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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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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却晓得!只要我这支山地兵绕到鸡笼背面,插他一刀,只怕王直到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张琏一听,连称妙计,又说:“我也有一计谋,我听杨舟说当年他们搜寻李二公子,曾绕岛一周。如今王五峰他们的兵船都聚集在大员岛西岸,东面防守必松,我就率领着从南阳带来,绕一个圈,从背面攻击鸡笼。”
他们这两支都是奇兵,若是成功,收效极大,就是失败了,其余各部退守安平、澎湖、月港一线仍能坚守到北面海府军南下,谋划至此,吴平便下定决心,道:“好!就这么办吧!”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十九 岛内行
大员防卫战虽然将安平镇以北的沿海村落打了个稀巴烂,可沿海民众内撤到内陆,在离岸十里的地区开荒辟林,立壁立垒,却又加速了大员岛的纵深度开发。
陈羽霆虽然被王牧民等嫌弃为“软弱”,但在他执政大员期间,安平镇政权对大员早期的移民以及本地土着采取怀柔政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他们许多好处,和内陆各部的酋长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些都为战争期间难民向大员内陆地区迁徙创造了好条件。
这些失去村落的难民再次成为移民,只是这次不用渡过海峡,只是从沿海迁徙到了更深入的内陆。他们的到来,给这片未开发的土地带来了新的作物、新的农具和新的生产模式,在李介等人的努力下,许多早先的移民以及土着也都加入了安平守卫战中来。
王牧民为人喜动不喜静,用兵喜攻不喜守,早在对王直破山的军事对峙还处于弱势时他就想着如何反守为攻、以攻为守。当时他兵力较弱,便想要想进攻必须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在长达一个月以上的南大员攻防战中,海贼们虽然步步南逼,可是战场却一直局限在沿海,这个时代的南大员基本上是从原始森林中烧伐出一个个地村落。村落与村落之间由河流、小路乃至林间蹊径沟通,在缺乏本地向导的情况下,海贼们离开海岸五里以上就感到两眼一抹黑,攻势便遭到了遏制,离开海岸十里以后所有海贼便都丧失了安全感——林木间的声响,是鸟叫还是人语?是兽过还是人踪?海贼们不知道。他们的总人数虽有几万,但几万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而几百个人乃至上千个人进入大员深处却如泥牛入海。随时都会被淹没。
王直和破山都知道,他们的兵力虽然占据优势。可真要把大员的内陆地区也征服所需要的时间绝不会是一个月、两个月,至少也得三五年,在安平镇地攻防战进入僵持状态以后,大员安平镇以北的西部海岸以及大员海峡澎湖以北海域虽被海贼们所控制,但在大员地内陆地区,李介和他的手下却能自由活动。
李介是李彦直的二哥,在大员本来以他的地位最高。后来因李光头一事,陈羽霆褫夺了他的所有权力,他也就由大员的最高领袖变成一个闲人,待得王直、破山来袭,李介才振作起来,自愿负责起移民的内迁工作并组织村民、山民骚扰敌后,由于大员地防务由王牧民总领,所以在权职上他倒变成要听王牧民的安排了。李介自从被在棺材中被囚禁了上百个日夜以后性格越变越沉。陈羽霆褫夺他权力时他是有意忍让,王牧民职凌其上他竟然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既临其事,便守其职。
王牧民眼光毒辣,在山民几次以不足百人是少数兵力取得超乎预料的大胜后,他就看出这是可乘之机。有好几次李介想亲自率领山地部队去骚扰海贼在大员的第二大本营许村。以减轻安平镇方面的压力,但王牧民在确定自己仍能守住之后却请李介暂且莫动,他给李介传话说:“这支奇兵有更大的用处呢,去打许村浪费了。”
比打许村更大的用处是什么呢?
王牧民因怕消息泄露没有明说,可李介也已经猜到了:“难道他想用这支人马去攻取鸡笼?”
时大员被人为地分为南北,但南北并非以地理长度平分——北方地开发区域较为有限,主要是围绕鸡笼辐射开去,开发了北部那个盆地,南方的开发区域则远为广阔,以安平镇为中心。向南达到宝岛末端。向北延伸得更远,最北的村落许村其实已位于大员西海岸中部偏北。吴平等诸将在澎湖聚议大事时,李介已经带领着三千多人在许村东北二十余里的地方驻扎,从这里不但可以绕到许村背后,也可以袭击鸡笼,因为他们已经在土着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条从这里通往鸡笼的小路。
王牧民地性子,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不怕先斩后奏,他不是在与吴平等商议妥当之后才下令让这支部队北进,而是一开始就派人对李介说:“二公子你尽管去,我这边一定说服大伙儿起兵响应。”实际上他是决定了如果“说服”不了其他人就告诉大伙儿“二公子已经北上了”,看他们响应不响应。
李介虽然勇猛坚毅,多历战阵,可这次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素来忠心的王牧民摆了一道,由于消息的迟延,他甚至也不是很清楚外界的局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只是还只是想着偷袭鸡笼能减轻安平镇方面遭受的压力,而不知在当前的形势下若偷袭成功将不是一场辅助战而是一场决胜战。
在许村与鸡笼之间,虽然丛林密布,却也不是全无人烟,这一带分布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村落,李家本身就是打山地战出身的,闽西的山贼匪患也大都藏身于重山密林之中,又与山地少数民族互为依靠,因此翻山越岭、跨越丛林乃至如何与本地土着打交道对李家子弟来说都是拿手本事。而他们所率领的也都是擅长走山宿林地岛民。这些都不怕大员地区地热林蚊虫,几千人凑在一起,遇到了猛兽非但不怕,反而高兴——因为可以捉了当口粮。
饶是如此,在走到第三天之后他们还是有些晕了。
“我们会不会迷路了啊。”蔡三水有些抱怨起来,在这个队伍中他是一个渔民,不是很习惯这种行军。
“放心,不会迷路的。”另外一名偏将吴牛经验很足,很有信心地说:“当年我和大公子、三公子在福建、江西、广东之间交界地山路里一逛就是一两个月,那边那种地势深入数百里,也没什么事情,这个岛能有多大?还怕迷路!”
一个土着将领苏里说:“是啊,不怕的,一定能走出去。”
李介嘿了一声说:“走出去是一定能走出去,就怕误了战期。”
不想到了第二天,他们就看见了一片不小的营寨,小将李义弘兴冲冲跑来说:“又看见一个部落了,我们去打听打听这里已经到了哪里!”走得近些,才看清那个营寨依地势用篱笆围出了直径三十几步的一片靠山寨子,寨子里有草屋,还有了望台,李介望见了说:“这个部落不小,看来怕不有一二百人。”
一二百人其实很少,但在大员这样的村落却又不算小了。
就要派人前去交涉,李义弘忽咦了一声,说:“不对啊!大家看那个屋子……”他指着一件茅屋,屋顶上竟飘着一支旗帜,上面写着个“周”字:“怎么有个汉字?”
李介也呆了一下,他已认出那旗帜虽然破旧,却是机兵团的制式,是基层将领的旗号,他心想莫非是鸡笼沦陷之后军中物件散落丢弃,被这个部族的土着拿了来当装饰?
蔡三水却说:“不会是王直他们的人吧?”这个猜测却也有可能——若是这样那就不能派人去交涉了,一交涉就得露底。
这时李义弘灵机一动,说:“要不让苏里带人扮作土着蛮人去攻打,一打之下,寨子里的人一定出来迎战,他们一迎战,底子不就漏了?若其实也是山地土着,那我们就出面说是一场误会,设法和他们言好,若是海贼,就让苏里撤退,对方以为只是土着蛮人来骚扰多半不会注意什么。万一那是自己人,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李介一听赞道:“好主意!”
便派苏里带了一百多个山地原住民,脱了机兵战袍,拿了土制弓箭,持了长矛到寨前呼喝。
了望台上守卫望见赶紧示警,寨内动了起来,一队约三十多人的机兵开了出来迎战,出寨后盾牌在前,跟着有几个大嗓门用各种山民语言叫嚷着:“是哪一部的朋友?我们只是在这里结寨躲避海贼,没有侵犯的意思。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种衣饰、这种队列、这种战法、这种对待山地土着来袭时的规矩,全都证明了这支队伍乃是“自己人”!
蔡三水大喜,跑出来叫道:“收兵,收兵!”又对寨里出来的机兵叫道:“寨子里是哪一部的兄弟?归谁统属?”
领头那将领听了先是一奇,跟着听蔡三水言语对路,便回应道:“我是鸡笼寨的留守代舶主周阿奇。对面来的是南大员的兄弟吗?”说到后来语声已经有些颤抖了。
原来这周奇本是鸡笼寨中的留守将领,破山来袭之际,他退避不及,无法从海路撤退,只好带领了残兵败将,深入到此处驻扎,守到如今。
李介出列道:“周奇,我好像听牧民提起过。”
他不认得周奇,周奇却认得他,当场大叫起来:“二公子!是二公子啊!兄弟们!兄弟们!还有寨子里的!都快出来啊!二公子来了!二公子来了!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就知道,那些贼寇凶得了多久!”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二十 逃东瀛
小琉球头惊涛拍岸,如卷层雪,但王直此刻却全没心情欣赏这壮丽景色。
“北桑的形势怎么样了?”
“官军还没什么动静。”
尽管是好消息,但这只是苟安,王直哪里知道李彦直接下来要采取什么措施呢。
南面对南大员的进攻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北面的防线又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王直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两天前,王清溪的旧部给他送来了一封招降书信,但不是给王直的而是给破山的,虽然破山当众烧掉了信件,可毛海峰等却还是不免心生疑窦:现在王直和破山虽然联军,但名义上王直仍然是老大,李彦直送招降书来,为什么不给王直而要给破山?
尽管王直心里明白,自己这个掳掠过嘉靖皇帝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官方原谅的,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把大明搞乱,若搞不乱这个天下,剩下的就只有流亡或者受死,再没有第三条路了。
西、南、北三个方向都是敌人,东方又是茫茫大海,王直就是要逃也寻不到出路。
“难道我王五峰纵横一生,就这么完了?”
一股英雄末路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破山派人送来了一封信,王直拆开一看,忍不住心头火起,竟将书信揉成了一团。
毛海峰问:“干爹,怎么了?”
王直指着港口的方向怒道:“玄寂这秃驴。他要回日本了!”
其实这对破山来说,也不算很意外地选择,虽然回到日本以后他们就只能坐观李彦直收拾东海西岸,但在眼前的局势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王直此刻心情不好,看到信之后自然不悦。更何况信中透露出“邀请”之意,这“邀意”分明是破山以主人自居而视王直为客,也就是说。如果去了日本王直便要屈居其下了,这更是让王直恼火。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北面有船来了!”
“是自己人!”
王直派人去接。来的却是徐惟学的侄子徐海,他驾驶一艘轻快的双桅帆桨并用船和两艘海沧舟,和他一起到达的还有一百多名精干的属下,王直见到他不免担心是徐惟学败亡后徐海带着残兵逃遁至此。
幸好,徐海带来地却是一个好消息:“官军到达浙南之后忽而停顿不前,也没有再南下,有消息说他在浙南的船队虽然维持着。可却暗中抽调部队北上了。”
“怎么会这样?”
王直喃喃道。
徐海说:“听说好像是南京那边出了问题。不过这个消息也不是很准。”
王直啊了一声,脸容微显红晕,这是近一个月来罕有地兴奋。
“南京出事?南京出事?难道李彦直后院起火了?”
若是这样,那可就是他们反败为胜的千载良机了!
“快请玄寂法师!”
尽管在情绪上对破山不满,可他这时仍然需要借助破山的力量。
这时候的破山,已经蓄了一下巴的须,眼角颇见褶皱,和当初那个风流和尚的形象大大不同了。他听说了徐海带来的消息后。却没有像王直那样兴奋起来,瞥了五峰船主一眼,心想:“他是溺水溺怕了,抓住了一根稻草也当巨梁。”脸上就淡淡地,说:“这个消息未必准确,说不定就是李彦直的诡计。”
王直本来怀着满腔的希冀。却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毛海峰便冷笑起来,直指破山胆小怕事。
“不是我胆小怕事,是这事不合情理。”破山说着瞄了徐海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徐海顶撞了回来。
“没什么意思。”破山嘿了一声,说:“总之这事我觉得悬,若要反攻大陆,别预我一份了。”
“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王直怫然说道。
“这绝不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破山说:“如果说我们还有机会,那除非是李三得了急病死了,或者忽然爆发一场席卷九州的天灾。否则的话……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机会了。但就算要等这样的天赐良机。鸡笼也不是个好地方,我决定回日本去等。”
破山走后。王直却连夜召集部下商议如何集合兵力,反攻大陆,这时就连毛海峰都觉得哪怕南京方面真地出事,成功反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王直却仿佛陷入了某种病态,不许人对他的意见有半分怀疑。
那边破山却来到码头,进入自己的旗舰,他拿了一把锤子,猛地将舱内的大瓮砸烂,瓮中滚出一个人来,却是商行建。
商行建抖抖酸软的手足,挣扎着爬起来,眼睛看着破山,颇为不解:“你什么意思?”
“等我一开船,你就走吧。”破山说:“我会留一艘小船给你,上岸之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李三地军队,应该很快就会打来。”
商行建左手捏了捏右手:“当日王直等听说我是奸细,都要杀我,你阻拦不住,却设法将我装进这大瓮之中,灌入药水,谎称将我做成人彘——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真的只是出于一片好心?”
破山哼道:“我若说是,你心里是不是会不好过?”
“你说是我也不信。”商行建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如今胜败已定,咱们一场兄弟,又一场对手,你又何妨与我说知?”
破山黯然了半晌,叹道:“我本是想用你去换一个人,若你真的手脚全断,价值可就低了,而且说不定会伤痛而死……不过现在……算了……我也只是苟延残喘,哪里还顾得别人!去吧,去吧!别等我改变主意。”
商行建仿佛便明白了,道:“那么你这次放了我,是希望我以后帮你照顾那人吗?”
破山不语,却捏紧了拳头,商行建道:“我承诺不了什么,不过尽力吧。”
这时破山已准备好了一切舟楫之属,竟是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王直那边也准备了海船,当然他的目的却是为了反攻。可是王直不知道,那些属下奉了他的命令之后,有将近一半都偷偷向破山输诚,请破山带自己回日本,破山来者不拒,回复说:“若是有心,到时候跟在我地主舰后面就是。”
这时商行建尚未离开,忽然道:“破山,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干脆投靠三公子算了。只要你认个错,再献出九州,有这份功劳在,他就算心里不喜欢你,当着众人地面也不好拒绝。说不定将来还会任命你为日本的方面之臣,那样……”
“你错了……”破山却打断了他:“虽然你曾瞒过我,但说到对他地了解,你毕竟不如我。他现在绝不希望我去认错,更不希望我献出九州——九州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他如今已掌控了陆海大势,对日本那边,需要的就是一个介入的借口!而我,就是这个借口!再说,要我在走投无路之下再向他投降——我也忍不下这口气!”
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便让心腹带了商行建走了。
商行建困顿甚久,这时在船上连走都走不稳,是被半搀扶着才上小船,小船才靠岸,便听鸡笼港内忽然杀声大作。
破山在船内喃喃道:“那个徐海动手了么?”他是认定了徐海乃是叛徒,却不知此时是李介从背后杀进港内。
“走吧,扬帆。”破山下令。
“现在?”火长大吃一惊。
“对,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来自南九州的船队在夜色下一起张开了帆布,荡开了船桨,缓缓离开海岸。破山又下令:“各船点灯。”
“夜里点灯,万一敌船来袭,炮火一发,我们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的!”部将新纳忠苗劝谏道。
“李三不会选择在海上夜袭的,夜里横跨海峡来战危险甚大,他现在用堂堂正正之师也能取胜,何必冒险?现在海上没危险,我们自己点灯,一来是让自家船只不会互相碰撞,二来也让那些有心归附的人知道我们往哪里走。”
船队灯火点点,离岸缓行,这时风向不正,本不宜远航,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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