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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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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会找借口了,”馆主不禁勾嘴一笑,余光瞥向秦淮,“是师北落教你这么回答的?”
“属下不敢。”秦淮的头压低。这些话的确是师北落曾叮嘱过的,为的是不让自己受到馆主的责罚。现在看来馆主虽然还在责备,但语气已经柔软了许多,看来已无大碍。师北落这家伙还是蛮了解馆主,又或许是,馆主只要遇到师北落的事情便会不由自主地心软。
“我见你之前查过馆内的账簿,这些日子你做的不错。”馆主闲闲地道,“不枉我信赖你。”
“多谢馆主夸赞,这是秦淮份内之事。”
“你出去的时候多备一个蒲团,这里的蒲团太硬。还有,吩咐人将此茶倒掉重新沏一壶竹叶青来,务必不要再添加红枣等物,她不喜欢。”馆主有条不紊地吩咐,眼角一舒,再道,“炭火再烧热一些,然后半刻之后撤去,这烧出来的灰烬也该除一除了。再备一条鹅绒毯子,就是我留在这里的那一条,用炭火暖一暖再送进来。”
“是。”
那人歪着头,用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屋子里多了一节律动,却只有秦淮听着。
只听馆主若有所思地道,“这要来的人,也该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个炎热的夏天~~~
第085章
但师北落没有去成绯馆。
她爽了馆主之约;终于得到了天璇的允许,来到了很久没有去的师宅。师宅被许氏夫妇打理地井井有条;寒冬即将过去,琥国京都即将迎来春天。
气候一日一日地转暖;但师北落身上的貂裘厚度仍未减退。她裹得像是个胖乎乎的白包子,一步一步挪到了师宅厅堂之内。望着墙壁上高悬的那一幅字画,师北落僵立了很久。许氏妇人在她身后看着;眯着眼睛打量着师北落的背影。心里知道她此时定然在想着些事情;手颤巍巍地伸出去想要给她送茶,但又怕打扰师北落祭奠故人;故而又缩了回去。
方才师北落进来的时候,她已然发现她的脸上似乎有一条暗红色的伤疤,来不及问,她便自觉地噤声然后静静地退出大厅,独留下师北落一人缅怀。
师北落幽幽地叹息一声,然后走到那巨大的字画之前,在垂下的帘子后头扯动一根绳子,那绳子上挂着铃铛,一阵响动之后,那字画便自动升了上去,露出后头与周遭墙壁一致的一堵平整的墙。
师北落纤细的手指在墙壁上游走丈量,找到一处定点后用力一按,那块砖头便陷了进去。那墙壁开了一条小缝,师北落便侧着身子进去了。
里面原本黑漆漆一大块,但师北落进去之后,里面的灯火自己燃烧了起来。一排排红色蜡烛,火光悦动,将师北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如密扇般煽动,孤单的颀长的影子映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是一处祭奠的地方。
密室内的供桌上排放着整整齐齐的灵牌,黑木为底,金漆面的字写着陈国皇族亡故之人的名字和谥号。一共十排,最底层一列二十人,每上一排便会少去几人,这样一来便呈金字形往上递减,直到最后留下“大陈文成武德嘉昭光庆皇帝”和“大陈贤礼德馨韶光皇后”两个牌匾。
室内燃香氤氲,师北落的眼睛不知道何时蒙上了雾气。
她撩开前摆坐在面前凹陷的蒲团之上,朝着上面的牌位磕了十个响头。然后捡起放在蒲团边上的刻刀和牌位,继续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大陈昌隆郡主李离殊。”
离殊……
师北落握着刻刀的手颤抖了一下。
当初离殊坚持留在成绯馆,坚持入宫,坚持用她自己来挑拨离间换取太子的倒台……没有离殊的牺牲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有利局面。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今日局势,难道自己会为一己私欲为了一个付青硕放弃复仇?
不可以——
师北落手上一用力,刻刀偏了角度,在殊字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多余的划痕。看着牌匾,师北落仿佛看见了李离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和她见自己最后一面的时候那决然的欣然赴死的表情。
她是相信自己会手刃仇敌,故而才会那样欣然赴死吧。
她那样相信自己,而自己却在付青硕和复仇之间动摇。
师北落握着刻刀的手越来越紧,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她显然地感觉到从伤口处流出了脓血,黏腻腻地一大块已经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了下来。
师北落放下刻刀和灵牌,双手撑在地上,脸朝着地面。她闭上眼睛,手掌握成了结实的拳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如何对得起父皇母后,如何对得起陈国……
为了一个付青硕,她可能对不起所有人,包括自己良心的谴责。
一报还一报,付青硕当初灭了自己的国家,杀了自己的亲人,现在自己回来了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她和琥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还需要什么愧疚,需要什么犹豫?!事已至此,已经是覆水难收!
师北落猛然睁开眼睛,眼内的迷茫已经消去,余下的是熊熊燃烧着的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身后发出很是轻微的咔嚓的一声,师北落一怔,接着迅速转过头看着那人,充满了警惕甚至已经现出了一丝杀机。但在见到那人之后,目光里的东西立即发生变化,收敛起方才的杀气,师北落淡淡一笑道,“秦兄,怎么是你?”
“主人在馆内等了你许久,不见你来,所以支派我来找你。”秦淮见到这密室内密密麻麻的灵牌有些错愕,在看见跪在地上的师北落的表情之后又觉得很是怜惜她。抬手将手中的玉颈瓶抛给师北落,嘴中道,“这是昨日之毒的解药,主人让我转交给你。”
师北落稳稳接住,嘴角轻勾,看了一眼玉瓶抬首问,“馆主派你来就是不想见我,多谢你了。(。pnxs。 ;平南文学网)”
秦淮瞥着她道,“并不是主人不想见你,而是你不想见主人吧。”
“馆主用下毒的方式来逼迫北落,北落自然不愿意。”师北落打开玉瓶,凑在鼻间嗅了嗅,然后倒出一些抹在伤口上,果然感觉到一阵舒爽,可见这就是解药。“如果馆主不这么淘气而是客客气气地来请北落,北落自然会欣然赴会的。”
“师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不想见的人,就不会见。”
“北落就是这个坏脾气,”师北落道,“越是强迫的事情,我就越会反抗。”
“即使拿性命做赌注?”
“即使拿性命做赌注。”
秦淮愣怔许久,随即仰头大笑道,“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师北落不以为意道,“疯子当然都是不要命的。”她顿了顿,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背后烛光朦胧,衬地她越发飘逸出尘,轻纱曼舞,纵然身处黑暗的密室,但有她在,便觉得像是个人间天堂。
“既然馆主亲自来了,便要让馆主小心隐藏行踪。琥国皇帝现在虽然心力交瘁,但按照他的性子,必定会对诸事更加严防死守地把关。现在太尉府空虚,太子倒台,横王又蒙受冤屈,皇帝身边几乎没有可信赖之人。天璇公主毕竟女子之躯,皇帝不会动立她为储的念头……”
“可皇帝也未必想要立储君。”秦淮席地而坐,面对着师北落的侧影,盯着她有条不紊道,“就算立储,也不会选择你所扶持的怡王为太子。”
师北落淡淡一笑,看着灵牌,有灯火在她瞳孔中闪烁,“我没有想要此刻皇帝就立怡王为储,怡王虽然进步不少,做事也颇为妥当,但还远达不到不让皇帝猜忌又能让皇帝信任的程度。”
“琥国的皇子那么多,皇帝还有选择的余地。”
“嗯,”师北落欣然颔首,目光偏移到困惑的秦淮的脸上,“我现在所要的并不是储君之位。”
“哦?”秦淮颇为意外,单边的眉头挑起,身子直了直问,“那你设计这一切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替怡王要一个实权。”
“什么实权?”
师北落嘴角抿出一丝弧度,眼中锐光十足,一字字道,“替怡王谋得太尉之职。”
琥国天和八年冬,太尉苏定因贩卖军火获罪,苏府上下遭受株连,其子苏和同样因罪下狱;八年冬末,太子付恒因病暴毙;不久之后,横王付康因晋献古剑青干而获得赏赐,得假三年获恩赐扩展封地,随后又奉召携怀有身孕的妻子黄氏回到封地休养生息。
这一年冬天发生了诸多事情,本以为寒冬即将彻底过去,所有杂事也都会随着寒冬的过去而消弭。但却在年底腊月的时候,南边守将来报说南楚的边防军队有所调度,蠢蠢欲动。琥国皇帝忧心之余,臣子又将太尉之职空缺的事情上奏,皇帝深感朝中的确缺少这样一位能够暂时统筹调度之人,但此人务必能受自己控制更能够让自己安心才好。
思来想去,皇帝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了加封亲王但并无实权的怡王身上。虽然他的未婚妻是南楚的小郡主,但若将太尉的职责交给他或许能将计就计,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086章
院中的积雪一天天消融;师北落身上的衣衫却越来越厚。她本以为立春之后;自己的在冬日里积累的寒气便会消散一些,衣服也可以轻薄一些。却未曾想;身上的寒冷之气越凝越重,即使在春暖花开的温暖季节里;她还是要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貂裘,窝在炭火烘暖着的房间里,才不至于瑟瑟发抖。守着她的一方土地;静静地凝思。
这一日,听闻师宅中的梧桐树已经长出新芽。师北落终于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前去打理自己亲手栽种的苗圃。
马车上挂着金镶玉的牌子,这是天璇公主的马车,借给师北落驱使。这样一来就可以保护师北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去师宅。”师北落在马车内坐稳之后;轻轻咳嗽道。
马车夫得了吩咐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坐好,再缓缓拖缰将马车平稳地行驶。
车窗的纱帘在轻轻摇摆,师北落半倚靠在用白虎皮铺好的松软的车厢地面上,从袖中掏出一方云锦,慢慢摊开,被这名贵的云锦包裹着的是一个富丽堂皇又巧夺天工的朱钗。这朱钗用金子所制,钗身一根金刺穿过,上面缠绕着一条英姿飒爽的九爪金龙,龙目浑圆,犀利而锋锐。朱钗尾部乃是凤尾,下方垂着一条金色麦穗。
或许是因为被收藏在夹层之中的缘故,钗子的上面没有丝毫被火灼烧过的痕迹,一如当初铸造时候的金光闪耀。
这便是陈国皇后留给师北落的遗物——九转龙钗头凤,她几个月前从那只已经被烧得漆黑的匣子中取出,之后便一直贴身放在身边,每当思念陈帝陈后,师北落便会将此物从怀中拿出,对着这钗子发愣。
复仇之路已经大半,现在怡王付贺已经领了太尉衔,掌管着禁卫军,算是拥有了一定的实权。太子暴毙,苏定被处死,而曾经的战神横王付康不但被收缴了青干古剑而且被远放封地,暂时对京都的形势构不成威胁。
而今日——
师北落慢慢转着手中的钗头凤,尖锐的钗头不小心扎入了她的指尖,从指尖传来的一阵阵痛让师北落突然间恍惚。她怔怔地低头看着钗子,再盯着自己破损的伤口。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道口子,但却有可能让她这样没有足够的自愈能力的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师北落露出一丝苦笑,又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绢替自己包扎好伤口。如今她已经脆弱不堪,若没有名贵的活参吊着,怕她早已经命归西天。
马车继续平稳行驶,拐过几个巷口,外面突然传来阵阵的爆竹、铜锣、唢呐、以及一众人等聚集在一起的熙熙攘攘的声音。
马车显然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停稳在了一个拐角。车帘一角被人揭开,外面的车夫问道,“驸马爷,前面的路堵住了,我们可能要绕远路。”
师北落从那一角的视野里看见了地上的红色的碎屑,心中一念闪过,脸上表情像是僵了一僵,在这瞬间停滞了许久,然后蔚然笑道,“人家既然在办喜事,我们就绕一绕,不要耽误了他们的吉时。”
车夫望着前面喜庆的红,面露艳羡之色,“这怡王近来真是时来运转,他本来是一个不成器的王爷,可近几个月来如有神助,屡立奇功,更在太子爷……”车夫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想必是在掂量用词,“更在太子爷没了之后代替苏定成为了三公之一的太尉……现在又迎娶南楚国的小郡主,您看看现在的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袍,高扬着脑袋接小郡主入这新修葺的王府,驸马爷,所谓的春风得意也就是这样吧。”
他回过头,透过那一点点的缝隙想要看清楚师北落的样子,师北落当初也是一介草民的身份一跃成为天璇公主的驸马,成为琥国的贵族之一。想必那时候的师北落也像如今的怡王一般春风得意。
但师北落只是浅浅微笑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听她张口闲问道,“您羡慕他?”虽然是疑问句,但话语里却没有丝毫真的要问出答案的意思。
车夫已上了一定的年纪,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憨厚地笑道,“小的多嘴了,我现在就找一条通顺的路绕过去,不会耽误驸马的时间。”
他顿了顿,又迟疑道,“只是……”
“有话便问罢。”师北落嘴角依旧噙着温和的笑意。
“只是我以为怡王殿下和驸马还算颇有交情,这一回大婚为何他只请了公主殿下而没有请驸马呢?公主殿下又为何独自赴会,让驸马留在府中呢?”
“因为公主知道,北落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师北落声音变得弱了下去,靠在马车的垫子上假寐,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眼上,犹如一把扇子。“公主是心疼我,所以让我留在府中安心静养。她人虽然出去了,但还是给我留下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我去师宅,也就是闲得慌,好在今日大家都在凑怡王的热闹,没有人会理会我这个小小的驸马私宅,我去了那里,照样可以安静一天。在加上我惦记着我在院中亲自栽种的花花草草,看见它们发了芽,长了果实,我的心情会更加愉悦。”
“驸马爷只要宽心,就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车夫由衷从心底里喜欢这位没有架子的驸马,也乐意祝福她长命百岁。
师北落默然,马车又开始行走,在轻微的颠簸之间,师北落仿佛看见战火之中,父皇和母后携手投降的那一幕。
太子付恒就那么死了,皇帝的悲伤却不过一刻,这样凶残冷漠的皇帝,到底有什么才是他的心头肉?
儿子?女儿?
这些对于琥国皇帝而言,怕只是一些随意圈养的宠物罢了。
依据师北落对琥国皇帝的观察,能让他在意的唯有寿命以及权力。要让一个人痛苦,莫过于剥夺他最为在乎的东西,在众叛亲离还无法让皇帝动容的情况下,师北落唯有夺走他最为在乎的权力,才能够让这个让陈国灭国的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此之前——
马车终于在一处停下,车夫弯腰替师北落撩起门帘。师北落睁开眼睛,双眼迸射一道光芒。
马车夫一怔,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东西。平日里温雅斯文的驸马爷怎会露出如此犹如猛兽猎食般锐利的目光?再定了一定神,马车夫再看师北落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和。
“到了?”师北落道。
“到……到了。”马车夫将车帘挂好,恭敬地倒退了回去,跳下马车等候在一边。
师北落下了马车入门,里面的两位老人早已在门口迎接。马车夫在车上等着,师北落随着二老入内,一进去便觉得眼前刮过一道冷风,眨眼间,面前闪现一道瘦削的少年的身影。
“好久不见了,未央。”师北落扯起一抹笑容,对着这黑衣少年道。
未央正在长身体的年纪,不过月余间又觉得他的身量突然拔高了许多。身姿也更加挺拔,只是稍微瘦了一些。
好在执剑的手依然有力,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杀人的剑,双目如鹰隼般犀利地盯着师北落。
“余行的轻功秘籍,是否已经没有了?”
师北落眉心一跳,淡淡道,“还有一卷。”
未央忽然抬手,扣住师北落的肩膀,眉头攒起,他感觉到了这人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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