还你钱。立国的女人没有理会她。女邻居回家后早已忘记自己借钱的事，半年过去了，她也没有还钱给立国的女人。女邻居不还钱也就算了，立国的女人不会同她计较。令立国女人生气的是，女邻居不但不还钱她还在别人面前说风凉话，说立国的女人是百万富婆，有的是钱，一百块在她眼里根本不算钱。立国的女人听到这话后真想找女邻居要回一百块钱然后和她好好干上一架。立国的女人强忍着气没有去找女邻居，她不想因为一百块钱把事情闹大，但心里气恨着骂女邻居，臭婊子，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跪在大街上喊声老祖宗我也不会把钱借给你。立国女人说女邻居是个典型的嘴叼心空，爱占小便易的长嘴妇。
立国的女人自从借钱给女邻居后，极少答理她，也不与她共事。立国的女人说象她那样把好心当作狼肺的人，你给她蜜吃她却咬你手指头，和她共事真是太危险，弄不好赔了钱财不说，她还把你弄得在乡邻面前里外不是人。立国的女人心里说别看人家竹贵 家里穷，有三个学生，可人家大人明理，小孩争气，人家是穷得有志气，穷得让人敬佩，象这样的人，别说把钱借给他，就是把钱白送他，自己心里也踏实。立国的女人知道象竹贵这样的人，他不管借你别人多少钱，他会一分不少的偿还欠债，他会知恩必报，那可气可恨的女邻居是条给她肉吃还咬人的疯狗，是无法和竹贵这样的人相比的。
竹贵真没想到立国的女人很爽快答应把钱借给自己，儿子上大学的钱不用愁了，心里高兴，又踏踏实实的。竹贵心中本想说立国和大妹子真是大好人，又想想人家已答应借钱给自己，立国兄弟不在家，自己不必呆在这儿了，想到此竹贵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回家。立国的女人见竹贵站起来想回家，便笑着说，竹贵哥你坐下聊会天然后走也不迟。竹贵说，大妹子这这恐怕不太方便。立国的女人为竹贵茶杯添些水说，聊天有啥不方便的？竹贵只好坐下。立国的女人说，竹贵哥你说起孩子上学的话使我想起十来年前考大学的事。竹贵没有说话，他看下立国的女人，不知她要说些什么。立国的女人继续说，竹贵哥还记得咱村里的英虎吗？竹贵说记得，听说他现在武汉当什么书记。立国的女人说英虎当年考上大学时真是风光，为他的事，村里放了三晚上的电影。立国女人的话使竹贵又想起十几年前英虎考上大学时情景。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
英虎考上大学了。当学校的老师亲自把一张武汉大学录取通知书交到英虎手中时，消息飞一样传遍全村。左邻右舍都赶来向英虎的爹娘贺喜，真有些秀才中举人的场面。英虎的爹娘更是高兴，乐哈哈的，老俩口的血汗没有白流，终于供出一个大学生。全村人都在议论英虎考上大学的事。这个说英虎这孩子真了不起竟考上武汉大学，听说武汉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可难考了。那个说国家重点大学毕业后将来都是国家干部。这个又说英虎这孩子小时候就能看出有当官的命，果真如此，听说，象英虎这样的大学生毕业后至少也是县以上的官。旁边有人说我家那个孩子真他娘的不争气，初中没上完便不上了。有人笑着说你是怕孩子上学花钱。那人骂道，我咋怕花钱，日他娘他脑子笨，当爹的又有啥办法。刚才说话的村民又笑着说不是你孩子笨，是你没有当官儿子的命。那人叹口气人说咱是没有这个命。有人说英虎考上大学不仅自己跳出农门，他的后代再也不会啃地球了，这是多风光耀祖的事！另一村民说咱也要让儿子好好学习，象英虎一样考上大学，他要是不给老子用功读书，我往死里揍他。一村民说孩子不用功你打死他也没有用，你看英虎那孩子上学时极少出来玩，一有时间就呆在家中学习，人家有恒心。……村民议论着。英虎的爹在家高兴得发愁。儿子考上大学，这可是祖祖辈辈好几代人的梦想，是第一个最有出息的人，当爹咋能不高兴！？儿子考上的是国家名牌大学，这在庙和村，儿子是第一人，这么大的喜事，喜纸要烧，客要请，电影也要放（在农村家有大喜事请客、放电影是常事），而这些都需要钱。英虎的爹愁的就是钱，为供孩子上学，家里的盐也不敢多吃，省下能省的任何一分钱。现在儿子考上大学，请客吃饭，放电影和儿子去武汉的路费，算一算需要五百多块钱，这五百多块钱啊到哪儿弄？英虎的爹决心先卖掉家里仅有的两只羊，剩下钱去借，以后慢慢还人家。
乡邻知道英虎的爹借钱的事后，有人把钱直接送到英虎家，对英虎的爹说，英虎考上大学是你家的大喜事也是大家的喜事，这一百块钱你先拿着用。这个村人刚走，另一村民进来对英虎的爹说英虎考上大学为村人争了光，我这里有几十块钱算是送给孩子的路费。……这样东家走西户来，你五十，我一百的，英虎的爹两天收了乡邻送来的近一千块钱。英虎的爹很激动，他让英虎一一记下乡亲送来的钱，并对英虎说乡亲的恩德不能忘记。英虎的爹准备用乡亲送来的钱请客和放电影。村书记来了。英虎的爹见书记来，真有些受宠若惊，忙笑脸相迎。村书记看见英虎的爹笑着对英虎的爹说些贺喜的话，接着又说，英虎考上大学不仅仅是你家的事，更是庙和村的大喜事，我代表村委会前来祝贺。村书记说完，从小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三百块钱的红包递给英虎的爹。英虎的爹说俺咋能要村里的钱。不肯收。村书记说，这是全村人的心意。英虎的爹才收下。村书记看英虎的爹收下红包，说，村委会考虑到你家的实际情况，经研究决定有村里出钱为你家的英虎放电影，并且连续放三天。
村书记走后的当天晚上，村长也来到英虎家。村长看见英虎的爹便笑哈哈的说，恭喜老哥双喜临门。英虎的爹陪着笑说，村长见笑了，我家只有一喜，哪里来的第二喜？村长仍笑着说，我在告诉老哥一喜，不就是二喜吗？英虎的爹笑着没有说话，村长继续说，乡里的孙副乡长让我来提亲是不是二喜？英虎的爹心里一惊，孙副乡长咋会让村长来我家提亲呢！？村长笑着说，老哥你真是命好的贵人啊，孙副乡长看英虎一表人材，想把他的小女儿介绍给英虎。英虎的爹连连摆手说这不行，俺家穷得丁当响，咋敢高攀人家孙乡长。村长说人家孙副乡长的闺女看中的是英虎，不是咱这个家，人家不嫌弃咱这边穷。英虎的爹低头想一会儿，抬起头说，英虎这孩子还小，现在找对象恐怕有些早。村长说英虎快十九岁，如果不上学该结婚了。英虎的爹说孩子上大学，怕大学里不让学生找对象。村长说这怕什么，人家孙副乡长的闺女愿意等英虎，咱只要先把亲事定下，其它的事不让英虎操心，他只管好好上学读书。村长喝口水接着说，孙副乡长的闺女才十八岁，人长得好看，又孝顺，她现在乡里上班，很快就要调到县里工作。人家虽不如英虎有本事能考上大学，但她也是中专毕业，向她提亲的多的很，她都不同意，偏偏喜欢上英虎，这是咱的造化和福气。村长的话说得英虎的爹心动，若不是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这事是绝对不敢想的。英虎的爹说这事当爹也难作主，要问问孩子。村长笑笑说好好，我找英虎孩子谈……
放电影的晚上，庙和村可真热闹。庙和村村民和邻村的村人黑压压挤坐在露天的临时电影场里。鞭炮噼噼啪啪响后，沸腾的电影场才安静下来。村书记先讲话，接着村长讲话。英虎的爹被人推上前，乡邻也要他向大家讲几句话。这是英虎的爹有生以来第一次拿着话筒在乡亲面前讲话。英虎的爹不知是激动还是怯场拿起话筒的手是不停的抖，我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乐得全场人哈哈大笑。英虎的爹憋了好长的时间才说出一句，我说不出啥好的话，大家看电影吧。全场又是阵阵哈哈大笑。
这事情已过去十几年了，村里人有时闲谈时还在学英虎的爹讲话，我我……我说不出啥好话。
立国的女人说那时候的大学生真风光。竹贵说是啊，那时的农村孩子考上大学便意味着飞黄腾达，家不会受穷还要高人一等。立国的女人想不到竹贵还能说出句文化词。她想问竹贵儿子考上大学有没有亲朋前来祝贺，但她没有问而是看眼竹贵说，英虎考上大学，他爹不但不四处借钱反而有人送钱，村里还请电影。竹贵苦笑一下说现在的孩子考上大学当爹要四处借钱欠债。立国的女人问，村里没有补贴吗？竹贵唉叹着说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村里不管学生上大学的事了。立国的女人说现在的大学生不仅多，而且只要有钱想上大学也容易。俗话说物以希为贵，啥东西多起来，人们也就感到不珍贵了。现在的庙和村大学生确实已不少，村里想管怕也没有经济实力。立国的女人感到再与竹贵谈论大学生的事已无趣，便转移话题说当爸妈的真不容易，既要供孩子上学，又要管他们的婚事，真是操不尽的心。竹贵憨厚的笑着说，没钱的要多费些心，象大妹子和立国兄弟就不用多操孩子的心。立国的女人说，孩子用钱的心不用操，其它的也很让人费心。竹贵说钱有了，其它的事好办。立国的女人想这话倒不错。竹贵接着说，象我们这样的家庭，孩子上学和婚事是最让人心碎的。立国的女人问，竹贵哥还想着操孩子婚事的心？竹贵说孩子只要考上大学，自己的婚事自己管，我和他妈想管也没能力，孩子考不大学，他们的婚事我们又不能不管。立国的女人说现在孩子婚事费用真够大的。竹贵说是啊，为给孩子办婚事当爸妈的也是到处借钱。竹贵提起办婚事借钱想起自己妹妹村发生的一起悲剧。
城市人结婚讲的是买房子，没有钱买房子婚后夫妻便无栖身之所，所以城市人结婚前先看对方有没有房子或有没有钱买房子。农村人结婚讲的是盖房子，女方家嫁闺女前先要看男方家有没有盖新房，男方有新房婚事也就成了七、八层，男方如果没有盖新房，小伙子长得帅婚事也难成，所以男方家为娶媳妇要先盖房，尤其是家有两个男孩子的更是如此。现在，农村女孩子婚嫁的条件高，男方家盖的新房必须符合姑娘要求的标准。有的男方家为省几个钱想盖普通的瓦房，姑娘会说，我要住的是宽敞平房不是瓦房，瓦房是过时的东西。姑娘说的不错，现在的农村没有人盖瓦房，穷户盖平房，有钱的建楼房。竹贵想想自己娶媳妇的时候，家有三间新草房，女方已很满意，不会再向你提其它过分条件。瓦房是最有钱人的奢侈品。谁家闺女若能嫁个有瓦房的婆家，真是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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