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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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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温差之腹,秋衣毛衣保暖衣羽绒衣地把她包裹成
了一只粽子,又里三层外三层捆上一根羊毛围脖,她
胳膊根本放不下来,只好整天像只鸭子一样摩挲着翅
膀,踉踉跄跄的,用两条小细腿捣来捣去地跑。
孩子还在不知冷热的岁数,也还没学会自己脱衣
服,一出汗满头腾腾的热气,像微型空气加湿器一
样,毛茸茸的刘海儿下面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一般的小孩子只会用手背横着擦汗,她却早早学
会了像老农民一样,摊开手掌从上到下胡噜满脸的汗
水,胡噜完了还知道往后腰上抹抹。
妈妈爱她,怕她喝可乐饮料患上糖尿病命丧云
南,只喂她喝矿泉水。她不爱喝,口渴了就自己偷大
人的普洱茶喝去,那么酽的茶,咕嘟咕嘟两声就吞了
下去,还知道砸吧砸吧嘴。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喝了浓
茶后,立马精神成了猴儿,眉飞色舞地撵鸡逗猫,还
满大街地骑哈士奇,吓得半条街的狗慌慌张张地找掩
体。
她蹦到打银店里跳舞,陀螺一样地转着圈蹦跶,
惊得鹤庆小老板一锤子砸在自己手上。她又去找纳西
族老太太聊天,话说得又密又快,快得几乎口吃,路
过的大人担心她咬着自己的舌头,一脸问号的纳西老
太太冲她摆着手说:“不会不会,我听不会外国话
嘎。”
这孩子对普洱上瘾,喝了茶以后是个货真价实的
响马。她见我第一面时,刚通过自己的搏斗,从一家
茶舍的品茶桌上生抢了一壶紫鹃普洱,对着嘴儿灌了
下去。老板都快哭了,说:“我不心痛这壶茶,喝就
喝了,可你不能把我的茶壶盖儿也给捏着拿跑了
啊……”
她逃跑的时候一脑袋撞在我肚子上,让我给逮住
了脖子。
我逗她,让她喊我爸爸。她犹豫了几秒钟,然后
扑上来抱着我的大腿往上爬,一边揪我的胡子一边
喊“粑粑巴巴粑粑……”还拽我的耳朵往里塞草棍儿,
又从兜儿里掏出那个茶壶盖儿送给我当礼物。
我是真惊着了,这个满身奶糖味儿的小东西……
猴儿一样的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
我,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给看化了。
她不是个长得多么漂亮的孩子,我做过七八年的
少儿节目,粉嫩乖巧的小演员、小童星见得海了去,
有些比他爹妈还聪明,有些比洋娃娃还漂亮,但哪一
个也没给我这种内心融化的感觉。
我和她妈妈说:“礼都收了,认个干女儿好了。
”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妈妈爱她,怕不征求她的意见冒昧做决定会让她
苦恼抑郁命丧云南。但她妈妈也是个奇葩,把她提溜
起来问:“这个哥哥帅不帅,给你当干爹好不好?”
旁边的人笑喷茶,我抬手摸了摸早上刚刚刮青的
下巴。
小东西扭头来很认真问我:“……那你疼我不?”
我心里软了一下,说:“疼啊……”
于是,我在20 啷当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有了
个六岁的女儿。
女儿叫心心,一头卷毛小四方脸儿,家住长春南
湖边。
心心的妈妈叫娜娜,是个雕塑家。孩子生得早,
身材恢复得好,怎么看都只像个大三大四的文科大学
生。那时候小喆、苗苗、铁城和我组成了个小家族,
长幼有序,姊妹相称,娜娜带着心心加入后,称谓骤
变,孩子她姑、孩儿她姨地乱叫,铁城是孩儿他舅,
我是“他爹”,大家相亲相爱,把铁城的马帮印象火塘
当家,认认真真地过家家。
娜娜几个姐妹淘酷爱闺秀间的小酌,一堆小娘们
儿彼此之间有聊不完的话题。她们怕吵着孩子睡觉,
就抓我来带孩子。我说,我没经验啊。她们说,反正
你长期失眠,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负责哄孩子睡觉。我发现讲小猫小狗小
兔子的故事,根本哄不出她的睡意,讲变形金刚、黑
猫警长、葫芦娃反被鄙视。逼得没办法,我把《指月
录》翻出来给她讲公案,德山棒临济喝赵州茶地胡讲
一通。
佛法到底是无边,随便一讲就能把她整睡着了。
讲着讲着,我自己也趴在床头睡着了。半夜冻醒过
来,帮她擦擦口水抻抻被角,夹着书摸着黑回自己的
客栈。月光如洗,漫天童话里的星斗。
娜娜觉得我带孩子有方,当男阿姨的潜力无限。
于是趁我每天早上睡得最香的时候,咣咣咣地砸门。
在丽江,中午十二点前喊人起床是件惨无人道的事
情,我每次都满载一腔怨气冲下床去猛拽开门,每次
都逮不住她,只剩个粽子一样的小人儿乖乖坐在门口
等我,说:“干爹,你带我吃油条去吧。”
我说:“我还没洗脸刷牙刮胡子呢……”
她说:“那干爹你带我吃馄饨去吧。”
我说:“恩公,您那位亲妈哪儿去了……”
她扳着指头说:“我吃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馄
饨,我只吃皮皮儿,剩下的你吃,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恩公!
妈妈爱她,怕她不吃早饭发育不良命丧云南,但
同时妈妈也很爱自己,怕自己睡眠不够脸色不好看然
后命丧云南,于是把这块小口香糖黏在了我的头上。
我顶着黑眼圈生生吃了好多天的馄饨馅儿,差一
点儿命丧云南。一直到今天,一看见馄饨摊儿就想骂
娘。
小东西没喝普洱茶的时候还是很乖的,软软小小
的爪子握住我一根指头,蹦蹦跳跳在古城的石板路
上,左一声干爹,右一声爸爸,喊得我浑身暖洋洋、
懒洋洋的。
路过的熟人问:“这是哪儿捡的漂亮小孩儿啊?”
我说:“我女儿啊,不信你听她喊我,来,姑
娘,喊一个。”
这番对话见一个熟人就重复一次,然后细细欣赏
对方脸上的骇然,洒家心下居然萌生着一点儿骄傲的
感觉。
骄傲?人性里的有些东西是不可论证的。明知道
不是自己的孩子,可还是愿意各种炫耀献宝。好比拿
着别人的泰格吉他跑到第三个人面前炫耀:你看,泰
格!其实和我哪儿有什么关系啊。我有时候一边炫耀
我的小干女儿,一边觉得自己心智真他妈的幼稚。等
扭过脸来看心心的时候,又觉得这种幼稚是完全可以
解释的。
既然喜欢,就恣当是亲女儿去疼吧。要喝可乐给
买可乐,要吃巧克力给买巧克力,要骑哈士奇我去给
你满世界撵狗。
一整天一整天的,带着我从天而降的小女儿混丽
江。她腿短走不快,走累了就放在肩头驮着,夹在腋
下挟着,横抱在胸前捧着。更多的时候,让她揪着我
衣襟角,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揪着大人的衣角走
路的,但她很固执地把手硬塞进我手心里,让我牵着
她走。小小的爪子在我掌心里捏成一只核桃样儿的小
拳头,关节硌着我收拢的掌心。
窝心的一幕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我瞒着她
妈妈带她去吃海鲜比萨饼。她走着走着,忽然自己唱
起歌儿来:池塘的水满了/ 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
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 等着你捉泥鳅/ 大哥哥
好不好/ 咱们去捉泥鳅/ 小牛的哥哥带着她捉泥鳅/
大哥哥好不好/ 咱们去捉泥鳅……
她声音里丝毫做作都没有,干净得要死,我的心
慢慢变成了一坨豆腐脑儿,一撮儿棉花,一小块儿正
在平底锅里吱吱融化的猪油。
孩子的歌声,原来真的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这种天籁后来我只听过两回。
一回是洱海边放猪的几个白族小阿妹,她们唱:
娘娘有个小公主喂……歌儿你唱不完……一张嘴,就
引得一道神光穿过乱云飞渡的大理长空,结结实实地
锤在洱海上。那是一群头上有光环、背后长翅膀的孩
子,我想尽办法采来她们的声音加在自己的民谣中,
放在第一首歌的开头当人声Solo 。其中一个小孩子唱
尾句时被口水呛了一下,煞是有趣,每次听都不禁莞
尔。
另一回是新加坡吹萨克斯卖艺的残疾老人,他吹
了一曲《When A Child Is Born 》。彼时,乌节路行人
熙攘,我傻在马路牙子上,难过得发抖。闷热的新加
坡午后,所有坚硬的光芒都向我涌来,所有的盔甲都
失去重量。
A ray of hope/。ickers in the sky/A tiny star lights up
way up high/All across the land dawns a brand new
morn/This es to pass when a child is born……
当“This es to pass when a child is born ”那句响
起时,一瞬间什么都绷不住了,我不过是个丢盔卸甲
的败军之将,胃里的肉骨茶在翻腾,满世界铺天盖地
的黯然神伤。那个老人是个头上长角、手中擎叉、身
穿黑披风的,让人心碎。
可那两回的触动,都不如心心当年有口无心的哼
唱。
那时,我们俩站在王家庄巷和文治巷的交叉路
口,离低调酒吧不过十几米。没等她唱完,我抄起她
来夹在腋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找路平。
一脚踹开低调酒吧的小木门,我说:“路平,你
别告诉我你没有录音笔!”
路平正在泡面,受了惊,开水烫了手。他用嘴噙
着烫伤的地方,另一只手在电脑桌上拨拉着了半天。
然后说:“如果我说我忘了放哪儿了,你会不会很生
气。”“再见!”“你要录什么?”
我打小有个毛病,一着急就大舌头,话说也说不
清楚,他却听得眼里放光。他蹲下身子用西安话问心
心:“女子,你敢不敢再唱一遍?”
心心被莫名其妙地抄了起来,莫名其妙地被钻进
一个洞穴一样的屋子,面前又莫名其妙地伸过来一个
莫名其妙的脑袋……她人小脾气不小,正没好气地拿
脚跺地呢。
她冲着路平的脑袋张开爪子,伸出两只胳膊,路
平以为她要索取一个拥抱,刚也想伸手去抱她,我忽
然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提醒……说时迟那时快,
孩子的两只爪子“啪”的一声同时贴在了路平的脸上,
估计力道很大,路平斗鸡眼了一下,愣住了。
小女儿两只手掌夹着路平胡子拉碴的脸,端详了
一下,扭头问我:
“大驴?”路平的脸瘦长……小孩子一旦来劲儿
了,是怎么哄都不肯再唱歌的。我和路平折
腾了半天,喂她吃了薯片姜片香蕉片鱿鱼丝……
就差请她喝点儿啤酒了—结果人家还是不唱,光闷着
头吃。我恨得只挠头,头皮屑掉了一肩。“到底怎样
才肯唱啊,恩公?! ”我指着路平问,“如果让你骑大驴
的话,你唱吗?”路平立马把她面前的零食划拉划拉
抱走了,慌慌张张地很愤怒地往厨房躲。我揪着裤腿
儿把他拽回来。小女儿嘎巴嘎巴地嚼完香蕉片儿,终
于开金口了:“我要听故事……”好么!吃饱了喝足了
要听故事了是吧,听了故事就肯唱歌了是吧,等着,
爹来了!我拽过来一个墩子,盘腿一坐:“话说,六
祖慧能在承接衣钵后,为了躲避追杀,一路隐姓埋名
迤逦南下……”小女儿拿香蕉片儿捂住耳朵眼儿:“不
听不听,不听这个。”我扭头求助路平,他居然在啃
指甲!路平道:“大冰,他们说你少根筋,我本来还
不太信……”
他琢磨了一下,坐在了墩子上,幽幽地开
口:“他没爸也没妈,有一天,忽然从石头里蹦出
来,一身的铁毛,哎哟,是个猴儿!这个猴儿太了不
起了,它光着屁股,打死了一只狗熊,然后它有皮裤
穿了。”
小女儿停止了咀嚼。
“这只猴儿遇见了其他一大帮的猴儿,它领着它
们找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洞口有条从上到下淌的
河,它们在里面建了个游乐场,还可以做饭吃,还可
以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里面住着一
群特别开心的猴儿……”
那个故事讲得好长,那只厉害的猴子掀了桌子打
了公务员,被压在了巨山下。有个骑马的人救了他,
给他戴上了金箍。他又迷惑又开心,他没得选择。于
是违心地跟着那人走向西方,一边走一边想,一切会
好的,会好的吧……
路平越讲越进入状态,语调开始抑扬顿挫,手势
越来越多,西安口音也越来越重。小女儿捧着脸,听
得入神,手指上的点心渣子粘了一脸腮。
冬阳西斜,一道黄色的光斑铺在小酒吧门口。
我走出低调的小木门,点上一根红河,心里念起
一个名字。
你看,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我们应该也有一个
小小的女儿蹲在膝边,听你我给她讲故事了吧。
背后,路平讲故事的声音若隐若现。
“那只猴子跪在马前,人啊,你怎么会怀疑我的
真心,我忍却委屈地追随在你身边,到头来,你却这
么轻易地放我离去,如果我的心是石头做的,那你的
心是什么做的……”
我在门外听着另一个门外的故事,将手抄进兜儿
里,跳了会儿踢踏舞。孩子的妈妈来接她,我在门口
拦住她不让进,我说:“你听。”“八戒,你不要再说
了,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我要晚两天才行……
我心里面还在难受哦,等我的难受再减少那么一点
点,我立马就出发。只要他肯让我回去,我怎么会不
回去。你知道吗?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不恨他哦,
我只是有点儿难过……”
我和娜娜掀开门帘偷偷往里看着,一大一小两个
人儿对坐着,中
间一盆炭火,小女儿依旧是捧着脸,认真地静静
地听,满脸的点心渣。娜娜说:“路平会是个好父
亲。”我说:“那我呢?”她抿着嘴,笑着看了我一
眼,又收敛起微笑,在我肩头轻轻拍了拍。瞎拍什么
啊!我扭过头去继续跳我的踢踏舞。
路平唱歌从没唱哑过嗓子,那天却说哑了嗓子。
我们叫了外卖,边吃边听他给心心讲故事。
晚上八九点钟,开始上客人的时候,他也不肯
停。有些客人待了一会儿无聊地走了,有些客人盘腿
坐下,和我们一起听。炭火时明时暗,瓜子皮在火盆
里酿出青烟。
小女儿困了,歪在我怀里睡去。路平帮我把她放
到背上,踩着星光,我背她回客栈睡觉。路过大石桥
的时候,她半睡半醒的,在我背上轻轻地唱起那首
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天边的稀泥里,到处
是泥鳅……我说:“姑娘,没有下午唱得好听呢。”她
呢喃着说:“爸爸,明天我们还去找大驴玩儿好
嘛……”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她吃完馄饨皮儿,我
吃完馄饨馅儿后,我
们都会溜达到低调酒吧门口,晒着太阳等路平起
床讲故事。路平迅速爱上了这个小人儿,除了讲故
事,他还给心心弹吉他。那时他在整理专辑,弹着吉
他唱歌,然后停下来,客客气气地问心心:
“您觉得这首怎么样?”小女儿永远回答他:“没
有我爸爸的歌好听。”他就很淡定地,接着唱下一首
歌,接着问同样的问题。晚上酒吧营业的时候,路平
会在台上演绎的间隙穿插唱两首儿歌给心心听。慢慢
地,他竟然养成了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后
来,低调酒吧5 年间搬迁两次,这个习惯他却一直没
改。
低调酒吧变成了新的根据地。我们开玩笑说:心
心是史上最年轻泡酒吧的姑娘。大人喝酒,她喝养乐
多。她觉得养乐多很好喝,经常往我们的酒瓶里挨个
倒点儿,没人会拂了她的好意,都继续接着喝,但味
道实在是很怪。
她一般到晚上十点左右开始犯困。一困了就自觉
把脑袋枕在我大腿上,半分钟左右就能打呼噜,吓得
整个酒吧的人关了音响,压低了嗓子说话。有些好心
的姑娘解下外套,左一件右一件地盖在她身上。
她睡觉爱流口水,我没少付干洗费。
……
娜娜改签了机票,拖到没办法再拖的那一天才离
开古城。悠长的假期结束了。我和苗苗、小喆、铁
城、路平一起去送她们。车停在忠义市场,
上车前我们挨个抱了抱她们,小女儿很奇怪地看
着我们,问:“你们怎
么不上车?”她喊:“爸爸过来……爸爸你怎么不
上车?”她喊:“路平路平,开车了快上来啊……”有
人和我打招呼,我递给那人一根烟,转过身去和他聊
天。再回头时,车已经开走了。她趴在车玻璃上,眼
睛看着地面,眉
头皱着,挤扁了小小的小鼻子。路平说:“还
好,没哭。”
心心离开丽江两年后,我路过长春,打电话给她
妈妈:“孩儿她娘,咱姑娘还记得我吗?”
打这电话时,我是有那么一点儿忐忑的,那两年
我的人生起起伏伏,诸事扰心状况百出,又本是个疏
于靠电话线联络感情的人,已许久没有听到过她们娘
俩的声音了。
奇葩妈妈说:“她都八岁了……上小学了。如果
不记得你了,你可别伤心。”
我说:“那算了,不如不见,保重保重。”
她说:“你看你,还是那么孩子气……不如我们
和心心玩儿个游戏,咱们制造一次偶遇,看看你在孩
子心里分量有多重。如果认不出你来,你擦肩而过就
是了。”
我闻此语甚为伤心,是真的特别伤心。但还是讪
讪地按约定去等她们娘俩。
远远的,看见人群里娜娜卓越依旧的身姿,左手
边牵着我可爱的小女儿,唉,抽穗的小玉米秸子一
样,都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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