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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堂前武开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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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招已过,殷静手腕一动,一柄剑就朝方欣刺过去,方欣撞招使尽退一步还未站好,殷静这一刺连招都不能算,只能算是趁着敌人连站都没站稳的一个趁火打劫——方欣的脖子就被剑尖指住了。
武开阳看了这三招,心下已经明明白白。所谓天才,因为天生出类拔萃,都有一些与常人迥异的风格,有一些旁人没有的执着。比如封淳,封淳的风格,就是他务必每一招都使得风度翩翩。别人十分难堪才能应对的招数,他能优雅地应对了,这就是身为天才的骄傲。
而这位三等侍卫殷静殷大人,则更是明显,那就是能一招解决的,决不两招,能直接解决的,决不绕弯,决不拖泥带水,决无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连试探的招都懒得出,干净利落!为了干净利落,可以不讲招式,不讲章法,也可以招招都讲招式,都讲章法,可谓心境极为冷酷,却也清净。
但要武开阳说来,天才之所以至今还保留这些习惯,这些执着,只能说初出茅庐,混江湖日浅,不懂里面的门道,不懂藏拙,又或者还未遇上强敌。
武开阳心里有谱了。
这时站在武开阳身旁的钟飞一拍掌,笑道:“好!好!好!殷大人这回叩山成功,太子殿下定有重赏!”说着他又转头向武开阳道:“能调动白虎堂的白虎令,太子就不再来信取了,你给我就行,我转交给太子殿下!”
武开阳微微一笑:“那还要问问我手中的这把斧子愿不愿意!”说话间,武开阳已背后抽斧,一跃上了比武台,正落在方欣身旁:“今天表现不错,去休息吧。”
方欣脸色惨白,不言不语地转身就跳下了台去。
殷静看了看武开阳,眸色如止水,声音依旧沙哑低沉:“……你?我听说你脚伤了。”
武开阳操双斧,粗声笑了笑:“殷大人试试?”
殷静打量着武开阳,沉默了一下,提剑道:“那便还请指教。”说着他退了一步,退到比武台中央,一柄剑横在胸前,看来是不愿出第一招了。
武开阳提斧蓄力,忽然如大鹏展翅般一跃而起,整个比武台边的白虎旗原本垂着,一瞬之间竟然向四面八方张开,守在比武台四周的小弟子只感到一阵浑厚无比的内力冲击而来,而这股力量的中心正是武开阳的两柄巨斧。武开阳跃至高空,宛如一只苍鹰俯冲而下,斧头势凌厉如万仞千山当胸压至!才是真的雷霆万顷!正是方欣刚才使的第一招“破风杀面”!
方欣使这一招,殷静退一步便化解开,可武开阳这一招殷静若退,必受内伤。他果然迎头而上,一瞬间单手持剑变为双,举剑对着斧锋扛去!可剑锋刚一接触到斧刃,殷静便心下暗叹一声不好!
从武开阳起跃那一瞬间,观旗势人形,殷静心下已有判断,武开阳的内力该比他稍弱才对,自己从下往上这一抵,也应该能抵住!可一碰才知,武开阳的内力竟比他浑厚许多!再加上这一击又是杀手最后一击倾尽全力的招数,其势本就刚猛非常,破天开地!适才方欣年少,这一招使得有形无神,可武开阳的这一招却如洪流巨冲,万斩凌身!可此时退不能退,进也不能,殷静只能硬抗!只听“啪”的一声,自己的兵刃在两个内力撞击下,竟然断了!
周围的弟子都惊呼一声。他们只看清武开阳一上来就抡起巨斧,一跃而起向殷静砸去,殷静刚一举剑隔挡,那剑柄竟然从中间堪堪斩断。殷静哪里料到这种情况,惊得一跃而退,足尖竟然落在了比武台三丈格的线外。
武开阳抱拳:“殷大人,承让。”
这一变故殷静一时间没回神,他看了看武开阳,又看了看自己出界的脚尖。终是一言不发,身如迅风般下山而去。
“……我输了。”
殷静说“我”字的时候,已经行过一等侍卫大人钟飞身侧,说“输”字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三十丈开外,钟大人后知后觉地回过头,一个“了”字尾音,从山脚下悠悠传来。
“诶!诶!”钟飞睁大了眼睛,也来不及和白虎堂众人打招呼,转身就追了过去,“你你你……”
白虎堂的众弟子也被这变故惊得诧异,不过有昨日方欣之鉴在前,似乎大师兄一招退敌并没什么了不起。三师弟最先回过神:“大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武开阳感到一席冷汗顺着他的背部流了下去,他道:“拆台子,拆完了该干嘛干嘛!照旧!”
说完武开阳跃下比武台,转身朝五行机室的方向走去。忽地从旁边树上从天而降一身湖绿的水裙,倒是衬满山翠色相得益彰,镇敏娃娃脸上两腮鼓鼓,指了指颊边:“大师兄羞羞脸!使诈!”
武开阳经了刚才那一遭,满心疲惫,继续往前走,嘴里“嗯”了一声。镇敏跟上两步,又说:“不过那个殷侍卫,也是个呆子。”
武开阳这才笑了一笑:“他的确是有点呆。”
镇敏道:“大师兄,你怎么知道你把他的剑震断了,他就会吓得跳那么远?”
“你没看他跟方师弟打么?那出招,滴水不漏,方师弟招招都在他算中。他没遇见过超出他眼光的事,我跟他拼内力的时候,一藏一露,他心下先乱了。后来他跟我拼刀,本以为我会以内力一直把他压下去,他也做好了扛的准备,可就在这时,剑忽然没了,你说他什么反应。”
“他……他会往后跳。”镇敏睁大眼睛,“大师兄,你真是料事如神!”
武开阳道:“我也没料到他跳那么远。”
“……”镇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转而想到一事,脸上不禁浮现起一丝娇羞:“那……那他和淳哥哥,谁厉害?”
“若是真刀真枪平地交手,没这个三丈的台子,我可未必能赢他。”武开阳答非所问地拍了拍镇敏的肩膀:“去跟师父说,这事儿我理完了,我看着情形不对,来头也蹊跷,便擅自做主赢了太子的人,白虎令不给他们了。”
镇敏皱眉,打开武开阳的手,叫道:“你就会拿这些杂事支使我!我凭什么给你传话?”
武开阳面不改色:“我脚疼,你就帮帮师兄。”
“你……”镇敏指着武开阳,气得憋红了脸,一溜烟地朝山巅跑去了。
第7章
武开阳一路行至五行机关室,进房阖了门,只见角落里有一张竹床,竹床边有一瓶药酒。武开阳走过去一屁股坐上竹床,熟稔地脱靴挽裤,拎起药酒往掌心一倒,看也不看就朝自己的足踝抹去。一边抹药,武开阳一边寻思,刚才和殷静拼刀的一瞬间,内力相撞,他似乎感受到了殷静体内的鼓动……原来殷静竟是带着伤来比武的,可那伤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究竟该怎么做呢?
武开阳把药酒瓶子盖好,摸到竹床下一个小格轻轻一按,脚边的地板便一格一格地移开了。里面竟是一条暗道。武开阳顺着竹床一滑,就跳到了暗道里,上面的地板又自动地一块一块拼好了。
暗色中一盏一盏顺墙亮起灯,前面正是直通千仞山中心岩室的密道。原来当年白虎堂还是杀手阁的时候,这座岩室曾是贮藏格中珍宝和机密的地方。而所谓五行机室,也并非是训练之用,而是防止有人觊觎珍宝而修建的杀人机器——从前木机中吐出的从来不是树叶,是真正的淬毒暗器;火机中吐出的也不是火,是牛油弹,被炸一次能掉半条胳膊;石机中吐出的也不是寻常巨石,是蛇岤山的蛇石,劈不开就被石头砸死,劈得开就被从中窜出的毒蛇咬死……如此总总不一而足。后来杀手阁改邪归正,这些阴毒的机关也都改头换面,而石室中藏匿的珍宝,也尽数孝敬了朝廷,现在它有了新的用途,那就是存放所有白虎堂得来的朝廷与江湖中重要情报与信物。
这间石室,师父镇北天也带封淳来过。当时封淳说:“师父,我常年不在山上,这么多东西也看不完。大师兄常在山上,不如让大师兄看了,我每次回来,捡重要的告诉我便是了。”
当时镇北天就招呼站在后面的武开阳:“听见没有?以后你多看看!废人一个!下不了山,你也就是这点用处!”
武开阳还没应答呢,倒是封淳不好意思了,连连道:“师父,您别这么说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事后封淳还来找过自己:“大师兄……我……”
武开阳当时道:“我明白,你怕我在山上闷坏了。”
封淳好像在斟酌着字句:“我……每每下山,都能知道一些江湖事,师兄你在山上,我把情报传回来,你一看看,你就当成是你也下山了一趟一样,我就是你的眼睛。”
武开阳抬眼看着封淳,封淳那一副公子态早收了起来,眼神诚挚地回视武开阳。武开阳心想,这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就是不一样,怎么就能把一件挺尴尬的事说得这么情深义重的。不过说实话,封淳这么待他,要是封淳以后真做了堂主了,求他帮着管点杂事,武开阳还真是拉不下脸来拒绝。
这时武开阳径自往里面走去,来到一排排整齐的书架边,在标注着“丰化四年”这一格前停了下来。他的手指顺着归档栏一点点移动,在“武”这个字上顿了片刻。武开阳深吸了一口气,这里面的每一个名字他都记得,可是他不敢去翻,这些名字还是活人的时候,当年一个一个死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武开阳飞快地把那本带武字的拿了下来,翻到“镇远将军武城珏”这一页,一排副将人名中,找到“殷远山”后面标注的小字,甲申。武开阳将手中本归位,走到甲申位的架子前,果然有一本《殷氏族谱》,武开阳从最后开始翻起,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殷静的名字。
原来他今年才二十二,比封淳还小两岁呢。
看来,自己就不得不走一趟了。
武开阳又在情报中查了近日太子的行程,太子仍微服在云州,似乎想办一件什么事。武开阳前几日看见时,本来不想管,不过既然牵涉到殷家人,他便不能装作没看见。
出了山心石室,武开阳重新把自己的裤脚整齐别进靴子里,又出去撸了一把草,搓成一根草绳,把自己的药酒坛子绑了,拎在手中,运了轻功便朝山下行去。不一会儿便来到太子下榻的酒楼,武开阳毕竟是杀手出身,潜行也是过关的,这便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摸了过去。终于在一间单间里找到了殷静。
大大的一间屋子,殷静就这么坐在里面,抱着双臂,长腿翘在桌子上,穿的还是早上来比武的那身靛青劲衣,桌上摆着那柄断剑。武开阳刚才摸过酒宴雅间的时候看见,太子和其他的侍卫们在雅间里吃酒,当时他还伏在窗边等了一下,想是不是殷静如厕去了,所以不在。结果左等右等也不来,武开阳继续一间一间找去,这才发现殷静在这里落了单。
武开阳没敲窗,而是直接从外面翻进了酒楼过道里,在木地板上故意放重了脚步,停在殷静门前,然后他抬手敲了敲门。沙哑的声线从门内响起,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何人?”随着殷静话音同时,一阵掌风从房内朝门栓一扇,力道十分巧妙,那门自动就开了。
“怎么是你?”殷静略微一挑眉,脚从桌上放了下来。
武开阳道:“我想请你吃个饭,殷大人能不能赏个脸?”
殷静瞥了武开阳一眼,极淡的眉色配着那一瞥的眼神,显冷酷极了:“你请我吃饭做什么?你要是怕得罪太子,太子就在东边厢房吃酒呢,不过你空着手去可不行。”说着殷静又把脚翘到了桌上,扭过头去,仿佛不想再搭理武开阳。
武开阳却丝毫不避嫌地跨上一步进了屋,语音中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激愤,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要怕得罪太子,今天就不上场了。我是钦慕你武功人品才赶来你下榻之处,想与你相交一二,你怎么……”
殷静皱起眉头,把脸转向武开阳,面无表情,声音沙哑依旧:“武功人品?我武功没你好,已输给了你。人品你又知道什么?”
武开阳盯着殷静,面色陈恳:“你知道我脚有伤,不愿逼我,第一招便让我先出。我还知道你今日若是不跃开,而是顺势把力道泄到我这条废腿上,我今晚就没命活着站在你面前。”
殷静一言不发地将双足从椅子上缓缓放下了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与武开阳擦肩而过。武开阳一怔,却见殷静回过头,微一挑眉:“武兄,你愣着做什么?哪家酒楼?”
武开阳立即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忙跟了上去,道:“太子既然在这儿,咱们就不凑热闹了。我知道一家做云州本地菜的菜馆,还得殷大人挪步。”
“还殷大人呢。”殷静嘴角微微一勾,这是武开阳第一次看见殷静笑,那笑很浅,稍纵即逝,“叫我云卿便是。我的字。”
“云卿,我的字是正之。”武开阳说。
“我知道。”殷静边下楼梯边道,武开阳跟在殷静身后一怔:“你知道?”殷静来到大堂,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店小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对殷静躬身道:“官爷,出门呀?”
“牵马!”殷静潇洒一摆手,又顺带指了指武开阳:“把这位爷的也一起牵来。”
武开阳忙上前一步:“云卿,我走来的。”
殷静薄唇微张,眨了一下眼:“看我这脑袋!”说话间殷静的马已经被牵到门前了,殷静皱眉挥手:“牵回去牵回去!”说着丢给小二一块碎银,抬步迈出了酒楼大门:“那我们一道走去吧,武兄你指路。”
武开阳几步与殷静并行:“也不远,就在对面那条街上,那个挂着大灯笼的就是。”
殷静点点头。夜里的云州城华灯初上,青石板的街道,石缝间郁郁青草,再往前是一条城内河,许多孩子在河边嬉笑打闹,水光粼粼,映着一盏明月。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沿街叫卖的,吆喝的,夜市的都渐渐摆开了。
“镇北天挑剔了十多年,这个家的也看不上,那个家的也不要,当了一个光秃秃的堂主那么久,忽然收了开山大弟子。武开阳,字正之,天下武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就是翻遍了武林世家的族谱,也不知道此人究竟出自何宗何门。你说如此神秘,怎么会不让长辈常常挂在嘴边呢?做晚辈的天天听着念叨,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武开阳一怔,知道殷静是在解释,他为何早知他字正之。
“让你见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武兄,”殷静停下了脚步,看着武开阳,眸色极是沉静:“早上我就想问了,其实你的脚没什么影响吧?我与你拼力,并未感觉你有条腿经脉不通。世道上经常有些不尽然的谬言,难听之极,若是你还在江湖行走,他们亲眼看见你如此修为,又怎么敢……”
“云卿……”武开阳笑了笑,“这件事,说来可话长了,容为兄吃饭的时候慢慢与你讲。来,到了。”进了门,武开阳熟门熟路地对掌柜的道:“老先生,我刚才提来的那坛酒,等会儿上了菜你帮我一道送上去。”
“好嘞!武爷!”
殷静一步跨进了这家雅致的云州菜馆:“武兄,你还带了酒呀?那我今天就陪你一醉方休。”
武开阳道:“那酒不是今天喝的,是我自己造的,送给你带回去用。今天我们喝这里的酒,云州酿。”
殷静的眼睛眯了起来,薄唇平平,眸间晶亮却含着一丝笑意:“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今天一定能请到我?还备了你自酿的酒?”两人一道步入武开阳在楼上定的雅间,窗外正是城内河,河边杨柳依依,房内干净精巧。在桌边相对坐了,武开阳道:“我今天是肯定要请你的,拉也得把你拉来。”
殷静摸了摸下巴。武开阳抬目看他一眼,只见殷静一身靛青劲装,身形挺拔好看,平肩,窄腰,长腿,腰侧挂着一只玉牌。真是英雄出少年呐,还记得自己当年沙场上第一次见到副将殷远山的时候,他怕是还没出生……
“武兄?”殷静的声音放轻了,显得更沙哑了些:“我脸上有什么那么好看吗?”
第8章
武开阳垂目把神色掩去了,只手将菜单递了过去:“我在想你爱吃什么呢,不过不如你自己点。”
殷静笑了笑,这是武开阳第二次看见殷静笑。和第一次转瞬即逝不同,这一次殷静的嘴角轻轻地勾着,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就连眼睛里也有笑意。殷静缓缓地翘起了腿,轻抬了抬下巴:“这儿我不熟,武兄帮我点吧。”
武开阳见殷静如此,心下放下一块石头,觉得今晚要和殷静说的事,仿佛不那么难开口了。“行,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武开阳问。
殷静耸耸肩,整个身子向椅背靠去,双手抱住后脑勺,看向窗外夜景:“难吃的我不吃,我只吃好吃的。”
武开阳闻言,低着头愣了一下,继续看菜单。
“你笑什么?”殷静眼神从窗外回转,落到武开阳身上,问。
武开阳抬起脸,一本正经:“我没笑啊。”
“你额头阳白穴上皮肤牵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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