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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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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阿二爷也在朝中任着差事?”
“阿某无官无职,仅凭着祖上留下的一块土地种粮吃饭,借此收容了一批灾民中的庄稼把式,互帮互助,鱼水共存,刚才你看见的李牵着和他的老婆满月,便都是跟随了我好几年的人。”
“哥,来客人了是吗?”
一句莺莺问语引得朱绍文立时扭转了身体,只见迎门走进来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儿,生就一张瓜子脸,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身穿玫瑰紫的旗袍,梅花绣边儿葱绿的洒花裤,沉稳之中透露出一种特有的妩媚。
阿彦涛说道:“方才绍文兄还在夸你岔曲儿唱得好,正想一会儿让满月去叫你呢,没曾想你不请自到,来来,快坐下,今日难得遇见这么一位对对子的高手,我已经几番败下来,小妹不妨替为兄抵挡一阵。”
朱绍文急忙站起来,双手握拳朝着女孩儿行了一个礼,“朱某不才,贸然到此,搅扰了小姐清安,还请多多原谅。”
女孩儿嫣然一笑,一面回礼一面说道:“我这哥哥自小恃才傲物,轻易没有什么人能让他看上的,既认了朱兄做朋友,便用不着客气,请不必拘礼,随意最好。”
阿彦涛斟了一杯酒推到她的面前,向朱绍文介绍道:“小妹名叫允歌,生来喜欢清幽僻静,厌烦城市的喧嚣聒噪,常年便住在这里,不为别的,只图个心清气爽。”
朱绍文想起方才听到的弦歌,料知即出自此女之口,本想说几句什么,却又觉得不妥,遂将话咽了回去。举目打量四周,见墙上挂着一副大三弦,下方条案上还放着一个缀着红黄双穗的八角鼓,于是说道:“阿二爷好有雅兴,时不时还拨弦三两声、清喉歌一曲么?”
“闲着没事干吗去?玩儿呗!”阿彦涛将满满一杯酒倾入了口中,“按朝廷的说法,现而今,风清河晏,宇内承平,八旗子弟无仗可打,早荒废了马上功夫,茶馆儿提笼架鸟,票房攢歌弄曲,不做这些又做什么?消磨时光、打发日子而已。话说回来,哪里又是真的无仗可打?只不过打不过人家罢了,要不,怎么会今儿来一拨子英国人,明儿来一拨子法国人,后儿又来一拨子俄国人,左一个约定,右一个条款,大把的银子送了,连片儿的土地割了?想当初,康熙爷、乾隆爷在世的时候,是这般模样吗?老喽!照这样下去,大清国不他妈早晚得完吗?!”
“说这些干吗?这岂是我等能管得了的事?朱兄,我这儿正好有个对子上联,不知你能否联个下句?”允歌不愿哥哥再继续说下去,有意扭转了话题,她眼望厅外,见大雨已经停歇,一轮圆月不知不觉爬上了云端,西墙头上,一只肥大的狸猫在那里卧着,嗅着从屋内飘出的肉香,喵喵喵地叫了几声,于是开口说道:“猫卧墙头,风吹猫毛,毛动猫不动。”
朱绍文没有想到这个美貌的女孩儿竟见景成文,出口成章,如此机巧睿智,不禁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事已至此,只好站起身来,手扶了门框,隔着墙头向院外看去,只见远处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砖塔,影影绰绰有几只飞鸟正在上空盘旋,遂灵机一动,稍作沉吟,回道:“我对:鹰栖塔顶,月照鹰影,影移鹰未移。”
“好极了!也妙极了!这一副对儿有景有物,寓动于静,经得起推敲琢磨,堪称奇绝!”阿彦涛不由击掌赞道:“朱兄不仅和阿二有缘,与我家小妹更有缘!”
听了这一句,允歌的脸一下子红了,嗔怪地瞥了哥哥一眼。阿彦涛也自知失言,遂掩饰地从一旁拽过一件短衣披在了身上,自言自语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这天气还真有点凉了……”
这时,曾在门外撵人的壮汉用竹竿挑着一只素白灯笼走上台阶,悬挂在了厅外廊下。阿彦涛对他说道:“牵着,快来见过朱先生。”那汉子紧忙起来施礼。
朱绍文说:“牵着?这名字起得好蹊跷,是个什么意思呢?”
李牵着手挠着脑瓜皮嘿嘿笑道:“庄稼人能有个什么好名字,在乡下,驴是牵着的,马是牵着的,俺娘怕俺不好养,就给俺起了这么一个贱名。”
阿彦涛眼望着廊下的灯笼心中一动,说道:“朱兄,可否容我再出个上联?你的才学阿某已然领教了,绝无难为的意思,只为凑趣取乐佐酒罢了。”见朱绍文点了头,便说:“灯笼笼灯,白纸防风。听好了,白纸(芷)、防风,我这儿可是两味药材。”
朱绍文端起酒杯,瞥一眼他刚刚套在长袍外面的短衣,未曾说话,先笑了出来,“不才有了下联儿了,我给你对的是:外套套外,陈皮龟盖。陈皮、龟盖,我这儿正好也是两味药材。”说完,连连道着“得罪”。
阿氏兄妹一时全都笑不可抑,阿彦涛说:“你可真是个豪爽诙谐的角色,真对我阿二的脾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嘲弄我,你有怨气,还是怨我方才对那帮秀才过于刻薄,对不对?此前话说了半截,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要赶去京城赴考的吧?有这么两句诗你听说过没有?‘高文健笔科场手,白发青衫宦路人。’你甘心照这条路这么走下去吗?想想吧,科场本应为国家取人才,不是为试官取门生、高厦取蠹虫的。现下是师生夤缘、科第私授,蝇营狗苟、一派污浊,莫非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欢喜虫儿第一章(5)
“阿二爷有些危言耸听了。”
“非也!”阿彦涛边说边站起身,从条案的匣子里拿出一封纸笺交到了朱绍文的手上,“这是某人最近递给朝廷的一份奏折副本,朱兄不妨一读。”
朱绍文打开抄文,凑着烛光看去,见上面写着:
经臣察:近年来,科考取士,百弊丛生。士大夫渐不顾廉耻,有尚书侍郎甘为宰相屈膝者;有大学士七卿之长,且年长以倍,而求拜门生为私人者;有交宰相之僮隶,并乐于抗礼者。太学三馆,风气之所由出。今则有昏夜乞怜,以求署祭酒者;有人前三跪,以求讲官者。翰林大考,国家所据以升黜词臣。今则有先走军机京章之门,求认师生,以探取御制诗韵者;行贿于门阑侍卫,以求传递,代请藏卷而去,制就而入者。大考如此,何以责乡会试之怀挟替代?士大夫之行为如此,何以责小民之夸大夤缘?辇毂之下如此,何以责四海九州之营私舞弊?事关江山社稷之大业,乞吾皇速下狠手,弃旧图新,以正龙门。
读着这一篇文字,朱绍文的心如滚水一般翻腾开来,虽一时难以思谋明白,却也有一种意念在脑子里隐隐地现出形来。
“知道是谁递的这个折子吗?”
“谁?”
“当今皇上的胞弟,惇亲王五爷奕誴。”
“结果怎么样?”
“皇上还没说什么,先就让懿贵妃叶赫那拉氏给驳了,说什么从隋文帝那会儿兴科考,至今一千二百多年没变过,谁也甭想把老祖宗的章程给改了。气得五爷没招没招的。”
“阿二爷,”半晌,朱绍文抬起了头,“此文可谓切中时弊,入木三分,您方才的一番话也说得深刻,不过,得容我消化消化,好好想一想。”
“别再叫我阿二爷,我在家行二,朋友们都叫我阿二,或阿剌二,你如果认我这个朋友,也这么称呼我好了。”阿彦涛摆摆手。
“哥,朱兄心胸豁达,文思锐敏,我想,日后必会成就一番前人未曾开辟过的事业。”允歌手持汤匙舀了几块鸡肉布在了朱绍文的小碟里,“人家可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
“小姐谬奖了,让绍文无地自容。”朱绍文只觉得此时的气氛过于严肃,失却了今晚的本意,遂扭转话题说道:“说起来你们不信,我自小调皮,贪恋玩耍,不愿读书,不知挨了父亲和老师的多少板子。记得入学的第一天,老师问我,‘你今年几岁了?’你们猜我是怎么回答的?我说,‘我爸给我买了一个兔儿爷。’”
几句话引得阿氏兄妹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装傻不上学。”朱绍文吃了一口菜接着说:“不知怎么,我这人竟有点偏才,刚刚念了三本书,就学会对对子了。教我的老师爱喝酒,但是怕老婆,常常因为醉酒挨师娘的罚,夜晚把他轰出门去不让回家,弄得老师只好与街上打更的更夫为伴。一天,老师让我替他打酒我没去,他便当众给我出了个上联难为我,故意想寻个由头打我,他说:‘一盏灯,四个字,酒酒酒酒。’你们知道,酒铺的幌子是个四方灯,每面儿都写着一个酒字,我联想到老师被迫半夜打更的事,于是就对了一个‘二更鼓,两面锣,哐哐哐哐’,老师听了,竟然尴尬得五官都挪了位。还有一次,老师说了个‘鸡冠花’的上联,我对了个‘狗尾草’,一下把他高兴坏了,便想借此在众人面前露露脸,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第二天便把赋闲在家的一个老学政请了来。老师担心我一时忘了答不上来,竟提前拔了一把草放在了书房的墙脚,他说:‘今日我即兴出个上联,鸡冠花,有哪个学生能对呀?’他假装巡视一番,就点了我的名,我却有意想让老师难堪,当众丢一次人,吭吃半天不回答。老师真的急了,背对着老学政用嘴朝墙角那一把草努了努,以作提醒。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对:狗,狗……’老师心里一块石头开始往下落,又努努嘴说:‘差不多,有那么点儿意思了……’我没容他把话说完,便大声说道:‘我对:狗撅嘴!’”
话音刚落,阿彦涛一口酒喷到了地上,允歌也笑得迸出了泪花,一劲儿揉眼睛。
此间,已近亥正时分,不远处,隐隐传过几声更夫的梆锣,三个人仍却如相识经年的老友,意犹未尽,谈兴颇浓。倒是允歌看出朱绍文脸上已显了倦容,率先站起身说道:“朱兄一路奔波,明天还有事情要做,早早歇了吧。大家都在一个京城里住着,日后自然还会有相聚的机会。我最后再出一个上联,作为今日的结束语,如何?”她凝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君试听,谯楼上叮叮当当几更几点?”
“我只愿,华堂前说说笑笑一口一盅。”朱绍文与阿彦涛几乎异口同声地对道,唯一的区别就是朱绍文对的“我”,阿彦涛对的“吾”。说罢,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你搀我扶歪歪斜斜地走出了客厅。
这会儿,他们俩都有点儿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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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二章(1)
八月,正是东便门外大通河二闸一年之中最繁华最火爆的时光。早早的,即有城里的商贩、打把式卖艺的艺人匆匆赶过来,在那两岸之上,搭棚的搭棚,摆场的摆场,叫卖声、锣鼓声、弦索声、歌唱声,一阵高一阵低,打擂一般此起彼落,不知休歇。
“吃爆肚来,入口烂,佐料全,爱吃酸的多放醋,好吃咸的多加盐……”
“灌肠,灌肠,外焦里嫩,蒜汁儿多多嘞……”
“俩子儿一碗喝粥了,一个大的油炸果喽……”
“小豆红枣,江米切糕!”
“白葡萄啊,郎家园的脆枣儿哎!”
唱大鼓的:“二八的俏佳人懒梳妆,崔莺莺得了那么点儿的病……”
拉大片的:“您往里头再看呀,又一层,三月寒食到了清明,上坟来了一个小寡妇,一边走着她就放悲声……”锵咚衣锵衣咚锵!
如此种种,喧嚣连天,搅得河两岸如同开锅一般热闹。
大通河旧称通惠河,属于闻名中外、开凿于公元前五世纪春秋末期的京杭大运河全程七段中的一段,系元朝至元二十九年(1292)由都水监郭守敬主持修掘。河水自东南流入京城,全长一百六十里,江南的粮米、绢帛、南酒、果品、药材、竹木器具等,通过漕运可直抵积水潭,因为清代以城东南的大通桥为其终点,故统称大通河。河上筑闸两座,二闸便是其中的一座。
“二闸荡舟赏荷”是北京人秋日阖家外出冶游最为得意的举动。放眼看去,连片的荷叶铺满了河道的两侧,密密匝匝,拥拥攘攘,蒲扇大小的碧绿绿的叶子在太阳的映照下闪动着油一样深沉的亮光,一支支白的、粉的、红的、紫的亭亭玉立的花朵参差错落地绽放着,又有无数高举的花蕾,仿佛一群争奇斗艳的妙龄少女捋衣挽袖亮出的粉拳,争相比试着各自的高低手段。几只黑背白肚的“老婆子”鸟从水皮儿上掠过,箭簇似的射向了空中。
河两岸,有十余条远道而来的乌篷船停靠着,此外,可见零零星星的几只小划子载着游客在水面上穿行。
朱绍文从一个剃头挑子前站了起来,摸了摸光光的下巴、趣青的头皮,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昨夜与阿氏兄妹一番交谈,他的心似乎一下子豁亮起来,人,干什么不是活一辈子?哪行哪业没有里手状元?此番乡试,考中也好,名落孙山也罢,只最后再给老父一个交代,再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虽然从小长在北京,可二闸这个地方只是听说,却从来不曾逛过。他还记得小时候伙伴们在一起经常唱的一首儿歌:“小孩儿小孩儿跟我玩儿,打尜尜踢球到二闸儿。”心中遂打定主意,今日不妨也借此机会游赏一番,只要天黑之前赶到城里一切便不耽误。
他找个摊位要了一碗豆汁儿,就着吃了两个焦圈儿,随后穿行于游人之间信步走着,每逢着卖艺的便在场外逗留一会儿,倒也悠闲自在。他喜欢这些民间的玩艺儿,也熟悉这些个形式,什么竹板书、太平歌词、道情、滩簧、西河调、莲花落,一入耳就能区别开来。这几年,他就是靠着给书铺抄写各种唱本为生,那一篇篇挂韵上口的曲词早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谁能说人家这不是营生?不靠天,不靠地,就依靠着自己一张嘴,走到哪儿唱到哪儿,不也潇潇洒洒一生?想到这儿,他随手从怀里摸出几个铜子,抛进了唱西河调的场子里。
一转身,见对面有十几个看客围着一块地方,黄土地上用白沙子撒了一个鸭蛋似的大大的圆圈,当中摆着一张长桌,一块半旧的灰布单罩在桌上,迎面用毛笔写着两行楷书,上端是一行小字:北京评书大王;下方三个大字:沈春和。桌子后面站有一人,二十四五的年纪,干干瘦瘦,笔管身材,穿着浅灰色的长衫,外罩着驼色马褂,一张刀条脸,仿佛大病初愈一般毫无血色,衬得那两条粗眉格外黑,一双细眼格外亮。他手持一柄折扇,正摇唇鼓舌演说着一部《施公案》,此间恰恰说到紧要关节——小脑瓜赵壁只身探险,却见他口中一面敷演,一面退步抽身,突地原地一个飞脚腾空而起,身手矫健,动作麻利,随之以扇作刀,摆出一个英武的亮相。
“好哇!”随着陡然而起的喝彩声,几把零零散散的铜子从四外落到了圈里。
朱绍文被叫好声吸引着往前凑去,发现此人声音不大,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嘈杂之中勉强可以让人听到话语。这时,却见一个卖冰糖水的黑胖子紧挨着书场摆下了生意,旁若无人一般支起了桌凳,随后,手敲着一对铜盏,扯开破钟般的阔嗓吆喝起来:
冰糖水,比蜜甜,
不香不甜不要钱,
一个大子儿喝一碗,
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说书人本来声音喑哑,现时被身边这刺耳的高腔大嗓一搅合,越发显得气力微弱、字句含糊,他无奈地皱皱黑眉,轻叹一口气,将书中途打住,分开众人迎上前朝着黑胖子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这位老兄,在下沈春和有一事相求,您瞧,我在这儿说书,只为混口饭吃,原本这地界儿就乱乱哄哄嘈杂不堪,几位捧场的爷听着就困难,您又紧挨着我如此一通咋呼,他们就更听不清了。求老兄看在你我都是江湖人的份上,朝那边儿挪上几步,一家子姓沈的感谢您的恩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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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二章(2)
“怎么着,让我挪挪?”黑胖子傲慢地斜楞眼朝对方瞥去,“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得问问,这地姓沈啊,还是这天姓沈啊?凭什么就得叫我挪挪?嫌吵是吗?嫌吵你上十三陵呀,那儿背静,连蛐蛐叫都听得真!嘁,哪儿的事呀!”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看得出,沈春和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脸色越发显得煞白,“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是我先在这儿撂地,你随后才摆的摊,你我同在街面混,低头不见抬头见,再一次求老兄宽宽手……”
黑胖子没容他把话说完,一扭脸,重又顾自唱起来:
人又多,天儿又热,
离我近了有水喝。
又解渴,又败火,
别的废话不用说!
朱绍文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内甚觉不平,抢上一步说道:“卖糖水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自己方便,予人方便,人家沈师傅求字说了一大箩,再怎么着你也应该……”
话音未落,只见说书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子儿,啪的丢在黑胖子的桌上,伸手端起一碗冰糖水仰起脖子灌了下去。卖水的正然洋洋得意,没承想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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