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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3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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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之人,全都霍的站起。石行方更是碰倒了酒壶,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当中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几人下意识的望向石行方,这石衙内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喃喃解释:“拿不住,滑了手…………菩萨庇佑,这条门路居然走通了!俺浑身都没了气力…………”

高忠武也苦笑:“石兄,俺又何尝站得住脚?你给俺脸上来一记,看会不会痛?”

萧言摇摇头,整整衣衫,推门而出。临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笑,笑意竟然有些狰狞:“老子命硬,你们跟随的久了,就能明白。将来各自好生自效,老子从来不会让身边人落个没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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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师师宅邸的后院,自然也有御前诸班直的人在守候。一帮大老爷们儿,大眼瞪着萧言,守在背街后巷,真是够人受的。官家此来,就带了两个小黄门,一个守在前门,一个守在后门,算是隔绝内外。刚才守后院的内使得到官家召唤,匆匆送了李师师自用的赶车院公和一个小侍女出来,说是去接什么人。那小黄门也跟在车上,也是一副糊涂模样,浑不知道官家和李女史在搞什么花样。

这小黄门随李师师派出的车子去后,这些守夜守得无聊的御前诸班直的汉子们顿对就说笑起来,全是猜测官家派车去接什么人。猜到后来,虽然大家语气恭敬不减,也尽量说得委婉曲折。意思可淫猥不堪,竟然猜到官家今日龙兴颇高,李女史一人已经难以承欢,赶紧去接一个相好姐妹前来,与官家联床共好来着。

这些御前诸班直的随侍武臣,历代都不乏有与天家结亲的,和赵家也算一体。赵家对这些屏藩武臣之家也是向来优容关照。宋时罗网又不严密,没什么文辞言语之禁。一帮武臣本都是纨绔性子,竟然是越说越是兴高采烈。车子匆匆回返差点都未曾注意到。

还是一个班直武臣当差勤谨些,拍了他们带班虞侯一掌,笑骂道:“胡说些什么,内臣已经回来了,这一趟来得倒快。赶紧上前迎接,敢耽搁了官家的大事?”

那虞侯也笑,向来车迎了上去。李师师用的不过是辆骡车,除了拉车的大青骡子神骏一些,就再没什么出奇的。骡车辕上坐着那个赶车院公还有同去的小黄门。车厢帘幕低垂,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那虞侯迎上去笑道:“内使差事了结得好快!官家的亲召,俺们可不敢留难。就请进去罢。长久未曾随侍官家出值在外了,可真有些熬不住!”

那小黄门有些神思不属,脸色发白。勉强笑道:“官家口诏,不用验看了。我们这些人,你应该放心得过。”说罢不住眼神朝那虞侯乱飞,看这意思倒是希望他当差额外忠勤一些,哪怕官家口诏不用验看,直入院内,这虞侯也放心不下,非要差点一番。

可是这李师师的院公使女,都是精熟的人。以前官家前来,兴致起来和李师师同车出游,在汴梁城偷偷转转,也是这院公赶车,从来未曾有什么岔子。这虞侯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宋本来就没有后世那么严密变态的国家元首安保体制,承平日久,这上头也从来没有意外,更是废弛。虞侯听到官家口诏,哪里会去费那个事情!当下摆手笑道:“请去请去!总不能叫官家久候,俺们在这里当值勤谨,还望内使有便,在官家面前美言一句,多多承情,来日必然要清还内使的。”

小黄门无奈,这后门本来就是给院中送米送面,送柴炭送水,车子可以直入的出入口。

得那虞侯一句话,院公将车子直赶到内院入口。车中先下来一个小侍女,正是玉钏儿,引着后下来一个人影,在小黄门的带领下,直向李师师所在小楼去了。

外间守候的那些班直武臣倒是想探头探脑的看个究竟,一则离得远,一则有骡车遮挡。哪里能够看得清楚。互相对望一眼,都是脸上带着颇有些淫贱味道的笑意。互相会意,官家今日兴致不浅!

那小黄门和玉钏儿将萧言一直引到小楼之上,玉钏儿是守外值的,留在门外便不入内。小黄门在门口低低通传一声:“官家,外臣萧言到了,准备陛见。”

这被行院小车载来的,就是为大宋击灭辽国的功臣萧言了。如此大功之人,若是在开国时,艺祖会以锦袍加之,华宅待之,好好用足他之长处之后,再杯酒释以兵权,让他安享尊荣到老。

艺祖以后,此等人物,将会被视为中流砥柱的重臣。留待汴梁,作为国之重宝。如吕端,如寇莱公,如韩琦,如文彦博,如富弼,如范文正公。是缓急时候可以安定人心,为大宋扶危定难的宝贝。将会以使相衔加之,哪怕出镇在外,也随时遣使探望,一旦有什么难决之事,就会召之入内问对。

但是在这宋末之世,却要此等功臣,走通行院官家二奶门路。在这夜中,为一小黄门一使女所引,在行院楼中,面见微服出来享乐的大宋官家!

大宋国事到底如何,从这上头,就可以想见一二了。

此刻萧言,倒是没有这种感慨。他也实在顾不得追思前贤,感慨如今了。一路行来,他都将自己一团精神绷得紧紧的。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看能不能在汴梁稳住脚步,看自己到底在这个大宋,有没有将来!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就此错过!其他什么,他都一概顾不得了。

屋子里面,传来一个中年人颇为清朗的声音:“传萧卿入内便是。”

小黄门恭谨的将门推开,将萧言引入。萧言目光一扫,就看见不大的厅堂之内,一个穿着团青色道袍,戴着软帽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坐榻之上,四十许年纪,眉清目朗,气度雍雅。在坐榻之上,这中年男子姿势并不是特别端正,却平添了一番潇洒写意的味道。他目光落在萧言身上,稍稍停顿一下,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还算温和的笑意。

这就是大宋官家了,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了汉民族最痛一页篇章的皇帝。这位前半生荒唐无度,后半生却让人不得不掬一捧同情之泪。古往今来,最有艺术成就,遭际也最为离奇惨淡的宋徽宗赵佶!

这么一个文明已经攀上这个时代最高峰的大宋,就是在他的君临统治之下,轰然崩塌。这个民族所丧失的气运,在他身后千年,都在弥补,只怕到萧言穿越前的那个时代,都未曾完全弥补过来!

对于这样的一位皇帝,对其痛恨有之,对其同情有之。只怕读史到了深处,剩下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汉民族头顶的文明天空,因为赵佶的存在而倾倒,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赵佶面前的萧言,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时代之后,能不能挡在天地之间!

和赵佶目光碰上,不过是短短一瞬,萧言脑海中,已经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了。萧言浑身精神已经绷得紧得不能再紧。面上却仍然神色淡淡的,已经伏身拜倒,山呼舞拜:“南归小臣萧言,拜见官家。孤臣负屈,无由自达,一腔忠愤,只有诉于官家座前。今日得遇官家,一吐胸中块垒,纵死无憾…………孤臣惊动李女史,用此卑微手段,也请官家一并重重治罪!”

此时此刻,赵佶极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原来还有些放松的姿势,已经换成了端然而坐的姿势。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向着萧言而说,而是对着在旁边恭谨侍立的那个小黄门:“今夜之事,若是对梁师成吐露半句,他救不了你!”

那小黄门顿时噤若寒蝉,咕咚一声拜倒在地,也变成了磕头虫:“小人怎敢?”

梁师成安排在赵佶身边的内使,自然也都是他心腹。这小黄门才领命出去接人的时候,一开始还糊里糊涂,未尝不是和那些御前诸班直们一样想着官家今日龙兴不浅,李女史看来要找得趣姐妹共同侍奉官家。虽然这不是李女史惯常会做的事情,但是李女史毕竟二十三岁了,担心色衰开始出奇固宠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当车子到了东十字大衔,那小侍女上前到一隐秘处问萧显谟何在,小黄门顿时就觉得不对。萧言怎么就和李师师搭上了线,最后又说动官家,漏夜召见他!

对李师师这里,梁师成的确是上心了,也没小瞧萧言的钻营能力。派在官家身边的内臣自然也是负担着隔绝中外的任务,却没想到,这转变实在也来得太过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了罢?

李师师和萧言这里,勾搭上得也太过莫名其妙了罢?

说到底还是隐相他老人家吃了木有JJ的亏,狗男女看对眼是不要理由的,全看当时荷尔蒙是不是对上了…………

对于小黄门而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将这消息传出去,可是官家交代的差事也要紧。从后门而入的时候,他就希望这些班直侍卫能忠勤一些,上车查看查看。这些武臣都是嘴巴大的,绝收不住秘密,说不定一会儿就传到隐相他老人家那里去了。这些武臣却没半分忠勤之心,挥手就放他入内。小黄门又不能明说车里拉着的是萧言,旁边还放着李师师的院公和使女呢!跟官家提上一句,自家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明天的饭了。他这等小黄门,还远不够入文臣班次的资序,只是天子家奴而已,说打杀也就打杀了!

等引萧言入内,这小黄门在旁边陪侍,满脑子转的就是等会儿官家一定让他退下,看找个什么法子赶紧通传隐相这个莫大的变故,让隐相早早有些预备。却没想到,赵佶大智慧谈不上,这小处却是聪明精细,一句话喝出来,这小黄门顿时就再没了这些歪心思,只是趴在那里喃喃保证,自家说什么也不会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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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赵佶看萧言对眼了。

对于赵佶这个感性超过理性的一国之君而言,很多时候用人行事,只是单纯的凭喜恶而已。

今夜出现的萧言,所有一切,都让他满意。李师师在前款款铺垫不必说了。萧言自家也足够争气。

赵佶看人是重仪容风致的,秉政以来手下得用重臣,无论蔡京梁师成王黼李彦,都是美风仪,好气度。就连童贯也有筋骨如铁,威严凛凛的武臣气象。萧言卖相,已经是轰动汴梁,打动李师师这个眼高于顶的女子,如何能不入赵佶法眼?

比起在宣德楼上远远一望,萧言又更显得憔悴瘦削了一些,拜伏在地上久久不肯抬首。这份恭谨忠忱之心,也足以让人动容。

还有一点要紧的是,萧言一来,就口称孤臣负屈,一开始就咬死了孤臣两个字。在官家面前表明自己和任何人都不是一党。没有找任何门路去应对梁师成的逼迫,只是想方设法的自达于官家面前,请官家决断到底容他还是不容他。

这一下就将赵佶捧到了最高而且是唯一的裁决者的位置上,让赵佶怎么能不觉得心满意足?

以萧言读史对赵佶的认识,再加上李师师对赵佶的了解,这准备好的所有一切言辞动作,都足以打动赵佶!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却是赵佶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萧言拜伏在那里,在赵佶眼中,他头顶上浮现的却是光辉灿烂的数百万贯一年的财货。赵佶绝不肯承认他是贪这些阿堵物之人,可东南应奉局还有朱缅的春风得意早就出卖了所有一切。正是因为这个,赵佶今日和萧言一见,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赵佶端坐在坐榻之上,摆摆手,那个吓破胆的小黄门立刻就屁滚尿流的退下,殷勤的将门关上。还走开了一些,不敢细听赵佶与萧言的问对。

等小黄门离开,赵佶才温言道:“萧卿,此间不是禁中朝堂,平身安坐就是。朕非圣人,国事繁多,不是每个臣下处都料理得到。本来想你平燕战事辛苦,又是第一次踏入汴梁天子脚下,该消散一下,将养一阵。调理复原了,再议给你什么差遣为国效力。却没想到你恐怕和朝中大臣有了什么误解,觉得含冤负屈。情急之下,竟然走了李女史这边门路…………”

赵佶招呼萧言平身,萧言听命而起,诚心正意,垂手侍立一旁。赵佶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却看萧言似乎刚才舞拜之后,已经吐尽了胸中委屈也似,现在并无多少愤愤神色,只是静静在听着赵佶开解。

当君主的,最恨臣下心生怨望。要是萧言还是一副愤愤不平模样,胸膛起复,仿佛有多少不平要吐。为主君者就大是不乐意了。已经到朕面前,朕自然会平衡曲处,雷霄雨露俱是君恩,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萧言这般表现,又对了他的心思。赵佶说话也就越发的字斟句酌起来,既不能伤了梁师成那里体面,又要着实宽解萧言这有功将来说不定还得用之臣的委屈,一时间竟然觉得话语组织得有些艰难。

在此时此刻,赵佶已经打算做一个和事佬了,不声不响的将梁师成和萧言之间的对峙化解,将这个很能生财,很能领军打仗的孤臣收为己用。

不得不说,天下人对赵佶都看得清楚。对自己不熟悉的人再有才能,也不会任用提拔。一旦对了心思,再有他信重的人帮衬说话,使用起来就不管不顾了。秉政以来用人行事,莫不如此,所以萧言才拼命要自达于赵佶面前,还拼命走通了赵佶其实最为信重的李师师为他敲边鼓!

从一开始恨不得让萧言赶紧从汴梁消失,到现在又想回护提拔使用于他。赵佶为政,多半轻率如此。别人也将他揣摩得通透,赵佶自以为聪敏,却早就被人精也似的那些大臣们玩弄于鼓掌之上,不过现在利用赵佶这位官家的,又再要多萧言这么个人。

“…………说起来你也是有不是,文臣班次,回汴梁后就该谨慎居官,与士大夫多交接往还,有大臣体。但是听闻你仍与武臣交接,还共同经营足球之戏,这也没冤屈了你…………朝中重臣意欲弹劾,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有重臣动了义气,要封禁这足球之戏,说起来也占着情理…………你如此大功之人,这足球之戏,到底多大财源,让你能把着不放?说起来荒唐这两个字,萧卿也未免逃不了啊…………”

萧言绷紧的神经,时刻也未曾放松,努力听着赵佶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入耳之后,大脑就以从来未曾有过的速度,进行判断分析。他已然知道,自己这一趟并没有白来,此前心血,也未曾虚洒。赵佶已然有缓颊留用自己之意,自己说不定已然闯过了这一关!然而越是这个时候,萧言越不敢放松,九十九拜都下去了,可不能错在最后一哆嗦上头!

听到赵佶绕来绕去,还是动问到这足球经营之戏的收益上头。萧言稳稳趋前一步,叉手行礼:“下臣南归之人,朝中礼法未免生疏。更兼伐燕战事,日日与武臣交接,虽官家天恩,以文臣班次超拔。但下臣却何敢与国朝士大夫比肩?下臣鲁莽无文,倒是更性近武臣一些。官家所指桩桩错处罪过,下臣何敢推辞?

…………然则经营足球之戏,却有下臣其他一些小心思在。汴梁富庶,天下无双无对。然则下臣曾预予北伐战事,深知一旦国战,耗费之繁。与转运使臣谈及,莫不深叹国用之窘。更言及官家为此战事曾减衣减膳,我辈臣下,莫不惭愧流涕。回返汴梁,却见及汴梁上下,但有博戏一掷千金而不改色。念及官家尚且宵衣旰食,臣下心头如何能平?特此经营出此足球之戏,但求能将浪掷之财货稍稍聚集一些,可献于君前,稍解君前之忧,一番诚心,虽嫌鲁钝荒唐,但求官家不弃!”

赵佶一怔,接着哈哈而笑:“这么说萧卿还有道理了?这足球之戏,收益能有几何?国用日繁,又能济得何事?”

萧言心里面知道,自己算是挠着赵佶痒处了,只要抓住这点,将来在赵佶身边扶摇之上,让大宋此刻六贼变成七贼,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当下抬首,昂然道:“足球之戏,一年经营,可供于君前的,今年就不下两百万贯之数。若得官家认可,下臣还可大做起来。今后每年,若少于两百五十万贯,请官家治下臣大言之罪!下臣曾侧身军伍,侥幸功成,深知现在军伍积弊之深,都门禁军,得用之人,十不足一。必然要整练一新,才足当北面大敌,不再有澶渊故事!国用窘迫,下臣还有其他经营理财手段,当为官家罗掘财源,行整练都门禁军事。下臣不文,能芹献于官家座前唯此两桩还稍有把握,但求官家不弃微臣南来卑鄙,稍容下臣这颗拳拳之心!”

说实在的,赵佶对整练禁军的事情没怎么听进去。但是单是足球之戏,每年就如东南应奉局故事一般直接献给他的私库两百五十万贯的数宇,却一直落到心里面,火钳子都捞不出来。更不用说萧言还夸称他有其他手段,还有大笔收入。这不是又一个东南应奉局?要知道自从方腊起事以来,连头带尾差不多三年,赵佶他窘迫久矣!

至于萧言还有帅强将,领精兵本事。关键时候可以领兵出战于外,保住这汴梁平安,都是附带的事情了。

一瞬间赵佶都欢喜得有些想站起来走动几步,但是天子威严还在,当下只是一笑:“萧卿萧卿,却没想到,你也是好大言之辈!两百五十万贯,可是那么轻易的?”

萧言只是沉稳一笑,低头再不说话。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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