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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史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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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本人并不种花也不懂花，他大多数的时间只待在书房里，除了每年重金聘请花匠外，自个儿都很少光顾本宅的前院。
菊公公的书房在花园后面，不大，但房顶却铺着金色的琉璃瓦。门廊下立着石柱，上雕金龙，这样的规制在京城是独一无二的。书房里的书的确很多，大概两万余册，被人称〃万金书屋〃。〃万金书屋〃的价值不在于它所含的知识，而是书的装帧。后来，人们查抄菊公公贪污的财产，居然一无所获，知情的小太监把御史台官员引进书房。经懂行的折算，所有精装书加在一起共值玉迹国半年的税赋。当时，有三个书肆专门为菊公公制书，材料全是些金箔、钻石和锦缎，但书房主人一生看过的只有他书桌上的两本。
更古怪的是，除去书外，房里仍然供着神位，那是尊长了七只角的神灵，面目狰狞凶恶，名叫鬼王土伯。菊公公还经常告诉亲信们，土伯托梦给他，让他去如何行事，自己的种种行为乃是神旨。后来，一个侍女曾告诉御史，书房内烧的香也很特殊，烟不往上升，而是慢慢从砖缝钻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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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七章天灯之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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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公公在那闻名于世的书房里和金烙通话，然后仰在竹椅上，将手中的书放下，转而从旁边锦盒里拿出个鹅蛋一样的东西。那蛋上有个小孔，他将孔对准眼睛看里面，那里居然映出位妙龄少女来。旁边有一行文字，标明她的生辰年月和所在地点。
小太监张震刚好碎步跑进来，跪地请安后低声说：〃主子，萨赫的游民军来报，华馨还是没有逮到，他们逃进四汇森林深处去了。〃
菊公公哼了一声。
〃九千岁，其实刑部尚书裴丁山的女儿长得也颇与那蚀中女子相像，会不会都是种子？〃
〃她出生的地点与蚀所标的不一样，只是天庭造出来的赝品，专门骗许社之流，这样的赝品有很多，你们要留心区别。〃菊公公对蚀的事情了如指掌，令张震非常叹服。
张震本想告退，但忍不住顿了顿又问：〃主子那么想要刚洞的命，干吗不直接杀他，比如下毒、飞刀，用不着走官府的程序。〃
〃你知道什么。刚洞是不死之人，一般的武器不可能杀他，只好将他的死刑转成无期，终身关在牢里。〃
〃不死之人？〃张震虽然年龄小，但久在京城也见过不少世面，却从未听说不死的人。
〃已经是死人了还怎么死？〃菊公公非常不耐烦，将桌上的《圣真人训》拿起来，嚷道，〃出去吧，洒家还要读书呢。〃
张震只有退出去，一边还嘀咕着：〃九千岁干吗要治个死人的罪，奴才真不明白。〃
〃这是土伯的神谕，你不可能懂！〃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菊公公重又起身将房门关严。他打开柜子，从里面端出一个雕花的银盆，颤巍巍地放在土伯的供像前。他再抱出一个玉瓮，打开盖儿，把里面的冥火水倒进盆里，然后给自个儿猛灌一口。老太监擦擦领口、胸前的水，往盆前一跪，先磕了个响头，默念道：〃鬼王大神啊，照您的吩咐，那冥火蚀，洒家已经拿到了，种子不久也可以得到；刚洞已在洒家手中，只是一时还治不了他的罪。大神啊，您还有何事要晓谕洒家吗？洒家等待大神的指引！〃
说着又磕了个头。片刻，那像前树的香竟自己着了，嗞嗞地冒出烟束，烟真的往下落，一些钻到砖缝里，一些落在盆内。
盆内的烟漂在冥火水上，变成灰，渐渐地组成形状，是一行字：天灯之秘……将……泄。
看见这行字，菊公公就更加诚惶诚恐，大声恳求道：〃洒家该如何办呢？您，无上的大神请指引我啊！〃
水上漂的字顷刻解体了，又重新组合，逐渐成为一行新的文字：灭刚洞之魂……神赐尔新器。
许社、裴丁山等人来到杀人现场，军丁立刻将四周围起来，只让开一条道。
许社翻身下马，用手中的羽扇拨了拨草屋里的器物，问：〃难道说这房里事先藏着人？〃
〃也许那人并未藏在屋里。〃张和指向一棵古树，他已经围它转了很久，〃我上一次就注意了，那上面为何有个洞？〃
许社和裴丁山抬头看看，树上的确有个洞，开得很整齐，露着湛蓝的天。许大人猜测说：〃虫子咬的？〃
又有人张口说：〃雷劈的？伐木人挖的？〃
裴丁山捋着长须，低声判断着：〃总而言之，离那么远，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张和却依然瞧着那树上的天窗，他从衙役手中拿过来一根绳索走到树下，然后脱了官靴爬上大树。张大人把绳索拴在树洞一侧，再跳下地，也顾不得穿靴便拉着绳子退到尸体躺下的位置。许社和裴丁山都在旁边看着，很不理解。张和将绳索拉直，接着问手下人道：〃你们瞧瞧跟这绳子成一线的还有什么？〃
绳索所指的正是空中悬浮的一坛天灯。张和来到它下面，仰望了一会。那是盏模样普通的天灯，黑铁铸造的，刻着标号，表面有朱雀的浮雕，只是非常干净，不像其他的有烟熏火燎后留下的炭黑。张府尹从怀里掏出金雀，说：〃工部设勤司，我是朝阳城府尹张和，请打开第345号天灯。〃
金雀答应一声，张府尹就耐心等待着，等了半晌，张大人的脖子都酸了，天灯顶上却未见丁点火星子。张和忽然大喝道：〃拿天能机来！〃天能机是一种射击武器，使用天能可以连发，和天能弓弩不同，它〃技〃的程度比较高，携带和使用也非常方便，但射程较近。
张大人刚将天能机端起来，那灯便发出一阵低鸣，坛顶猛烈地喷出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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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七章天灯之谜（3）
张和感慨道：〃这灯也是，不逼不出火！〃
旁边的许社却高喊道：〃小心！那火苗的颜色不对！〃
果然，这天灯喷出的火苗竟是蓝色的，而且腾得极高，张牙舞爪，样子非常恐怖。张和正在惊讶，天灯又发出阵低鸣，轰然从两边裂开，变化成个人形落在地上。
事发突然，张和的武器还未上弹药，他急忙推上枪闩，却恰好卡住。金属武士的动作却极迅速，胳膊瞬间变作短剑，人们看到剑时，它就在张和颈下了。此时，一个人影猛跃起来，火光骤然封住了张和的双眼。等府尹揉搓着眼皮睁开两目，发现机械傀儡人已经歪倒在地上，周身被烟雾缭绕。裴丁山正在把胳膊往自己的上肢套。
〃义肢里藏了枪，裴兄，还留了一手呢？！〃
裴丁山马上笑着红了脸，好像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儿，刑部的师爷解释说；〃裴大人战争中曾被火烧伤，四肢有残疾，所以都用了金属的义肢。〃
〃不光义肢，那功夫可是货真价实的〃隆武拳技〃！不是当年隆武大帝亲随神策军，不可能有这功夫。〃许社走过去，端起裴丁山的手臂瞧，好像端详一把精制的宝剑。那手臂虽然是钢铁的，但通体刷着肉色漆，靠肘部位置果然刻着〃神策军〃三个小字。神策军是司马志的爷爷晋隆武帝建立起来的。隆武帝曾率领它南征北战，击败过犬戎、少昊、大德韦弋等国家，是闻名海内的劲旅。刚业便是其中的重要将领。
隆武帝之后，宣帝……司马志的父亲司马岳即位时间很短便去世了，司马志登基时年幼，始终依靠亲信菊公公，于是，这支王牌军便落在了阉党手中。现在的神策军已成为阉党祸害忠良的一把利器，大家讲起来都会感觉些许伤感，却又不好直说。
〃我当年正是神策军的一个统领，经历过一些事情。先说正事吧，张和，这天灯怎么还有变成｜人形的本事？〃
张和没立刻回答，走到残骸前，俯身查看。机器冒着烟，很烫手。他解开个布包，拿出那柄杀人的长剑，机械傀儡人小臂上有个洞儿，张和将宝剑缓缓推进去，〃啪〃的一下，正好卡住。
〃答案有了！这才是杀人的凶犯，刚洞果然是被诬陷的。〃张大人一边说，一边示意现场的痕迹，〃当时何亲被他踢到这个地方，茅屋塌了，起了很大的灰尘。那天灯趁机射出宝剑，将被害者杀死，这树干正挡着，所以让开了天窗。〃
许社等人大吃一惊，纷纷围拢过来，看完证据后，感叹道：〃果然如此，可又是为何呢？难道是为了陷害刚洞？〃天灯变成机械傀儡人，再杀人，这个事情的跳跃过大，大家一时想不出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个精心策划好的阴谋。
张和拿起金雀：〃朝阳府衙门，通知所有衙役，看住京城所有天灯。如果天灯在未时不亮，就向它开火……转工部设勤司，我是府尹张和，为了查案需要，请在未时把天灯一起打开。〃
不久，京城四外就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炸声，烟柱从各个地方升起来。一个衙役打远处飞快地跑来，到张和跟前报告：〃京城四千五百一十二个天灯，四百个是机械傀儡人伪装的，我们打下三百五十六个，逃掉四十四个。〃
〃逃掉四十三个，一个在我这里。〃张和纠正他说，〃魏王王府上的天灯怎样了？〃
那衙役用信雀问了问详情，回答道：〃那天灯不但没亮，还变成机械傀儡人攻击官兵，被击毁了。〃
〃哎，咱得问问许大人了，你们工部购置的天灯怎么全属假货啊？不会又是从少昊国商人那儿买的吧？〃裴丁山半开玩笑地讲。虽是玩笑，话却不假，少昊国商人经常把自己的次等产品贴上玉迹的标志，在玉迹贩卖，既赚钱，又不砸牌子，当然这需要某些北晋官员协助。但这一回可不是残次品这般简单，将机械傀儡人伪装成天灯，里面一定隐藏着阴谋。四百个机械傀儡人可以在关键时刻直接威胁京师的安全，一般的商人没有能力也不会做这种事。
〃得查清楚谁买的这批天灯，再查设勤司。〃许社建议说，〃可是他们干吗要杀那军官呢？难道是杀人灭口？还是借此陷害？〃
张和的脸忽然变得阴沉，好像此时挂着落日的天空，他思量着说道：〃你说那天灯能杀人，他是不是也会偷东西啊？〃
裴丁山微微点头：〃看来冥火蚀被盗的案子也要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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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八章刺囚（1）
裴大人拜辞回府，刚到府宅门口，有个家人便跑来通报道：〃老爷！老爷！小姐被送回来了！〃
裴丁山一抬头见裴郦就站在院里，后面站着个头陀模样的高大男人，一对隼目，非常明亮。
家人又说：〃就是这位大师送回来的。〃
裴大人紧走几步，来到两人面前。
那头陀双掌合十道：〃贫僧见了官府的告示和画像，碰见小姐，不忍她千金之躯在外面漂泊，所以用佛心规劝小姐回府与家人团聚。〃
第八章刺囚
司马铉煐从四汇森林回到王府，已经筋疲力尽，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后却忙不迭地发出帖子，让各大臣和一些文人骚客来问安。朋友们到了，他就摆个宴席来招待。说是招待，只不过是想让众人围着自己。司马铉煐特别喜欢自我中心的感觉，大伙一起吃吃喝喝的气氛令他兴奋。其实，大臣们也明白齐王府虽然不是个议事的地方，却是个喝酒观舞的好去处。
齐王寝宫的正殿很大，修得十分排场却不正规，明明是骊革国的风格，两边却立着南方的马头墙。东面的马头墙上开了扇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充足。屋内西墙边上修着大食式样的室内喷水池，四周立着石杯，上面塞满鲜花，石杯再东边是主座和两列酒桌。朋友们不按官阶，只按与主人的亲疏程度就座，推杯换盏，喝得非常热闹。
人们的话题里除了齐王在四汇森林迷路后能够安全回府外，主要是两天后的武科考。谁都知道今年的武状元能够成为北苑兵府的都督，朝廷里的各派政治势力都将这次考试当成了夺取军权的机会，尤其是菊公公。
司马铉煐很少关心政务，即便在四汇森林里那猫头鹰不嘱托他，他也不会到武科举的赛场比武。齐王喝着仙女花酒思考着：〃华馨她们到川河之源了吗？四汇森林真的可以四通八达吗？〃人们的欢笑声和那红色液体已使他忘记了疲倦，他的灵魂再次离开肉体在任何想到或想不到的地方漂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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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社悄悄凑过来，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嘴，问道：〃殿下这次去四汇森林可是为了找美梦子？〃
〃正是。〃司马铉煐对许社当初的建议仍然半信半疑，只好说，〃林子太大，我找不到那个美梦子，仅是碰见只叫美梦的鸟儿。〃
许社接着问道：〃见到那鸟啦？你没向它问路吗？〃
〃问了，所以我才能回到家里。〃
许社闻听竟严肃起来：〃殿下怎可半途而废，您一定要找到美梦子，殿下必须要长大，这并不是您个人的事情啊！〃
齐王不解其意，问：〃难道说这也关系到你？〃
许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吐出一段话：〃关系天下人，老师说您便是我们的潜龙啊！〃潜龙的意思就是将来的君王。齐王虽然已经酒醉，却依然打了个激灵。
酒席宴中忽然有人喊道：〃光喝没意思，让裴尚书的女儿跳个巾舞吧！〃
第八章刺囚
提议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响应。
裴丁山不能推辞，只好自动站起身，用一双干瘪的手抱了抱拳，喊道：〃乐师，准备大曲《薄媚》。〃
随着鼓乐曲，一位妙龄少女从他身后迈进席间，正是裴郦。她一身粉红色的碎花纱裙，里面白色的衬裙连着上身的小襦，头上是抛家髻别着杏花簪，眉目清秀，身材姝美，举手投足都合着节拍，杏花香随她的长袖所指扑向一位位官员，人们的叫好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华妹？〃司马铉煐目瞪口呆，面前的女孩长得跟华馨很相像，场景也渐渐与森林中的重合起来。
周围的官员不再喝酒，和着大曲的曲调鼓掌助兴。
裴大人借此机会偷偷问许社道：〃你上次说我小女是冥火蚀的种子，是怎么回事？〃
〃噢，后来我又查过有关文献，那冥火蚀的种子有很多，只有出生于慈悲峪的女子才是能起作用的。小姐生于京城，所以大人就不用担心了。〃
裴丁山看着女儿跳舞，心里却在想案子，那冥火蚀的案子已经有了方向。昨天，张和的意见很明显，这两案都有天灯作祟，只要查出谁购置的这批天灯，案情便会明朗，现在，调查工作已开始，得出结果仅是时间问题。
裴大人刚理清个思路，却看见许社另一边的齐王竟晃悠悠地站起来，用格外嘹亮的声音问道：〃小姐，可否请教芳名？〃
那少女愣一下，然后大方地回答：〃裴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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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八章刺囚（2）
〃美人啊！〃司马铉煐说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晃着踩过桌案，走近要抱她。裴丁山与周围几个大臣慌了，急忙来拉：〃小王爷您失态了。〃
此时，裴家的仆人也随机应变，进来说裴府失火，要大人和小姐赶快回去。
齐王被众人拽着，仍然回头喊：〃噢，裴尚书明天记着再把你闺女带来啊！〃
裴尚书领着裴郦边往门口退却，边说：〃一定！一定！〃
司马铉煐被几个侍从抬起来，从酒席送到床上，但他仍不住默念：〃裴尚书，下回带闺女来啊！〃
念着念着，司马铉煐感到身体渐轻，朦朦胧胧听见风铃般的乐声传来。铃声越来越脆，越来越响，那是个恍惚却色彩绚丽的世界，他来到一座悬空的庞大城市，找不着自己的目的地。想打听路，华馨和裴郦同时出现了，满面媚笑，站在他面前，二话不说，争先恐后地脱衣服。司马铉煐不得不指责她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正说着，又一个女人出现了，她也长着与华馨、裴郦近似的面孔，然而却身穿黑色甲胄，手里拿一把宝剑，几步走到齐王跟前，挥剑便刺。司马铉煐不知如何是好，慌忙大喊起来。这时，街道尽头却响起一个极洪亮的声音。
〃铉煐！忘记老父了吗？〃
铉煐似乎醒悟过来，念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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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刚出口，齐王身后便长出了一对翅膀，他立刻拔地而起，躲过了迎面的白刃。
司马铉煐大叫着醒来，看看周围才发现是梦。他从床上坐起身，想拿夜壶，在地上摸了摸，没找到，却见黑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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