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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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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咎由自取,老师又何必为他人叹息。”萧墨轩以为张居正是在感叹那些陈年的旧事。

“我又何尝是为严家叹息,我叹的是他徐家的人。”张居正满口否认,“可惜一个大好的闺女。竟做了一缕冤魂。”

“哦。”萧墨轩心里一惊,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是听张居正话里的意思,徐阶许给严鹄地那孙女的死倒似乎是有些蹊跷,却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可是眼见着爹爹听张居正提起这事儿,手里也无意中抖了几下。

“眼下徐阁老当政,这也不是什么光彩地事儿。”张居正拨拉着筷子,“难道子谦当真以为,徐之女当真是郁结而亡?”

“学生不知。”萧墨轩木然的摇着脑袋。严家倒台之后。因为其中搀杂着严鹄身死的事儿,萧墨轩和严鹄虽是一生从未真正相交过,可是实在是神交颇深,未免有些伤感。再加上后来找回了依依,所有和严鹄的传言,更是刻意避讳。生怕是被依依听了去。

“鸠酒一杯,送走一条人命足以,生老病死,何其平常,想要瞒了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张居正面色一沉。四顾一下左右。才开口说道。

“鸠杀?”萧墨轩的心也跟着张居正的面色一同一沉,“谁个?”

“还有谁敢去鸠杀徐家地人。”张居正回道。“太上皇又何必去和一个女子过不去。”

“徐阁老?”萧墨轩禁不住脱口而出,从张居正耳里听到这个消息,对萧墨轩来说,确实是极具冲击力,而爹爹的神情,也说明了张阁老所言非虚。萧天驭在朝廷里虽然没有儿子看起来这么光鲜,可是在京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耳目比起萧墨轩来,反倒是多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爹爹知道之后,却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还有原本执掌过锦衣卫的冯保,也应该知道,可仍是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似乎大家都在对自己刻意的隐瞒着这件事儿,若不是今天听张居正说了出来,自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徐阁老他……”萧墨轩心里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一直都知道,徐阶也不是什么善茬,可是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女儿都舍得牺牲。徐阶杀死自己的孙女儿,无非是怕和严家搭上丝毫的关系,可是当时严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徐家则是坚如磐石,也未必会牵连上,可是徐阶仍是下了这般的狠手,其心之毒可见一斑。一时间,萧墨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论起来,张某也是徐阁老地学生。”如果张居正再不说,只怕是萧墨轩都忘记,张居正也做过徐阶的学生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徐阶也未必敢这么器重他。

“可于此一事,张某一生以仁厚待人,张某实在……”张居正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很明显,他也对自个老师的行为甚是不齿。

至于张居正是不是待人仁厚,萧墨轩也不便评论,只是张居正一生虽也是树敌无数,但确是为大明呕心沥血,据说后来万历皇帝派人查抄张家的时候,所获不足严家的一半,论数字更是连徐家家产地十之一二都没有,其中大部分还是万历皇帝自己赏赐的。

虽然当年自个进国子监的时候,爹爹也曾经扔出了九千两白银给张老师,可那也并不是给张居正一个人的,而是要张居正帮着再上下打点一番,最后落到张居正手上的并没有多少。从这几点来说,萧墨轩对自己这位老师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连自己地亲孙女儿都可以毒杀,如果遇见其他情况,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地?想到这里,萧墨轩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对张居正的处境也了然了几分。张阁老眼下虽是看着威风,可是在诸位阁老里头,却是势力最小地一个,说句不好听的话,徐阁老当年雪藏张居正,那是因为严嵩在明处,徐阶他在暗处,实力差距又大,正面斗上去,即使加上一个张居正也没多少分量,根本不是真的舍不得拿出来,而是不顶用,因为“人事任免权”不在他徐阶的手上。如果张居正当时是个什么侍郎,尚书之类,只怕早就被抬出去了。说来说去,倒是他张居正自个不争气了。

经过这么多年,张阁老终于粉墨登场,抬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徐阁老拿着当枪使了。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徐阁老再有什么危地,完全可能会把自己扔了出去填坑,这可不是随便说的,袁炜的前车之鉴,不就放在那里了,袁阁老可也是徐阁老的学生。

酒席间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起来,徐阶和高拱的矛盾,已经是完全公开化,两边的人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论交情两边都不浅,便就是萧天驭这段时候来,也常常为了这些事儿左右为难,更别提整日在徐阶和高拱面前晃悠的张居正了。

皇上叫我过几天也去文渊阁报答,我若是进去了,又该如何是好?看着张居正,萧墨轩开始烦着自个来了。

“应房兄,你这些家事儿,张某我本不该管,可子谦是我学生。”可能是见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张居正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愁白头,由得他去好了,多添几个子孙,才是正理。”

萧天驭也不知道张居正是不是真的醉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只是陪着笑。

“那女娃儿虽是个丫头出身,可甚是讨人欢喜。”张居正对萧天驭说完了话,又转回对着萧墨轩吟起了调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圣人书上写的。”

“可见这一个情字,便就连圣人也不能免了,又何必去难为后生们。”张居正看起来是醉了,脑袋乱晃着,可说话的条理却丝毫没乱。

“子谦是我学生,我张某一生以仁厚待人,应房你若是顾忌着,我来帮他想法子。”张居正忽然拍着胸脯站了起来。萧天驭和萧墨轩全都愣愣的看着张居正,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那女娃儿我也见过,甚是欢喜,对子谦又极是体贴。”张居正扶了下萧墨轩的肩膀才站稳了,“娶妻须顾着门户,可收养却没这一说。”

“今个我张居正便收了那女娃儿做义女,若要有人耻笑,也便冲着我张居正来。”张居正豪气万丈,“成了我张家的女儿,难道还配不上你萧家的儿子不成?”

啥?萧墨轩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又愣住了神。义女,怎么又是义女?张阁老说出这话,难道是想拣便宜女婿来了?

第七卷 第三十八章 火起


也不知道张阁老到底是不是有些醉了,可是莫名其妙收一个丫头做义女,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一时间,就连萧墨轩也愣住了,刚想出口说话,却见坐在对面的爹爹忽得眼神动了一下,又立刻停住了口。

“叔大,那女娃儿虽是我舍下的丫头,可是我萧某和叔大一般,向来以仁厚待人。”萧天驭手抚长须,面有难色的回道,“便就是个丫头,也得问她自个的意思。”

“可惜萧某没有女儿,否则倒真可以给叔大做义女了。”萧天驭微微笑道。

“你即便是有女儿,我……我……也不及拿子谦分给我半个。”张居正看起来倒真像是有几醉意了,口里说的话,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张某自个家里便就有女儿。”

萧天驭虽是面有难色,可拗不过张居正,萧墨轩只拿眼看着张居正,却被张居正一眼瞪了回来。

“我……我没醉,你休要看我。”张居正大笑,“我可是……可是清醒的紧呐。”

萧墨轩虽然没见过张居正的这番醉态,可是却也好似听说过,张居正的祖父叫张镇的,也就是后来进辽王府做侍卫,无故死在那里的,曾经是个泼皮无赖,看着张居正眼下的情形,大半没了斯文,真是还留了几分“遗传”。倒是在后厢房里的萧夫人,听说张居正要收小香兰做义女,积极的很,忙不迭的派人把小香兰拥了过来。府里的家眷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凑热闹,躲在屏风后头,伸着脑袋偷看。'。。'

“张师傅可是要歇上片刻?”萧墨轩惟恐张居正是真的喝多了。醒来会后悔,又不敢直说他喝高了,只能凑到身边,小声的说着话。

“可读过书?”张居正没回答萧墨轩。只是一把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小香兰,脸上地神态,看起来竟是比刚才端正了许多。

“老爷和少爷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奴婢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了一些。”小香兰毕竟是个丫头。虽然也见世面,可是真的直接面对着一位内阁大臣,仍是有几分胆怯。不过好在虽是胆怯,除去腮帮上涨得有些发红外,礼节上倒也甚是得体。

“圣人们传下的四书五经,读过一些。”小香兰轻声回道,也不敢抬头去看众人,“夫人也教过《女四书》。也还记得些。”

所谓地四本。寻常家的女子,识字的时候大抵教的都是这几本书。萧家是大家,大家里的下人若不识字。出去也会被人笑话,所以还请过专门地女教官来教,那些乡绅家里的丫头,倒未必读过什么书了。

小香兰当天刚随着萧墨轩从船上下来,眉目间还留着几分疲态。身上穿着件浅绿色的压脚霓云裳,是用苏绣做成的。浅绿色的丝衣,在烛光下像是一汪绿波,把脸上白里透红的肌肤衬托得更是可人。萧墨轩本来见小香兰也见多了。平日里没细想过。此时看起来,倒真似个大家的闺秀一般。

“你原本姓甚?”张居正看了也是欢喜。瞥眼看了眼萧墨轩,竟似是在感慨这小子怎生如此好的福气,又转过脸来对着小香兰。

“奴婢自幼孤身,不知双亲所在。”小香兰当年进萧府地时候,是一个自称族叔地人送过来的,这么多年了,就连那位“族叔”都已不知所在,甚至连个姓名也没留下,所以这么多年来小香兰就连自个姓什么也不知道。想到这里,小香兰未免有些伤感。

“真我张家女儿也。”张居正怕气氛沉闷下去,抚掌大笑道,“那以后你便跟了我姓张罢了。”

“奴婢……”听张居正如此说,小香兰心底的那一丝胆怯又露了出来。

“莫要再称奴婢,我张家地女儿,如何能自称如此。”张居正摆了摆手,又问道,“难道你竟是不愿?”小香兰一直跟在萧墨轩身边,大小的事情自然有少爷拿主张,从来没要自个这般面对过。可看着萧墨轩,见少爷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倒是屏风后头的几个脑袋伸出来拼命点着,似乎要她答应下来。

正在犹豫间,忽得看见老爷的脑袋轻轻点了下,心里顿时定了许多。用蚊子哼似的声,道了声“愿意”。

“哈哈。”张居正大喜道,“我诸儿的名中,皆有一个修字,你日后便就称了张修兰罢。”

张修兰……这个名字不好听,日后还是叫小兰的好,萧墨轩心里嘀咕着,只是却不好当面叫了出来。

稍后,少不得一番献礼,酒已经不知过了几巡,不能再喝了,就用茶代了,小兰叫了声“爹爹”,张居正应得和雷一般的响,脸上泛着红光,也不知道是残留地酒气还是什么。

小兰原来是萧府丫头,虽然身份不低,但是当年地契书还在,乘着空挡,萧夫人派人取来了契书,偷偷的还给了小兰,算是还了自由身,便就真是张家地女儿了。

张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去张家住的,可是小兰如何也是不肯,定是仍要陪在萧墨轩身边。“张家小姐”留在“萧家少爷”身边伺候,这无论如何也是不合规矩的。

好在当年依依未过门时候住的馨香苑已是空出来了,正好可以清出来给小兰居住。

原本的一顿晚宴,直闹腾到了临近子时才安顿了下来,等送走张居正,已是远远的传来了宫里“子”时的打更声。

“张师傅怕是醉了。”萧墨轩对着爹爹笑道,今天的事儿实在有些出乎预料,可是萧墨轩见的世面多了,早就回过了神来。

“是醉了。”萧天驭呵呵笑了两声,朝着张居正离开的大门口瞅了一眼。

“爹爹还是莫让家人叫儿子什么老爷了,这府里头只有爹爹一个老爷。”萧墨轩想起今天萧福叫自个老爷的事儿,乘机说了出来。

“你若不喜欢,让他们改回去好了。”萧天驭当日是因为得了孙子出世的消息,一时兴起。这么些时候下来,便就自个也有些不习惯,可话说出了口也不好改,此时萧墨轩出来说话,正好顺水推舟改了回去。”

“皇上让你去文渊阁了?”萧天驭回来以后就陪着张居正,还没和儿子单独说过话,此时单独面对儿子,就问了起来。

“有几天假期。”萧墨轩的话里,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好好歇息,乘着眼下有闲”萧天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几天和张家只怕还要有些来往。”

和萧家认下李妃的时候不同,张居正认下小兰,是加了姓的。既然是加了姓,那么就是要入宗谱的,小兰也要依着规矩去张府上拜见父母,认识兄弟姐妹,虽然不要萧墨轩去忙,可是关心总是要的。

“张太岳,他这是要往上呐,你小心才是。”萧天驭微叹一声,也不再多和儿子多说,掉头朝着后院走去。

往上?萧墨轩皱了下眉头。爹爹口中的这个往上,到底是说人要往上还是心要往上。眼下徐阶是内阁首辅,其实也就是说,再没了往前的路。在自己没有去内阁报到前,张居正就是内阁里最末位的一个,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只是后面的那句“你要小心才是”,一时间倒有些不明白所指的到底是谁了。

长途的跋涉,今天又宫里宫外的折腾了大半日,身子骨早就疲了。萧墨轩等一倒到床上,没片刻就响起了呼噜。

隐隐间,却是做起了梦。梦里好大的火,烧着了萧府,大团的火焰团团围在自己身边,烧红了半边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下就醒了。

听得外面邦子响,才知道是四更天,离天亮还早,自个也没睡多少时间。当天是例行的“五沐假”,爹爹也不会这么早起来。瞪着眼睛看了看窗户外头黑漆漆的天色,又想起了适才所做的梦。

梦这东西,古人认为往往可以预示着什么,萧墨轩以前是从来不信的,可是陡然间到了大明朝之后,渐渐的倒有些忌讳起来。

按照周公的说法,梦见家里起火往往是兴旺的说法,可烧着自个却又有不顺心的潜文了。但是朱明以火为德,火包围自己,也未必没有得了皇家恩宠的意思,却不知道这把“火”到底是凶是吉了。

想到这里,再也睡不着了,只靠在床头边,似睡未睡的打着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萧墨轩倒有些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了,只听得一阵阵锣响,似乎就在耳边敲的一般,其间还杂着无数人的叫喊声。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火……真的起火了,也不知道这火是从哪里生起来的,已经烧着了卧室的门窗。

赤色火蛇,伸出了舌头,贪婪的舔拭着卧室内的器具。明时的房屋多有木结构,屋顶上的几根椽子也冒出了火苗。

“少爷还在里头。”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萧福的声音,外面有水浇在火上发出的呲呲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东安门附近就有五城兵马司的驻所,里头有灭火的水龙车。


第七卷 第三十九章 惹谁了


萧墨轩想叫救命,可是一股浓烈的烟雾呛在鼻子里,喉咙里一阵酸涩痒痛,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刚才房内还能依稀分辨的器具,顿时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烟雾不但呛到口中,也掩在了眼上。萧墨轩只觉得眼睛根本睁不开来。不过还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床边,萧墨轩连忙伏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一条可以逃生的路。

“少爷……少爷。”萧三和几个家丁,见少爷陷在火里,顿时连魂都要飞了,顾不得命似的往火里冲,头发烧得焦黑。可是火大烟浓,冲到内厅就找不着方向了,又听不见萧墨轩的声音,只能循着外头的叫喊声退了出来。

萧墨轩这时候头脑里一片乱麻,丝毫顾不得去想这火是怎么起来的,怎么刚才做梦梦见了火,就真的起火了呢。在房里东倒西歪的摸索了一阵,手却碰到了一个铜壶。

那铜壶原本是装在蒲围子里的,保着温,若是夜里口渴或者需要洗漱可以拿来用。刚才被火舌一燎,蒲围子已是烧掉了半边,直接露出了壶身来。壶身原来只是温热,被火一烧已经是烫了起来,烫得萧墨轩连忙收回了手。

不过这么一烫,倒是把萧墨轩给烫明白了,顾不得手上灼伤,用袖子掩住口鼻,一用力将铜壶给提了过来,转过身朝着床的方向爬去。

刚才萧墨轩是从床上爬下来的,大概还记得床的方向。火起时候的烟,也是向上走,膝盖以下高度的烟雾还算在能承受的程度内,没爬回几步,就看见了一只床脚,床上的帐子已经被火点着了。萧墨轩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抬起手来,从床上扯下了垫在床上地棉褥,又摸出一个枕头。把枕套取了下来。

壶把子上裹着的牛皮,也已经被大火烧去了大半,刚才提了一下会,萧墨轩手上已是涩涩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起了水泡。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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