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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知几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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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非凡很挫败地坐在沙发那头,抱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我拍拍他的肩:“兄弟,没事,爱上同性不是你的错,只是上天开来个玩笑而已。再说陈墨挺好的,又温柔又体贴,他是我姐们儿,我向你保证,他是一个很好喊好的人。”我很用力的强调,“真的!”

  迟非凡终于拉着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景知,你今天一定很累了,你先睡会儿,睡一会儿吧。”

  他说的没错,我今天很累很累了,身心俱疲。陆与江那个混蛋让我伤心,迟非凡的家庭让我震惊,所有的事一股脑朝我涌来,就像印尼大海啸,把我成千上万的脑细胞都吞噬掉了。我没有精力再继续想太多,也没有精力再想以后该怎么办。我躺在迟非凡那张舒服的大床上,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迟非凡帮我拉上了被子,他的声音仍旧温和好听:“景知,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让你快乐的。”

  我很想告诉他,我以后永远也不会快乐了,因为陆与江不要小黄豆了,不要我了。

  不过没关系,我把他砸晕了,我还踹了他一脚。

  那家伙太混蛋了,我也不会要他了,我会好好活下去,好好把小黄豆生下来,好好抚养小黄豆长大,然后告诉他,他爸爸太混蛋,所以我离开了他。

  我曾那样用力爱过他,爱到心痛,爱到绝望,爱到无力自拔,爱到心灰意冷。

  我欠他的,已经还清了,他欠我的,也一笔勾消。

  我只是,从今以后,再不爱他了。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都没有伸手去擦自己淌在脸颊旁的那颗眼泪。

  基本上,我和迟非凡的状况,叫做骑虎难下。

  我醒过来的时候,迟非凡的妈妈已经替我向公司请了假,公司竟然批准我带薪休假。她还给我一个新手机卡,说原来的号码不安全,这个号码可以打出去没有显示。

  我瞧了眼迟非凡,终于有了点子弟的感觉。

  迟非凡说:“怀孕初期不稳定,休假也好。把手机号也换了吧,免得太多人找你,孕妇要少打电话。”

  阿姨赞许地点了点头:“总算有点当爸爸的样子了。”

  我和迟非凡都心怀鬼胎,头皮发麻。

  我也想安安静静待一段时间,我伤了心,要躲起来疗养。虽然我的心很粗糙,可是受了伤它一样会疼,会流血,会退缩,就像一只寄居蟹,慢慢爬回壳里,就自以为安全了。所以我把手机号换了,只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去外的出差了,手机暂时不能用。

  老爸说:“出差?非凡知道吗?”

  看看,他惦记迟非凡比惦记我还多。

  我说:“知道,就是他送我到的机场。”

  老爸这才放心,把电话挂了。

  迟非凡安排我住在一套小两居里,吃好喝好,每天还有一个做菜特好吃的阿姨侍候我。我吃得满嘴流油,没几天体重就跟要出栏的猪一样飞涨。

  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小言女主的待遇,简直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

  迟非凡的妈妈几天之中已经来看了我两次,阵仗还特别大。一次带着全套的妇产科班子来,从老教授到资深助产士,结结实实给我上了一堂孕期知识课,从应该吃什么喝什么到洗澡睡觉的时候注意什么,听得我都要打瞌睡了。

  阿姨特宽容:“犯困是正常的反应,我们今天给你讲太多了,要不你先休息,过两天我那本书来给你看。”

  我在一刹那觉得自己真是罪无可恕。阿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她以为我肚子里的小黄豆是迟非凡的孩子。但我和迟非凡都骗了她,尤其是我,简直是不要脸。

  不要脸的事情我已经干过一次了,没想到还要干第二次。

  迟非凡郑重其事地要求我:“别对我父母说什么,这事交给我去解决,可以吗?”

  我只好答应他。

  我追着他问那天晚上的事,他就是不告诉我,只是笑笑:“咱们结婚,把孩子养大,这结局不也挺好的?”

  好什么呀?他愿意当便宜爸爸,我可没准备给喜欢到找这样一个爹,关键是这么显赫一爷爷。我想到这事就愁眉苦脸,我不知道迟非凡要干什么,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就好像我过去一直猜不透陆与江的想法。

  我以为三年夫妻,陆与江多少会对我有一丁点儿的怜惜。就像有个知名的女作家在小说里写的,结婚了,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

  我错在太傻太天真,他如果对我真有感情,哪里会跟我离婚?

  因为不爱我,他连小黄豆都不要。

  我永远都会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他说:“景知,把孩子做了吧。”

  他怎么说得出口?!

  那是一条生命,活生生的生命,是我和他的骨与血的融合,是长在我身体内的一个胚胎,一个我和他的孩子。

  他怎么说得出口……

  我一想到那天的精彩,就觉得心如刀割。我最爱的人,我那样用力爱着的人,纠正这样残忍地对待我,对待小黄豆。

  我抚摸着小腹,那里面有个小小的胚胎,正在茁壮成长。

  “小黄豆,现在就剩我和你了,我们要活得好好的,活得健健康康,扬眉吐气……”我冲着映在玻璃窗户里的自己微笑,“至于你那混蛋爸爸,让他去见鬼吧!”

  10

  晚上的时候迟非凡来看我,阿姨做了好几个菜,我要吃沸腾鱼,迟非凡二话没说,亲自下厨烧了沸腾鱼,真是太好吃了,有大师级水准。

  我吃得满头大汗,痛快不已:“姐夫,你要是开餐馆一定会大红大紫。要不我们合伙吧,租个四合院摆张桌子,你亲自掌勺。我连名字都替你想好了,就叫‘非凡厨房’。每天只预定一桌,菜谱由你说了算,谁也甭想自己点菜,安排他们吃什么,他们就得吃什么。而且没晚六点半准时开席,过时不候。不提前预定就更吃不上了。咱比厉家菜还牛掰,他们家不是号称正宗内务府的‘官府菜’吗?咱可以号称‘红色私房菜’。皇帝吃过的算什么呀,老百姓也与时俱进,肯定特想知道首长吃什么。噱头咱也有,咱就号称‘中国第一美男大厨’。把那些CEO啊、首席代表啊都弄去吃一顿,尤其是女的。就冲着你这美色和你的手艺,一定一炮而红。不过咱卖艺不卖身,当然如果有人肯花大价钱,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迟非凡只差没拿筷子敲我:“你狗嘴里怎么就吐不出象牙来?”

  “狗嘴里吐出象牙来那还叫狗吗?那得供起来,是神犬了。”跟迟非凡在一起胡说八道就是开心,我说得他都笑了,趁他高兴我就问他,“上次你说我姐一知道你家里的事,立马就把你淘汰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下可闻到他的伤心处了,他唏嘘不已地告诉我:“当然是真的,你姐姐一听说我爸是谁,马上就拐着弯跟我表示,我们没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呀?”说实话我可有点想不明白,我姐一路读到博士,跟我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思想境界就更和我不一样了。从小我们姐妹两个的兴趣爱好就完全不一样,她爱好读书,我喜欢打架,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是让老师头疼的顽劣分子。要不是我中考水平发挥超常,打死我也考不进姐姐念的那所重高,结果我的高中班主任得知我是叶竟知的妹妹后吓了一跳,用她的话说,一样的爹妈,怎么就生出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女儿呢?

  “你姐嫌我们家家庭情况太复杂,她老早就想到国外去继续作理论研究,因为她一直想在学术上走得更远,所以她不愿意再跟我交往,说会耽误我。我再三解释过,说我的父母很开明,并不要求我早婚,但她还是有顾忌,后来她认识了陆与江……”

  真是辛酸的往事,但姐姐已经不在了,除了我们两个提起她来都会觉得怀念之外,还有谁记得她呢?尤其是陆与江那个混蛋,当时看上去多痴情啊,现在早就吧姐姐忘到脑后去了,还找了个“高句丽”。我孩子xiv世事无常,迟非凡已经沉浸于美好的回忆中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姐姐的时候,是在实验室,我还以为她是实验室的管理员。她当时正在吹焊芯片,我对她说,这是高精密实验室,麻烦你做清洁的时候不要动我们的担心好不好?”

  “结果她说,‘你是迟师兄是吧,上次开会你不在,我叫叶竟知,是老头子新招的学生。’我们都管导师叫老头子。我之前也听说老头子新招了一个女生,还以为是人家跟我开玩笑,因为我们专业女生非常少,能考上老头子的博士,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她说话的样子,又俏皮又可爱。穿着无菌衣,戴着口罩,就看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这一忽闪就把你的心忽闪掉了?”

  他叹了口气:“可不是,到现在还没找回来呢。”

  这大尾巴狼,终于露出毛绒绒的尾巴了:“既然你的心还在我姐姐那儿,你追我干嘛?”

  他被我问了个措手不及,马上一脸的无辜:“我又重新长了一颗出来,这颗可以给你啊。”

  扯淡!

  我要信他我就真是小红帽了。迟非凡是多狡猾的狼外婆啊,立马转移话题:“有样东西送给你。”

  我还以为是大钻戒呢,要不就是金卡,结果是一个造型稀奇古怪的手机。

  迟非凡不无得意地告诉我:“公司研发的最新款智能手机,目前还属于概念机,投放给高层试用。”

  造型怪倒也罢了,身为公司一员,我也不得不说,我们公司手机的操作系统素来是败笔中的败笔。身为全球数一数二的手机制造商,在传统手机市场份额中我们一直占据有利地位,但近年来山寨机兴起,智能手机大战,所以手机业务竞争非常激烈。

  “这次是和微软联合开发的智能操作系统,界面很亲切,功能很强大,互动性很好。”

  迟非凡大概职业病犯了,把我当成客户了,一个劲儿向我夸耀新产品功能。我对电子产品一贯白痴,所以拿起手机看了看,除了界面真的很亲切很微软之外,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个手机辐射是目前全球最低的,大大低于欧盟安全标准,你先拿着用吧。”

  也没多大用处,我现在也很少出门,除了去楼下小区花园散步,所以用到手机的机会也很少。但迟非凡批评我:“身为公司员工,天天用竞争对手制造的手机,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不热爱公司不热爱工作的表现……”

  我朝他翻白眼:“牛根生还天天喝伊利早餐奶呢。我这是提醒大老板,居安思危……”

  “对了,居安思危,最近牛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妈要我明天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妈都给我下了死命令了,你要再不去,我可就要被家法处置了。”

  我听见要去医院就觉得头疼:“还查啊?昨天你妈不是刚带了一帮医生来检查过……”

  他竟然用十分怜惜的目光看着我,我都快被吓出鸡皮疙瘩了,他才说:“有些检查没法来家里做,老太太干了大半辈子的医生,不依着她做个全面检查,我估计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忍不住问他:“这事你到底打算怎么收场。老太太现在这么高兴,到时候知道了真相,不得把我俩给生吞活剥了?”

  “你就甭操心了。”迟非凡笑得很腹黑:“我自有妙计。”

  查就查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硬着头皮去医院走一遭好了。我素来不考虑将来的事,胸无大志是我这种人最大的优点,在明天没有来临之前,一切安好。

  换句话说我就是那蜗牛,自以为缩在壳中就安全得不得了,很少去想外边的风风雨雨。至于自以为安全的壳会不会明天就被人踩碎,我实在没力气多想。

  医院永远是我记忆中的那副样子,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而且总是远远就能听见小孩子的啼哭声,我认为是我的幻觉。因为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小,那时候我不到三岁,根本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哭,只记得病房里的大人都忙成一团,没有人来管我。隔壁病房似乎有个孩子在哭,一直哭一直哭。

  只有姐姐牵着我的手,那是冬天,姐姐的手很凉,我的手也很冷,冷得我只哆嗦,那时候姐姐也不过五六岁吧。我只记得我很饿,饿得肚子咕咕叫,后来姐姐买了一个蛋糕给我吃。那时候蛋糕才一毛钱一个,裹着一层纸,油润润的。小时候我们姐妹都没有零花钱,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到的一毛钱。但我记得那蛋糕,很香很甜,是姐姐喂给我吃的,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我嘴里。我饿了一整天,觉得蛋糕太好吃了。但她没有问我好不好吃,我也不记得她有没有哭,我更不记得,她和我一样,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那时候太小,不知道妈妈死了代表什么,反正我也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反正我还有我姐姐……

  姐姐死的时候我哭得最厉害,我死活不让人把姐姐推到太平间去,我大吵大闹,拼死拼活,无论如何我不相信姐姐死了,我不相信她和妈妈一样,丢下我走了。我听到隔壁病房又有个小孩子在哭,一直哭一直哭。我知道这是我的幻觉,因为姐姐住在ICU,隔壁也是ICU病房,根本不会有小孩子哭。但我明明听到,就像是三岁的我回来了,蹲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因为我知道,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终于还是离开我了。我哭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姐姐弄走了。

  姐姐死的那天陆与江有没有哭呢,我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我昏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哭过了,也许我太伤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本来我已经下了决心忘掉陆与江这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总是想到他。在我半夜蒙眬醒来的时候,在我觉得莫名害怕的刹那,在我无缘无故发呆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他。也许是因为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把他忘掉吧,不管他如何地讨厌我,如何地恨我,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我过得最幸福。

  陈墨曾经说过,他很羡慕我,因为我可以和陆与江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可以和他结婚,哪怕离婚了,还可以一直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都卑微得可怜。只要肯给一点点施舍,我们就觉得幸福。

  可是耗尽自尊,通常得到的最多的却只是伤害。

  我独自坐在休息室里,听到门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迟非凡,没想到进来的确是陆与江。

  我张大了嘴看着他,倒不是因为意外他怎么会突然找到医院这儿来,也不是因为他头上还缠着绷带。我知道我敲的那一下让他见血了,有多痛,我有多痛,我就得让他有多痛。而是因为他形容憔悴,才不过三天不见,他整个人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瘦得变了样子,下巴上还有泛青,丫这么臭美的人,不会连胡子都没刮吧?

  我非常恶毒地问他:“你公司倒闭了?”

  我就是这么小人,睚眦必报,幸灾乐祸。

  就为了小黄豆,我也得狠狠挖苦他两句,谁让他这么没人性,连自己孩子都不想要。

  他一直走过来,一直走到我面前,然后蹲下去。我毛骨悚然地看着他,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小腹,警惕万分,他想干什么?

  结果他伸出手来,替我系好鞋带,声音似乎很平静:“这么大的人了,连鞋带散了都不知道,也不怕绊着。”

  糖衣炮弹!

  敌人的糖衣炮弹!

  我才不上当呢!

  我恶毒地问:“警察没把你抓走?你这奸商,违规贷款这么大的事儿,还不用蹲监狱,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他的神情很莫名其妙:“什么违规贷款?”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像有种上当的感觉。这事该不会是姐夫故意骗我的吧,而且陆与江突然出现在医院里,说不定也是姐夫出卖我。因为今天是他安排我来医院,但姐夫为什么要这样骗我?我脑子里都糊涂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说:“你真没违规贷款?”

  陆与江显得很生气:“叶景知,为什么你总是把我想成最坏的人?”

  他一起身就在我旁边坐下了。我无缘无故觉得浑身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点不详的预感。大概因为他每次一对我和颜悦色,我就要倒霉。所以我不干:“你坐到对面去,不许坐在我旁边。”他竟然很听话,乖乖坐到对面去了。

  这也太诡异了,从来就是我叫他往东,他偏要往西,离婚后就更不用说了,他就是以气死我为己任。今天为什么这样?

  不会是我那一烟灰缸,真把他敲出毛病来了吧?万一真敲得他脑子有啥毛病了,我岂不是要负法律责任?

  我决定先发制人:“我也不是故意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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